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长组]耶格尔×伊夫什金/燔祭日冕(9.5)

-直到我遇见你。你就像一刹太阳照亮了我和我一直摸黑走着的前路。我骤然发现:原来我也只是棋盘上冲杀的一枚棋子,真正操纵着我们的人则坐在棋盘之外。

被迫与自己讨厌的人共事总是令人烦躁的,与那人一起生活则格外磨灭人的热情。尼古拉有时会作出假设安慰自己,如果能一直井水不犯河水,两个人互不干扰地生活下去,倒也算不上多坏。可人是群居动物,与生俱来的社交本能注定了我们无法一辈子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人若是还想活下去,就必然要与他人接触。那喀索斯终日在悲哀的水边顾影自怜,最后落得的下场只是憔悴而死。 在自身产生的情绪被消化完毕之后,尼古拉与自我相处的时间明显减少了。求生欲让他本能地需要来自外界的信息,他渴望与他人接触、交谈、触碰、拥抱,渴望与世界重新建立链接。 而能给予他这一切的只有耶格尔。他的世界里只剩下了克劳斯·耶格尔。 ——他只能从自己的enigma身上寻求他需要的触碰,为此不由自主地一次次和对方坠入满室旖旎。这种主动索求的行为当然会被年长者视作信任、依赖和撒娇,大方宽容的上校非常乐于敞开怀抱满足他的需求。毕竟,主动投怀送抱的尼古拉,伸出双臂是为了抱住他而非推开和抵抗的比古拉——放在半年之前,这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尼古拉在与年长者肌肤相亲之余不断劝说自己这种吸引是由于enigma和omega的生理本能所致,仍然挡不住一条辩无可辩的事实镌刻进骨血里:耶格尔身体的触感和味道令他无比安心。当生命的重量加诸于身,他终于可以放任灵魂自由地舞动放松,而不必担心自己就此溃散消失。他快要对这个男人上瘾了。 可是刻在他思想书页上的钢印没法轻易被爱填平。那些贯穿了苏联人二十余年人生的观念和选择如同蛰伏于幽暗处的野兽,随时等待着扑杀他不设防的柔软的心。 即便在只有两个人的家里,尼古拉也总觉得有谁在暗处看着他,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被夕阳拉长的花盆影子映在墙上如同黑衣的间谍,年长者叼着烟斗磨牙的咯咯声在他听来如雷贯耳。他坐下时,沉重的脑袋好似永远无法摆正平衡的不倒翁;他走起来,衣领和后颈的皮肉摩擦发出的细微响声便噬咬他的耳朵、摧残他的神经,使得年轻人一度撕下自己全身的衣物,只穿着内裤瘫在床上。 更糟糕的是,他的睡眠质量直线下降。尼古拉本就因为在集中营的经历被摧残得近乎神经衰弱,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将年轻人从睡眠中惊醒,现在他基本就没睡过一个整觉。他更加频繁地梦见他面目模糊的同志们手举各种工具要审判他的罪,在刀刃与铁锤落下时满身冷汗地惊醒。一次半夜时分他又做了类似的梦,这次梦中的同志们长出了和斯捷潘、伊奥诺夫、沃尔乔克和安雅同样的脸——用个更确切的说法,是那些将要审判他的东西把同志们的脸安在了自己身上。他们四个人的脸犹如某种被装在人形容器里的液体汩汩流动,眉眼口鼻的线条不断起伏、扭曲、变换、组合成一张张似曾相识又陌生的脸。他们,牠们,祂们环绕着他,手掌擎着手掌,武器勾着武器,四十二个声音重叠为一,分不清是男是女的庄严质问震耳欲聋。 “伊夫什金,你曾经在做什么,你现在又在做什么?” 尼古拉想要辩解,想要大喊出声,想要夺路狂奔,可他一动也不能动。甚至连他的手脚都在此时背叛了主人的意志,他只能惊恐而绝望地目睹那些手中的金属彼此交缠,最终织成一张光可鉴人的弥天利网,朝着中心的自己劈头盖脸地罩下来。 “……尼古拉,醒醒!” 他猛地睁开眼,视野里仍是一片黑暗,让他以为自己已经被那些刀刃劈成了碎块、斩断了视觉神经。还好,他放在耳边的手指抬了抬,身体的支配权回来了,他还活着,他可以动了。他颤颤巍巍地伸出手在眼周摸了一把,摸得掌心湿漉漉一片才意识到自己满脸都是眼泪,耳边回荡着的嘶哑声音是自己的惨叫。家具的轮廓与月光的颜色姗姗来迟地呈现在视网膜上,柔和安定的银色光芒落在雪白的床脚、映出木地板的接缝纹路,使他认出这里并不是集中营,而是耶格尔和他的新家。 在他忙着确认自己的存在时,他的另一只手被捉进两捧温热干燥中,有谁的唇瓣在凉潮的掌心与指腹轻柔地摩挲,硝烟与火的气息把朔风凛冽的寒梦从身周挤开。他用那只湿漉漉的手压住自己同样湿漉漉的胸膛、压住那颗想要从胸口跳出来逃走的心,很慢很慢地转过头去。身旁本该熟睡的耶格尔正支着上半身焦急而关切地皱眉看着他,男人握着他僵硬疲软的肢体,昏暗的夜色中只有那双蓝眼睛璀璨如新生的恒星:“你做噩梦了。” 他张了张嘴,一出声才发现自己的嗓子沙哑得仿佛被万千刀片割过:“克劳斯,我,我梦见……” 年长者似乎知道他想说什么似的,嘘声安慰着把他搂进怀里,为他抹去脸上的泪水,一手在他背后轻轻拍着,“嘘,不要回忆了,那只是个噩梦,这种糟糕的东西不值得你记住。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不需要再害怕了。” 闻着熟悉的焚烧味道,感受着爱人身周的温度,尼古拉眨了眨眼睛,这个动作让他眼中的泪水变本加厉地涌出来:“……我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选择的人是我?” 万籁俱寂的夜里,年长者的一声轻叹清晰得宛如同样披了一层银白的月光。耶格尔释放出信息素将怀中的大男孩儿裹得更紧,下巴搁在年轻人毛茸茸的头顶,犹豫了两秒才放低声音娓娓道来:“科利亚,我比你大十五岁,我在‘军人’这个模子里待的时间比你多的多。” “军队剥夺了我的思想,战争磨灭了我的感情,杀戮吞噬了我的人性。在到达涅费多夫村之前,我把每场战争都当作一场游戏,一盘棋局。我是棋盘外执子生杀予夺的棋手,唯一的追求只有胜利——科利亚,也许这很难接受,但这就是那个时期的我的真实想法。我不得不这么想。每个上了战场的人都必须找寻一点独属于自己的疯狂和偏执,只有这样才能避免自我的彻底丧失。” “直到我遇见你。你就像一刹太阳照亮了我和我一直摸黑走着的前路。我骤然发现:原来我也只是棋盘上冲杀的一枚棋子,真正操纵着我们的人则坐在棋盘之外。我脚下的白格摇摇欲坠,旁边的黑格则是万丈深渊。只要走错一步,我就会跌得粉身碎骨。” “从我参军那天起,有无数人对我说过:对于军人来说,情绪毫无意义。也许从这一点上来说,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军人。但是当我觉察到的时候,我无法控制地想要向它靠近。我不想再压抑真实的自我,我珍惜那些情感波动,我放纵自己追逐它们扑向你……因为那是我仍然还保有自己的思想、没有被塑造成一台战争机器的证明。” 说到最后,这个年近四十的男人低下头吻了吻年轻人的额头,如释重负地总结道:“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才觉得我是个完整的人。” 尼古拉抬起眉眼,那张脸上大大小小的伤疤近在咫尺,凹凸不平的边缘令它们在暗夜中承载了一点来自环境的微弱光芒,仿佛是那些裂痕下埋藏的东西本身在燃烧,无形的光和热透过皮囊被赋予了颜色和形状。尼古拉伸出一根食指描摹那些战争留下的痕迹,最后只能在沉沉睡去前叹一口气。被国家的政治机器宣传洗脑、被社会教育放弃一切个人思想、将毕生所有奉献给集体的滋味,他只会比他的克劳斯更熟悉;当情绪与思考犹如井底的藤蔓肆意生长,顺从它们的方向奔跑不息、如同弱视者追逐着眼前模糊不清的光,直至终于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那一瞬的狂喜,他同样于其中深深沉迷。只是即便在远离了祖国和集体的今天,他迟来地开始试着找回自己、接纳另一种生活方式,却还是做不到心无芥蒂。 因为唯一无法被时间抚平的只有思乡之情。 即便冲突在日渐减少,两个人也还是难免为大大小小的事吵架——虽然多数时候是尼古拉在挑刺。一件衣服的叠法,刷盘子的顺序,甚至是更换新床单的日期都能成为矛盾爆发的理由。婚姻被称为爱情的坟墓正因如此。两个成长环境和生活习惯都迥然不同的人突然要同住一个屋檐下相伴一生,哪怕最后可以白头偕老,过程中也总会有一方迁就另一方,一个人委屈自己换取表面上的和平。与生俱来的傲慢使我们默认他人和自己相同,觉得自己拥有某些东西是理所应当,意识到差异的那一刻满腔的不可思议与愤懑,然后再花费时间和精力去接受它的事与愿违。 最显著的矛盾爆发点来自于人最基础的生理需求:吃饭。虽然德国菜和俄罗斯菜乍看之下区别不大——都以面包为主食,含肉量充足,常用煮、炖和烩的方式处理食材——但口味方面则是千差万别。以前在集中营的时候吃都吃不饱,年轻人自然也就顾不上挑剔口味。现在生活状况改善,他的肠胃和味蕾也随之复活了。尼古拉起先还会把盘子里的炖菜吃得干干净净,随着时间推移,年轻人吃得越来越意兴阑珊。往往德国人刚吃完一半,苏联人就已经宣称自己吃饱了,过后又去厨房拿两片面包边看书边吃。 这样下去别说让身体恢复到与年龄相匹配的程度,光是维持体重都是个问题。为了改善这种情况,耶格尔左思右想,还是特意请了一位号称擅长俄罗斯风味料理的厨师来家里做菜。结果不提还好,他这一献殷勤可让苏联人来了劲。年轻的红军车长仿佛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了美食家,对着大碟小碗激扬文字指点江山,一会儿嫌弃罗宋汤的味道太甜,一会儿把刚吃了两口的沙拉吐出去说黑胡椒味太重,举手投足间只差把一桌美味佳肴当成泔水端出去喂给隔壁养的猪。期间耶格尔没插嘴打断他或发表任何评价,只是低头若有所思地吃着自己那份俄罗斯风味的菜,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上校的脸色越来越黑,他手里的餐叉几乎被捏出一个90度的折角。 等到年轻人大放厥词完毕,掌权者也吃完了自己那份菜。耶格尔保持着一贯的优雅姿态擦了擦嘴,微笑着说既然你这么不喜欢吃那就算了,我不勉强你。说完他招了招手,幽灵般的管家应声出现,风卷残云般把苏联人面前只动了一两口的菜都收走了。 这下好了,干脆没得吃了。尼古拉愣了半天才缓过神来,对着桌子对面的德国人比了个中指就气哼哼地扎进了书房。 然而大脑作为人体耗能最大的器官,阅读和思考会消耗的能量甚至和一些运动不相上下。年轻人钻进书房不过两个小时,他的胃连带着十二指肠就开始大声吼叫表示抗议。为了抵抗饥饿带来的灼痛,尼古拉抱着书在书房里的椅子上缩成一团。他劝说自己,不过是饿一天,根本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还在集中营里的时候每天能分到的面包只有50克,不也照样活到了今天吗。 这一钻就是半天过去,直到晚饭时书房的门才被人不轻不重地敲了三下,接着enigma的声音紧贴着门板响起来,喊他出去吃饭。这算得上是求和的信号了。尼古拉本来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但是马上他想起来德国人晚上都吃得比较糊弄,经常随便弄点蔬菜把自己当兔子喂。吃这种东西还不如啃书,年轻人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隔着门板大声宣称只吃精神食粮。 ——半天过去,耶格尔的气其实早就消了,他更担心一天没怎么正经吃东西的尼古拉会不会饿坏了。但是他知道这时候去好声好气地求这个犟脾气的omega只会起反作用,最好的方法就是等到对方自己憋不住的时候再出来顺水推舟。于是在询问三次无果后,猎人干脆不再和狐狸纠缠,自己一个人吃了些面包和冷菜填饱肚子,把办公区域挪到了客厅,专心处理报告和公文。 一大一小两个人就这样各自占据一块领地打消耗战,一直到半夜要睡觉了,尼古拉才终于从书房里钻了出来。不幸的是,狡猾的德国人在后勤方面有额外支援。他刚一打开门就闻到一丝淡淡的面包麦香,空气中弥漫着蜂蜜的甜香味道。年轻人只花了一秒钟就意识到是耶格尔还没睡,并且烤了吐司当夜宵吃,也许还配着一杯红酒或牛奶。他想了想,还是选择直接回到主卧,没敢绕到厨房去看——他本来就饿得睡不着,闻到面包的香味只会让他更饿,饿得眼睛冒火。 他轻手轻脚爬上床,脱掉家居服后背朝卧室门口,拉过薄被把自己裹得像个蚕蛹,没过五秒就因为闷热难耐呼拉一下把被子掀开。大男孩儿又羞又恼地叹了一大口气,想要借此掩盖自己肚子不断发出的咕噜声。他也知道白天是自己鸡蛋里挑骨头,大厨做的俄罗斯菜虽然各方各面都差了点火候,但是有总比没有强。事实上能够吃到带有家乡味道的菜,他还是非常感动的。他的爱人是真的有觉察到他的欲求,并且做出能够落到实处的行动。要是立场对调,让他为耶格尔做同样的事,他敢肯定自己做不到这一步。至于他的大放厥词,那完全是借题发挥,借德国人献上的花发泄他的思乡之苦。他相信耶格尔能理解他。可是要全身每一个毛孔都被自尊塞满的伊夫什金少尉去跟让他沦落至此的enigma道歉?那还不如杀了他。 肠胃更剧烈地蠕动了一下,拉出一长串声调古怪的呻吟。尼古拉蜷起身子,双手抓住自己的脚踝挤压肚腹里空荡荡的器官,好似这样就能把它们填满。现在年长者正美滋滋地享用着夜宵,并且完全没知会他一声,显然是没准备他的份,他又怎么好意思凑过去要求分一杯羹。那只会显得他不知廉耻,更显得白天他的所作所为愚不可及。 他就像只在冬天找不到食物的狐狸一样缩成一个球,紧闭着眼睛试图尽快入睡,连耶格尔的脚步声蔓延到身后时也一动未动,好像他真的已经睡着了一样。然而他忘记了他的对手何其狡猾,猎人总能精准识破他的伪装。身下的床垫晃了晃,年长者沙哑的低语声随之落下:“街角新开了一家面包店,他们的吐司做的很不错。我下午回来的时候买了一些,刚刚抹了蜂蜜烤过——”说到这男人故意俯下身,贴着装睡的人的耳朵轻声吹气:“想不想吃点夜宵?” 机会来了。尼古拉立刻翻过身来,睁大眼睛对着德国人说:“想。” 这副诚实的样子正中年长者的下怀。耶格尔随即站直身子,变魔术似的从身后变出一盘切好的吐司片。外层焦黄酥脆,内侧雪白绵软,蜂蜜的甜香混合着麦香立刻在卧室里铺开,借着朦胧的月光甚至还能看到上面袅袅升起的热气。 尼古拉暗暗咽了口涎水,从床上支起半截身子伸手就要抓。旗队长早就料到他的小熊吃相堪忧,男人优雅地一抬手,这一抓便抓了个空。猎人无视了年轻人气鼓鼓的两腮,转身在床边坐下,用空闲的那只手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坐过来。我可不想面包屑掉的满床都是。” 尼古拉扁了扁嘴,手脚并用地挪到耶格尔身边,压低身体作出一副称得上可怜的姿态从下往上看着他的爱人,等待着掌权者的投喂。耶格尔刚捏起一片吐司,旋即又想到了什么似的转了转眼珠,把那片可口的小东西放回了盘子里,脸上重又挂起了招牌式的狡黠微笑:“以后还要因为这种事跟我闹脾气吗?” 怎么,领取圣餐之前还得感谢一下上帝?可他伊夫什金又不信教。小熊翻了个白眼:“我又没说一口都不吃,是你自作主张叫管家把菜收走的。” 对于年轻人特有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年长者有的是方法治他。耶格尔嗤笑一声,端着盘子起身就要走。 真是麻烦。尼古拉往前倾身,一伸胳膊抓住男人的睡衣下摆:“别走!……不闹了。” 被抓住了衣角的猎人于是回过头,用耐人寻味的目光注视着他。 他顶着那两道能把玻璃融化的目光又眨了眨眼,把语气放得更软低声重复了一遍:“不会再闹了,我保证。” 至此,上校终于得到了令人满意的答案,他又变回了那个温柔体贴的最佳伴侣。年长者重新在床边坐下来,一手端着盘子一手捻起一片吐司直接送到了苏联人嘴边。尼古拉也懒得占手,就着耶格尔的手咬下一口面包,没嚼两下就喉结一滚咽了下去。这饮鸩止渴的一口非但没有让他狂躁的胃里充实些,反倒让人更觉得肚腹里空落落的烧疼。他抬手抓着耶格尔的手腕拉近一些,偏头又用犬齿撕下一大块柔软的面团叼在嘴中囫囵往里吞,姿态狂野得好似初次开荤的幼狼。他空闲的另一只手撑在enigma饱满的大腿上,一条腿垂下别着男人的脚腕不让他起身,另一条腿干脆曲起压在男人膝头。虽然嘴上不说,但他张牙舞爪的四肢已经默不作声地扒在耶格尔身上,好像要推开身旁不存在的和他抢食的胞弟似的宣告着所有权。 苏联人坦诚的肢体语言令德国人很是受用。他像一个尽职尽责的饲育者,确保每一块食物都亲手送到狐狸嘴里,无言地享受着幼崽对年长者的依赖。遗憾的是,即便已经过了这么久,他的爱人还是没改掉狼吞虎咽的吃相,还是保留着在集中营里那套用最快速度填饱肚子的习惯。耶格尔不由得笑了笑,笑声里的辛酸溶解在夜的昏暗里,“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这句话根本形同虚设。尼古拉吃得正香,自始至终连头都没抬过一下。前后不过十分钟,三四片面包全进了狐狸的肚子。 吃饱喝足的苏联人终于收回了缠在年长者身上的四肢,坐在床边满嘴油光,意犹未尽地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耶格尔用粘过蜂蜜的黏腻手指为他扫去嘴边的面包渣,顺手抹了一把年轻人的软唇。在尼古拉的尖牙合拢之前,男人收回手指端着盘子起身离开,还不忘放下一句堪称宠溺的叮嘱:“记得去刷牙。”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