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笔记20230207

今天仍然是进一步熟悉工序及其配合。上午十点多和杨哥一起到厂里,先和裁床的夫妻俩打了声招呼,然后去平车那里找小谢和小梁。今天做的还是昨天那床货,开始在口袋上加阴影。和他们打了声招呼,我就继续探索后面的分区。

首先是最后两排的封嘴,也就是缝纽扣的地方,需要把裤头的角折进去车一圈,有时候还要车两圈。一道车完转过圈来再车另一圈,要把拉链衬布的白边也缝进去。封嘴也是用的平车,但只做这一道工序。虽然这个款要车两道,但是不用双针,因为双针不好折纸口。封嘴也没有工号,因为这是封嘴专织,一天要做一千多件,但是完全依靠上一道工序。如果平车没有做出来货,封嘴就没活干。昨天平车的加班到十二点,但是如果封嘴没货就不用加班。封嘴还要吧拉完裤头之后连在一起的裤头剪开。封嘴的姐姐姓何,今年四十多岁,十几岁就出来干这个,是广西人。她来这个厂两年多了,是自己找的厂。她车一片要1min左右,两片一起要3-4min。他讲自己上班没两天大拇指就已经起了泡。她是早上七点到的,封嘴和迈脚都要到八点左右,到了十一点做了一两百减。后面还有一个大叔,我就没和他多聊。这个版封完嘴之后还要平车再多加一条中线,等避股之后就算出货了。避股是平车的最后一道程序,是把代步压实,防止洗烂。

封嘴后面的是打枣。打枣就是把耳朵挂到裤头上,或者给后代、裤脚和前袋接口加线等缝纫针横向密集运动的工序,这道工序是为了防止洗水洗烂。有两个人,每个人做的事不一样的版。耳朵时旁边一个机器把打好的边裁成一段一段的。打枣同样需要等钱一个工序出货,也没有工号。需要根据扫粉的位置来打。他们是统一先把两边裤脚那里打好再打上面。女师傅是朱姐,三十多岁,广西人。打完澡需要给专人查获。查获要剪掉出口的线,因为这也是容易被洗烂的地方。前面有两根平行横放的钢管,这是为了把裤子翻过来,方便给打枣和查货。

这个半区就差不多转完了,于是我又坐到谢姐姐旁边的小板凳上看她做货。他们正好刚开始新一床货,在贴代布。贴代步是做一床货最开始的步骤。就是把代步贴到前袋后面。代步在洗水后就会变软。贴的时候还要回一圈针,防止洗烂。提到很多次洗烂,是因为洗水有很多酸性化学药剂,而且还有一筒筒的石头去磨。

我坐下来的时候谢姐姐的老公正在打底浪,打底浪是把前服后服贴起来,要五线。前服后服的片已经合好了。而其他的打边都只要三线。谢姐姐就帮他老公打了一会底边。双针这个时候在车表带,也就是右边前袋上面的小布片。今天的款式特殊,还要车脚叉。裤脚开叉需要贴着前片再缝一段布,并在这段布的下端打边。

今天的平车车位大概每人有四扎货。如果做货做不完只能哭着熬到半夜三更继续做。下次就不要下一床,或者分给别人——这是在师傅好说话的前提下。如果一床货多的话每个人都做一样的款,但如果只有两三百件,就两个人的款不一样,比如今天谢姐姐和小梁的款就不一样。今天小梁车线的时候发现打底浪的跳针了,大呼小叫地要喊谢姐姐,因为是他老公工作出错了嘛。谢姐姐辩解道,底部后的话就是容易跳针。赚了一圈之后他们开始在前袋上车商标,商标下面有个窄窄小小的纸条,上面写了工号。等他们车完给双针之后,就按照这个工号来找自己的货。同时这也是出质量问题再返工之后的凭证,每个人要做自己的货。商标是有个门口的老头在贴,据说是一个一毛。每个车位都有个装着不同码数商标的塑料袋。

今天把流程顺了一下,裁货扫粉之后每个车位先去找货,然后给打边的人开三线。厂里一共有三组打边和双针,分别负责3-5人。然后双针在车表代。之后平车的人打拉链,在啦脸上贴三线,然后是包代底、下代布、埋小浪,这样前服的工作大概就做完了,然后交给打边开股。股就是前服后服连起来的那片布。而后服有后代机和埋夹的人负责,也要找打边开股。听谢姐姐说老板想找个专门排比的人,这样打边的就可以轻松一些。之后就要送到查片的人那里。查片的人会检查车的针距是不是统一,一人查前片,一人厚片,前片厚片根据扎号和在一起,然后就给打边的人打五线。打完五线压底浪。最后排比、平车的人再压比股,就可以出货给打烫的人烫股。有的时候还要锁位锁一下裤头的边。下一步是辣裤头、封嘴、打枣、开封眼,最后就是送到洗水厂。

后代机的两个人下午不在,谢姐姐推测他们可能是不干了,因为两个人一个月的保底工资才一万,等于是一个人一千。这么多货一个人干不过来,两个人又分不到多少钱。如果不要工钱的话就可以直接扭头就走,但是要钱的话就得听老板安排。不过晚上的时候那两个人又出现了。他们闲聊的时候讲到,大厂对员工的待遇有的时候还没小厂好,因为小厂急需用人,虽然有时签不了合同,但是自由。昨天刚来的双针今天下午说不想干了。这个人是谢姐姐和他老公介绍来的,和他们是一个地方的人。他说车位太慢,等于他一天做不了多少件,赚不了很多钱,而且为了等车位又要加班很晚。在它原来那个厂一天能挣五六百,做三百多件。去年因为疫情到处都没货,是老板挑工人;今年好了,到处赶货,成了前所未有的工人跳老板。老板娘,就是开个的婆婆下午两点睡过午觉就来找双针谈话,我凑过去听了一下,然后老板娘就把双针叫到里面去了。听谢姐姐说这是老板娘的惯用手段。每当有人想罢工的时候他就把人叫过去喝杯茶,包个红包,谈谈条件。杨双针和谢姐姐还打趣说,要不说我们也不干了算了,叫老板开奔驰来接她,不然怎么新员工待遇比老员工好这么多。谢姐姐年初的时候和老板说好要去打,但是他老公说现在的裤子又大又长,打边的累得要死。今天老板娘问她的时候,她只说听他老公的意思,而老公在一边坚决地摇头摆手。工人都会交流哪个厂待遇好,并且毫不避讳。之前有一个7号,因为查获的质量抓得太严实在干不下去,虽然又被老板娘请回来几次,但是年后还是决定不干了。

车板师傅可以一个人车一整条版,接到档口返回后再让厂里做大货。我问小谢问题的时候六号在前边呼呼喊喊说小谢讲的故事不流畅,但是等我蹲到前面问他的时候他又支支吾吾,叫我去问师傅。六号是湖南的,大概三四十岁,老喜欢和洗姐姐斗嘴。我喝完水回来的时候小梁还把我的本子拿过来看,说我一天到晚记这么多,看我急得怎么样。我很不好意思,说我的字认不出来,他说能认能认,看了两眼就放了回去,搞得我很不好意思。

谢姐姐是个性格很刚硬、豪爽和直接的人。晚上五点左右和小梁就着他说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句话激烈辩论来着,直接讲到生小孩怎么也应该有一个跟女方姓。他说男的是家里的宝贝儿子,难道女的就不是家里的宝贝女儿了吗。小梁就梗着脖子,说这是传统美德。对面的老六就说,那你就说所有的小孩都跟妈妈姓喽。小梁笑着骂道,你怎么不坚持立场!话说回来,她家有两个女儿,一个三岁一个一岁,三岁的今天中午还给他送饭来着。小梁90年的,现在还没结婚,家里有个姐姐(应该是),所以说话会有种被人惯着的感觉。还跟谢姐姐讲你不要坏我们四川人的名声。他们开玩笑的时候我坐在板凳上剪裤头。因为六点的时候小梁还有三扎货,谢姐姐还有一札。我帮谢姐姐剪完之后就帮他剪,后面的老六还说你不要老师叫人家帮你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