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与平等的张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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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要奴役中的平等还是自由中的不平等?”
国社上讲托克维尔的时候这个问题第一次被提出来,彼时的我没多留意,混混沌沌地便放任其在思绪中滑过。老师也没有再举什么具体的例子。但是现在我却发现这一问题日益尖锐和棘手。
首先直接引发思考的切身的例子:性自由等于性平等吗?色情文化真的会通向一条性解放之路吗?JM帝国的漫画可以算是a reformation of my thinking system的转折点。我头一次意识到,在父权社会中的性自由并不必然会带来女性的解放。原来女性在男人的眼中是如此的低劣可笑,连“物化”都太过文明。我此前都是坚定的性解放者,然而现在我不得不拷问自己,男权社会中的“性解放”所要解放的是谁?在“完全自由”的社会中是不是会出现自由地肢解和凌虐女性的现象呢?今天刚巧看到一篇关于色情文化的综述性文章,将反色情文化者和支持色情文化者都进行了梳理(https://www.douban.com/note/750725950/ )。尤其是在资本剥削、父权剥削以及主体性相互纠缠的情况下,这一问题变得更加复杂。之前也曾看到一些色情文化工作者关于性工作非罪化的讨论。我在这一问题上持保留立场,主要是目前掌握的理论储备仍然不够,说话没有足够的底气。话说回来,由近及远,资产阶级社会的自由不是最终导致了垄断资本主义的出现吗?种植园里庄园主自由地奴役黑奴,议会里男性议员自由地制定剥削女性投票权的法案,这不也称得上是“自由”吗?然而这里有一丁点平等的意味吗?更不要提在网上所目睹的自由派人士的种种伪善的言论了。不错,他们反对剥削反对“铁拳”,然而当被剥削的是女性时便又开始装聋作哑(且不论这些人是否知道公权力与自由主义到底有什么关系)。所以有人刻薄地讲,“无非就是人权高于女权嘛!”
所以女权追求的是权力/权利平等还是权力/权利自由?我现在倾向于前者。我无法忍受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与男性所拥有的是不同的——非常朴素,小时候看到我弟弟比我多拿一颗糖我都要大发一通火。然而如果是奴役中的平等呢?所以人都没有差别地被剥削——不过这在父权社会中并不存在,因为父权制是天然的等级制的培养皿。恩格斯认为当打猎成为消遣,男性取得劳动工具的所有权,新的财富分配问题便出现,财富被各个家庭私有,大量财富开始集中到一人手中,且这种财富只能被该男子的子女继承。这样的一夫一妻制的目的就是生育确凿无疑地出自一个父亲。当然,恩格斯本人的史料分析确有受到质疑,而且其中逻辑的坚实性也值得怀疑,不过其思路倒是可以借鉴。社会心理学意义上的“父权的不确定性”也可以为此辩护。况且只要 有一个人能统摄别人,就必然会围绕这个人产生等级秩序,所以也就不存在“普遍的被奴役状态”。那么在“奴役中的平等”的语境下超出所有人的存在的唯一可能便只会是公权力。
毫不奇怪,生活在这里的人会对公权力有一种天生的畏惧和不信任。我此前也有文章讨论这一点。墙内常有“铁拳”、“赵弹”的比喻,指涉公权力对私人生活的肆无忌惮的践踏,以及以某种公权力所维护的价值之上的原则来破坏个人的生产生活活动的行为。这种事情常有发生,典型的就是低端人口搬迁的例子,还有疫情期间所发生的红十字会可信承诺危机的问题。我们没有可靠的保障来抵抗公权力的倾轧,但“伤害原则”又是抵在所有人,或者至少是所有女性背后的刀子。在这种语境下向公权力举报JM漫画的行为无疑是饮鸩止渴,通向敌人的刀子最终也会,或者已经捅向了自己。然而有还有别的什么办法呢?在没有association or other forms of solidarity作为个人在直接面对国家的屏障的情况下,女权唯有与“温情的利维坦”合谋来短暂地保护自己。但是另一个棘手的问题就是如何证明女权与其合谋的合法性,而不使其与文革中的举报同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