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长组]耶格尔×伊夫什金/I Knew You Were Trouble 1-2(原名Killer Queen)

NOTE:突然开车,现代AU,很烂俗很下头的有钱嫖客包养站街boy梗,起因是小白老师发了两个ap新预告片里的截图gif,就非常妖娆,让人想到killer queen,再加上ap这个人就喜欢接一些把自己搞得破破烂烂的角色,越想越()遂搞了 可能有后续,我尽力快点写完,更大可能没有

1. - 尼古拉躺在地上缓了一会儿,等到左腮和肚子的疼痛消退得差不多了,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他在这条街上接客已经一个多月了,像今天这样不讲理的蠢货还是头一次见到。看他西装革履却失魂落魄,想必是刚被老板炒了鱿鱼,所以在公园门边的长椅上喝得酩酊大醉。他刚往前凑了两步,礼貌地问了一声好想看看他是否还神志清醒,谁知这畜牲竟站起来一把抓住他,把他拖进公园内路灯照不到的角落,一番讨价还价过后就在围墙的墙根下开始干起来。即使有衬衫包裹,他的后背也蹭在砖墙上磨得生疼,现在那片皮肤一定比煮熟的龙虾还红。他摸了摸散发着高热的左侧脸颊,喝醉了的人控制不住力气,估计那里会肿个几天才能消下去。鼻子有点堵,他扶着墙擤了两下,擤出一坨被包裹在鼻涕里的血块,甩在淹没脚踝的长草叶上,接着弯腰把旁边被掩埋的几枚硬币捏进手里。 “操他妈的,倒了八辈子霉才碰上这种混蛋……” 他站起来,在体位性低血压导致的头晕过后感到股间一片黏腻。那畜牲结结实实射在了他屁股里,如今稀清的精液正被重力支配顺着他的大腿根往下淌。几个钢镚只有一个两欧元的,剩下的都是欧分。他骂了一声,谈好的价格是二十五欧元,婊子养的给的连零头都没有。有比没有强吧。他把那几个可怜的硬币收进裤兜里,钢镚在灯光下闪烁着色泽统一的光,比他青一块紫一块的脸还干净。 ——有一束目光从不远处投过来,就在公园外面的街上、两盏路灯交错的阴影里。并不刺眼,却让人感觉如同蚂蚁在背上行军。年轻人反手挠了挠肩胛之间,壮起胆子朝直觉方向喊了一声:“看什么看!” 如果来人是个识趣的,那么他该收起视线离开了,可那道目光仍然直勾勾地锥在他身上,让他在黑夜模糊的树影里无所遁形。也许是刚才那头畜牲搞的动静太大,被路人听到了。这可能意味着他会被好事者送到警察局,更大的可能是又一单生意。尼古拉摇摇晃晃地从公园正门绕出去,打量了一下这个敢毫不掩饰地直视他人的男人。他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穿着一身虽然单薄但剪裁讲究的西装,长了一张很典型的日耳曼人的脸:褐色直发,高鼻梁、翘鼻尖、宽鼻翼,眼窝很深、外眼睑略微下垂,高颧骨加上突出的口轮匝肌为那张本就没什么脂肪的脸赋予了一种危险的美感,犹如某种致命的大型掠食动物,只要你敢把后背暴露给他,等待你的命运就只有被扑倒撕咬。 有那么一瞬间,尼古拉沉寂已久的第六感突然醒来、对着他狂喊快逃走,因为正常人不会对自己脸上横亘的一道道闪电状的淡红伤疤视若无睹、自信依旧。和眼前人身处同一阶级的人们也不会在一个美好的初秋夜晚独自一人到公园周围散步、毫不掩饰地视奸一个在路边卖身的苍白男妓。更何况这里不是市中心,晚上十点多还会在街上晃的通常不是什么正派人士。他虽然没有钱,但他身上的五脏六腑都可以被割下来换成钱。 使他留下的是一双蓝眼睛。尼古拉搜肠刮肚也找不出一个恰当的词描述那种蓝色。比新生的恒星深沉,比死去的行星云炽热,那双眼睛蓝得比最好的伏特加还醉人,能让人浑身血液倒流。如果它们长成一颗宝石,他敢打包票全世界的富翁和收藏家都会为了得到它大打出手。现在这么一双眼睛就锥在他身上,赶都赶不走呢。于是他理了理被扯得太大的领口,把肿起的半边脸侧过去藏在路灯下的阴影里,朝着那个人的裤裆吹出一个支离破碎的口哨:“你也想买我,对吧?” 男人目光灼灼地看着这个胆大包天的年轻人。尼古拉咧开嘴笑了,尽管这个动作牵动了他肿痛的脸颊。那双眼睛里面吞吐的光曾在先前每一个嫖客眼中更加张狂地闪烁,最终化成实体的触碰和交融,他再熟悉不过了。 “对,”男人开口了,声音清冷但不沙哑,其中蕴含的摩擦力让人想到用硬芯铅笔在硬卡纸上不疾不徐书写,搭配上咬字夸张的德语音节,倒是很配他那张富有攻击性的脸,“但不是在这里。” 说完他转身朝路的另一头走去,并示意年轻人跟上。尼古拉嘟囔了一句房钱你出,见对方没有停下的意思,便耸耸肩拖着两条腿跟在后面。也罢,看这个人穿的衣服就能明白他不是什么普通的工薪阶层,稍微有点钱的人也不会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嫖娼。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男人带着他走过了两个街区,径直往一片精致的二层小楼走去。每个生活在这里的人都知道,坐落城市外围的基本都是别墅区,只有上层社会的人才住得起。 男人领着他走进别墅区第二排角落里的一栋白色别墅。尼古拉站在玄关暖色调的灯光里,目光落向客厅里米白色的绒毛地毯、造型朴实的浅灰色布艺沙发、摆满了高矮胖瘦书籍的厚重红木书柜。他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脏成柏油色的帆布鞋,第一次觉得自己一身破衣烂衫无处安放。 “去洗澡。”身份优越的嫖客倒没觉得这个路边的便宜男孩儿不配站在这里。男人越过客厅朝开放式厨房走去,用下巴给他指明了浴室的位置,“从里到外洗干净。” 尼古拉抿起嘴唇,默不作声地从鞋柜里翻出一双一次性拖鞋穿上,这才敢踩在光可鉴人的木地板上快步走进浴室。锁好了门,他飞快脱掉自己那身风尘仆仆的衣服搭在置物架上,扭头望着洁白光滑的浴缸,咬了咬牙迈进去。他的金主也许不是很有耐心,但肯定多多少少有点洁癖,不把自己清理干净的话他很可能会被扫地出门。他接了捧水搓了搓脸,接着在不断积蓄的热水里直起身子,跪在浴缸里用两根手指抠挖着后穴里残留的精液。珍珠色的粘稠液体被排出体外,在水中拉成一串。更何况他好长时间没这么舒服地洗一次澡了。小出租屋的卫生间同时塞着马桶和洗手池,转个身都能撞到腰胯。他哼着歌把浴液倒在浴球上,揉搓出泡沫往腿上抹。就当免费进了一次澡堂,怎么算他都是不亏的。 话是这么说,他也不敢让金主等太久。尽力把自己从头到脚洗干净、又把浴缸也收拾一番后,浑身湿漉漉的年轻人踩在浴缸边的防滑垫上,望着每一处光洁干净到反光的设施,感到自己如同一个误闯了伊甸园的熊孩子。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男人的声音恰到好处地从门外响起:“浴巾随你用,门后有浴袍。” 既然主人都不在乎,他还在意什么呢。尼古拉从置物架最上面拽下一条崭新的浴巾擦干身上的水,又取下了门后的浴袍披在身上。太合身了,他一边系腰带一边感叹,他的金主和他身材相仿,这一点倒是挺好。 出了浴室,男人正端着两杯酒站在客厅里等他。年轻人用那条浴巾搓着头发,伸着鼻子嗅了嗅。他看不出来那是什么酒,只闻味道的话不是伏特加。这个有着一双蓝眼睛的男人把右手的酒杯递给他,而后抿了一口自己那杯酒,问道:“你有什么规矩吗?” 酒。他太长时间没喝酒了,此刻那半杯琥珀色的晶莹液体散发着前所未有的吸引力。在男人半是惊诧半是玩味的目光中他仰头把那杯酒一饮而尽,而后有些狼狈地蹙起眉头闭紧了嘴用鼻子深深吸气。太甜了,他喝过的酒里只有小孩子喝的果味啤酒才会这么甜。甜味过后是馥郁的植物香,浓浓的香草气息包裹着一股暖意流淌进胃囊。再之后就是火烧火燎的辣,辣得他忍不住张开嘴大口喘气。从食道一路灼烧到胃底,仿佛地狱里惨绿的硫磺火焰,把最肮脏的污垢也灼成一缕灰烟。 “规矩?什么规矩,”尼古拉杵在原地喘了半天气,后知后觉金主好像问了自己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被酒精洗劫过的脑子简单转了转,他冲着男人咧嘴一笑:“没有,在你花钱买走的这段时间里你对我做什么都行。” 说完他仿佛意识到这句话可能会给他带来危险,在男人锐利的目光下又补充道:“呃,别让我进医院就行。养好伤要花的钱够我卖半年。” 年长者用一种耐人寻味的审视目光盯着尼古拉又看了一会儿,后者努力控制目光不到处乱飘。男人把自己那杯酒喝完,领着他上了二楼。尼古拉踩着安静的木质楼梯,看到走廊和楼梯的墙上排列着装裱精致的油画,走廊里甚至还有两尊希腊风格的青铜雕塑。不过跟阳台上水灵灵的绿植和烘干机里没来得及取出的衣服相比,这点装饰品带来的冲击感反倒不值一提。他很惊讶这个中年男人竟然真的自己一个人住在市区边上的别墅里。一般来说这种小房子都是有钱人金屋藏娇用的。在踏入房门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做好了投身入一场多人运动的准备。 无论怎么看,他的金主都不应该是那种脑子长在下半身的人。他没被扭着胳膊摔进主卧的大床里,而是被带到了一间客房。门在他身后关上,落锁的声音让尼古拉愣了一下,随后马上回过神来开始解开浴袍的腰带。男人回过头,下一秒他的眉头就皱起来,上前两步按住了尼古拉把浴袍拉下来的手。 这倒是新鲜。尼古拉把手缩回浴袍宽大的袖子里:“不喜欢吗?抱歉,我以为你会想直入主题——” “不。”男人打断他的道歉,用更快的动作剥开浴袍,隐藏在纯棉布料下面的苍白躯体顿时一览无余。他们两个人有着相仿的身高,但和经过长期锻炼、有着结实肌肉的中年人不一样,尼古拉显得过于瘦弱了。他的四肢只有薄薄一层肌肉包裹,胸腹上的脂肪聊胜于无,浴袍的肩线滑落在他肩膀下三厘米的位置,这让他看上去就像一个还没长开的半大孩子。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因为这具身体上遍布青紫和淤痕:“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哦,你说这个,”尼古拉松了口气,随即挽起袖子向他展示手腕和小臂上更多的淤青、擦伤和指痕,一种奇异的、无限接近于炫耀的神色竟在他脸上跃动,“大多是之前的客人弄的,毕竟我就是以‘怎么做都可以’出名的。”他甚至堪称迷恋地用指尖在那些痕迹上一一抚过,用指腹压在淤血的皮肤正中使那里泛出一块青白,“有些人找我不全是为了操男人的屁股。他们需要一个活的沙包发泄。” “那这个呢?”视野突然旋转起来,伴随着砰的一声撞上某种屏障。这个动作撞痛了尼古拉刚挨过打的鼻子,年轻人疼得龇牙咧嘴,过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他被男人单手翻了个面,现在正被压在门板上用后背对着他的金主。随即他浑身一抖,男人干燥温热的手掌贴上了他的背,沿着某种痕迹缓慢地描摹。“这种撕裂伤不是拳头和牙齿能造成的。有人虐待过你吗?” 尼古拉啊了一声,“那个啊,是原来在学校的时候被老师用鞭子打的。”他半扭过头,让肿起的那半脸颊贴在冰凉的门板上,由于角度问题他只能看见男人那对绷成一条线的薄唇。年轻人眨了眨眼,小声恳求道:“别追究了好吗?都过去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见男人长出一口气,薄且干燥的唇瓣被从那条线里释放出来。压制着他的力量消失了。他在男人的指挥下跪趴在那张柔软干净的大床中间,高高翘起臀部等着他的金主把阴茎捅进来。浴袍滑落到一旁,只有两条袖子还欲盖弥彰地套在他胳膊上。现在他有空打量这间客房了。四周的墙漆成浅薄荷蓝,在温暖的床头灯光映衬下呈现出一种柔和的绿色,窗帘是颜色配套的拼色铅笔褶,床头柜上只有一个藤色纸巾盒——他的金主到底是有多喜欢艺术品啊,连床头的墙上也挂着油画。与昏暗可怖的黑云相比,小船上闪烁的灯火显得摇摇欲坠,偏偏月亮于云中缝隙现身,照亮了汹涌的海浪和远处险峻的悬崖。*他仰起头看着那幅油画,随即感受到有什么东西伴随着微凉的液体挤进了他的屁股。不是阴茎。他忍耐着灵活的手指在肠道里抠挖的不适扭过头催促道:“你在干什么——直接进来就好了。” “不行,”年长者的语气不容置喙,“你会受伤。” 那你还真是体贴。尼古拉把头转回去翻了个白眼。他的后穴分明刚被一个醉汉操过,就算他还年轻,现在那里容纳下两根手指也绰绰有余。细碎的水声沾湿了他的额头,初秋的清爽夜晚在今天却格外燥热。第三根手指也挤进来的时候他突然听到身后的人出声:“你今年多大?” 尼古拉不可置信地哈了一声,第二次扭过头瞪着这个喜欢瞎操心的嫖客:“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注意到男人重新拧起来的眉头,他故作夸张地叹了口气,“放心,我十九岁,不会让你进局子的。” 男人真正操进来的一瞬间尼古拉抓紧了身下的床单。龟头圆润,柱身饱满硬挺,尺寸够长够粗,能轻而易举地碾过前列腺操进更深处,比他在公园里遇到的又细又软或是廉价情趣旅馆里的短小虚发不知强多少。他甚至从贴心的金主那里得到了半分钟的适应期,期间身后的人只是缓慢地把阴茎抽出来再试探着往里送。待他能把粗长火热的性器整根吃下,随之而来的猛烈操干让他几乎跪不住。男人一手揽着他的腰胯,一手捏着他的肩颈以免他瘫在床上,像使用一个飞机杯那样把年轻人的屁股操得汁水飞溅。可惜他没钱,他张开嘴随着撞击的节奏发出享受的呻吟,就冲这根鸡巴,他愿意倒贴钱跟这个男人上床。 他们在客房的床上折腾了快一个小时,从后入位换成经典的传教士体位,期间尼古拉被操射了两次。一浪又一浪的性高潮过去,他以为天都快亮了,用余光去瞥才发现窗外依旧充斥着午夜的黑色。不如说时间过得比他想象的要快得多。尼古拉浑身瘫软歪倒在床边,涣散的目光里男人把盛满精液的安全套从尚未完全疲软下去的阴茎上褪下来,打了个死结扔进垃圾桶,又从床头柜上的纸巾盒里抽出两张纸巾擦干净下身,这才在他身边躺下。 飘散开来的苦香烟草味让尼古拉清醒了一些。上次抽烟还是在两个月前,这时候要是能讨得一根烟抽,那才算得上舒服呢。他爬起来,晃了晃脑袋开始在满是褶皱的床单里寻找自己的衣服,过了两秒才想起来他的一身破衣烂衫还在楼下的浴室里。他扭头去捞那件匆匆下岗的浴袍,这才发现男人竟然在抽烟斗。一个有洁癖的人显然不会和招来的男妓分享如此私人的东西,蹭烟抽的计划登时宣告破产。 他的金主显然也看出了他想要起身离开的动作,语含微愠道:“你要去哪?” 明知故问。尼古拉腹诽,嘴上如实答道:“我该离开了。这里本来就不是我这样的人能出入的地方。”说完他把浴袍披在身上,朝着男人伸出手,“二十欧,麻烦付现金,我的银行卡被冻结半年了。” 在他拿到报酬溜下床前,男人抓住了他的手腕:“包夜多少钱?” 尼古拉穿浴袍的动作停了:“一百欧。陪聊要加钱。”说完他朝这个寡言但多事的中年人挤了挤单边眼睛,“但是我比较善良,看在和你做这么爽的份上,今天陪聊免费。” 男人打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摸出一张一百欧元的纸钞放在两人中间:“那么今天晚上你是我的了——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还要名字?这年头的嫖客都这么肉麻吗。尼古拉抓过那张崭新的绿色钞票卷成一小条,像别烟那样别在耳朵上。收好报酬后他抿了抿嘴唇,对金主报以一个他最擅长的纯真微笑:“尼古拉·伊夫什金,人们都叫我尼古拉。” 说完他看到那双蓝眼睛亮了一下。橙黄的灯光往男人无光的瞳孔里揉进水波,把冷淡锐利的蓝色晕染成温柔的橄榄绿。他提起两侧脸颊肌肉,嘴角向上扬起一个动人的弧度。这个男人第一次对他笑了。 “我叫克劳斯·耶格尔,”他把那只红棕色的烟斗从齿间取下来,侧头对年轻人交出自己的名字。听得出此时男人心情很好,“克劳斯是我的小名,大名是尼古拉斯。我们的名字是同源的。” “好的,耶格尔先生。”这个德国人居然不是叫弗里茨或者汉斯,多少让人有点失望。不过其实他也无所谓嫖客的名字,反正过了今晚就会随风消散在汽车尾气里。尼古拉重新趴回床上,支起一侧手肘撑着脑袋望向他今夜的主人:“你要休息一会儿再来一轮吗?我还可以继续。不过明天不是周末,为了你的工作效率,我不建议你操我太多次。” “不必了。”耶格尔嘬了一口烟斗,两股烟雾从他的鼻孔里缓缓氤出,“把你的电话留给我。” 这句话让年轻人脸上堆出的营业性微笑尴尬地僵在原地:“不好意思,我没有手机。我身上但凡值点钱的都被我卖了。” “那我应该去哪找你?” “就在公园门口那条街上,我只在那一片接客。”尼古拉撑起身子指了指窗外,“很容易找的。” “我不是每次都有时间亲自去接你,”耶格尔说。灰白的烟从他的薄唇间散出来,在面前形成一团影影绰绰的雾,叫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而且也不会总是在这里。电话联系比较方便。” “你是想——” “我想按月包你,”烟雾被说话时的气流喷吐驱离,这个男人娓娓道来,“我不懂你们的行情,所以我直接问了:你需要多少钱才能不去和别人上床?” 尼古拉坐在床上,第一次大胆直视那双醉人的眼睛。唐突直视别人需要莫大的勇气,并且总是带有侵略性的,或者说是一种挑衅。耶格尔正同样直视着他。现在他看清楚了。那双眼睛里闪烁的不光有欲望的火光、真挚的邀请,还有某种他看不懂的、比欲望更深沉炙热的东西。如果把耶格尔的眼睛比作湛蓝的海,那现在他所面对的就是最深的海沟里永远在沸腾翻滚的岩浆,被闷在厚重伪装里燃烧得赤红一片,让人怀疑那是否是地狱的入口,惶恐不安的同时后背上的汗毛又因为兴奋根根竖立。 半晌,年轻人垂下眉眼思索片刻,朝他张开五根手指:“这个数。” ——他以为耶格尔会干脆利落地拒绝,至少会皱一皱眉头说一句太贵了,毕竟他这种路边的便宜货色远远不值这个价。在德国有将近四分之一的家庭月收入过不了两千五百欧元大关。一个月能赚到五千欧元的只会是典型中产阶层及以上。过去令他头痛欲裂的房租是每月二百五十欧元,他至少要被人无套内射十次才能不被房东扫地出门。不说五千,四千就好,三千也行,最低两千五。他在心里盘算着,只要他一个月能拿到两千五百欧元,他就不用忍受带着酒臭的唾液啐在脸上,为了一个烟头和对街的婊子骂得地崩山摧了。 令他没想到的是耶格尔眼都不眨地答应下来:“可以。有需要的时候我会提前给你发消息——随叫随到,能做到吗?” 太危险了。他听见脑子里有个声音叫他反悔,而他的舌头已经爽快地吐出了单词:“成交。”

*此处的画为约瑟夫·马洛德·威廉·透纳的《海上渔夫》

2. 在尼古拉·伊夫什金被克劳斯·耶格尔包养的第一个月里,尼古拉总共被召唤了三次。第一次实际上就在耶格尔初次买下他的第二天晚上。他们重复了从公园走回来和在客房做爱的过程,在浴室里清理身体的时候顺理成章地又来了一轮,把光洁的大理石地板搞得像刚经历完诺亚大洪水。完事之后尼古拉披着又一条新浴巾趴在沙发一头,金发末梢的水珠滴在刚打完蜡的木地板上。男人把用燕尾夹夹着的五千欧元现金放到他面前的茶几上,神色就像端来一杯咖啡那样稀松平常。 尼古拉瞪大眼睛,抓起那一小叠紫红色的钞票用拇指反复拨弄:“这个月的全都?嘿,其实你没必要先付……” “只有这个月,以后我会在每个月月底的时候把钱打到你的账户上。”耶格尔点燃烟斗,看着他的大男孩儿把那十张钞票捏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数,“手机和电话卡,新衣服,日用品,房租,还有新银行卡,这些都需要钱。” “你就不怕我卷了钱就跑吗?”尼古拉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 说完他意识到自己好像说错了话,因为耶格尔把烟斗举到嘴边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为了缓解尴尬他别开了脑袋,拨弄钱夹的拇指压在纸钞边缘。两个人谁都没有冒然开口,很快崭新的五百欧元的边缘开始潮湿打卷。 “没关系,”到最后他听见年长者蕴含着笑意的低沉嗓音,“无论你跑到哪儿去,我都能找到你。” 尼古拉猛地抬起头,目光直直撞进耶格尔湛蓝的瞳眼里。那时他尚不知道自己会在仅仅一周后就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钱拿到手的第二天,他从床上爬起来,吃完前天中午剩的一块黑面包权当早餐之后去最近的营业厅买了新手机和电话卡,然后给耶格尔发了一条短信把自己的新号码告诉他。等待回信期间他买了包烟,简单谷歌了一下他的金主到底是何方人物。于是数不尽的克劳斯·耶格尔朝他涌来,从国防军上校到高速公路警察再到天主教神父都有,但没有一个是他认识的脸上带疤的男人。 管他呢。他把烟夹在指间深深吸了一口,熟悉的烟草味道让他感受到一种轻飘飘的快乐。好奇归好奇,只要能按时按数给他钱,他才不在乎对方是谁。 而他的金主迟迟没有回应,这让他陷入一种记忆出错却无法证伪的焦虑中。直到中午吃饭的时候,他终于收到一条简短到不能再简短的“好的”二字作为回信,悬在胸口的一块石头才总算落了地。毕竟如果任何一步出了错,那这五千欧元就会是他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内的生存保障了。今时不同往日,他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有一分花一分了。为了让金主看到他确实有在认真“工作”,尼古拉买了几件帽衫和衬衫,还有一深一浅两条牛仔裤,而后添置了一些卫生用品用以把自己收拾干净,接着把剩余的时间都拿去在整座城市里闲逛。他的出租屋在公园西边,沿着公园街走过三个十字路口之后往北走二百米就是亟待拆迁改造的老城区。和大大方方坐落在马路边上的漂亮别墅不同,又脏又旧的老房子只能和阴沟里的老鼠一般躲藏在见不到阳光的城市背面。他不愿意在那栋窗户都只有一扇的小房子里待太久,只当是个有瓦遮头可以放心睡觉的地方,更遑论把那里当作自己的小窝。狭窄逼仄的环境会让人错觉胸廓被压缩、肋骨被勒断,分明没有受伤却也喘不过气。 整整一周过去,耶格尔都没有再联系过他。对于一个一晚上最多接过七个客人的站街男孩儿来说,这样的生活清闲到让他感到惶恐。不,不光是他的身体在停止滥交之后产生了某种类似戒断反应的、对做爱的渴望,或许还因为被镌入骨髓的恋痛开始上浮。疼痛感是身体在提醒灵魂:你还活着,而在纸醉金迷的现代社会,有太多手段可以减轻和抵消这种重要信号。尼古拉对着镜子把下颌线附近的胡子刮掉时想到,他不用再为了生计使出浑身解数挽留客人,这也意味着充实了他的那些时间被空出来、让他可以无所事事。什么都不用做的空白时间是危险的,它在你以为一切过往都已经一笔勾销的时候推到你面前一些东西,勾起一些让人不那么想回忆起来的、不那么光明和美好的情愫,吸引着人下潜到回忆和思想的深处,进而在与自我的链接中沉醉、溺死。 尼古拉·伊夫什金何其聪明,自然不会去咬串在明晃晃鱼钩上的饵。他决定重新到公园门口拉生意,反正他的金主有需要的时候会提前通知他。耶格尔这样的精英人士也许会在高尔夫球场待一下午,或者坐在三十层高的大厦里抿着红酒开两个小时的会,但总归不会在大街上闲逛。只要做好清洁工作,谁也看不出来他出去接过客。退一步说,就算真的倒霉被发现了,他相信他体贴的金主会原谅他在工作之余赚点外快的行为的。 然而上帝似乎有心惩罚他的越界行为,周五的晚上本该是一个城市最热闹的时段之一,往日里那群游手好闲喜欢到处找乐的人却不知所踪。尼古拉在九月的凉风里只穿着一件衬衫吹了一下午,终于在八点多的时候遇到一个谢顶的中年男人。他差点把嘴皮磨破才和这个抠抠缩缩的家伙谈妥了价钱,正要去找一家便宜旅馆,口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地闹出了动静。他还没来得及把手机铃声设置成自己喜欢的曲子,默认的来电提示音以最大音量叫嚷起来,把昏暗中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尼古拉在中年人重新开始飘忽不定的眼神中划开屏幕。他都不用看是谁。会给他的新号码打电话的只有一个人。 没有任何声音和礼貌性的问候传来。他努力收起语气中好事受挫的不耐烦,装作赋闲在家的轻松样子:“耶格尔?” “我记得你说过五千欧元足够你不去和别人上床了。”不知道是不是人声被拾音器收录扭曲的原因,电话里的男声听起来仿佛裹挟着重重乌云。 “嗯,是的。”他一手按住客人的小臂,一瞬间错觉天上地下四面八方,无数只冰蓝的眼睛正盯着他,“我还没来得及对你的先付说谢谢。” “你现在在做什么?”男人仍用一贯的平淡语气,可将要凝结成实体的不悦让这句话形同拷问。 “现在?在超市外面,刚买完……” “别对我撒谎,伊夫什金。”这是耶格尔第一次用姓氏称呼他。掌权者用一句话将年轻人拙劣的伪装撕得稀烂:“我看见你了。”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里,尼古拉无法理解从听筒里传出来的那些被他烂熟于胸的德语单词是什么意思。他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平整的石板路上,直到中年人仓皇的背影先于灯光消失,才终于想起来耶格尔在电话里对他下达的命令。 “从公园北门出来,往东看。我在车里等你。” 无需辨认,此刻车水马龙的街道上只有一辆黑色的奔驰轿车停在路边。从公园门口到停车的位置不到五十米,尼古拉破天荒地希望脚下这段路没有尽头。他越走越慢,最后十几步几乎是拖着双腿走完的。等他走到车边,右后的车窗徐徐摇下来。耶格尔正坐在副驾驶后面的位置上。在惨白的路灯光下他侧脸上的疤痕被映衬得格外扭曲鲜活,那双冰蓝眼睛里积蓄的寒气几乎让年轻人的血肉被冻僵,关节错动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吱声。 两人对视一眼。男人不带感情地抛出两个字:“上车。” 他机械地拉开副驾驶的门坐进这辆对他来说过于豪华的车里。胸前的安全带如同镣铐束缚着他的肩颈,舒适柔软的真皮座椅把他吞没。司机有没有投来好奇或冷漠的目光不再重要,从公园到耶格尔家的这一小段路被一种诡异的沉默所笼罩。他被无形的狱卒推搡着走在前面,像第一次进入这座别墅那样站在玄关里低着头不敢迈前一步。耶格尔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琥珀色的酒倒了两杯,把它们放在厨房的岛台上,接着倚着大理石台面开始一口接一口地抽烟斗。他尝试用余光偷瞄金主的脸色,然而他有限的人生经历只能看出男人满脸阴沉。 直到橡胶轮胎和柏油路面的摩擦声消失在蛐蛐叫声中,他终于听到了客厅里传来的脚步声。他还没来得及把头转回来,两根手指已经托住他的下颌,强迫他抬起头与他的主人对视。 “给我一个解释。”男人用低且温柔的声音命令。从进了屋起尼古拉的脑子就在飞速转动。就有限的接触来看,他的金主是个大忙人,通常在晚上十点过后才会有点个人时间。他不知道为什么今晚耶格尔会出现在那里,还正好卡着他接到客人的时候,哪怕稍微提早五分钟他都可以说自己是在公园里闲逛。难道有人在暗处盯着他的一举一动专门汇报给耶格尔吗?即便知道这个想法是无稽之谈,他也还是后脖颈上冷汗直冒。在耶格尔的洞察力面前,糊弄了事或撒诈捣虚显然不起作用。他相信如果他说错一个字,面前的掌控者会让他再也不能站着朝人吹口哨。 “……就像你看到的那样。”于是他摆出自己能做到的最忠诚、最无辜的眼神,大大方方承认了自己的罪行,“你很忙,我不应该浪费你太多时间,但是我——我想做爱。”说到最后一抹泪光蓄在年轻人的眼眶里,只消轻轻一碰就能滚下来,“我想和你做爱……给我一次机会,我不会再犯了。” 耶格尔仍然保持着审问的姿势。于是他眨了眨眼,让那点光芒转化成晶莹剔透的一颗眼泪顺着脸颊滑落,“别赶我走,求你。” 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天荒地老海枯石烂,又短暂得只消一道闪电划过,他被勒痛的下颌终于获得了自由。尼古拉只来得及喘了一口不太均匀的气,耶格尔抓住他的手腕,像拖一条狗那样连拉带拽把他拖进了二楼客房扔到床上。他还没从暂时的失去平衡里缓过劲来,男人便扳过他的脑袋,舌尖粗暴地撬开齿列,卷过上膛压向舌根。年轻人被这个凶狠的吻法吓了一跳,本能地伸出手来想推开身上的人。直到此时他才发现耶格尔的力气和他根本不在一个量级上,男人轻而易举地抓住他,把他双腕交叠钉死在床上。这种被完完全全控制起来的姿势很不妙,常年隐藏于黑暗中的本我警铃大作,尼古拉却明确地感受到自己心跳加速,阴茎迅速勃起把牛仔裤撑出一个三角。 耶格尔停下了亲吻,眯起眼睛解开牛仔裤的拉链。年轻人的性器立刻弹了出来。他哼笑一声,随手揉了揉那团鼓鼓囊囊的东西,满意地听到他的大男孩儿发出一声压抑的喘息。然而尼古拉却并不为此感到羞耻,他咽下口中的涎水,灰蓝色的眼睛闪闪发光,水光下的虹膜写满了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性爱(或许还有殴打)的期待,一点都不像个接客接得油尽灯枯的男妓。年长者便微笑着剥掉两个人身上的衣物,尽管那个表情更像黑豹在嗅到猎物气味时产生的费洛蒙反应。没有扩张和润滑,也没有适应期,耶格尔发泄似的操着他的后穴,把年轻人白皙的臀瓣撞得通红一片。比起没有情感往来的交易,这更像是一次对爱人出轨未遂的惩罚。尼古拉在床上呻吟、哭喘、语无伦次地道歉和求饶,依然挡不住身体被一点点操开占有。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耶格尔非但没有丢弃他,反而比其他人更紧密地填满他,向他施加更恰当的疼痛,为他带来更鲜明的性快感——尽管过程有些曲折,但他的目的达到了。作为回报,他能做的只剩下用他没什么脂肪的大腿夹紧年长者的腰,在屁股上挨巴掌的时候收缩肠道用力吮吸身体内的性器。 “记住,是我买下了你,”在因为过于强烈的高潮失去意识前,他听见耶格尔说,“你是我的。”

经历过这个起因不太理想但结果还算愉快的小插曲之后,尼古拉便没再挑战过耶格尔的耐心。第二次收到消息的当天晚上六点,他准时穿着一身干净的衣服出现在了白色别墅的门口。他的金主正在玄关处等他,门铃的第二声还没响完年轻人便被迎进了屋内。 耶格尔今天难得有闲暇,要多做些事情把失去的时光补回来。他们先是一起享用了一顿晚餐,尼古拉对作为主菜的周日烤肉赞不绝口,一度以为他的金主提前叫了外卖送餐服务,直到男人单手撑着下巴对他说:“你喜欢就好,不枉我花了两个小时守在烤箱前面。” 尼古拉下意识发出一个鼻音作为回应,接着马上伸直脖子把嘴里的食物都咽下去,半信半疑道:“等一下,这是你自己做的?” 耶格尔点点头,直到这时他脸上才浮现出一点小小的骄傲,“我担心你吃不惯,所以没加黄芥末。” 年轻人眼中的困惑不减反增。于是他解释道:“尼古拉·伊夫什金,这不是一个德国人的名字。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来自俄罗斯,对吗?” “是的……我的家乡在莫斯科。” “你的德语说得很好,”他注视着斯拉夫人灰蓝色的眼睛,“就仿佛土生土长的德国人。” 吃完晚饭后两个人歪在沙发上,用电视里的动作电影当背景音乐聊了一会儿,又分别冲了澡后才上到二楼客房。尼古拉推门进去的房间里的一切布置都是他熟悉的样子,不同的是今天床头柜上躺着一条黑色的皮革带。耶格尔正把另外一条拿在手里反复检查着什么。 “这是?”说实话,凭借上面的一整排扣眼和金属别扣就不难猜到它们是做什么用的。尼古拉跃跃欲试地走过去把那条带子拎起来,让镶着白色绒毛的另一面冲外。他眼含期待看向这对新道具的主人,后者正用同样的目光看着他。于是他三两下脱掉浴袍,赤身裸体地站在男人面前,声音中尽是难以掩饰的兴奋:“要玩点新鲜的吗?” “有件事我想确认一下。”耶格尔用行动表示肯定。男人拉起他的手,在大男孩儿难掩兴奋的注视下手法娴熟地把腕带从下往上拉紧,让柔软的皮毛面料包裹住年轻人的手腕。他一边做着这些事一边娓娓道来自己的推测,“第一次问起你的伤时,可能你自己没发现——你几乎是在炫耀那些痕迹。”他把扣针别进倒数第二个扣眼,又把过长的束带一点点塞进作为固定扣的细皮圈里。另一只手腕也如法炮制,“上周五晚上,我发现你在双手失去自由的时候呼吸更急促,勃起更快;没有扩张的性爱只会带来疼痛,可你的反应明确地告诉我你很享受。” 尼古拉静静地听着,呼吸加快使他的肋侧在胸廓扩张时被肋骨撑出几缕阴影。光是看柔软顺滑的皮面就知道这对小东西肯定价格高昂。腕带稍有重量,贴在手腕上又宛如第二层肌肤那样完美。耶格尔从抽屉里拿出一对尾端被一小节金属链连在一起的挂扣,一左一右扣在束带正中的一对D型环上,让这对腕带变成一副皮革手铐,“似乎对常人来说会引发恐惧和危机感的粗暴对待会让你更兴奋。” 他突然伸出手按在尼古拉的胸腹处用力一推。年轻人此刻还在欣赏自己手腕上的杰作,登时重心不稳仰面朝天倒在床上。男人抓住那节金属链向上提,尼古拉的双手自然被带到了头顶。他低下头看着满脸错愕的青年,两个人鼻尖相触,那双醉人的蓝眼睛近在咫尺,眨眼时弯曲的睫毛扇动起的微弱气流都被皮肤一一觉察。太近了。像是潜水时被下降水流捕获,心和身体在绝望中不断下沉,氧气耗尽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刹才能见到海洋向你展示的最纯粹的颜色。 “是因为对我的信任?还是喜欢被控制?喜欢疼痛?”年长者放低声音确认,一对薄而干燥的嘴唇就贴着年轻人的唇角嗡动。 “是的……我喜欢,我喜欢你对我做的一切,”尼古拉听着自己断断续续地吐出单词,宛如空气被水压挤出肺叶变成一串气泡从水中逃逸。某种长期以来堵在胸口的东西正如同一颗卵缓缓通过喉咙获得自由,“因为被控制的时候无需思考,因为疼痛能让我感觉到我还活着。”

就像戏剧需要序幕铺垫氛围、设置悬念,有了前几次接触,耶格尔终于在第三次“召唤”中对尼古拉展示出了鲜为人知的另一面。对于金主的打算一无所知的年轻人第一次被迎进了主卧里。他吃惊于这个房间的装修风格和其他对比之迥异。和整体氛围恬淡闲适的北欧田园风不同,主卧里的家具都选用了厚重的棕红色。一般人不会在买下一张昂贵的大床同时把原本的床头拆掉改装上铁栏杆。位于四角的床柱上各有一个金属环,它们会在需要把某人四肢拉开捆在床上的时候发挥作用。透过玻璃柜门能看到两组展示柜里摆着的都是各种颜色各种尺寸的眼罩、束带、项圈和绳索,甚至还有两条毛茸茸的肛塞尾巴。最让他惊奇的是天花板上竟然装了一组形似单杠的悬吊装置,边缘的铰链使得整组装置可以在一定范围里转动。很明显,这个房间就是耶格尔为了调教他的伴侣而制作的大型玩具。如此私密的东西竟然被拿出来与一个站街男孩儿分享,叫他怎能不兴奋。尼古拉控制不住地把目光投向这个房间里的每一样东西,想象一个又一个道具被加装在他身上的触感,手脚开始为还未存在的束缚发紧。自始至终耶格尔都倚在书桌上,带着一种上位者特有的骄傲和从容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 年轻人忍不住问:“你之前和人在这个房间里玩bdsm吗?” 耶格尔看了看他,过了一会儿才不疾不徐说道:“很早之前我就有这种想法了,所以定制了一些道具,可惜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他从一个做工讲究的包里拿出几支皮鞭和皮拍摆到床上,尼古拉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挑一个你喜欢的吧。前天刚完工送到的,法国小牛皮,手工缝制,保证不会因为受力不均导致皮下出血。” “天,这套东西肯定要不少钱。”尼古拉用指腹抚摸着奶油一样柔软光滑的革面,下意识说道:“其实你没必要……”你没必要为了满足我的需求把珍藏的东西拿出来。支配与服从关系的形成需要双方的信任和由此带来的平等的权力,比起性交易更深刻也更私密。而我不过是一个被按月包养的男妓,从最开始我们的地位就是不对等的,所以我们之间不能也发展不出来这种关系。他想这样说,但是耶格尔用为他戴上项圈这一个动作把后面的话都扼止在了他的喉咙里。 “你说过在我花钱买下的这段时间内对你做什么都可以,对吧?”男人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着一边调整项圈的位置,把松紧调整到轻微有些束缚感又不会影响呼吸的程度,“那么我要求你不光对我打开双腿,还有你的心,你的灵魂。尼古拉,我要你在这段时间里完完全全属于我。” 他伸出一根手指勾住项圈上的D环,稍微用力就使年轻人不得不仰起头,把最脆弱的脖颈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更何况我喜欢看你挣扎,喜欢听你被逼到边缘的叫喊,这对我来说是比操你那对没什么肉的屁股更赏心悦目的事。既然你还有力气关心我,我想我们可以在上次的基础上再加一轮。” 他们在不到三十平米的一方小天地里尽情游戏,仿佛以无穷精力探索伊甸园的唯一一对人类。耶格尔没有选择尼古拉伤痕累累的后背下手,而是执着马鞭把年轻人的臀瓣连带着大腿内侧拍打得一片殷红。比起单方面施加疼痛,他的动作可以说是小心翼翼,避开了所有显眼的位置,确保不会留下伤疤。年轻人刚开始还为不痛不痒的掌掴哼哼唧唧,很快便沉沦在疼痛和恐惧被杏仁核重定向后形成的快感里。耶格尔身上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气质,使得这个男人很懂如何支配别人,应用到这种场合中就显得他比年轻人自己更了解这具苍白的身体,在那之前尼古拉从来不知道自己会被踩着阴茎射出来,会贪恋项圈被身后人拽紧时带给他的窒息感。 游戏结束过后已是深夜,尼古拉恋恋不舍地起身穿衣准备离开。虽然他很喜欢耶格尔,但除非金主主动发话,他是绝不会在别人家过夜的。 “总是这样跑来跑去有些麻烦,”耶格尔望着他,用一贯的平常语气开口。顺着男人的视线他看到自己腰上的指印迟迟不肯消退,“我建议你搬进来住——如果你不嫌弃的话。” 尼古拉眼神里的错愕结结实实驻足了一秒。刚捞起来的长裤从手里滑落到地上发出噗啦一声。 “你知道吗,你是我接过的客人里第一个允许我踏入他们家门的,”他扭过身子,注视着一脸认真的男人半开玩笑地说:“现在你竟然还邀请我,一个靠卖屁股活着的男人,住进你的别墅里。耶格尔——我是不是花光了这辈子所有的运气才得以遇见你?” 耶格尔坐起来,用一只手拨开他额前的碎发,在他还泛着红的额丘上落下一吻。 “是我花光了所有运气才遇见你。”他因放低而沙哑的嗓音顺着颅骨,没有任何阻碍和损耗,径直传入尼古拉的大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