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能期望未来吗
今年的年终总结拖到下一年竟然才动笔。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上一刻的心情和感知在下一刻就被冲毁。现在的我疲惫不堪,但又说不上到底在忙些什么。我只好先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耙梳清楚,也是给未来的自己一个交代。
从后往前说,我最近的崩溃来自多方面的压力。首先是被搞砸了的开题报告。我讲完ppt,三个老师给出了意见,我欣然接受,然而等到郭老师的时候,我只迎来了劈头盖脸的,毫无温度或任何积极性因素的否定。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随意地坐着,对我的评价是:“到现在还只是这副样子,你确实没有讲故事的能力。你根本没有其他人的个案材料。你没有对材料的敏感性。”我听了之后,握笔的手开始发软,而另一只手在死死掐着自己,努力告诫我自己不能失去了体面。我微笑地说谢谢老师,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我忍耐着,忍耐着所有人报告完,忍耐着还要再去找郭老师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忍耐着自己体面地把一切活动都处理妥当,然后才能面对自己的委屈和绝望。12.31是一个周二,我活了二十四年,从来没有像那天一样崩溃地痛哭。那天下午我趴在桌子上,眼泪顺着鼻梁流到电脑上,积了一大滩水渍。趁郭同去买菜的时候,我终于可以在教室里大胆地哭出来。我捂着脸,抽噎得喘不上气来。晚上我和我妈打电话,说到一半,又忍不住哭了起来。我妈立刻从河北赶了过来。我回家的路上,看见一条小道,便拐了进去,终于找到机会放声号啕大哭。我承认我哭的样子很丑陋,很不体面,但是我只是感觉自己的一切努力都没有意义。我写了很久很久的论文,改了一次又一次,我还很早就下了田野,着急忙慌地又回来准备申请。我没有一刻是停下来放松的。我现在不想再面对郭老师了,这么长时间拼命想获得认可的我实在像个笑话。没什么意义了。如果他的目的是打击我的骄傲,那么他真的很成功。我也因此不想再面对人类学的其他同学。他们没办法理解我的痛苦。他们的生活和写作顺畅地继续下去,好像只有我一个人还陷入在那个我无法发出任何呼救的泥潭中。
小田对我是软刀子割肉。他的繁殖欲望实在太强,我不能理解一个人为什么会对种群的延续抱有如此强的使命感,更何况孩子本身又不是他生的。在一个人根本不可能承担父亲的责任的时候就开始妄想自己成为父亲的美梦,这不是很可笑吗?话不投机,他便又开始沉默,不和我主动交流一句话。他天天窝在家里,名义上是休养,而实际上也确实什么都没有干——没有一丁点个人爱好,完全不知道在闲下来的时候可以做什么。他不会拿起笔写作,也不会做点别的有意思的事情,甚至还轻蔑地嘲笑别人的爱好。我也觉得蛮好笑的,自己的生活都过不好,也不知道有资格在埋怨我些什么。他的冷暴力让我很痛苦。这段分居的时间也让我冷静很多。有时我在想,不如就这么算了好了。在一起也只是彼此折磨。我现在是舍不得,然而我知道我会有舍得的一天。
最后就是关于申请、找工作的一切。在12.5把所有申请材料都提交上去之后,关于phd的一切离我远了不少,申请的真实性随着紧迫性一起逐渐淡出我的生活,好像只是天边的一个无关紧要的梦。我接着又开始准备学校的人事招聘。我可以说,即使我真的有这个offer,我也不会和小田同居。没什么意思。我对我和他的未来不抱期望,又何必再浪费精力和感情。他实在太消极了。每次谈到出国的打算,他就会否定我的所有安排的可能性。他确实不希望我出去,然后呢?如果我真的要出去呢?他指责我不给他安全感,但他自己仿佛是一个心安理得的委屈怪,也不会给我提供任何的安全感。既然如此,我也没必要再去希望些什么。面对如此消极的一滩烂泥,究竟有什么还要坚持的必要。他就像黑洞一样,会吸收我所有的积极的能量。
我提不起什么积极的情绪来写这篇年终总结。生活很糟。我终于意识到,当人们说自己很累的时候,其实是在说他们的所有努力都看不到回报的希望。不知道是哪一天,我也开始说,我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