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either sword nor crown by arahir 4(2/7)

比他更优秀的国王可能会陶醉在公开战斗的荣耀中,但对他来说它一直就是它本身:刺激的声音,狂热的行动夹杂着混乱的平静,和对一切的浪费。浪费时间、人手、金钱、善意。

血的气味和兵马尖叫的声音在他周围起起伏伏。人数相当,意味着埃德蒙的大部分兵力都在这里了,由此推之,国王自己也一定在不远的地方。这是他最后的赌博:一发急袭把库努特干掉,借某种特殊的机会。

但不会这么容易。

库努特的护卫是他亲自挑选的。所有人都冷静,毫不动摇;他们在他周围组成一道墙。后方的卫兵已经派出人去弗洛基的分队了。他们需要做的全部就是在那之前不让他们的国王死掉。除了攻击以外,没有别的命令下达,而他也没有愚蠢到仅仅为了荣誉就一头扎进战斗中。相反,他是风暴平静的中心,尽自己所能保持平静和做好准备,尽力在脑海中记住托尔芬在他们上百次的对战里每一次卑鄙的攻击。但不是任何人都能靠得足够近。最初几个试图接近他的人被可笑得轻松地砍倒了,但随着战局在他们周围转变,他意识到为什么——这些人根本不关注他。相反,他们在一步一步地把他的护卫从剩下的军队切下来。

分裂然后攻克,这是有效的。托尔芬在同一注意到了。就在库努特要下达一道命令的时候,他的马在他身下抽搐起来;托尔芬仍然握着缰绳,库努特意识到,而且他的目光正带着一种不是恐慌但几乎在恐慌边缘的东西投向道路。

“长官。”卫兵中的一员开口,他们似乎同时看见了它。埃德蒙头上的那顶王冠的库努特的并不相配。它精致得多,庄重得多——反正库努特没有戴。只有一根带子往后束起他的头发。这是他对自己做出的承诺;在他完全赢下来、在英格兰属于他之前,他不会在场上佩戴它。埃德蒙骑着一匹红色的马,还有几十码外他的卫队。

然后,在他旁边,两个他自己的人骑上前来。不是卫兵,而是弓箭手,箭已经绷紧在弦上。

哦。他的意思是要用这种方式赢。这个念头像恐怖一样在他脑海里沉下来然后,毫无征兆地,托尔芬向他跳去。他很快;库努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一直这么快,而他们所有的对战都是一场儿戏,因为在第一支箭射到家之前,他已经倒在地上喘不过气来了。

一支射偏了。另一支射中了一个卫兵的肩膀——也许他还能活着。库努特从地上看着这一幕,大口喘着气,即使当托尔芬起身,把他拽回站立的状态,在他的脚着地的那一刻支撑着他的手握得像铁一样紧。不光彩,但暗杀也不。

托尔芬站在他们之间。他的姿势紧张,弓着,还渗出某种熟悉的东西。感觉像冷油从背上浇下,这种不适,看着他那天早晨在床上看到的慵懒的东西变成这个——只有人类的形状,而如果库努特能看到他的眼睛,他知道会在那里找到什么。全然的陌生。

“托尔芬,等——”

这个名字被置若罔闻。恍惚地,他想知道是否有任何情况下托尔芬会听他的。他们身后战斗的声音随着向前奔跑而远去,而追上他是个挑战。

埃德蒙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但已经晚了。他试图让他的马转向,弓箭手中的一人朝托尔芬大致的方向放出一支只上了一半的箭,并因为添麻烦在手上中了一刀,脖子上再一刀。第二个弓箭手也想跑,但他和埃德蒙转到了同一个方向——他们的马相撞了,然后他们都在尖叫声中摔下来。

有一瞬间,也许,他确信自己战争可以是优雅的。他可以让它有意义。

埃德蒙现在在地上,他的卫队围绕着——库努特的呼吸还是消失的,这只过了几秒钟,但他投出手,下达无声的攻击命令,因为托尔芬正在中心,和另一个弓箭手在地上搏斗,那不是一个可以接受的损失。在埃德蒙试图站起来的时候,库努特拔出了自己的剑,但剑还没有拔到一半。

托尔芬以残忍的效率把那个人解决在地上,然后转向倒下的国王。王冠在他身后地上的某个地方。托尔芬在他试图抓住他的剑之前踢开了它,埃德蒙在树叶和泥土中向后爬去。

没有人为库努特而来。他是他开启的混乱的平静中心,而且将永远如此,他意识到,当托尔芬用膝盖堵在埃德蒙胸前,把他压下去,然后转过来一半看着库努特的时候。

几乎就像他在请求许可一样。他的匕首已经被血染红,而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那只被弄脏的匕首一样昏暗。

他是一个库努特已经认识多年的灵魂。除了他自己以外,已经比任何人都要久,他发现。所有那些共享的时刻,所有的日常。他头发间的手指,贴着他的阳光般温暖的皮肤;托尔芬从他的盘子里偷走东西,尽管有自己的份;一句喃喃的话语让他笑了出来,就像是偶然一样。他眼睛里幽默的火花最近才显现出来,揭露它自己。

如果托尔芬这么做了,如果库努特允许他,那么他把王冠放在头上的每一天,他会连同这一起戴上——托尔芬,悲惨而浴血,他的王国的代价是牺牲再多一点托尔芬本已支离破碎的和平。匕首在透过树冠的光线中闪烁着红色。

上帝,那把匕首。他死的时候会拿着它,忽然间库努特的恐慌庞大得超出身体。

“不!”他听到自己大喊。

他的嗓子在这个词上破了音,尽管传过去仍然像一个命令。托尔芬的头朝他完全地转过来,拿着匕首的手茫然地落下。一种疯狂的绝望在托尔芬的眼中跳动——然后就出事了。

鲜血在托尔芬的脸颊上开出一条直线,从下巴到眼角。

库努特听到他自己的尖叫声。不是一个国王应该发出的声音,尽管只在事后才被想起。这一切在开始之前就结束了——托尔芬猛然转过身,用他的匕首刺穿新来的袭击者的下巴,刀刃在那个人倒下之前一直陷进去到刀柄,在喷射的血液中用劲撕开,它和托尔芬脸上已经有的东西混合在一起。

这正是他一直试图摆脱的噩梦的镜像。他无法呼吸。

托尔芬从埃德蒙身上起来,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睁大了眼睛。他头发上的血,金色上的红色。库努特已经站起来了,已经朝他走到一半,剑还在手中。他从托尔芬身边走过,但是在经过时抓下他的手腕,不管他手指下流淌的血液。他把目光和剑指向埃德蒙。

“你投降了。”库努特说,这不是要求或询问,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

埃德蒙的笑容带着血腥。“只要我还活着,你就不会成为国王。真的不会。”

另一个简单的事实,而他是对的。他是对的,但扣在手里的手腕在微微颤抖,托尔芬的皮肤滚烫,如果他转过身,他知道他会在托尔芬的眼睛里看到空洞的形状。符合意料得在他的胸口刻下位置。战斗的声音朝他回来了,越来越近。这只是又一次胜利——他们可以施舍一些乞丐的条约,让它维持一个季度的和平。把所有倒下的尸体留给将至的冬天。铺在地上的所有金色的树叶此刻都变成了红色,一具具尸体脸上和盔甲上的血看起来不过是扭曲的树叶——但托尔芬还活着,而且温暖,库努特也一样。

“我们走着瞧。”

埃德蒙的眼睛睁大。如果他还有什么要说,可以留到谈判的时候。

库努特转回托尔芬的方向,并没有松开他的手腕,只是把匕首从他紧握的手中拔出来,用自己红色的斗篷擦了擦,然后伸手把它收回鞘中。

托尔芬几乎没眨眼就任他这么做了,但他的呼吸终于回来了,紧到快要折断的关节也在一分一秒地放松。这感觉不像是他能感谢托尔芬的事情——这不是第一次托尔芬救他的命,也不会是最后一次,而它背后的原因在结果面前似乎没有多大意义。如释重负,看到托尔芬这样,再一次,仿佛一场长征,在不得不跋涉完所有路途以后,回头看发现他们已经走了这么远。

但也许不是。托尔芬吸了一口气,谨慎而缓慢地,然后摇摇头呼出来,好像在清空脑袋。他离得很近,近到呼出的气拂过库努特的脸颊。他还没有平定下来,但快了。库努特再次挤了一下他的手腕,松开它,然后迈步离开,这时号角响起,意味着弗洛基的人终于到了。

之后的一切都发生得很快。

会有争论和侧目,他的顾问们会想知道为什么埃德蒙还活着,但这只是微不足道的代价,库努特在终于找到一个理由去托尔芬接受照料的帐篷的时候想。照料,仿佛他会允许任何人这么做一样。他派出了一个慌乱的医生,一个中年男人,他看起来宁愿治疗一头熊也不愿意治疗托尔芬,后者的脸色黑到能把薪火点燃。

库努特手里拿着一块布,轻轻地擦去托尔芬脸上的血迹。托尔芬时不时地瑟缩,但他似乎为伤口感到最多的是尴尬。

“你想缝起来吗?”库努特没有这样的手艺,但他们可以找到一个有的人。不缝的话,留下的疤会比库努特自己脸上的更严重。

托尔芬在库努特观察他的时候摇了摇头。他的衣服与其说溅上血,不如说被血浸透了,但他的眼睛是清澈的。比它们以往都清澈。是它们从来不常出现的样子。

“我们现在要去哪里?”托尔芬问。关心的样子不像他。

库努特放下清洁的工作,挨着他在长凳上坐下。这里有其他的帐篷,满是伤员,但他们也几乎不能做什么。这一间是给王室准备的,而他简单地想知道托尔芬首先被带到这里意味着什么。

“一个岛屿,”他回应道,“在中立的地区签署条约。我们得先起草文件。”这为他赢得了一个微笑。稍后,托尔芬会端详着条约,指尖追着蜘蛛网般的手稿,问这些字是什么意思,而库努特会想如果,在另一个世界,他也许会是那些最不拘小节的学者之一。或者是一个农夫,如果他的童年是战争以外的其他东西的话。

“但你还不是——”托尔芬一定意识到了告诉库努特他现在实际上还不是国王,并不是最好的表达,于是他改口道:“你还没有拿到他的王冠。”这措辞几乎是精致的,库努特几乎因为他足够关心到去尝试而受宠若惊。

他说得对。但还有其他办法来拿到它——这种办法不会以堆积成山的尸体结束,不会以空气中刺鼻的血腥味,或者让托尔芬的双手浸泡在血中。人们开始生火过夜,不久以后就会有食物了,但在那之前与之后将是埋葬尸体。永远不会结束。不会的,只要他戴着这顶王冠,但他至少可以保证大部分的血沾在他的手上,而且是他一个人的。有比浪费生命更容易的获胜方法。托尔芬如果知道的话,绝不会同意,所以他不会知道。

库努特抬起手,手掌放上他的脸颊,拇指在伤口的边缘,让托尔芬缩了一下。这将是一件提醒的东西。他每天都将看着它。他想知道它会提醒托尔芬什么,或者他到底会不会想起它。

“战斗已经结束了。”库努特回答。

一种危险地近乎解脱的东西在托尔芬脸上闪过,但只是一瞬间。这一次,他没有意见,没有否认,也没有尖刻的评价。

在其他任何一个世界,库努特会把嘴唇压上他的嘴角,感谢他那天救下来的生命。这是一个梦,他只让自己娱乐了一小会儿,然后起身离开。

其他任何世界,但不是这个。也许在另一个世界,托尔芬已经远去并消失了。只要能留住他已经有的东西,他告诉自己这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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