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umors

Summary: “有些时候我真的不是很关心你的想法,尼科尔斯。但是不要再找我的麻烦了,好吗?”

肯尼斯·尼科尔斯中校独享的午餐时间在他听到一旁压低声音的窃窃私语时被迫中断,直到再一次捕捉到飘进耳廓里的确切字眼,中校不得不接受他短暂的午休时间被搅扰的事实。这座位于海拔六千英尺之上的小镇被长度以英里所计量的铁丝网所圈禁,私人与工作事务的分区与人身自由的界限一同被模糊,不幸的是过于活跃的科学家们总是以反复跨越任何边线为乐,好像所有条理明晰的规则制定出的界限就像皮筋游戏,只有脚跟拍打出声响时才彰显出少许可悲的存在感。这是尼科尔斯中校眉间酝酿出阴云的前提,不容忽视的事实则是,显然违规的玩笑话语现在已经从实验大楼污染到军部驻扎地。

尼克尔斯侧身看去,整洁的肩章越过遮挡住他身影的柱子,阴冷的流视划过邻座两名安全官员的脸庞,尼科尔斯从记忆中搜刮出这两副年轻的五官,无疑是圣菲1663号邮箱的检查员,这份职责意味着任何私隐事物不得被口头带离封装信件的办公室。中校捏起对叠的餐纸擦拭嘴唇,起身后他以一个短暂的桌边停留攫取了士官的注意力,他命令道:“我给你们三十分钟的时间挪步到我的办公室。”

正午的阳光被拉开的百叶窗切割成办公桌上的斜纹图案,乌色桌面被擦拭得一尘不染,文件档案井井有条地摆放在尼科尔斯的右手边,几只铅笔和钢笔倒置在不远处的笔筒里,距离最近的文件盘里盛放着两份墨迹未干的调令。尼科尔斯捏住文件纸张的一角,将其从信盘抽出后,他吹了吹签名字迹才真正地翻开它。十分钟前,两名被中校逮住现行的安全官员沮丧地离开了他的办公室,这两位触到霉头的伙计将在下个星期被调至物资保管室,诱因不过是一场兴之所至的谈话。

“你所说的赌注游戏还有多少人参与?”尼科尔斯发问。

“整个信件审查部,几名采购人员,我们订购铅笔的时候聊起了这事,他又告诉了他的部门同事……”较为年轻的士官回答,赶在尼科尔斯的表情彻底变得阴沉前他急忙补充,“人数应该不会超过二十!中校。”

“我假设你还记得最为基本的义务,”尼科尔斯抬眼看过去,他的指关节在桌台上叩击出声响,“你们正在制造流言。”中校尤其不喜欢任何涉及到保密条例的话题出现在任何一张餐桌上,尼科尔斯清楚地记得科学家们满不在乎地咀嚼机密细心的简慢模样,仿佛每一个单词都只是一块印刷教学字母的玩具,而不时抛向后门的视线则更令人恼火,负隅顽抗放在制服的管束前提下足以被送上军事法庭,以奥本海默为首的人群却以一身便服成为洛斯阿拉莫斯黑板前的特权阶级。

他们很快就在尼科尔斯中校的办公桌前抖落出整个故事。起先只是信件中零散出现的片段,例如一名新婚不久的科学家在信件内容里指控“D”一定是最为糟糕的家长,他将其描述成为人父母的反面,家庭生活的糟糕噪音(另附一句“同处一个屋檐下的每秒都是狭义相对论的铁证”),这封形似家庭事务的信件没有得到额外关注。第二天出现了第二封,第三封。一位女性科学家控诉此人罔顾最为基本的礼仪,他的态度粗鲁无礼,女士们颜色跳脱的发带领巾会成为斗牛场里的红色布巾,遭致毫无缘由的攻击,好似这里的科研人员是一群需要得到服装管束的三岁小孩,一个系歪的蝴蝶结都要得到多余的关照。一周之后这位名字被字母替代的男人已经成为引经据典的标靶,他们在检查信件的闲暇之余也乐于谈论起这位显然是格罗夫斯将军的替代人物,没人有胆量真正地处理此种投诉——要知道铁丝网上的洞就是这么被守卫处悉知的,这是费曼对从军人员做出的为数不多真正有帮助的抗议。

“如果这就是所谓的正当理由,”尼科尔斯的肩背紧贴椅背,他说这话时语气恹恹,背阳的光线吝啬地停留在他镜框的转角,“难以抑制的好奇心从来都不具有任何说服力。”

从台地被寄出的信件无非是个人事务,内容的筛选则相当程度上取决于检查人的主观意志,自打理查德·费曼开创出密码信的先河,规律性编码加密在惯例会议上被严加禁止——格罗夫斯将军私底下称其为顽劣小孩辅导课堂,将军在对待这群问题儿童上花费的心思已经超过他关注自己真正的儿子,而这条在文件里编号序列为4(e)的禁令对于指代称呼的取缔并无裨益。

理查德这一名字的拼法倒滋生出尼科尔斯中校的联想,大写的字母“D”所阐释的含义倘若只是人称指代,迪克这一称呼的亲昵程度与莱斯利·理查德·格罗夫斯塑造出的形象可谓南辕北辙,若是取用另外的释义则又未免过于粗鄙。无谓的揣测只占据中校了两分钟的思考时间,尼科尔斯未再追问信件详情,他对于科学家私人生活的关注兴趣仅限于违规活动,这种勾稽关系导致的直接效应彷如巴甫洛夫的条件反射,而他听到这铃声的次数已经多到令人生厌。

问题信件的厚度终于堆积到需要向上级请示是在两周之后。邮件审查室里,尼科尔斯和格罗夫斯分别戴上为他们备好的白色尼龙手套,毗邻档案柜而立的是兰斯代尔,这足以说明议题的瞩目程度已经上升不止两个级别。尼科尔斯翻阅信件的过程神情堪称平静,格罗夫斯的态度则更为不加掩饰。

“这是什么鬼东西?”格罗夫斯匪夷所思地口头摘录出部分内容,这间房子没有安置录音设备,每扇门窗亦被合拢,他以毫无幽默感的方式一字一句复述起眼前的文字,“‘我毫不客气地说, D指不定会设立一本安全套取用数量的专门账薄,这任务最后会落到一个倒霉蛋的头上——这里从来不缺倒霉蛋,你上一次被提醒夜间行为需要小点声是什么时候?安全套和女性宿舍不允许留宿的问题就给我这种感觉,我们缺的从来都不是安全套的卫生讲座,这东西在实行机器生产后已经在美国陆军中免费发放了几千万个'。”

“我们可以直接询问写信人。”兰斯代尔直截了当地说,他已经提前读过所有的问题信件,另外一封出自费曼手笔的信件令他印象颇深,这位过于年轻的物理学家在一页半的篇幅里编写了一个关于行政疏漏与幼儿园教师错误聘用到大学教职,最后只得在课堂上教导着装礼仪的不着调故事,兰斯代尔觉得最有创意的桥段是教室的所有人被要求起立,并以抛起铅笔的方式统一行礼。

“我不认为他们会配合调查,”尼克尔斯淡漠地放下信纸,同样的字母代称,不同的书写人,他借着补充道,“每一封信件都会被检阅早已是众所周知的事实,物理学家们明知故犯的目的只可能是以此种方式提出抗议。”

中校刻意地停顿,格罗夫斯以目光示意他继续往下说,尼科尔斯故作的笑意一闪即逝,使得他本就不诚恳的表情变得尤为讥讽:“一种幼稚而浪费无谓精力的把戏。你向他们提起过DNO这个称呼吗?将军。”

“没有,这里不是什么该死的联谊会,虽然我知道他们的确会每周开上一次。”格罗夫斯将取下的手套揉作一团,他将其扔到桌上,“你知道这个家庭外号的原因仅仅是你来我家吃过几次便饭,尼科尔斯。我知道你接下来想说什么,军营里每个人都叫我迪克,但是在洛斯阿拉莫斯,他们宁愿在背地里称呼我S.O.B。”

兰斯代尔半转过身掩饰面部表情,他目睹过太多次格罗夫斯不留情面地驳斥每一个意见相左的人士,其中的大多数在军衔的淫威里保持明面上的沉默,余下的反对声中奥本海默博士独占头筹。“我的确听到过此类评价,”兰斯代尔没有详述具体的言辞,他同样在心底诽谤过蛮横的上司,他继续说道,“但其中没有D开头的词汇。”

“这场猜谜游戏应该得到制止,将军。据我所知台地没有重建牧场高中学校的计划。”尼克尔斯的中指按住眉心,他垂落的视线扫过这一沓厚度可观的信件,“最直接的应对方式就是将它们通通打回。”

格罗夫斯清了清嗓子。“兰斯代尔,通知他们领走自己的那份,让他们修改内容,不准出现任何可疑的代称,台地的邮政系统必须要考虑信件被截获的风险,”格罗夫斯说,“尼科尔斯,通知奥本海默结束今天的工作后来我的办公室,我要找他谈谈这档子事。”

尼科尔斯的指肚在桌沿扣紧了。“T区有专门的通信兵。”

“可你下午正要去那儿,不是吗?”格罗夫斯不甚在意地说道,他临走前又瞥了一眼桌上敞开的信件,一种联想引得他面上的表情变得古怪,将军没有多做解释径自离去,兰斯代尔紧随其后,尼科尔斯沉默地看着门框在眼前闭合。

尼科尔斯与科学主管的相处从来都算不上融洽,书桌后的奥本海默只抬起头递给他一个短暂的视线停顿,便将自己的注意力重新放回笔尖。如你所见,我的办公室唯一一张空余的椅子被占据了,中校。奥本海默指的是费曼搬来的一台被拆开的IBM计算机器,他把它留在这儿后就消失在寻找魏斯科普夫的路上。尼科尔斯踱到桌前,他打开的双臂停在腰间的宽度,虎口撑住办公桌的圆滑边缘,刺眼的光线从窗外潲进他的眼底,他忍耐住了这小小的不适,奥本海默在怪异的沉默里坐直了身体,博士停下书写的动作,语气认真地询问道。好吧,你要跟我谈什么?

徒添的审查工作只会造成人力资源的无谓浪费。尼科尔斯支撑身体的手臂绷得笔直,隔音效果并不出众的办公室隔板后隐隐传来嘈杂的人声。停止你们做出的无意义控告。

奥本海默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他以目光将中校的指控抛了回去。我不知道你指的是什么。

信件,明智的奥本海默博士。尼科尔斯注视着奥本海默系好的领带结,它左侧的口袋里明晃晃地挂着奥本海默的安全许可证件,他抬起右手,慢吞吞地将其摆正。格罗夫斯将军通知你去他的办公室讨论这件事。

尼科尔斯。奥本海默几乎是彻底被逗笑了,他顺手拽动百叶窗的拉绳,陡然改变的光线促使尼科尔斯眯起了眼睛,奥本海默看向腕表,低垂的下颌留给尼科尔斯一个亟待填补的空白神情。下次你不必用乏善可陈的举动来为你的口信铺垫,我会体谅你的。需要我用一封便笺替你伸冤吗?

奥本海默一定是留意到了尼科尔斯放轻的呼吸,他露出一个笑容,其中的无辜做作得恰到好处,尼科尔斯的牙齿扣紧了,桌上文件留有的蓝色墨水刺目得像奥本海默的眼睛,中校挺直腰背,留给奥本海默一个沉默而端正的狼狈背影。尼科尔斯的手指扣住办公室的门扉把手时,锁舌的滑响唤起了他的记忆片段,他半侧身看向奥本海默,语气平直到冷硬的程度。需要我提醒你把门锁好吗?奥本海默博士。

尼科尔斯满意地看到平静从奥本海默的脸上开始褪去,他的呼吸从踏进这间布满尼古丁气味的办公室起首次变得通畅。奥本海默小心地合拢钢笔的笔帽,他起身绕开办公桌,手指越过尼科尔斯的侧腰,扣住尼科尔斯的掌背。中校猝不及防之下没能从奥本海默的指间挣开,那力道牢固得简直像握紧马具的缰绳,他麻木地感觉到掌心里的金属顷刻间被他们两人的体温所焐热,他的视线紧盯住奥本海默的脸庞。

我还以为你明白流言止于智者的道理,中校。奥本海默向来的含混语气在尼科尔斯的耳朵里演变成欲盖弥彰的前奏,他的神情却不如尼科尔斯预料中的难堪,尼科尔斯惊奇地觉察奥本海默甚至没有被羞惭的情绪所困扰,奥本海默博士在短暂的惊诧过后抛出的短句仿佛逼问。尼科尔斯,你偷听到了多少?

这个字眼确凿无疑地刺痛了尼科尔斯,他的嘴角神经质地浮动出细小的弧度。如果你试图以推卸责任的方式遮掩你的言行举止。尼科尔斯说,他不着声色地靠向门板,横向的门把手将他制服的腰后硌出一个凹陷的阴影,轻微的不适相较于奥本海默过近呼吸显得无足轻重。那么换个更高明的手段讨好格罗夫斯将军吧,博士。尼科尔斯几乎是从牙齿的间隙中艰难地挤出字句,他表现得比奥本海默这个当事人更为不耻。眼前奥本海默的脸庞在记忆的侵扰中逐渐变得模糊。

夜里十点钟只有门口的卫兵还在值守,将军未合拢的办公室门口透出一寸暖光,真正将尼科尔斯的皮鞋钉在原处的是一声难以抑制的闷哼,脚底承受体重弯曲的木制地板放大了黑暗中的寂静,诡异的沉寂又将室内的响动和尼科尔斯的呼吸扩散到不可忽视的程度。金属的磕碰,衣料的摩擦,压抑的喘息,偶尔拨高而变得能被形容为呻吟的声音,从中脱颖而出的是奥本海默时断时续的恳求声,它包括在一片熟悉的沙哑里,又陌生得像一种不堪的臆想。

台地沙漠的风在夜晚也不曾停息,它们捎走尼科尔斯中校笔挺的军服衣领包裹住的脖颈热度,戏剧性地将未合拢的门扉吹开足有一臂宽的缝隙,延迟处理的门锁报修单变成罪魁祸首之一,此情此景让尼科尔斯不得不怀疑起它损坏的真正理由。撑在桌面上的无疑是奥本海默交叠的小臂,浅蓝的衬衫袖口在数个小时前还在尼科尔斯眼前晃荡,其后露出博士瘦削的下颌轮廓,他的腰身被抬起,肩膀则往下塌,以寸可计的裸露肌肤在灯光晦暗的室内像是深色画布上抹开的刺目白色颜料,衬衫的纽扣还好端端地系在原处,下摆往后的部位则被门扉遮挡。博士的上半张脸庞藏在臂肘间的阴影里,但尼科尔斯没有将任何受迫与挣扎的词汇与其联系,他看起来乐在其中,佐证不限于声音中难以被忽视的欢愉因子,以及看起来委身于支配下的驯顺体态。

目力所及的一切都叫尼科尔斯难以勾画出奥本海默藏起来的神色表情,这名趴伏在办公桌上的男人实在是过于陌生,他所熟知的目中无人与侵略性在这幅只有一半的画框里被褪去了。尼科尔斯在其后的几天里都在怀疑那是一场荒唐的错觉,奥本海默现在坐实罪行的时刻表现得无比坦诚,别在口袋外侧的安全许可随着奥本海默的倾身戳到尼科尔斯的前襟,他离得更近了,鼻尖距离尼科尔斯的脸庞不过几寸距离,尼科尔斯侧过下颌,表现得就像是在躲避奥本海默的呼吸。

你打算为此采取什么行动呢?尼克。奥本海默留意到尼科尔斯中校耳根处的一抹红色,它突兀地像一道裂痕,奥本海默饶有兴味地注视着它。你要向所有人宣传信里的字母代表的是爹地吗?

尼科尔斯张了张嘴,他很难得地语塞了,奥本海默若有所思地说。所以你不知道他们给将军起的新外号是格罗夫斯老爹,看来你也没有听到这一部分。

松开你的手,奥本海默博士。尼科尔斯迟滞地说,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跟奥本海默的距离已经能被亲密形容,后腰处的金属块开始硌得他难受不堪,即便靠近走廊的那扇窗户闭合着,每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仍旧让尼科尔斯局促不安,亲口说出的那段指控构建了他和奥本海默之间心照不宣的某种事实,这令整间办公室内的气氛都变得过于微妙。奥本海默反倒将尼科尔斯的手抓得更紧了,他好像从来就没真正听从过尼科尔斯中校的指令,他的鼻尖往前贴近尼科尔斯的侧颈,嗅闻到衣服洗剂的清洁气味,衬衫领口的边缘陷入尼科尔斯的脖颈皮肤,那会成为一条遗留的浅红印记,洒落的呼吸则比直接扼住喉咙的手指更加令人难以呼吸,奥本海默恳切地说。有些时候我真的不是很关心你的想法,尼科尔斯。但是不要再找我的麻烦了,好吗?

我从来都只是在履行我的职责。尼科尔斯抓住奥本海默的肩膀,一种针刺的触感制止了他试图推开的举措,他恼怒地意识到奥本海默咬了一口他的侧颈,下排的牙齿陷进衬衫,上排的齿列则径自挤入脆弱的脖颈皮肤,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情绪在他的胃里翻涌。停止你的所作所为,博士。

你所说的职责也包括成为一名窥视者吗?下一个瞬间,尼科尔斯揪住了奥本海默的衣领,他因此看到奥本海默的表情,它表现出与奥本海默的行为举止所不相符的冷漠,奥本海默浅色的眼球在照不进阳光的房间里寒凉得像第三人。我需要提醒你的是,这里所有的房间隔音效果都不怎么好,中校。奥本海默解开了尼科尔斯的皮带搭扣,他的膝盖紧随其上,尼科尔斯挤在奥本海默与门板间的身体发出一阵颤抖,脖颈间的拉扯让奥本海默的呼吸变得急促,但这丝毫没有影响他将尼科尔斯的皮带拽出来丢向墙角,他的胁迫行为至此失去最后的掩饰。止住一个流言的最好方法就是让传播者参与其中。奥本海默轻快地说。

办公桌下的空间对于一名成年男性无疑逼仄不堪,尼科尔斯不得不将自己跪坐的小腿当成临时座椅,这方空间的高度才得以容纳他的脊背,嘴里含着的性器则成为另外一个棘手的难题,它总是有意无意戳向尼科尔斯的喉咙,逼迫出它生理性干呕的同时也打湿了尼科尔斯的眼眶。他的眼镜被奥本海默摘了下来,别在科学主管自己的前襟口袋里,紧挨那张可憎的安全许可证,听到有人向奥本海默问起这副陌生的眼镜时,尼科尔斯的整个身躯都在桌下绷紧起来,奥本海默不得不以一个捡拾铅笔的动作当成掩护,以此捏住尼科尔斯的下颌,提醒中校不要忘记呼吸的同时收起牙齿。

我替一个粗心大意的人暂时保管它。奥本海默博士语气寻常地回答道,他交谈的话语以一种微妙的节奏停顿,中校的每一次反射性吞咽都在挑战奥本海默的自控力,他的公务向来繁忙,脚步声远离后又靠近,有时头顶的响动透过办公桌传来,奥本海默会体贴地用手掌垫在尼科尔斯的发顶与桌板之间。期间尼科尔斯只发出了一次响动,他的大腿传来一阵抽搐,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跌去,嘴里的东西倏然被他含到最深,剧烈的快感刺激中奥本海默的鞋尖碰到了他敏感而脆弱的鼠蹊,尼科尔斯的手指攥紧了奥本海默的西裤。

奥本海默低头看到尼科尔斯苍白的手指,他的每根指甲都修剪得干净整洁,他攀附奥本海默衣裤的方式尤为狼狈,地毯的格纹被弯折的膝盖所遮蔽,他的眼眶泛起病态的红,投来的目光则恼怒地能洞穿奥本海默的脸。奥本海默谨慎地拽住尼科尔斯的头发,这种情绪复杂的注视膨胀了他的欲望,他的拇指摸到尼科尔斯流淌出的唾液,它从唇角汇聚到下颌,滴落在奥本海默的皮鞋尖上。至少弄脏的不是他自己的衣领,这念头令尼科尔斯感到为数不多的宽慰,他想起一周前雇佣的家政服务人员正大费周章地清洗将军办公室的地毯,而他不记得有任何流浪动物出现在枪支走火的报告之外。他的注意力很快便被冲散,奥本海默或许是骂了一句什么,博士的嗓音又沙哑得像是被打磨过,从衣领挤进的手指热烫得像饱经日晒的沙砾。氧气的缺失让尼科尔斯脸颊涨红的同时感知也变得模糊,如果奥本海默只是想羞辱他,这目的在他被拽到办公桌前时已经达到,其后的举动都变得多此一举,他试图制止奥本海默的抚摸以及解开衣扣的手指,他的脸颊紧缩,用力地吮吸出奥本海默的欲望,舌尖以一种直觉的方式探出勾勒。

尼科尔斯中校真的不想自己的衣服被弄脏,所以他将所有的东西都咽了下去,溢出的唾液则被他蹭在奥本海默的裤子上,他站起身时膝盖因为弯曲过久而颤抖,这不同于他在西点军校时受到过的任何一种军事训练,他难以自制地打了个趔趄,奥本海默接住了尼科尔斯的身躯,这个仓促的拥抱将他们的体温与呼吸都紧贴在一起,奥本海默的手指按揉起他的腿部肌肉,而尼科尔斯所关心的只是他被奥本海默保管的眼镜有没有被压坏,他在之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觉得镜片没有被擦干净过。有一次路过格罗夫斯的办公室时,尼科尔斯不合时宜地感激奥本海默至少堵住了他的嘴,被迫承认情欲的欢愉要比刻意的羞辱更为赤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