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野笔记20230715

今天骑着迪迪姐的车到厂里,那个电梯我不会按,好像得刷卡才行,所以我吭哧吭哧扛着车上了二楼。气喘吁吁地推车进了车间,双针问我,哇小雨,这是你的车吗?我连连摆手,说这是小老板娘给我的。后来老板娘让我停在电梯口那里,不过我走的时候发现被人挪了位置,挪到了靠里的地方。

到了之后才发现6号和15号俩夫妻全都下班走了。今天只有一床货,他们做完前幅,等着排比,然后下午再来压比股。8号说叫我每天起早一点嘛,不然来的时候他们都下班了。8号在打边,后来她把6号和自己的比股都压了,给6号发信息说下午那么晒,不要过来了。双针说今天做了一百多件。今天也是只做到十二点就下班回去了。我今天主要是包袋布。估计是8号提前和师傅说了的原因,师傅让我跟他过去拿多余的袋衬、表袋和袋布。师傅给我拿了整整一沓,然后8号在帮我打了边。我坐在8号的车位上车。包袋布要先把袋衬贴到袋布上,然后在侧边车一道暗线,再翻过来车一道明线,每道要留两到三分的止口。这在车子桌面上的标尺都能找到的。4号十点多的时候吃了点东西,然后过来看了一眼我,教了我把袋布翻过来的小技巧——大拇指顶住袋口,然后再用一只手指支在反面就能轻松翻过来。没过一会17号也来了,看我在包袋布也说了两句,说小雨现在在这边学手艺了,就不回去了。回想起来7.1刚回厂里的时候,师傅看着我点点头,说了一句“来了?”迪迪姐后来说,这还都是老熟人了。

压袋布的时候它的边缘老是被车进去,这是因为袋布太薄了,而裁片又太厚,太窄的压脚压不住。8号就把原来的边线压脚换成了平压脚。流水长甚至还在亚脚旁边再装一个磁铁,这样止口就会严格地车成两分。并且如果严格把袋衬的边缘对准袋布的边缘,也会跑位,因为会车的时候会吃进去袋布。所以只要对准一边,而另一边刚好留出来一点,这就是容位。车的时候拐弯是个难处,8号教了我好几次怎么用手撑住一个支点,然后转动裁片,让车子跟着手走。她压完比股之后就看着我做,还给我做示范。车完一遍就再拆开重新车。做完数了一下大概是十六件。她说厂里拿个小男孩他爸爸教他的时候就是车了拉,拉了再车。所有学徒都是这样过来的。包完袋布就是定袋位,然后是埋小浪这些。最难的是开袋,但是这个厂没怎么做过。

8号的车位前面正好是一个小冰箱,夏天的时候工人的水大多全都存在里面,早上带过来,冰了一上午等中午的时候刚好喝。不过这个冰箱也蛮破的,容量也小,只到人的大腿那么高,估计不超过十升的容量。今天十一点半左右的时候对面那组的一个人来拿水,捣鼓了半天发现找不到自己的水,因为里面又是塞了好几瓶1L的大瓶装矿泉水,又是塞了几根冰棍。8号就顺势和他聊了起来,还打趣说前两天还纳闷谁的冰棍放在那里,原来是他的,都快化了。双针就此和他唠了起来。两人都是广西的,双针骑摩托车回家有四百多公里,那个人好像稍微近一点。这个小冰箱也是个工人在工作之余喘息、交流的闲暇之所,甚至某种程度上可以类比于哈贝马斯的公共空间。当然不完全一样,毕竟哈贝马斯的直接对话对象是公共政治,但工厂里的小冰箱只是某种具身性的脱离detachment,并且是结交新关系的理想场域,毕竟连老板娘也不能在这个时候说些什么。不过这些交流大多都只是点到即止,停留在寒暄层面,再往下的深入交流还是依靠距离——只有彼此坐得近、经常闲聊,才能交流出工资高低、待遇如何以及家庭状况——或许闲聊是一个工厂里的非常关键和重要的交往模式。闲聊在工厂中的特殊意义就是与紧张的工作节奏的对比。长时间弯腰低头做货真的会让人大脑发胀,偶尔喊一嗓子,抱怨一下这批货怎么这么难做,是一个相当重要的调剂。而这可能也是工人对我的提问没什么戒备心的原因,因为我也大多是在闲聊中穿插问题的。

中午下了班之后,特意骑到了前天6号带去我的菜市场,花了一块钱买了一把我也不知道名字的青菜。中午不信邪地用冷水煮蛋,结果锅底大粘特粘,差点连面都熟不了。晚上点了之前8号带我去吃的稻珍乡,感觉又咸又干,根本没有她带我的时候那么好吃。看来以后真是轻易不能点外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