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
#认萍生 :
一道蘸着光的刃,划破大夜弥天。
我可能在尽力用眉梢吊起眼睑,又好似这只是想象中的动作。光芒既已经晕了开来,又仍是浸在梦梦墨墨之中。重叠而后分散的影,模糊了边缘的轮廓。我只能揣度,揣度出景深,揣度出结构。
我忽然按着身侧人形的肩坐起。柔而砺的触感拂过面部又滑下,像是锦绣上活脱脱滚落的茶珠。层层堆下,如蛇蝉蜕的皮。是天之界限的帷帐。如果这是天之界限,那么那人是。
此地是何地,此时是何时?我问。
此是寻常地,此是寻常时。他答。
听了南宫神翳的回复,便又靠了回去。不过是与“往常”无异的日子罢了。是一匹两端浸入砚池的布帛,是一段掐头去尾的时光。无有二致地枕上他的腿,滑落的帏布直直垂在平面,滑落的发丝直直垂在平面。很难想象沤入了仇的苍白发丝会如此整齐有序,通常一挑一拨便会缠了乱了,脱离了主人后簇拥起自身,被风推入角落归为尘埃时,仍是轻飘飘得像云——腌臜的云。当它如此规束不紊,便失了云的貌,不透光地亘在眼前,像起蚕结的茧来。
……蚕茧。我心念一动,伸出下意识伸出的——也许那是手,或某个抽象的概念——细细摩挲,将它慢慢剥开。泛着草木气的氤氲透过来了,我迈入这迷谷,这崖下的某处。
回头望向认萍生的茧,它仍是静止在那里。茧里的蚕终要蜕化出鳞翼来,它再不动了,是死在那个时刻了吧。衣袖一挥扬开这枚死物,转身它又追了回来,如因骨架偏斜而在风中不住打回转的残次纸鸢,纸鸢一头扎向天灵盖意欲谋杀主人,它也一头贴上侧颈意欲吸咬蚕食。
哎呀南宫教主,你闹够了否?反手一捉一捏,它便化了,化成一捧酿了亘久的恨,足以浸泡尸骨以做酒饮,便是陈世的佳酿啊。我将恨泼出去。倾抛之下,它不甘地散乱跃起,溅了一空细密的花,要旁者与之共沉沦。一时间天地俱昧,又仿佛回到了茧之道的阴湿洞穴,一步深一步浅地栽入新毒旧血淤满的沤珠槿艳里。
便又是一幕挥不散的光怪陆离。
因为那已镌刻完备,埋在血肉里、骨隙中,偷偷替换掉流淌的髓,蛰伏着以伺共落渊狱的某一日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