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下)

宫侑从初中开始就随学校队伍年年参加全国排球锦标赛,到了高中,参加全国大赛已经变成了一项过于驾轻就熟的任务。IH过后,进入新队伍的磨合期也已经顺利度过了,因此,高一的春高对宫侑来说真的仅仅只是一次需要远征的比赛而已。 初中时,他成绩不好,一心只想着打排球,但队友的实力有限,野狐中学对排球的重视程度也不够,所以哪怕野狐年年可以打进全国赛,他们的队伍也并没有取得过令他特别满意的名次。被稻荷崎选中后,尽管知道这所学校是强豪,宫侑起初其实也并没有抱太大期望,因为他心里知道,大部分人跟他不一样,对大部分人来说,排球只是一项“社团活动”罢了。那些围观的人群更是如此。对大部分观众来说,赛场上正在进行着的比赛同任何一场别的比赛都一样;更宽泛地讲,对他们来说,一场排球比赛甚至同任何一场足球比赛、篮球比赛也没什么分别。很多人只是需要一个借口欢呼而已,散场后,谁也记不住他们这些球员的名字。 然而,稻荷崎对排球的重视程度远远超乎了他的想象。教练会对每个球员进行单独的指导,会根据他们的身体条件和打的位置制定不同的训练策略,会派专门的心理老师在赛前和赛后对他们进行疏导,会有营养顾问为他们规划赛季的饮食…不但如此,排球社团竟然拥有自己的拉拉队,里面的成员全都真的懂排球,会在赛场上根据当天的比赛形势喊出不同的口号,还会观察每个队员对他们的应援的反应从而做出调整。 他还记得几个月前的IH全国赛上,教练在第二场比赛之后和排球社拉拉队的指导老师把宫侑喊到了一边,询问他对拉拉队的意见。 “挺好的啊。”宫侑当时这样回答。 “侑,你是不是不喜欢发球的时候场上有声音?”教练严肃地点破这件宫侑已经憋了很久、但碍于他的那一点点尊严而难得从未抱怨过的事情。 “…是,”宫侑犹豫了几秒,决定实话实说,“比赛当中怎么样都没有关系,但发球的时候我的确觉得他们会影响到我。” “这样…”教练点了点头,思考了几秒钟,转头跟身边的指导老师说,“你觉得有没有可能让他们在侑发球的时候保持安静?” 宫侑惊讶地看着指导老师点了点头,如同这是一个无比正常的要求,“我们可以跟宫侑同学约定一个手势,让他在需要拉拉队保持安静的时候做那个手势就好了。” 那天的对话结束,宫侑还记得教练在最后叮嘱自己,“侑,你有任何需要,都要第一时间跟我反馈,这样我们可以想办法,来尽可能地帮助你发挥出你的全部水平。” 从那一刻起,宫侑明白,自己不再仅仅是一个球打得不错的没有名字的成员了。在教练眼里,在拉拉队的眼中,在稻荷崎,他是宫侑,那个打二传的宫侑,那个可以帮助大家取得胜利的宫侑。

高一的这场春高,从第一场比赛起,宫侑就发现自己的状态出奇的好,而且,不是只有他们自己和他们的对手注意到了这一点。第二天春高比赛报道的头条文章里,作者就提到了前一天比赛获胜的稻荷崎,和队伍里那个会在发球时左手做出乐队指挥一般的手势让全场一秒变得寂静的二传手宫侑,以及同他长相一模一样、实力与他也不相上下甚至更精湛一筹的主攻手宫治。随着比赛的进展,有媒体开始在赛后指名要采访宫家兄弟。他们基本算得上是一战成名。 第三天的比赛结束后的当晚,作战会议后,宫侑雷打不动地坐在两人房间的电视机前,得意地欣赏着电视上循环播放的关于春高的报道,丝毫不理会宫治的嘲讽,“如果今年我们能得冠军,说不定我们两个明年会被选中去国青参加集训!” “别总想着那些有的没的,”宫治正窝在被子里玩手机,表情很平静,“只是一场比赛而已,赢了就好了。” 宫侑笑笑,点了点头。 “你在紧张?”宫治看他表情有点僵硬。 “多少有点吧…”宫侑关掉电视,伸了个懒腰,起身跳到了床上,“毕竟要半决赛了,总会心里觉得不太一样吧…怎么,你不紧张啊?” 宫治耸了耸肩,“当然不紧张,比赛而已,输了明年再来就好了。” “真他妈羡慕你,”宫侑叹了口气,脱掉了裤子和上衣,身上只留一条内裤,钻进了被子,“不过今天真的好累啊,连打两场,组委会脑袋被驴踢了吧非要在一天安排这么多场比赛…” 宫治也有些疲惫地放下了手机,揉了揉眼睛,听到宫侑的话,又突然想起了什么,“你半夜不会抽筋吧?” “没事啦,我都多久没有抽过筋了…”宫侑用被子把自己全身裹了起来,只留了一个脑袋在外面,“再说了,我比赛完已经做过拉伸了不会有问题了,睡吧睡吧…” “不行,”宫治皱眉想了想,又从被子里爬了出来,一脚跨到了宫侑的床上,“我们之前没有一天打到过六局比赛,你要是今晚真的抽筋了就麻烦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宫侑的腿从被子里剥出来,“我帮你再做一组放松你再睡。” 宫侑原本已经困得迷迷糊糊,大脑基本失去意识了,结果宫治冰冷的手灵活地伸进了被子,一下抓住了他的小腿,凉得他打了个激灵,“操,你的手怎么这么凉啊?” 宫治没有回答,站起了身。宫侑闭着眼睛趴在床上等着,听到宫治走到一边翻动着行李箱。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等宫治又一次坐到床上、手触碰到他的小腿时,宫侑睁开眼,抬头以脖子转动了将近180度的扭曲的姿势看着宫治,像在看一个怪物,“有病吧你,为什么要随身带着按摩油啊?…” 宫治头也没抬,神情专注地低头将按摩油均匀地铺满宫侑的小腿,“你觉得呢?难道是为了撸管吗?” “…”宫侑懒得回嘴,又重新趴了下来,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宫治开始慢慢加大力度,双手熟练地按摩着他的小腿肌肉。 宫侑的身体素质从小就比宫治要差。小学刚开始打球时,他常常会因为训练而晚上抽筋。最开始是爸爸妈妈在他抽筋时给他按摩,后来,宫治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学会了一整套按摩放松的办法,每每他深夜被痛醒,宫治总会迅速爬到他的床上来,替他放松肌肉,一直到他睡着为止。长大了一些,他的身体更强壮了,也越来越懂得如何使用自己的肌肉,再加上升到初中后,他们的训练中就开始包含漫长的拉伸和肌肉放松,他抽筋的次数变得越来越少了。即便如此,当他们的运动量因为特殊原因超标时,宫治总会防患于未然,不管多累,还是要坚持给他做肌肉放松。就像现在这样。 只不过,上一次这样,可能已经是一年多以前了吧。宫侑趴在床上,发现宫治的手指更有力也更灵活了。更让人诧异的是,他的小腿在宫治的按压下,竟然出现了之前从未有过的瘙痒的感觉。宫侑用尽全身的力气让自己忍住不要躲开,却还是在宫治猝不及防抓住他的小腿肚时,整个人颤了颤。 “怎么了?”宫治敏锐地注意到了他的颤抖,动作停下了。 “没事,”宫侑将自己埋在枕头下,声音闷闷的,“你继续就好了。” “马上结束了。”宫治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最后一个动作,又像变魔术一样变出了几片湿巾,将宫侑腿上已经吸收得差不多了的按摩油擦干净。 宫侑松了一口气,飞快地小声说了句“晚安”,打算让自己什么都不想抓紧入睡,结果,宫治的声音又传了过来,“需要我帮你顺便按一按大腿吗?” 大腿?宫侑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原本以为宫治是在开玩笑,然而,对方显然是认真的。他没法想象宫治的手按在自己大腿上的画面。光是想到这个,他整个人就像是被电击过了一样,电流以大脑为起点,兵分多路,沿着神经和血管一路酥酥麻麻地传遍了全身。 “不用。”他尽量让自己的回答显得轻松自在一些。 幸好宫治没有坚持,起身将东西收了起来,放回了行李箱,然后关掉了房间的灯。 黑暗中,宫侑睁着眼,听到另一张床上的宫治很快呼吸均匀了起来,脑袋很清醒地在思考。撸出来的话能少一点胡思乱想,趁着头脑发蒙直接睡过去,但他在比赛前从不会这样,仿佛把精力省住就能在比赛里就能发挥得更好一样。他一向很讨厌这些迷信的东西,也觉得自己的这种坚持很蠢,但他的比赛一直好像打得还可以,为此,他愿意继续这么做下去。他只是没跟包括宫治在内的别人讲过这个罢了。 宫侑花了好一会儿,才让自己重新软下来。

稻荷崎在半决赛取得了胜利后,在最后一天的总决赛1:2输给了井闼山,获得了春高的亚军。宫侑在决胜局的最后一个球二传没有到位,导致宫治的扣球有点走样,被对面拦了下来。出现致命失误是宫侑不能容忍的错误,这种自责感甚至超过了没有拿冠军的失落。颁奖仪式上,宫侑全程黑着脸,甚至连被评为了当场比赛的MVP都没能让他的心情好起来。 当天晚上,球队经理将晚饭定在了特别有名的一家烤肉店,他们整支球队热热闹闹塞满了一个大包厢。原本是庆功宴和欢送宴,饭桌上的气氛却因为宫侑的苦大仇深而有些尴尬。宫治看不下去,看似不经意把杯子里的饮料泼到了宫侑身上,之后拽着嗷嗷大叫的宫侑进了洗手间,“你能不能稍微控制一下你的脸色?” 宫侑正低着头在洗手台前奋力地用蘸湿了的纸巾擦他的宝贝牛仔裤,听到宫治的话,抬头看着他,“什么?” “我说,待会儿回去之后你能不能不要一副死了人的样子啊?”宫治手插在口袋里,抿着嘴看他,“本来亚军还算是个不错的成绩,被你弄的好像我们第一天就出线了一样。” “不错个屁,”宫侑说到比赛又要开始激动,“要不是最后那个…” “这种时候你能不能稍微考虑一下别人?”宫治直接打断了他,“几个学长打完这场比赛就退了,本来打进决赛大家都挺开心的,现在被你弄得所有人心情都不上不下的。” “…” “你不服输,明年大不了继续啊,”宫治看宫侑不做声了,语气缓和了一些,“这又不是你的最后一场比赛,有什么好不甘心的?明年再来拿冠军不就好了。” 宫侑看着宫治,对方将拿冠军说得那么轻描淡写,像是一件动动手指就能做到的事。他的心情在一瞬间变好了。真的只有一秒钟而已。 “你他妈听懂了没啊,能不能不要跟个傻逼一样就知道咧着嘴笑啊?” 宫侑看着宫治蹙着的眉头,笑得更开心了。他吹了个欢快的口哨,将手里那团湿纸巾丢进了垃圾桶,绕过面前一脸嫌弃的宫治推开了厕所的门。

两人回到饭局上,宫侑终于不再拉着脸,拿起筷子若无其事地开始对着烤肉盘大吃特吃,桌上的气氛也逐渐变得欢快了起来,全队头上那根隐形的因为比赛而一直紧绷着的弦缓缓松开,终于有了点比赛结束了的样子。 吃完饭,回到宾馆,大家并不尽兴,又偷偷聚到了宫侑和宫治的房间里。一群人挤在一个双人房间闹哄哄的,已经决定高中毕业后不打排球的队长嘻嘻哈哈从背包里掏出一瓶洋酒,在大家的瞠目结舌之中娴熟地拧开,对着瓶子喝了一大口。队员们平时关系好,谁也不嫌弃谁,更别说都正在兴头上,一群人便就势在地上围了一圈坐着,如同击鼓传花一般传着洋酒瓶,喝一口就递给下一个人。 宫侑坐在自己的床上,作为唯一一个不坐在地板上的人,一直在嚷嚷着“地上太脏”,谁劝也不肯下来。他其实原本也不想喝酒的,还是在大家的威逼利诱下,才小心翼翼地勉强往嘴里灌了两口,皱着眉递给了坐在地板上、上半身懒洋洋靠着床侧的宫治。 尽管上了高中后时常会听到身边的男同学吹嘘自己喝酒的经历,宫侑从未对喝酒真正感兴趣过。爸爸有喝酒的习惯,但他知道喝酒对身体不好,更是对身材不好,所以没怎么费劲就下决心要离这项消遣越远越好。今晚是他第一次喝酒,酒灌下去的一瞬间,只觉得火辣辣的苦,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特别。他坐在床上看着大家的脸逐渐变红,声音越来越高,便拿出手机将摄像头倒转,看了看自己的脸。他倒是一切如常。放下手机后,他又瞥了一眼坐在地上的宫治,对方看上去也跟以往没什么分别,跟他身边红着脸的阿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也就过了一两个小时,大家就喝不动了。宫侑看着颇有饮酒经验的队长红着脸躺在地上说自己要睡一会儿,又看了一眼跟平时一样低头看手机的宫治,一瞬间不知道到底是队长太菜,还是宫治一直在背着他自己偷偷喝酒。也有可能是基因问题吧,宫侑思考着。虽然感觉自己脑袋也有点重,但倒也没有像大家一样夸张到困得连路都走不动,只能睡在脏兮兮的地板上。 “我要去洗个澡,”宫治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往厕所的方向走了两步,突然回头看他,“你要去吗?” “我?”宫侑缓慢地眨了眨眼,指了指自己,有些吃惊。两人上次一起洗澡,可能已经是小学时候的事情了。平时在家,如果有一方在洗澡,他们倒也不会避讳地走进去上厕所,但,一起洗澡,确实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宫治撇了撇嘴,“不然呢,这屋子里除了我,就剩你一个活人了吧?” 宫侑扫了一眼地上东倒西歪的队员们,笑了起来。他从床上站了起来,发现自己的小腿确实有点软,走路也有点不稳。看来喝酒还是有影响的,他边跟着宫治进了厕所,边走着神,看宫治将门关上,尿了尿,脱掉了衣服,打量了一下浴缸,伸了只手进去摸了摸,然后回头看着自己,“挺干净的,你想不想泡澡啊?感觉热水泡澡会很舒服吧…” 确实。宫侑点了点头,看宫治敏捷地迅速将浴缸的塞子塞上,打开水龙头,试了一下水温,然后开始放水。水位逐渐上升,他也将衣服脱掉扔在了地板上,一只脚踏进了水里。好热,他打了个激灵,扶住了浴缸的边缘,小心翼翼地站在了浴缸里。 “傻站着干嘛啊,你倒是坐下啊。”宫治看着宫侑笑了。他干脆地踏进了浴缸里坐了下来,身体触到水的一瞬间皱了皱眉,“好烫。” “知道我为什么不坐下了吧,傻逼?”宫侑得意洋洋地站在浴缸里,俯视着宫治,笑得很得意。 宫治双手捧起水,朝着宫侑的下体泼了过去,宫侑猝不及防,被烫得嗷嗷叫,也用脚勾起水花朝宫治泼过去,但因为喝了酒,重心不稳,差点一个趔趄栽倒,还是宫治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宫侑,他才站稳,惊魂未定地坐了下来,跟宫治面对面靠在浴缸上,看着热水一点点没过两人的身体。 水太清了,两人赤裸的身体在水里一览无余。宫侑已经不记得上次这样认真打量对方的身体是什么时候了,只觉得宫治的肩膀在记忆里并不像现在一样这么宽,手臂肌肉也不像现在,哪怕放松下来,线条也那么明显。 宫侑闭上了眼睛,感觉世界特别安静,如同婴儿重新回到了母亲的子宫,晕晕乎乎的,很舒服。就这样过了一会儿,他听到宫治问:“想好要怎么回答她了吗?” 宫侑想了一小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指的是谁,“…可能会答应吧…” “这样啊,”宫侑听到宫治波澜不惊地,“下定决心了?” “其实我也不知道,”宫侑闭着眼笑了笑,“但你那天其实说得挺对的,我要是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跟她相处这么久啊?” “所以你还是不确定喜不喜欢她?” “我反正没有不喜欢她,”宫侑想了想,“可能这也算一种喜欢…哎呀我也不知道!”说到这个,他又有些烦躁地捋了捋头发。 “嗯…” 宫侑以为对方还有下文,结果等了一会儿,宫治却迟迟没有开口。他有些纳闷地睁开了眼睛,发现对方正直直地盯着自己。 宫侑被吓了一跳,“你干嘛这么看着我啊?有病吧…” “你跟人接过吻吗?”宫治还是看着他,突然问。 “接吻?”宫侑以为自己听错了,“哈?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没有过吧?” “…对啊,我有没有过你他妈难道不知道?”宫侑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恼羞成怒,“不过这次回去之后应该很快就有了,你不用替我操心!” 宫治意味不明地舔了舔嘴唇,突然笑了,“学姐不是跟别人交往过吗,她肯定以前亲过别人吧?你不怕被人家笑话吗?” 宫侑愣了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既然这样的话,还是练习一下最好吧。” 宫侑眨了眨眼,发现不知道今晚犯什么病的说着莫名其妙听不懂的话的宫治突然朝自己的方向凑过来,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对方是什么意思,嘴唇就被轻轻堵上了。他看着自己眼前的宫治的眼睛和睫毛,突然意识到,是宫治在吻自己。 宫侑的瞳孔骤然放大了。 宫治显然发现了这一点,于是他稍微拉开了一点两人的距离,歪头打量了一下宫侑的脸,伸出右手,轻轻将宫侑的眼睛拢上,就像拉上了两扇窗帘。宫侑顺从地合上了眼,下一秒,宫治的嘴唇又贴了上来,“不会的话,我可以教你。” 宫侑原本很想张嘴吐槽宫治分明也没有亲过别人凭什么是他教他,然而,对方过于娴熟地撬开了他的嘴唇,柔软的舌头灵活地钻进来缠住了他的,让他一下忘记了自己原本该做什么。宫侑的大脑被各种感受撑爆了:震惊、疑惑和茫然搅在一起,混合着延迟发作的酒精带来的混沌和眩晕,像一杯不知道是什么口味的乱七八糟的果汁,一口喝下去,什么味儿都有,但又什么都不是。他此刻像是飘在空中,俯瞰着宾馆浴缸里两个长着一模一样脸庞的人正贴在一起,亲密地接吻。 他觉得自己的身体越来越热了。尽管他在热水里,但宫侑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锅炉,包裹着自己身体的水都变冷了。他和宫治两个人是这个世界上最烫的东西。 他试探性地动了动自己的舌头,就像宫治刚才对自己做的那样,结果对方的嘴唇里溢出了笑声,特别愉悦,像是他之前吃到了好吃的布丁或者事物一样。 “就是这样,”宫治贴着他的嘴唇轻轻地说,“你看,不难的,对吧?” 宫侑得到了鼓励,继续搅拌着,就像一个勺子,贪婪地搜刮着碗里的每一口冰激凌。原来宫治尝起来是这样的,他想到了朗姆味的哈根达斯。 两人亲吻着,宫侑掌握了要领占据主导的同时,宫治原本捏在他下巴上的右手,很灵巧地移动到了水中,握住了宫侑下面不知不觉已经挺立起来的部分。宫侑在被握住的一瞬间,嘴上的动作动作一滞,下意识惊慌地睁开了眼睛,对上了宫治的。 “害羞了?”宫治嘴角的微笑带着似有若无的嘲弄,“你不会忘了你的第一次还是我帮你撸出来的吧,侑?” 宫侑没有讲话,看着近在咫尺的宫治的脸,感受到对方将自己握得更紧了些。

宫侑年少时候的第一次自慰很狼狈。起初是完全不得要领,躺在床上,只知道下面硬了起来,但怎么弄都不太舒服。宫治打开门的时候,宫侑才意识到自己忘记锁门,又来不及将身体遮住,一切就这样一览无余地暴露在了宫治的视线里。 在宫侑的印象里,宫治当时好像一眼就看明白了他在做什么,也一下就知道他肯定做得不对。宫侑每每回忆起这种事,总觉得宫治像是在自己身上装了什么极其微小的监听或者监控设备,不然他为什么可以这么精准地每次都在他最狼狈的时候出现呢? “撸不出来吧?”宫治将门锁上,幸灾乐祸地笑着。 “…滚。”宫侑感觉自己有点软掉了。 宫治敏捷地爬到了上铺,打量了一眼宫侑的脸,又打量了一下宫侑的下半身和他的手,了然地下诊断,“你这样是永远也撸不出来的。” 宫侑踹了他一脚,“你他妈是不是变态?你给我滚下去。” 宫治没有生气,只是出乎宫侑意料地往前凑了凑,抓住了宫侑的右手腕,将他的手扯开,然后用自己的右手握住了宫侑。 “宫治你他妈的…”宫侑被对方握住,吓得打了个寒颤,想要破口大骂,但又想起妈妈在家,声音小了一些,“…你他妈的有病吗?…” “嘘——”宫治有些不耐烦地将左手食指放在嘴唇上冲宫侑比了比,右手调整了一下位置,上下动了几下。 “唔…”宫侑被下体传来的突如其来的陌生的刺激弄得抖了抖,一种前所未有的愉悦随着宫治的动作在一瞬间让他重新挺立了起来。好奇怪,为什么宫治明明在做着跟自己刚才差不多的事,但感觉上会差那么多呢…宫侑看着宫治握住自己的骨节分明的手,心里有些纳闷。 “手不要上下搓,那样会痛,”宫治像是有读心术,突然开口,“要用手掌裹住外面那层,带着它上下动才可以,就像这样。” 宫侑感觉自己的脚趾在被子里蜷缩了起来,紧紧抓住了被子,就像他此刻抓住床单的手一样。宫治的动作快了一些,手也更用力了,宫侑闭上了眼睛,绷紧自己的肌肉试图抵消一部分随着宫治的动作而产生的他无法控制的失重感,却始终没有办法。他不记得整个过程持续了多久,只记得最后他射出来的一瞬间,脑袋像是被格式化过了的电脑,一切全被清空了,一片空白。他觉得自己头皮发麻,浑身像是过了电,随着喷射,不受控制地一颤一颤的。 宫侑重新睁开眼时,宫治已经下了床,站在桌边拿纸巾擦拭着他的手,神色自若地仿佛只是在擦拭不小心弄到手上的灰尘。

而此刻,宫治时隔几年又一次握住了他。与上次不同的是,这一次,他还在同他接吻。 宫侑蹙着眉头,看宫治问完问题后没有等答案,而是径直又一次凑近吻住了他,并且恶作剧一般咬了一口他的下嘴唇。宫侑刚想回咬,宫治下面的手却突然用力,只快速撸了几下,宫侑浑身一下就软了。 “操…”宫侑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声音跟平时不一样了,变得软绵绵的,“治,你到底要干嘛?”他将这句话吐在了宫治的嘴唇里。 宫治没有回答他,只是继续揉捏着他。可能是因为酒精,可能是因为热水,可能是因为宫治的手,也可能是因为他们的吻…算了,甚至可能是因为他已经太久没自慰了…宫侑觉得自己今天特别敏感。他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不要叫出来,手指甚至紧紧扣在了浴缸沿上,用力得已经有些发麻。与此同时,宫治还在吻他,力度重到他觉得自己的呼吸已经被宫治夺走了一大半。随着宫治的动作,巨大的愉悦涌遍了宫侑全身,让他无法控制自己地用力舌头纠缠着宫治的舌头和嘴唇。 “快一点。”他在一个吻的间隙气喘吁吁地告诉宫治。 “嗯…”宫治加快了手上的动作,并且一口吞掉了宫侑无法控制的呻吟。 宫治并没有费很大的力气就让他很快射了出来。他在宫治的吻里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感受到自己在水中的震颤和喷涌。他低下头,看到自己射出来的东西遇水并没有溶解,而是变成了白色的絮状物,在宫治和自己中间的水面上漂浮着。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宫侑皱着眉,看着眼前的宫治。什么地方的确不太对劲。 “想不想试试别的地方?” 宫侑看着宫治伸手挤了很多沐浴露,涂满了他的右手,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别的地方是哪里?” 宫治将食指迅速但小心地塞了进去,强烈的异物感让宫侑难受得一抽,倒吸了一口凉气,“宫治你他妈疯了吧?”他低头,看到对方的手指竟然真的在里面。身上的感受太过真切,但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太不真实了。宫侑忍着难受,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被痛得龇牙咧嘴,“操,妈的,宫治,你他妈真的是疯了。” 宫治原本正专注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听到宫侑的话,笑了笑,又凑上前来咬住了他的嘴唇。操。宫侑也狠狠地咬住了宫治的嘴唇,感觉他的手指在自己体内静止了一小会儿之后,开始缓慢地往前挪动着,试探一般这里碰一碰,那里按一按。虽然他的动作很轻柔,动作范围也特别小,但这是一片从未开发过的领域,是连宫侑自己都觉得陌生的地方,所以宫治手指的每一寸移动都让宫侑汗毛直竖。 宫治小心地探索着,一边吻着宫侑,一边观察着他的反应。终于,在触碰到某个凸起的时候,宫侑整个人的身体一软,下意识伸出一只手臂揽住了宫治的脖子,宫治猝不及防,重心不稳,嘴唇狠狠地压在了宫侑嘴上。宫侑忍不住笑了出来,却很快被宫治报复一般地又按了几下刚才那个位置,整个人控制不住地叫了出来,喉咙里断断续续发出来的声音都变了形。 宫治将一切都进行的小心谨慎。当宫侑差不多适应了一根手指后,他才缓慢地伸入了第二根,接着是第三根…宫侑在宫治动作的间隙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无意间跨坐在了宫治的身上,双手搭着对方的肩膀;而宫治则一手揽着他,一手在自己的身体里。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治?”宫侑强撑着力气,将自己的脸和对方的脸拉开一点距离,看着宫治的眼睛,和他因为长时间的接吻而变得略微红肿的嘴唇。 宫治缓缓地将三根手指抽了出来,抬起眼帘看着宫侑。宫侑感觉到有东西在顶着自己,他低头,是宫治的下面,它在宫侑的身体上试探着,在洞口处轻轻旋转着。宫侑不知道自己现在的脸上是什么表情,他只觉得自己全身的神经末梢都集中在了下体被宫治轻轻触碰的部分。 “我在跟你做爱,侑。” 宫治缓缓将自己顶进去的时候,目不转睛地直视着宫侑。他的眼睛像两个黑洞,将宫侑一下吸了进去,让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的眩晕到底是因为身下,还是因为对方的眼神。宫侑不受控制地将自己的嘴又一次贴到了宫治的嘴唇上。他有些狂乱地和宫治亲吻着,这次的吻跟刚才的又不一样,他们两人在此刻像两只捕猎的野兽,又互为对方的猎物,在剧烈的撕咬中获得了快乐。也许是因为刚才漫长的前奏吧,此刻,宫治在他体内的抽插已经不让他觉得难受了,陌生又奇怪的愉悦甚至开始逐渐累积。宫侑闭上了眼睛,感觉宫治揽在自己腰上的手指随着身下的动作越箍越紧了。 “还痛吗?”宫治喘息着问他。 宫侑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感觉自己的下面又硬了,正搭在在宫治的腹肌上。宫治伸手抚了它几下,宫侑累积了很久的快感像摇晃之后打开的易拉罐汽水,一瞬间喷涌了出来。他又一次吻住了宫治,又一次像刚才一样催促他“快一点”,又一次在宫治动作加快时感觉自己像一个被快点燃了的炸药桶,拼尽全力忍耐着不让自己爆炸。最后的那一瞬间,宫治将自己抽了出来,快速地撸了几下。两人面对面射了出来,宫侑从宫治的身上缓缓移开,瘫软在了浴缸壁上。两人重新面对面靠在浴缸的两头,将身体泡在已经凉下来的水里。 不知道过了多久,宫侑才感觉头没那么晕了。拼命克制住了想要呕吐的感觉,从眼花缭乱中缓过神来,他缓缓睁开眼,看到宫治正盯着水面出神。觉察到了他的目光,他抬头冲宫侑笑了笑,又恢复了以往的样子,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宫侑也头脑空白地低下头,看着水面上明显变多的白色絮状物。它们像某种水生生物,在水面上漂浮着,扫过宫侑的手指,有些甚至附着在了宫侑的手上。 “你喜欢男的吗?”对面半眯着眼的宫治突然开口,把宫侑吓了一跳。 “不喜欢…”他能听出自己的声音有些干涩,“…你呢?” “我也不。”宫治笑了笑。 宫侑突然又觉得一阵恶心。这个恶心来源于脑海中突然浮现的他跟女生一起放学的画面,紧接着的是他跟宫治在几分钟前叠在一起的样子。他突然明白那些个宫治不在的放学的下午自己觉得不舒服的原因了。 他有些慌乱地从水中站了起来,打开了花洒,试图把寂静下来之后空气中的尴尬和那股奇怪的味道给冲掉,但又突然意识到,真正不洁的是现在浴缸里的这一缸水,而宫治依然浸泡在里面,在问完那个莫名其妙的问题后,宫治丝毫没有打算继续讲话或者要出去的意思。宫侑弯下腰,将浴缸塞拔开。他顾不上这么多了,他要把这些水放掉,然后把自己冲干净。然而,还没直起身,他就被身后的宫治又顶住了。 宫侑错愕地回头,看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也站了起来,扶着自己的腰,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下次戴套吧,”宫治轻描淡写得如同在讨论下一顿饭吃什么,“我怕你怀孕。” “操你妈。” 宫侑张嘴骂完,看着和自己一样赤身裸体站在水位缓缓下降的浴缸里的宫治,笑出了声。

第二天,从东京回到兵库的当晚,宫侑就开始发烧。半夜,他从梦里哆哆嗦嗦被冻醒,原本想要忍一晚,但后来实在冷得受不了,只能想办法把宫治喊醒。还好宫治的睡眠一直比较浅,宫侑只轻轻叫了他两声,宫治就从爬到了上铺,清醒得仿佛是现在不是凌晨两点而是下午两点一样。在给他测过体温后,宫治没有叫醒爸妈,直接给宫侑吃了退烧药,又给他加了一床被子,将他裹得密不透风,然后拿用冷水浸湿了的毛巾敷在了他的额头上。 宫侑烧得意识不清,只能感觉到退烧药吃下去不久,他的身体从冷逐渐变热,开始在被子里疯狂地出汗,很快全身就难以忍受得黏腻。他半梦半醒间几次想把手脚从被子里伸出来,都被宫治阻拦了。后来,可能是看他太不舒服,他记得宫治用温热的毛巾将自己的身体擦了个遍。模模糊糊的印象里,毛巾在触碰皮肤时带走了他身体里散发出的一部分灼热的温度,像是小时候的夏天,两人赤着脚蹚水时脚趾触碰到溪水的那一瞬间。宫侑不记得宫治给自己擦了多久,只记得最后对方给自己盖上了被子,手指搭在了自己的额头上,然后是一声轻轻的叹息。因为太轻了,宫侑甚至不能确定那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不知不觉间昏睡了过去,醒来时,已经是早晨十点多了。他有些疲惫地爬了起来打量四周,发现房间里只有他自己,宫治已经不见了。宫侑套上了厚厚的睡衣睡裤,将枕头边的温度计叼在嘴里的同时,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身体,察觉关节还有点酸痛。温度计滴滴地响了起来,他瞄了一眼,果然,烧已经退了,虽然身体依然有些疲惫,但一切都恢复正常了。 真的恢复正常了吗?宫侑下床时瞥了一眼宫治已经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眼神又黯淡了一些。 推开房间的门,妈妈竟然没有去上班。宫侑坐在餐桌边喝着小米粥跟妈妈聊天,才知道她为了照顾他请假在家了。 “治呢?”宫侑垂着眼,把玩着手上的小木勺。 “治上学去了,”妈妈叹了口气,“我本来也想帮他请一天假的,但他说不想耽误今天的课,而且他坚持说自己不累,我就随他去了。” 不累吗?宫侑想起昨晚在他还有意识的时候,对方好像一直都在上铺呆着,为了让他睡着,还一直在有规律地轻轻拍着他的背。他不知道宫治后来有没有去休息,但折腾了大半晚,他的睡眠又一向很浅,他大概率是整晚都没有睡。 宫侑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了起来,于是轻轻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抬头又拜托妈妈给自己盛了一碗粥。 吃完饭,宫侑起身回到房间,在书桌前坐下,打开了抽屉,从里面摸出了那个信封。他已经记不清自己从收到这封情书起,到底将这个信封翻来覆去打开过多少次了。信纸上,依然是简简单单的那句话。宫侑捏着信纸,盯着上面的“我喜欢你”这四个字看了好久。

女生意想不到的拜访是在下午三点多。那时候宫侑正在房间里睡觉,睡意朦胧间,他听到妈妈在床边轻轻地唤着自己的名字,说有声称是他朋友的女生听说他生病了,前来拜访。直到换上衣服,从床上爬起来,宫侑都还有点恍惚。他对着桌上的镜子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听到了房间的门被打开的声音,回过头,就看到了女生的脸。 是她。 “你还好吗?”女生看起来很关切的样子,走得更近了些,“你看起来还是有点虚弱的样子…” “我没事,”宫侑冲女生笑了笑,“好久不见。” “是啊,好久不见呢,”女生也笑了,指了指宫侑旁边宫治桌子旁边的椅子,“我可以坐在那里吗?” 宫侑点了点头,看女生落座,一缕长发随着她的动作搭在了椅子的靠背上。虽然鼻子因为生病有一点塞住了,但他还是能隐约闻到女生身上那股熟悉的香味。这股味道有一段时间在他脑袋里萦绕了很久。他起初以为那就是传说中的喜欢。 女生关心了他的身体,恭喜了他们的比赛结果,除此之外,两人还闲聊了几句近况。气氛很融洽,如同以往两人的每一次相处。这对宫侑来讲确实是件挺难得的事,毕竟,他连跟宫治都没办法做到这一点。 对话的间隙,宫侑无意间瞄到了桌子上的那个还未来得及收起来的信封。他犹豫了一下,但又很快意识到这可能是个再合适不过的时间。宫侑抬起头,看到女生的目光也落在了桌上的那个信封上。 “关于那封你给我的信,”宫侑又看了一眼那个信封,然后抬头看向女生的眼睛,“抱歉。” “啊…”女生眼睛睁大了些,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宫侑同学是有其他喜欢的女生了吗?还是说,觉得我不够好?”女生在微笑,但带着显而易见的失落。 “…不是的,没有别的女生…你也很好,”宫侑冲女生笑了笑,“我只是突然意识到,这个阶段我有别的更重要的事情做,如果就这样跟你在一起,也是在做错的事。” “…”女生缓缓地再一次点了点头,没有讲话。 “‘喜欢’这个词,挺有趣的,”宫侑知道自己这句话没头没尾,突兀得像是一个演员走错片场,背出了另一部戏的台词,“多谢你直接在信里跟我说这个。” 宫侑能看出对方的沮丧,但女生全程都很克制,始终将情绪维持在一个很体面的状态,甚至连起身同他告别时,也跟他说“希望你以后能找到自己喜欢的人”这样的祝福的话。宫侑送走了女生,回到房间又重新坐在了书桌前,从那个信封里再次抽出了那张信纸,看了一会儿,起身走到客厅,跟妈妈要了几张信纸,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了门,认真地在信纸上写了起来。 很多人其实并不知道,宫侑和宫治小时候是被爸爸要求对着字帖临摹,认真练过字的。宫侑只练过几年,自从开始打排球,就彻底放下了这件事,字变形得越来越厉害;宫治倒是将这项无聊的活动坚持了下来,直到现在,还会偶尔拿着字帖写一两页解闷。 宫侑对着信纸一笔一画地认真写着,努力让自己的字迹看起来和平日里潦草的乱涂乱画不同,更重要的是,要写出跟平时完全不一样的别人认不出来的笔迹。因此,仅仅是几个字,他就废掉了三四张信纸,直到第五张,才勉强看得过去。他看了一眼时间,慌乱地将手中的信纸折了几下,从自己桌上女生刚送来的那一摞信封中随便选了一个没写着自己名字的,小心翼翼地拆开,将里面的信纸拿了出来,把自己刚刚写完的信纸塞了进去,又用胶条粘好,塞进了宫治桌上的那一摞信封中。

宫治结束了排球训练回到家时,宫侑正在房间里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漫画。听到声音,宫侑抬头看了他一眼,跟他打了个招呼,“回来了?” “嗯,”宫治单肩挎着书包,将房门在身后关上,“不烧了?” 宫侑也“嗯”了一声,看对方脱下身上的制服外套,走到了书桌前,看着两人桌上各自的一摞信封一脸惊讶的样子,主动解释道,“学姐刚才来过了,顺便帮北前辈把我们两个的信带来了。” “哦?”宫治回头看了一眼他,“她来过了?” “嗯…”宫侑翻身下了床,走到了宫治身边,像他一样也坐在了自己的书桌上,翘起了二郎腿,“我拒绝她了,刚才。”说这话的时候,宫侑故意随手拿起了自己桌上的一个信封拆开,扫了一眼信纸,没有看宫治。 “是吗?”宫治的声音波澜不惊,“那她什么反应啊,哭鼻子了吗?” “才没有呢,你电视剧看多了吧?”宫侑皱了皱眉,“她还祝我以后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什么的…” “真的假的?”宫治笑了起来,“这种被拒绝了还会微笑着祝福的剧情,才是电视剧吧?” 也是。宫侑抿了抿嘴,白了宫治一眼,没有讲话。宫治在这种事情上好像总是对的。 “不过,不会后悔吗?”宫治笑过之后,突然敛起笑意,意味不明地侧头问他。 “后悔什么?”宫侑也侧着头,直勾勾地盯着他。 “算了,当我没问,”宫治看了他一会儿,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落向宫侑桌上的信封,“你看过你的了?” “嗯看了几封,都写得挺烂的,”宫侑轻描淡写地指了指对方桌上的那几封,“你拆开看看你自己的呗。” “不要,”宫治伸了个懒腰,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我都多久没看过情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看看嘛,”宫侑伸长胳膊替宫治拿起了他桌上的那几封信,拆开了一封,将信纸递给对方,“说不定哪天就有惊喜呢,是吧?” 宫治不情愿地接过了宫侑递过来的信,展开来只看了一眼,就蹙起了眉头,“太长了,懒得看。”他迅速将信纸折成了纸飞机,漫无目的地朝着房间的另一头扔了过去。 宫侑异常的有耐心,一封一封给宫治递着,每一封都不例外地被宫治折成了纸飞机,在房间里滑翔了几圈,落在了地板上。 宫侑扫了一眼满地的纸飞机,看宫治一脸快要失去耐心的表情,忍着笑,若无其事地将一个信封递给了他,“最后一封最后一封,你看这个看上去很特别的样子啊…” 宫治接过了信封,打量了一眼,“是挺特别,但你确定这是给我的吗?这信封上面都没写我的名字啊。” 宫侑愣了愣,在心里骂自己的同时,强装镇定地跟宫治解释,“北前辈亲自帮我们分的,说不定是哪个人指名道姓告诉他一定要给你呢对吧…” 他盯着宫治的脸,看对方一脸犹疑地拆开了那个信封,从里面取出了信纸,然后展开。看到上面的字的一瞬间,宫侑确信,虽然宫治面无表情,但他的瞳孔却悄无声息地放大了。 “上面写了什么啊?”宫侑大大咧咧凑了过去。 宫治只是笑了笑,将信纸朝着宫侑的方向展了展,“可能是恶作剧吧,还是没署名。” “哎哟,这不是你一直想看的东西吗?”宫侑努力做出一副咋咋唬唬的惊讶的样子,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没有做得够夸张。 宫治耸了耸肩,突然凑上前来,猝不及防地吻住了宫侑的嘴唇。和之前浴缸里的那些亲吻不同,这次的吻特别轻柔绵长,像昨天夜里他轻轻搭住宫侑额头的手指,和他那声似有若无的叹息。宫侑这次没有闭眼,宫治也没有,两人凝视着对方,睫毛在他们眨眼的时候相互交错着,像是某种特殊的问候方式。 “所以,不会后悔吗?”宫治眨了眨眼,又一次问道。 宫侑想起女生在离开前对自己说过的话。或许她会觉得自己口中的感谢只是拒绝告白时的一句客套话吧。但他说的都是真的。在那之前他确实不明白,没有不喜欢和喜欢之间,竟然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也是在她之后,他才明白,自己一直以来好奇又渴望的那个需要被填满的位置,早已经有了既定的人选。 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自然是宫治。 两人之间,宫治一直是懂得更多的那个。如何拒绝告白、如何写情书、如何跟女生相处、如何自慰、如何亲吻、如何做爱…每一样都是他教他的。宫侑不知道宫治到底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会让两人的关系发展到今天的地步,更不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预谋、以及如果有预谋的话,到底预谋了多久。 宫侑猜不到宫治在想什么,而宫治永远知道他的心思。 宫侑眼睛的余光又一次瞄到了宫治手中的那封他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的情书。此刻正是窗外的夕阳最耀眼的时候,两人房间外的高大的树上因为冬日气温而干枯的树杈将阳光筛成了一格一格,不规则地洒在了房间里。就是这样,恰好有一束光洒在了信纸上,在一笔一画认真描摹的“我喜欢你”上留下了明亮得有些刺眼的光斑。宫侑盯着那个光斑看了一会儿,心里在想,如果一直这样下去,阳光会不会把那四个字给融化掉呢? 宫治也许能知道他所有的想法吧。但唯有这一件,宫治打死都想不到。 想到这里,宫侑的脸上不由自主泛起了微笑。 “当然不会。”他愉快地凑了上去,咬住了对方的嘴唇。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