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aofmoon

劳伦斯在生气,奥本海默想。这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今天晚上没有任何研讨会的日程安排,居住在教职工俱乐部单身宿舍的其他人也不见踪影,一小时前他们集体驱车,赶去后山附近的一家地中海餐厅参加鸡尾酒晚会,借着提前庆祝圣诞节到来的由头寻欢作乐,因此一楼大厅在这个周五的晚上寂静非常,偶有木柴在壁炉中噼啪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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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如果真是我们在出世前获得了知识,在出世时把它遗失了,后来由于使用我们的感官才恢复了自己原有的知识,那么,我们称之为学习的那个过程实际上岂不就是恢复我们固有的知识吗?”

“我们还有理由不将它称之为回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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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44年 3月12日

三天前的大雨造成的影响持续到了现在,在我书写这些文字的时候,窗外正有个不幸的伙计栽倒在了泥地里,即便是我也不得不承认,眼下的状况实在是不容乐观,但也不至于称其为糟糕透顶——遗憾的是,怀揣这种想法的人算上我在内也寥寥无几。

我特意用垫片填充了鞋底的缝隙,以免在那些可怜的士兵奉命挨个核查我们的鞋底与实验楼留下的泥印纹路是否吻合时露出马脚,更为可能的是他们不会细致到此种地步。合理地为自己设置障碍是另外的乐趣,这些是后话了。

实际上,我知道留下文字记录多半是违规之举,但我实在是想念你。通往阿尔伯克基的道路被暴雨暂时阻断了,加之近日工作的繁忙,我将有两周无法前往疗养院(如果幸运,送递此条消息的信件近日将抵达),另外我仍在犹豫,是否要记录下另外一桩不便启齿的事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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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本海默睁开眼,窗外仍是黑夜,他花费了一点时间去适应昏暗的光线,直到险些撞上门边的斗柜,他才后知后觉身处的并非职工之家的房间,或是任何他所熟悉的用以休息的场所。这是一栋三层高的独栋宅邸,占地面积可观,卧室和大部分客房都位于二楼,此时窗旁的灌木仍旧映着昏黄的灯光。他与劳伦斯一同来做客,确切地说,是他们意外遇见后他执意要与劳伦斯同路,而劳伦斯没有找到足够具有说服力的理由拒绝奥本海默。他们坐在街边咖啡馆的外摆下畅聊了半小时,奥本海默问起劳伦斯此行缘由,劳伦斯只说他来游说潜在资方,争取实验资金。一番回答含糊其辞,所幸奥本海默不甚接触相关是由,不管是理论研究的需求还是生活开销,他从没为钱的事发愁过,话题很快跳跃到近日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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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江诚吗?电话对面的人问到,一个陌生的男声。江诚说,是。那个声音得到肯定的答复,便继续说,我是邮政的,你有一个快件,下午给你送过去成吗?同样开头的电话,这一年里接了不少,大多是警察局打来的,比他爸联系他还要频繁。工作日又恰逢大雨,没什么人来店里,江诚索性把木牌翻到暂不营业的那一面,整理货架,挑出需要重新烫熨的衣服,集中挂在不锈钢衣架的一端。做完这些后,江诚来到门口吸烟。风带着潮意柔软地刮在身上,店铺对面是一排骑楼,一家咖啡厅的外摆布置在廊下,此时已坐满避雨的行人。墨绿色的小点从远处驶来,自行车在江诚面前停下,雨衣下摆淌的水滴串成链珠,露出的牛仔裤脚已经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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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辛小丰坐上的士车的副驾驶,系好安全带,打开手机,这才看到收件箱里的好几条未读信息。发件人姓名一栏显示,树林里。尾巴最近住院观察,他们三个拼凑空闲时间,轮流去医院照顾,小女孩几天不见辛小丰,已是想得紧,再加上昨天陈比觉又训斥她乱接别人给的零食,弄得她更是想念起冷面但温柔的小爸爸。一打开病房门,小女孩就扑向辛小丰,肋骨上的青紫淤伤被硌得生疼,辛小丰接住拥过来的一团火,痛并快乐,陪小女孩读了图画本,又抱她去同层的病房,同新朋友挨个打招呼,没人留意手机在辛小丰的外套里兀自震了半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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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室内的冷气开得太足,我抱着胳膊,坐在一张空无一人的长桌边上,看着墙上的一二三四……八个大字,直打哆嗦。

紫金置业成就梦想,紫金置业成就梦想,我在心里反复默念,皮鞋跟敲在地砖上,哒哒作响,意识到这动静是从我不争气的脚底传出,我用力拍一把大腿。能不能争点气了,金康!不就是来找个工作吗!去哪里应聘不是应聘?而且严头儿说了,当司机,只要话不多,就能搞定绝大部分老板,剩下搞不定的那个肯定是没心眼的话唠。

好吧,不说话对我来说其实也挺难的。我盯着纸杯里的茶水,只剩下两片茶叶还飘在水面上,撅起嘴,轻轻吹气,水面摇曳,泡开的叶子转圈圈,发生追尾事故,撞到杯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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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紫成停在房间门前,确认门牌上的号码无误,径自握住门把手往下压,锁舌顺畅地弹开,左右环顾,寂静的走廊空无一人,他走进已经亮起灯的房间。梳妆台背靠的墙壁正对房门,因此他先看到的是林慧背上开着的花,接着才是她转过来的半张脸,以及指间夹着的烟,从长度判断,应当是刚点上没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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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手上有东西吗?”沙复明终于忍不住开口询问。

他的左手被江诚放在手心里,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好一阵子,腿面上还摊着一本盲文书籍,他感受到江诚应该是斜倚在他身上,一部分体重从肩胛轻巧地交递而来。

起先,沙复明还有心思去装模作样地去摸这本散文集,一只手还是两只手,对于速度的影响并不大,更何况他的心情纷扰至极,摸过的文字其实根本没有入脑,只是飘过,但他得找点事情给自己做。过了片刻,其实也不过就是摸完两、三个段落吧,沙复明不是很确定。自手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抚摸触感,令他作为盲人本就模糊的,对于时间的感觉变得更加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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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经有十多年没见过姜紫成,起初因为相似的名字引生出的一系列事由,也被随父搬来广州后新生的事物所盖过了。或许生活便是这样,新的迭代过旧的,人是靠忘记而生存的生物,不确切的记忆和不彻底的遗忘纠缠在一起,难以分割。毕业后我供职于当地一家旅行社,父亲对我缺少志向的选择也未曾多言,这么多年,我想他大抵也察觉到了我的性取向不同于常人,自去年起便不在他同友人的饭桌上操心我后半生的根系所在,其实他并没有多少立场对我进行说教,居无定所也成了我们父子的共同点,只不过他已经拥有足够的能力开辟居所,换来别人恭敬地叫他一声江局长。我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专挑那些酒灯倾覆的角落肆意生长。

广州二月份的天气宜人,白雪充斥视野每一个角落的景象,仿佛已经是上一世看到的了,我走进旅行社低矮的二层办公室的时候,经理似乎在会议室里跟人谈生意,许是哪里来的老板。我回到自己靠窗的卡座,低头整理文件,瞥见窗外青绿遍布,南方四季常青,不像东北,一到天气转冷街上便是灰蒙的一片,冬风扫过,人的鼻子都要被生生冻掉。那个晚上我偷了父亲的打火机,蹲在街边的路灯杆下,等到灰烬上最后的一点火星也燃尽,橘红色被风卷走,彻底消失在迷茫的夜色里。第二天果不其然生病,发了烧,卧床直到晌午不起才被父亲发现。于是办理转学手续的当日我也没有在场,如果那天去了,或许能再见到姜紫成,没有见到也不是一件坏事,那些我曾经想对他说的话,已经在白字黑字上燃烧殆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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