束之高閣

*灰谷兄弟

*大綱:大家都長成人渣,三途阿蘭互嗆,毀容美女對寡婦傷口灑鹽,

龍膽出外地差時遭槍擊,十五分鐘後,消息傳回梵天本部。 蘭接到通知時,正在一場飯局應酬,聽完了電話,短暫去了洗手間一趟,又回到包廂,照常社交。飯局完畢,才獨自驅車離開,之後為了治喪和交接事務,忙碌了幾天。

告別式前一小時,灰谷蘭一人在殯儀館地下停車場抽菸。三途春千夜通過大門盤查,開車下來,發現了他。經過的時候搖下車窗,大拇指比著禁菸標誌問:怎麼在這抽?臭死了。灰谷蘭原本面無表情,好像一張白紙,彷彿沒聽見他的話,眨眼睛的剎那又換上黑幫幹部的面皮,好像變臉遊戲。他向他說:三途若頭!您真早到⋯⋯真傷腦筋,上面還沒佈置好呢 那我就待在這裡唄。三途刻意問:介意作伴嗎?

當然不,您不介意悶的話。蘭搖頭,告訴他上面也有吸煙區

三途把頭探出車窗,左右張望了一下。問他怎麼一個人待在這裡,

灰谷蘭說,自己等一下就要講話,奈何這幾天根本沒時間寫稿,還沒想到要講什麼,想抽幾根放鬆一下。

不過吸菸區都是人,蘭說。就來這裡囉。

喔。三途問,所以我打擾你了?

怎麼可能,灰谷蘭說:我在這半小時了,都沒有人來,您竟然願意陪伴,我很榮幸哪

我看站你旁邊是挺危險的,三途哼聲,一邊倒車,停入旁邊的車格。剛聽說消息那會兒我還以為你也一起掛了 。

哈哈,灰谷蘭乾笑一聲,我猜您聽了心情不錯?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啊。他掛了我們誰不得忙死,你自己也不是幾天沒睡?一星期了? 三途鎖好車,走到灰谷蘭旁邊,和他倚著同一面牆,拿出口袋裡的菸,叼著點火,長長地吸了一口。⋯⋯媽的,盡找麻煩,怎麼這麼會挑時間死。

侮辱死人會遭報應的。灰谷蘭這麼說: 這個點幹部出事是很不好⋯⋯該死的仇人不死我們都難過年。

建議你也替自己先提前準備一下,省得大家又麻煩。三途撢撢菸頭,灰燼落在他的皮鞋上。沒人會殺他不殺你

我跟若頭是一樣的想法,誰不這樣想呢?灰谷蘭說,嘆了一口氣。我也比您看起來的緊張。

那你還自己一個人?

人都在上面站崗呢。灰谷說:帶著機關槍站門口比陪我這個老男人抽菸有用吧

⋯⋯我以為他的手下會直接通知你,三途說: 結果你好像是最晚知道的那個,不好意思啊

那倒沒有關係。灰谷蘭說。據說十五分鐘就斷氣了,我早知道了也趕不過去吧。

出事當下,明司恰巧在附近,因此匆忙趕去醫院看了,只模糊向三途透露,樣子很慘,他也沒有拍照,看完又走了。當下,只指示小心照看遺體,隔幾天再秘密送回東京,這件事由他全權負責,除非灰谷蘭幹部本人親自打來要求接手。

我老哥倒是很會做人。三途聽到這裡,在心裡冷笑。

明司跟他說:出事當晚,蘭就出現在他家門口,說要找他談事情。 因此三途問,蘭幹嘛要找你。明司說,可能因為是我打電話給他的。

說得也是,三途說。

蘭沒料到他會這麼和平地附和,愣了一下, 笑了。這是您對我這個喪家的體貼? 他說,還真不曉得要如何消受起。

你以為我會現在惹你? 三途哼聲,他的菸快要燒到指尖。他吸了最後一口。得了吧,誰不知道你現在就跟破產的人差不多,什麼都幹得出來,我連站在你旁邊都緊張。

順帶一提,三途說,你該感謝我老哥願意馬上給你打電話,否則實在沒人敢通知你。

很感謝他即時打電話給我。蘭說。聽說我家裡也有埋伏,如果不是他讓我別回家,今天就沒人辦喪事了。

是我就會選在路上堵你。三途說。誰知道你這麼無情,相關人殺光前殯儀館都不去家都不回一趟。

這也沒辦法。蘭抽了一口菸。但死人冰了兩天樣子也差不多,活人多放幾天我就多點機會進冰櫃陪我弟弟,想到就飯都吃不好,您說是吧

昨天三途去大哥武臣家送東西。明司武臣向他透露:他通知噩耗後一個半小時,接到對方的回撥,說能打擾到你家裡一下嗎?有事想私下談。他口氣太尋常,明司聽不出隱藏的情緒訊息,正猶豫,門鈴響了。

我去開門,看見他就站在我的門口,只拿著手機,另外一隻手掛著外套,身邊誰也沒有跟。明司說。

明司才搬來這裡半年,曾拜託過樓下警衛,說一個月多給兩萬管理費,有人找他一律答不在,因此誰也沒有成功上來過。

他有帶槍嗎?

有,但是一進門就讓我保管了,說他可能需要在我那裡窩幾天,需要我的保護。明司說。

他怎麼就確定你沒有參與?三途說,你是我哥啊。

是你幹的?不會吧,明司不置可否。你有那麼蠢?沒有讓他跟龍膽死一塊?他出現在我家的時候我就確定這件事不可能是梵天的人幹的

廢話,我說了是我嗎?三途說。但你就沒有懷疑過他上來是來殺你的嗎?誰知道發瘋的老哥會做什麼事?

我們彼此信用一項不錯,我不認為他會懷疑我。明司說。而且他進門就把武器給我了,雖然我相信那個狀態他不用也可以殺人。

⋯⋯不過他不是那種魯莽的人吧。明司不置可否,凝視他的雙眼片刻 :⋯⋯他大概也不覺得你會那麼⋯⋯我也不知道怎麼說,反正我第一時間覺得這事不是你幹的,不過我現在不那麼確定了,希望你真的跟這件事無關。

他那天來這,就坐在你現在這個位子上。一整個晚上,接電話跟喝酒,冷靜得像沒人死了。他在我家住了五天,差不多每晚都這樣。 明司說。樣子真可怕。

可怕什麼?三途說 千咒死了你也差不多這樣吧

你也是我弟弟,明司奇怪地瞥了他一眼,皺起眉頭,說:我那天晚上看著他。忍不住如果你們死了我幹什麼。老實說我也不知道,但是應該不可能坐得住。

灰谷蘭忽然問三途差幾分八點 。三途翻了腕表,說,還有十五分鐘。蘭說,那上面應該開始入座了,您要不要先上去

你這是在趕我走嗎?三途問道。

蘭瞥了他一眼,沒有回應他的挑釁,也沒有像往常一樣虛假地笑。他們的兩道菸霧併行著裊裊上升。

您知道這整件事我最慶幸哪裡嗎?蘭把菸抽完,忽然說道:武臣讓人五天後才把遺體送回東京,送回來後又等了兩天才告訴我放在哪裡。

⋯⋯所以我看的時候已經沒什麼感覺了,蘭盯著遠處警急出口的牌子,說:否則您像剛才那樣說話,我馬上殺了您也說不定。

三途若頭,或許應該慶幸的人是你。

哎呀,你以為你發瘋就能以下犯上?三途高高挑眉,片刻,聳了聳肩。⋯⋯算了,今天你是喪家,就不跟你計較。

多謝您大人有量。灰谷蘭放緩語氣,客氣地說: 但您還是快走吧,否則我要憋不住了。

憋不住什麼?

我還沒想到要講什麼。灰谷蘭說:何況不瞞您說,我還等著您走後發洩一頓呢!您也知道,出事後忙翻了,連哭都沒有空。

沒人在乎,別在台上丟臉就行,丟的不只你自己的臉。三途從牆上起來,手插著口袋說:那我走了,你自己記得在首領到場前上樓。

灰谷蘭說當然。三途點了點頭,踱步向電梯間去。清晨的停車場很暗,除了警示光源,只有這裡開著小燈,悶滯的空氣裡都是他們遺留的菸味,連這裡也聞得到。

停車場很安靜,連用打火機重新點火的聲音都沒有,只有一片壓斷骨頭的死寂。三途看著樓層燈閃閃爍爍,從十幾樓下來,終於門開了,叮地一聲。

他沒聽見灰谷蘭的聲音。三途認為他根本不會哭,現在當然也沒有在想稿子。三途走進電梯,按了樓層。鏡子裡,門在他的背後緩慢地夾上,把黑暗擠了出去。

⋯⋯哭?三途不以為然地想:你得先記得怎麼哭吧。

還有兩層樓。三途面向著電梯鏡,一時來了不明白的興致,扯了扯嘴角,以為自己幸災樂禍,卻因為嘴角的舊傷疤,樣子不三不四,並不像是真正的嗤笑,倒像一種麻木的抽搐。他不高興起來,霍地轉過身,冷著臉大步跨出了電梯。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