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    双重人格藏×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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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

神爱世人,但是我爱你。   

  

01.

“怎么了,藏?”迹部景吾问他。

他说着,一边给自己打着领带,走到了白石藏之介的身边,垂下眼帘,看着他将手里最后一片吐司抹上了乳白色的沙拉酱,盖在了切得齐整的番茄片上,完成了制作三明治的最后一个步骤。

白石藏之介身子一转,就用胳膊揽过了他的腰,亲他额前被晨曦映照得明媚的金发,说小景起来的真是时候,早饭刚刚做好。迹部也去亲他,柔软的唇瓣贴过了白石的眉骨,然后轻蹭着向下,吻他的眼睑,吻他的脸侧,最后才去吻他的唇。白石藏之介照单全收,他顺着迹部的动作回吻他,但亲又不好好亲,舌尖到处作乱,牙齿也去咬他的唇,非要把金发碧眼的小少爷折磨得喘不过气,搂着他的脖颈扭着脸躲他的吻才肯作罢。

“藏,你到底还让不让本大爷吃早餐了,啊嗯?”迹部景吾的眼里却看着他笑。

白石藏之介忽地箍紧他的腰肢,力道之大甚至让迹部的心跳都蓦地漏了一拍。白石就这么抱着他,下巴搁在他的颈窝,鼻尖蹭过他的侧颈,只是浅吻,也不说话。迹部方才刚刚系好的领带又被他抽走,白石像狼犬一样,用齿尖叼起他脖颈的一小块肌肤慢慢厮磨,从喉咙里滚出了一句脏话。迹部自己被他弄得又疼又痒,没听清这声,只当他玩性忽起,便拍了拍他的背,说藏,你是不是不想让本大爷去公司了?白石的动作停了一下,随后便放开了他,棕色的眼里还是一片粼粼不尽的温柔,他说啊啊,那小景快吃饭吧。

“我一会儿还有个视频会议,”迹部咬了口三明治,然后又接过了白石给他递过来的一杯还温热的咖啡,“藏,我先走了,要不然来不及了。”

“好。”白石笑眯眯地看着他套好西装外套,“路上注意安全。”

“你也注意点去学校的时间,不要迟到了。”迹部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角,随后又对他眨了眨眼睛,“那么,晚上见,白石教授。”

直到那时,迹部景吾都还没察觉到白石藏之介有那么哪怕是一点的异常。等他坐上了驾驶座,系好了安全带,将轿车发动之后,他才隐约想起来,昨天晚上入睡前,白石藏之介俯身去亲他的眼睛,问他明天早上想不想喝味增汤,他今天刚买了萝卜和海带回来。迹部那个时候累得不行,只软在他的怀里,说你做什么本大爷都吃。白石便笑了,去亲他的嘴,说你可真是越来越会说话了。然后又说,那明早就喝味噌汤吧。迹部说嗯,随你。

可是白石藏之介早上递给他的却是一块切得整整齐齐的三明治。

迹部景吾握着方向盘,看着挡风玻璃外面反射着日光的柏油马路,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又理了理落在额前的碎发。他想这种小事倒是也无所谓,可能是睡一觉起来,白石忽地就改变了心意也说不准。

至少他做的那块三明治也并不难吃。          白石藏之介的肩下夹着皮制的公文包,刚刚踏出公寓楼的时候,就听见了住在隔壁的老太喊他的声音。

“白石教授,”她隔着院子里那道矮小的篱笆,笑眯眯地对着他挥了挥胳膊,手上还握着松土用的小铲子,“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去上班呀。”

“啊,是啊。”白石笑着回过头和她打招呼。“想顺路去学校旁边买点早餐。”

“迹部先生是已经走了吗?”老太又感叹了一句,“真是辛苦啊。”

白石嘴角的笑意更盛了。“是啊,最近刚好是季末,要他处理的事务更多了。”他说着,迎着阳光走了过去,踏着用鹅卵石磊出的园圃小路,走到了老太的面前。“奶奶,您这大丽花开得可真不错。”白石微微躬了躬身,隔着笆篱,大概打量了一下老太身旁栽种的花丛,随后便抬眼对着她笑,眼里落着金灿灿的阳光,“花朵开得又艳又盛,茎叶的形状长得也好,真漂亮。”

老太听到他这么夸,连眼尾都多笑出了一丝褶皱,她说这都是多亏了白石你呀,要不是每次都耐心地教我怎么种这些花,怕不是现在早就已经被养死了。她说着,又看看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白石西装革履,熨烫的十分平整,顺滑的布料看不出一丝皱痕。他浅茶色的头发也淌着日光,明灿得不行,整个人又温和可亲地弯下腰,听她讲话,然后笑了笑,轻声说奶奶,您也要注意休息啊,这些花花草草总归是没有您的健康来得要紧。老太便笑得更慈祥了,说好的好的,白石教授您也快去学校吧,别耽误您上班了。白石便对她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了声再见,才转身离去。          这时,他听见藏之介冷笑了一声,说白石,你可真是惹人喜欢啊。

白石说还行吧,至少比你好。          白石藏之介在整个联邦都颇负盛名的联邦大学里任教,主要负责的是植物学。理所当然的,因着职业和喜好的缘故,他在实验室里栽培的也尽是一些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毒草,绿油油的种了一小片,有的草叶狭长,有的边缘还带了些锯齿,间或会夹杂着一些白色或者淡蓝色的小花,不起眼,但看上去倒也不那么单调。

有次白石央不住几个大一新生的请求,便领着他们来参观他自己种的这些毒草。他刚刚千叮咛万嘱咐了千万不要用手去碰,结果话音还没落,一个男生就尖叫了一声,等白石走过去的时候,那孩子的食指已经肿大了两倍有余,红得发亮。那个时候藏之介已经忍不住开始骂脏话了。白石没理他,帮孩子简单地帮处理了伤口,说幸好这些毒素不至于造成什么生命危险,然后又叮嘱他记得去校医院复查一次。

藏之介那次气得不行,他说白石,就因为你总是这样心软,才每次都他妈扯出这么多破事。

白石没说话。他想,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02.

迹部景吾总是很忙,白天也忙,晚上也忙。他位高权重,经手的都是千钧一发,又是迫在眉睫,处理财阀事务的时候,恨不得自己脑袋再多长一对眼睛,身上再多长出一双手。他已经足够惜时,就连走去会议室的间隙,都在翻阅着下属递上来的文件。如此,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察觉到白石藏之介有什么不对……但是这倒也怨不得他,白石藏之介又能生出什么事呢?他一直是那么温文尔雅,彬彬有礼,茶色的发丝是上天馈赠,温润的眼睛是人间柔情。迹部知道联邦大学的那些孩子们有多喜欢他,没有人不喜欢他,连他自己也喜欢他喜欢得不行。

他在十四岁的时候认识了白石藏之介,十五岁和他握着球拍隔网而立,十六岁时他们穿着同样一套队服,然后在他们都十七岁、还没领受成人礼的时候,白石藏之介就在联邦U17集训基地的后山上,擅作主张地吻了他。

那个时候,他轻轻地叫着迹部的名字,声音鼓足了勇气,却还有些控制不住的轻颤。

他说小景,和我在一起吧。

迹部闻言便笑了,他金色的碎发被夜风吹着落在了额前,透蓝的眼睛弯成了一座桥,让白石能踩着,一路通畅无阻地进入到他的心里。

藏之介。迹部那个时候略过了姓氏,也直接唤他的名字。他说你就是这么跟本大爷告白的吗,啊嗯?

白石也笑,然后又凑过去吻他。

所以直到迹部景吾坐在精神科的诊室里的时候,他都还仍然觉得事不至此——怎么会,怎么会呢?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的问题,他竟然从来都没有留心过。医院的消毒水的味道实在刺鼻,迹部忍不住蹙了蹙眉,却仍然无法阻挡那些气息钻进他的鼻腔,又胡搅蛮缠地冲进他的大脑。都是自己的错,迹部想。他目光一垂,看着面前坐着的问诊医生的白大褂,想到的却是白石藏之介在生物实验室里穿得好像也是这么一身。迹部景吾觉得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紊乱,仿佛得病的是他自己。

是他的错,是他这些天忽略了白石,是他最近脑子里塞的都是那些招标公告,是他的错。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问他,“迹部先生,可以开始了吗?”

“啊,可以了。”迹部回过神来。

“白石先生的这种症状大概持续多久了?”

“很抱歉,我不清楚……”

“那您是什么发现的?”

迹部用指节抵着下巴想了想。

“上个月月初吧。”他说,“那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他有些不对劲。”

“当时白石先生的症状就是现在这样吗?”

“是。”迹部蹙眉,“就……很多时候,他的行为举止像是忽然换了一个人。”

“换了一个人?”

“比如先前我们说好的什么事情,但是他后来表现出来的就好像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一样。”

“以前不会出现这种症状吗?”

“以前不会。”

“从您刚开始认识他的时候,都没出现过吗?”

“没有。”

“那他有对声音和光线等敏感紧张的情况吗?”

“没有。”

“也没有什么极端的攻击性行为吗?”

“没有。”

“所以近三个月之内,白石先生也没有受到过剧烈的精神刺激是吗?”

迹部犹豫了一下,他没有着急开口,仔仔细细地在脑海里捋了一遍他和白石在这三个月中起过的所有争执——都是微不可言的小事,过火的无非就是白石劝他早点休息,财务报表隔日再看也罢。最夸张的一次也不过是他应酬到半夜才回家,胃里盛满了红的白的,整个人又累又困,恨不得马上就蒙着头栽倒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可白石藏之介却端着碗坐在床边,认认真真地劝他喝一碗醒酒汤再睡。迹部的脑子本来就被酒精蛰得发懵,他伸手想去推开那只碗,结果一下失了手,浅色的汤汤水水洒了白石一身,碗也掉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不过那次他们倒也没吵架,白石藏之介从来不会跟他吵架,他只会在迹部蹭过去示好的时候,揉一揉他的金发,语气半是无奈半是宠溺地说小景,下次尽量少喝点酒吧。

“没有。”迹部说,“他……也没受什么剧烈的精神刺激。”

医生低头在病历本上写了几笔,中性笔的笔尖划过纸面,带出来了一阵莎莎的声响,随后把手中的笔放到桌上,动作利落地撕下了那张纸,递给了迹部。“我建议您最好还是带他去专门的医院再复查一下——”他看着迹部,轻轻摇了摇头,“虽然只是轻度的症状,还不会影响到日常生活,但是拖下去会发展成什么样……我们也不太好说。”又说,“不过您也不用太过于紧张,还是像平常一样待他就好。避免给他造成新的刺激。”

迹部说好,麻烦您了。          他在走出诊室前的最后一秒,闭了闭眼,用轻扬的嘴角代替了自己脸上的错愕,随后又将那张诊断书叠成了小小的方形,塞进了自己的口袋,才抬手拉开了门。白石就在外面靠着墙等他,双手插着兜,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也没扣,锁骨都敞着,见到迹部出来之后,他才直起身子,迎了过去。

“怎么样,小景,我说了我没什么病吧。”他笑。

“确实是。”迹部看了他一眼,“看来你今天算是白请了一次假。”

“反正调了课,总是可以补回来的。”白石自然而然地拉过他的手,“走,我们回家吧,小景。”

他是觉得无所谓,只要迹部景吾能放下心就好,但是藏之介明显有些不乐意了。他故意提高了音调,说白石,你就惯着他吧,要不然我他妈根本不用来这里,填那种愚蠢至极的表格。

白石说你闭嘴吧,那表格可是我填的,要是换成你,我们早就被拉走了。

藏之介轻哼,他说我早就受不了了,真不知道这小少爷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过了这么些年还能把你迷得七荤八素的。

白石也有些生气了,他冷下了声音,说要不是你最近不分场合,小景根本就不会想着带我们来医院。

对方似是被他说中了,嘁了一声,倒也不再辩驳。

迹部景吾在他们争论的时候已经扭着车钥匙发动了车。白石坐在副驾,脑后懒懒地靠着靠垫,然后偏过头去看他。迹部心里藏着事,现下专注着开车,神色也不加掩藏,眉尖不自觉地便有些轻皱。他把车窗下了一半,倒灌进来的风扫着他额前的金发。白石看他的额头,精致有如雕刻出来的塑像,又看他眉眼,看他微翘的睫毛,和抿起来的唇角,越看越觉得有如神造。他下意识地抬起手,用自己的手心,盖过了迹部没有握着方向盘的那只手。

“怎么?”迹部心里一惊,随后缓了口气,“别闹,本大爷在开车呢。”

“小景,”白石神色自若地看着他,“我爱你。”

迹部差点把油门当刹车踩下去,所幸最后一刻他到底是在红灯面前把车刹在了线内。他瞪着眼睛转过头去看白石,说看到没有,乱说什么呢,本大爷差点被你害得闯了红灯知不知道。语气有些嗔怒,但是眼睛里却是些许不甚明显的笑意。他的指尖勾住了白石的手指,一下一下挠他手心,勾人得紧,像是故意恼人的小猫的肉垫,但被恼的人满脑子却只觉得受用。白石忍不住了,反手拉过那只作乱的猫爪,贴到了自己的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他就听见了藏之介嗤笑的声音。

就这么点小把戏?藏之介笑他,然后又说白石,你可真是太让我失望了。

白石沉默了一会儿,才说你能不能安份一点。

藏之介只嘻笑,他说我怎么了?我是在帮你诶,你看你现在被那小少爷勾得连魂都快没了,实在是太丢人了吧。

这个时候,迹部见到指示灯牌上的绿灯亮了,便从白石手里抽出手来去握方向盘,一心好好开车。到底是名贵的超跑,起步又稳又快,白石还没回过神来,车厢内便再次被吹进了清冽的风。他这次没有去看迹部,只转过头望着窗外,从自己被风吹得凌乱的发丝中间眺望着飞速倒退的街景。迹部见他莫名地发愣,喊了他两声,白石才回过头看他。

“怎么了,小景?”他笑。

“……没事。”迹部闭了嘴。他忽地就想到了自己衣袋里放着的那张被叠起来的诊断书,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紧。

白石浅浅叹了一声,他挪了挪身子,换成了先前歪头盯着迹部看的姿势,挑了挑唇角。“嗯,小景你看……”他的语气轻快,“我这不是还正正常常的吗?况且……”白石一手拉松了绷在胸前的安全带,然后就凑过去亲他,压低了声音,“我怎么会舍得丢下你呢。”

“油嘴滑舌。”迹部一笑,“快点坐好,本大爷在开车呢。”

白石这次没听他的,只扫了一眼表盘,“不过四十码而已,死不了的。”然后又转过眼去看他,“小景今天不去财阀那里吗?”

“不去了,你都这样了本大爷哪还有心情。”迹部言简意赅。

他打着方向盘拐过了一个街角。日光顺着车身换了个角度,现在直直地晃着他的眼睛。迹部抬起手,把遮阳板拉了下来,然后随意一瞥,却偶然看见了身旁白石藏之介看向他的眼神。他浅茶色的发丝被风吹着轻扫过眉眼,鼻梁依然俊挺,唇边依然浮着浅笑,但是那双本该温润的琥珀色的眼睛里,却是难得一见的凛冽,是天色昏暗的大雪中沉寂的一潭冰封的湖面,如寒光刀刃一样的风似乎都可以在迹部的脸侧划出一道道血痕。迹部景吾心下一惊,他直到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了些什么。

“我什么样?”白石藏之介温温柔柔地开口问道。

他的语气和缓,却冷得吓人,仿佛顷刻之间便换成了另外一个人。迹部景吾近乎连呼吸都变得轻浅起来,他捏着方向盘,有些不自觉的心惊肉跳,似乎连指尖都有些发冷。他不可避免地想起现在被叠成了一小片纸块、正稳妥停当地藏匿在口袋深处的那张诊断书。          患者白石藏之介,25岁,男。入院时体温正常,脉搏正常,呼吸平稳,情绪稳定,血压血糖指标正常。患者就诊时表现安静,交谈接触被动,问话能答,答话切题,情感反应平淡,生活可以自理,但偶有记忆错乱的表现。

诊断结果: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 可能出现轻中度双重人格现象,建议前往专科医院进行复查。   

  

03.

白石从小就知道藏之介的存在。

他的童年时期在首府旁边最肮脏破落的棚户区中度过。他和母亲住的不过是一间几平方米的老式出租屋,但总胜过了几块木板加上铁皮拼接而成的摇晃的房子。那栋小楼的不远处有一条狭窄的下水沟,散出来的那股恶臭不管他嗅闻过多少次,都还是忍不住皱眉。有的夜里,他还会被这股味道从梦中熏醒,冲进鼻腔的尽是难以言述的溃烂的气息,夹杂着啤酒绿色的泡沫,刺鼻的泔水,还没有来得及凝固的残羹剩饭,或者沉浮在其中的一些死去的老鼠或者麻雀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

他的母亲年轻貌美,琥珀色的眼眸生得水汪汪的。她不太管白石,总是骂他败家子,有的时候急了,还会用穿着高跟鞋的脚去踢他,细细的后跟总是能留下许多青色的印痕,一碰就痛。白石也数不清夜里家中的来客究竟换过了多少人。更多的时候是母亲丢给他一张皱巴巴的纸币,说藏,今晚我就不做饭了,你自己去买份香肠炒饭回来吃吧。白石说好。

他还过于年幼,不知道这张已经被揉皱的纸币到底有多么沉重,亦不知道悲谶的剧本已经被命运所书写下序章,所有他从来不曾预料过的事情,从那一刻起,就被催促着悄然拉开了帷幕。

白石那次拎着跑了很远才能买到的香肠炒饭蹦蹦跳跳地往家里走。塑料饭盒还散着有些烫手的热汽,从被打结的缝隙里漏出来,扑在他屈起的细白指节上。当天的夜似乎与往常无异,黯黑的天穹已经完完全全地沉了下来,但是他已经对这棚户区极其熟悉,知道在沉黑的夜色中该在哪里躬下身躲过半高不高的晾衣杆,或者在哪里拐进哪条小道可以抄一点近路。有的窗户里开了灯,灯光滑到破落的墙体上,黄兮兮的,里面挂了个帘子做挡,但还是将肮脏污垢的玻璃映照得一清二楚。白石抬起脚跨过一些横亘在路中间断裂的木板和一堆泥灰,然后才钻进了一小栋看起来破破烂烂的两层小楼里。楼道本就狭窄,弥漫着老旧的楼梯特有的潮气,地上又堆积的尽是些纸箱杂物,他拎高了自己手里装着盒饭的塑料袋,侧了侧身,才勉强得以爬上了二楼。有几间木门排列开来,绿漆也都掉得差不多了,天日长久,又脏得不行,覆了层干泥一样,也看不出原本的色泽。白石径直走到最里面的那间房前面,才探手去摸出口袋里的钥匙。结果不等他对准锁孔捅进去,只听见嘎吱一声,门倒是被人从里面拉开了。

接着涌过来的便是铺天盖地的血腥的气息。

之后发生的事情白石已然记不太清了,任何一个杀人现场对于六七岁的孩童来说都是烹油煎肉级别的地狱。他后来也曾努力地回想过母亲是何时被暴匪盯上的,但终究是无果。在那片棚户区里,美丽是罪,死了丈夫的女人的美丽更是罪无可赦。那个时候就连他自己也差点命丧于此,是藏之介站出来救下了他。白石当时已经吓得昏迷了过去,他不知道藏之介是怎么趁着那男人向他扑过来的时候,弯着身子敏捷地躲过,随后又抬脚,狠狠地踢上他鼓胀又绵软的下体,接着便从男人失力的手里抢过那把母亲曾经为他削过果皮的刀,在她僵直的尸身前面抬起手,往那个面色惊愕的男人身上刺出了数不清有多少个血淋淋的窟窿。

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早就摔了下去,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盒盖被撞开,焦黄的炒饭仿佛山体倾倒,雪崩滑坡,然后又被水泥地上涌流过来的鲜血冲刷,腥味浸透了米粒,又圆又薄的香肠片也被染上了不尽的深红。

藏之介趁他昏过去的时候已经悉数处理了所有的后事,等白石后来悠悠转醒的时候,只见到自己手里握着一柄已经断了一截的铁锹,正往他母亲的坟丘上盖上了最后一捧土。他怔了许久,便席地一坐,倒也没哭——毕竟他的母亲这么些年活得仅仅像个代名词,白石一向都是自己顾着自己,感情倒也是真的算不上许多,只不过毕竟惨死,总还是有些触心。他感觉自己的脑子硬得像铁,又像劣质的黑灰色的蚊香,轻轻一掰就碎了,碎得一块一块,煤渣一样的,都是他刚刚结束的童年。白石不说话,只觉得自己心里面塞的都是无关于他母亲尸体的其他种种世物,鼓胀,难受,麻木,但就是没有剩下多少悲痛的感觉,他想自己许是该哭一场,却又掉不下泪。

这时他感觉到了藏之介看过来的目光,阴森森的。

白石小心翼翼地开口问他,你是谁?

藏之介说,你没必要知道。

然后顿了一下,又说,首府里有一所联邦最大的福利院,我们就去那里,我知道那里是特意做好人的地方,他们不会拒绝我们的。

白石沉默了一会儿,说,好。          藏之介说得极准,福利院果然二话不说就收留了他们。有和蔼可亲的大人过来领着白石去换洗了一身干干净净的衣服,又特地给他盛好了饭,然后坐在一旁看着他吃完。白石极少才能吃到这种白嫩的新鲜米饭,一粒一粒口感饱满,单单是这一碗米饭,就不知道比他当时馋得不行的那家小摊上的香肠炒饭要好吃出多少倍。他低着头吃饭,用的是洗净的铁勺。有大人围了过来,怕他吃急了噎着,还给他端了碗汤。白石抬头对着他们笑,他在一片刺目的闪光灯下,笑得乖巧无比,嘴里刚说了句谢谢,便又被不知道是谁给揽进了怀里,拉着他对着乌泱泱一片相机,说这就是我们福利院应该为联邦做的事情,我们就是应该保护好儿童,照顾好儿童!

白石在一片掌声里,想的却是可惜了,那碗汤他没喝尽,还剩下了一点。        

04.

但一切终归是在他遇见迹部景吾之后起了些变化。

白石藏之介本就足够优秀出挑,用福利院唯一的名额去参加小学联考,结果考出了放在整个首府都极高的成绩,于是顺其自然,受着联邦的资助进了那所最好的公立中学。他喜欢运动,喜欢把自己身上的筋肉都锻炼到有一瞬酥麻的快感,所以脚下的足球可以被踢出漂亮的倒挂金钩,转过身拿着篮球也可以投出一个压哨的三分球。如此,运动社团个个都想拉他去做正选,但白石总是笑着拒绝——不过是消遣而已,不想太上心。

迹部景吾出现的正是时候,他那一天恰好领着那所著名的私立贵族中学的网球部正选来这里打训练赛。他们一行人在各种女孩子的尖叫声中浩浩荡荡地踏进了网球场的时候,白石都还不知道这事。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其他学校的人已经过来了,正在用毛巾擦着额前滴下的汗,坐在场边的长椅上喝水。结果他的目光顺其自然地一转,就对上了看过来的那双透蓝的眼睛。

“喂,你,叫什么名字?”迹部景吾对着他笑,眼底的泪痣衬得他的眉眼都在熠熠生辉,“打得还不错嘛,和本大爷来一场?”

“……我?”白石怔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抬手指了指自己。

“啊嗯,就是你。”迹部应了一声,随后便单手撑着看台边,轻轻松松地就拿着网球拍跳进了场内。

白石眯着眼,看他耀眼的金发的发尖随着动作起落。迹部向他走来,有如私自降世的神祇,肩上和眼里都落着白灿灿的日光,晃得叫人不像移开眼睛。白石没有动,他看着迹部景吾一步一步地踏着橡胶场地走到了他的面前,身影挡住了大半的天色,逆着光垂眼看他。

“来,跟本大爷打一场。”迹部说。

白石没说话,他在心里思忖,想他自己刚刚才打完一盘,现在手腕都还有些酸,要不然就推说下次吧,反之总是有机会的。

然后他听见自己说,好。   

  

05. “白石藏之介,你……是不是疯了!”

迹部景吾侧过脸骂他,然后下一瞬间就被顶出了一声轻哼。

白石压着他的腰,用力向里面一撞,便又觉得进得深了深,破开了些层层叠叠缠过来的软肉。他俯下身去咬迹部的后颈,白皙细嫩,却也没有留力,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齿尖陷进了皮肉里,咬出一圈超过了青紫色的深色的牙印,甚至还破了皮,缓慢地淌出了几滴血,顺着迹部的脖子滑落下去,留下了一道鲜艳的血痕。迹部景吾疼得连攥着床单的指尖都在轻颤,他低低地叫了一声,方才骂人的气焰瞬间矮下去一截。结果他刚可怜巴巴地把头埋进被褥里,就被身后压着的那个男人掐着下巴拧过了脸。

“怎么?”白石笑嘻嘻地看着他,“你不是很喜欢被他操吗,嗯?”

迹部轻轻喘着气,他睁着那双已经被泪水濡湿的蓝眼睛看着白石,整个人都吓得有些发抖。白石低头去亲他的眼睛,唇瓣贴上了刚刚哭过的睫毛。迹部闭上眼,他觉得自己的下身疼得要死,脖子后面也疼得要死,那个男人下手根本不知轻重,他掐迹部的腰,拽他的头发,咬他的肩膀,每一下都是用了十足的力气,不是想让他爽,仅仅是想让他感觉到疼。迹部起先还想反抗,他抬脚去踹他,结果脚腕反而被人捏住,白石换了个角度,拉开他的大腿,就又挺身插了进去。迹部到后来意识都有些昏沉,嘴里却还在骂他,然后骂他的那些话又被大开大合的抽插撞得零碎。

白石藏之介和他仿佛不是在做爱,而是在让他受刑。

迹部心里有些怕了,他还从来没和白石的另外一个人格打过交道。白石藏之介——那个他认识的白石藏之介——从来不会这么粗暴地对他。他曾经在无人的街道背着喝醉了的迹部一步步地走回家,也曾在着急的时候赌咒发誓说他这辈子都不会让迹部为他流泪——是很幼稚也很孩子气的誓言,但是无所谓,迹部喜欢。他爱他,爱的就是他的温柔,他穿着白大褂倚着实验室的门槛对他笑,笑起来时轻轻勾起的唇角……实在是太多了,迹部数不清,他还爱他高挺的鼻梁,修长的手指,常常扣不到最上面的衬衫,和里面裸露着的漂亮的锁骨。迹部景吾和他的第一次发生在他们成人礼的当晚,白石藏之介搂着他,小心翼翼地进入,又怕迹部受伤,来回磨蹭,急得只知道低头去吻迹部。迹部反而是更加难耐,他搂着他的脖子,说藏,你倒是……给本大爷动一动啊。

藏之介见他的神色有所触动,便是知道他又想起了那些白石于他的往事。他心下火起,压着迹部抽插得更加凶狠,直把他干得嗓音都染上了哭腔求饶。迹部早就跪不住,他的腰被对方捞着,大腿根被撞得一片通红,甚至还在轻轻地抽搐,穴口因为性器抽插而被带出来的精液和淫液也沿着皮肤往下滑。藏之介拽着他的发根强迫他抬起头,然后去咬他的耳尖,一边吹气,一边低声说小少爷既然想给我下药,那就直说啊,何必这么偷偷摸摸的呢?我应该比白石更能满足你吧。

迹部痛得呜咽,他听了这话,眼泪更是淌个不住,“对不起,”他哭着道歉,“那、那个药不是……是医生说有助于你的病情,我才……”

他心里有些害怕,里面却又夹得紧了一些,湿热的肠道更是不留缝隙地裹紧了那根肉刃,直把身后的男人吸得低喘出声。真是个婊子,藏之介骂了一句,这都他妈可以爽。然后他便抬起手,使劲拍了一下迹部挺翘的臀肉,力道之大以至于他的手心都有些酥麻。迹部叫了一声,腰不自觉地扭了扭,那片挨打的肉色已经泛起了浅粉。他这下连骂人都不敢了,只想下意识地逃开男人的禁锢,却被那人用双手卡着胯骨拖了回来,又猛地插到了体内的最深处。

“白石他……居然为了你这种货色,强行用意识压着我昏睡了这么多年……”藏之介一边挺腰插他,一边抬手扇他的臀瓣,然后又用力去抓,去揉,看软肉从指缝间溢出,“当时是我醒过来,是我……救了他,你这种小少爷,你什么都不知道!”

迹部景吾刚刚已经被他操得射过了一次,现在脑内都是还是嗡嗡的杂音。藏之介也不给他喘息的机会,拽着他的胳膊,把他强行翻了个身,双手掰开他还在打颤的腿根,那根还硬涨的性器就又顶上了微微收合的后穴。迹部满脸都是泪水,金发也一缕一缕地粘在前额,眼睛半眯着看他,那颗泪痣仿佛都被洗涮得透彻了些。

“求你……”迹部的声音都软了许多。

藏之介笑了,他扶着自己的性器,浅浅地刺进去,只等穴肉缠过了圆润的龟头后,又撤了出来。“求我什么?”他的声音柔和,“迹部不说清楚的话,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迹部闭上眼,偏过了头,结果下一刻就被插到最深处的性器惊得瞪大眼睛。后穴早就过了疼痛的阶段,他现在只能感觉到不够。“求……求你,快一点……”迹部说完,就又哭出了一行眼泪。藏之介听了,俯下身搂过他的腰,细细地吻他的泪水,然后亲了亲他的鼻尖,又吻过了他已经红肿的双唇和满是吻痕的侧颈,最后用力咬在锁骨上。迹部惊呼一声,结果口中就被塞进了两根手指。男人作恶似地撑开他的齿关,模仿交媾的动作在他口腔里一来一回地抽插。迹部觉得难受,只能从喉间滚出黏稠的呻吟。

“这不是喜欢得要死吗?”

藏之介轻哼了一声,又用指尖去揪弄迹部胸前已经硬如石子的乳尖,捏着揉搓,满意地听见身下的人连喘息都变了个调。他一边慢慢地插他,一边低头,用嘴叼住迹部一颗肿大的乳头,用舌尖来回拨弄,又用齿尖轻轻碾磨。迹部爽得仰过了头,嘴里只胡乱求他不要,结果胸部却又往他嘴里送了送。藏之介咬着他的乳肉,轻笑了一声,性器又直直地撞上他的前列腺。迹部哼了一声,腰肢也猛地一挺,然后挺立的阴茎便又吐出了一股白浊。

“藏……我不行了……”迹部景吾累得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像是一个被操开了的棉花娃娃,现在懒洋洋地躺在床上,似乎连胳膊都快要抬不起来,“求你……”

藏之介将他的两条腿都压到胸前,膝盖恰好压着红肿的乳尖摩挲。“都怪白石……”他似乎操红了眼,粗长的性器每每都完全顶了进去,然后又抽出到只剩下龟头,再又用力地操进去,“都怪白石,那小子从来没有想过我……”

迹部景吾连他说的话都听得模模糊糊,他只觉得那根东西似乎都要把他的肚子都捅破。男人压着他干了不知道多少下,才顶着他最深的软肉射出了浓精。他觉得自己的半条命都快没了,眼睛半阖着,但又感觉到藏之介蜻蜓点水般地吻过他的额头——也可能是白石,因为那个浅吻实在是温柔,带着不能言明的小心和柔软,唇瓣贴上来,满是流连的情感。

像是在吻阑珊的春夜里,一缕缠绕过了指尖的风。

“白石,他根本就没有想过……”

迹部景吾在昏过去前的最后一瞬,听见他低声说。

“想过……我会不会也爱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