Wonderland-1
一个关于“爱”、背德、过剩的表现欲、阶级与饥饿感的故事,最终,它会是你所想的那个故事。
肯尼斯·弗莱明一般不招惹富家小孩,不管什么时候,不管是拿着书看他们的脚在椅子上前后晃动,还是在柔软的床铺上解开他们的吊袜带(他们总是闹着要他解,就好像他们总是要保姆把吊袜带夹上)他们柔软、无用、纯洁、保守、自以为是,这些天性仿佛揉进了做饼干的面团里面,他只要看着他们,就知道他们会被烤成什么样的饼干,和他们的父母一样,成为议员、法官、牙医、科学家。我们来玩个游戏吧,他一般对他们这么说,我会把你的吊袜带解下来,而你要在读伊利亚特或者奥德赛的时候说出我放在你腿上的是几根手指。他们往往咯咯发笑,同意这新奇的、从来没有人对他们做过的举动。而这也就是全部。无论这孩子长得多么符合他的爱好、要求和想法,他的手指也只能放在他们的膝盖靠上一点的位置而不是大腿根处,更无法到达那甜蜜、柔嫩、幽暗的处所,他总得对他们彬彬有礼,得到的比起快乐更多的是施展不开手脚的无力感。
肯尼斯·弗莱明,二十五岁,哈佛大学的高材生,为人守礼,在不同人面前挑选着暴露野心或羞涩、僵硬或聪颖,在那些好心的太太面前,就多加一丝无助和脆弱,太太们喜欢他,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抚摸他的头顶,而他假作无措地亲吻她们的手背。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同她们上床,例行公事地。她们细瘦或松软,带着最潮流的兰花香味,或是古早香粉呛人的味道。她们脱下丝绸晨衣、脱下层层叠叠的衬裙、脱下吊袜带和中跟鞋,解开带有鲸骨的束胸,她们的胸部就像烤好的面包一样澎地跳出来,而他必须做出从未见过这事的表情。天哪,女人的胸部。他的母亲说是旅馆女侍,实际上也就是半个妓女,人们对她宽容得很,毕竟在这个鬼地方不做妓女活不了,海边有一半的男的都上过她,剩下的一半让她做个口活或者手活就完事,毕竟后一批人的家里有善妒的老婆。他也经常看见他妈被揪住头发、揍得鼻血直冒,他就蹲在旅馆楼梯的死角,从栏杆里往外看,没有一点拦住的意思,毕竟如果他今天拦住了,他不在的时候他妈会被揍得更凶,那些女人把细跟鞋、折扇和擀面杖往他妈的脸上身上招呼,然后他妈会鼻青脸肿地上楼来,帮他掖一掖被角,问他怎么还没睡觉。指望他感动吗?或许吧,但感动没法筹集到明天的晚饭。这种事情多了以后他就去赌,红了眼的赌徒才不在乎对手是不是小孩子。一开始他还会因为出千被打,他的妈妈哭着帮他处理伤口,但他要帮他妈处理伤口的时候确实少了,毕竟缺的只是钱,钱他还是能挣的。
他去参军的时候并不吝于在军妓的乳房上留下齿印,消耗品,这些是为了让战火燃得更旺而投进炉子里的柴薪。他咬她们,玩弄她们,把拳头伸进她们体内,把啤酒瓶盖塞进她们体内,把尖叫用手狠狠地挡在她们的牙齿里头。有一次他心软过,那个军妓有着营养不良似的、稀疏的淡黄色头发,看起来也就十四五岁,但和大人一样梳着老气的发髻。他们在苹果树下见面,她渴望一封跟老家报平安的信件,他也就写给她。那封信件并没有寄出去,她僵硬的尸体就盖着白布运走了,脖子上全是青紫色的掐痕。他看了很久,没有什么伤心的想法,这些女人只是柴薪,活着或者死了都差不多,消耗品的命运是这样的。他突然感觉到一股恶寒,军人和军妓到底有什么区别?他可不愿成为消耗品。
所以退伍之后他奔波于贵族人家,给他们蠢笨的孩子做家庭教师,所以他要捂着脸看女人的胸部,大大小小,乳晕粉红或泛紫,有雀斑、痦子或痣,他需要被她们撅起嘴来埋怨,再摸着头发或脸颊调笑,他悄悄用药剂使自己勃起,满足她们的欲望,下床之后,对她们燃烧着火焰般的凝视,他报以浅淡的微笑。但他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他从来都不喜欢成年女子,即便贵族夫人们给他介绍一个又一个姑娘,十六岁或者二十一岁,读过书或者擅长裁缝,如果和她们结婚就能成为小贵族——他只是一遍遍地说,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还不是时候。
他有时去找雏妓,如果玩死了,他会多付些钱。那些小东西长着营养不良的淡黄头发,或者毫无光泽的黑灰色头发,要不就是打了结的红头发,男孩子比女孩子贵一点,所以他总是更倾向于选女孩儿,他总是喜欢当着对方恳求又惧怕的眼神,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刀,在两个乳头的正中间划上第一刀,竖的。然后在腹部划上第二刀,横的。他用力堵住孩子的嘴,然后慢慢地拔掉她们的头发,只有在濒死的时候,那些苍白的脸染上红潮,无神的眼睛充满了泪水和感情,就像垂死的天鹅一样,美得像聚光灯下的宝石。肯尼斯·弗莱明在七十岁的时候,会笑着说自己曾经是打磨宝石的人。
然而真正的宝石并不在贫民窟,污浊的水和食物养育不出美丽的生物,如果询问肯尼斯·弗莱明,他是否真的动过心,他会神秘地对你一笑,然后回答:
他记得那天的天气,恰巧一个周阴雨连绵,成团的暴风云在天际翻涌,空气呈现出一种浅灰色。气压太低了,让人呼吸都困难。当时他应该是去应聘来着,一位高贵的小姐的家庭教师,那家的蔷薇花丛太过密集,他即使伸手挡着,也被扎进了不少刺。非常少见地,他迷路了。
而后他听到一个若隐若现的声音,他顺着那声音越走越近,在少女的清亮甜美之下是极度的傲慢,像珍珠打磨成的小刀,尖锐、美丽且不知收敛,又像是缠绕成一团的蜘蛛网,雪白柔软,淬满毒液。这个孩子不好对付。他这么想着,整理了一下头发,露出营业用的微笑,在蔷薇丛内的铁艺座椅上,坐着他看到过的最漂亮的孩子。如果说普通的美丽如同星辰,那她就是受到了月神的祝福。她的黑发像乌檀木一样黑,带有迷人的光泽,她把它养得很长,很长……她在读书,是关于爱丽丝的故事,以那个年代来说非常新潮,刘易斯·卡罗尔刚刚将它出版。“红心皇后说……”
“砍掉她的头!”他轻轻地接上,确保不会吓到这孩子,而她把书合上,一双蓝眼睛审视着他。那是不属于孩童的眼神,她的眼睛就像深海,完全望不到底。天哪,他想,天哪。她就像个瓷娃娃,和我见过的富家姝丽没什么两样,柔软、无用、纯洁、保守、自以为是……可是她的眼睛……我承认,我被她的眼睛迷住了。
所以他坐到她的对面,从西服里掏出一只漂亮的金丝雀,这是他在街头变魔术时的老搭档,很多时候他也用它来逗小孩子开心,他给了它两粒小麦,让它把一串蓝宝石首饰叼给那孩子,说:“你的眼睛很漂亮呢,小小姐,请收下我的礼物。”那孩子笑了,那是一个满意的笑容,就像同龄孩子一样,她轻轻起身,问他:“那这只金丝雀先生是不是给我的礼物呀。”
“如果您喜欢的话……”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她毫无犹豫地拧下了金丝雀的头,连着一小段椎骨拔了下来,它还叼着那串首饰,她开心地从金丝雀嘴里拿出首饰,戴在自己雪白的脖颈上,那串首饰果然很衬她的眼睛。
她歪歪头,给了他一个美丽的笑容:“不知名的先生,谢谢你的礼物。”
他不敢说他当即爱上了她,爱!多么重大的词语?他只能说他被她深深地吸引住,那双深不见底的海蓝眼睛中所透露出的笑意,他还想看更多、更多……
家庭教师的考核非常容易,尽管现在仍然有人觉得,一位千金不该被男人教导,这会败坏她的名声,让她在婚姻市场中减少价值,但肯尼斯拿出了一沓推荐信,它们证实他品性清白、守序谨慎。越是往下看,女主人的微笑就变得更加真诚,他清灵灵地看着她的眼睛,对她做出甜腻的笑容,很少有女人能抵挡这一套,她也不行。于是他得到了价钱、约束和一方偏僻的小房间,散发着久远的木质气息和霉味,他把微薄的行李放在硬邦邦的床上,看着结了蜘蛛网的天花板。当然,一个有钱有权的人家不会这样对待家庭教师,负责打扫的女仆很快进来,而他识趣地打完招呼,就上花园里去,编织铁与棉线做成的产物。很快,一双海蓝色的眼睛就与他对上了,今天的小小姐把头发束成马尾,身穿飒爽的骑装,但她的身上全是血和泥,脸庞上有显眼的擦伤。
“你在做什么呀?不知名的先生?”
“我是肯尼斯·弗莱明,小小姐应当怎样称呼呢?”他冲她笑,从口袋里掏出糖果,她很守礼仪地将它接过,但看起来没有要吃的打算。
“弗莱明(friedman),看起来你并不是出身于一个高贵的家族呢,看看你手上的茧子!”女孩将两手放在他的手上,而后轻轻合起,他弯下腰去,试图不让她注意到,但她还是注意到了他双腿之间的异样。在她伸手抓握之前,他赶忙向她展示铁丝和棉线做成的艺术品,“我看到你们美丽的花园里有云雀,它们的歌声相当动听,萨尔维娅小姐,我想为您捕捉一只。您看,只要把机关陷阱放在这里——”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们来处理萨尔维娅小姐身上的泥和伤口吧,我不记得女子所学习的科目中还有骑马狩猎这一条,这对于一位淑女而言过于粗鲁了——请不要误会,我并没有在贬低您,或是让您骑马狩猎的那个人,我只是觉得,弄脏水晶制成的工艺品未免有些暴殄天物。”女孩奇怪地一言不发,只是低垂下眼睛,任他处理她身上的伤口。他擦掉泥痕,擦掉血渍和草渍,然后他并没有倒上促进伤口愈合的药粉,而是拿出了粉底膏。“作为一个年轻男人,你的爱好有些奇特。”她有一搭没一搭地评论了一句,细小的牙齿咬住下唇,但还是在粉底膏接触伤口的时候发出蛇吐信子一样低沉的嘶嘶声,这让他的内心充满了对她的怜爱。“这样回去就不会被骂了,是不是很不错?喏,虽然小小姐应该不缺化妆品,但这盒粉底膏也给你吧。”他拿着那盒粉底膏,直到她用两根手指夹住它,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里。骑装是紧身的,所以他能看到她尚且青涩的、如玫瑰蓓蕾般的乳房……他好想用手指掐捏它们,让它们为他渗出甜蜜的汁水,他好想用舌头舔舐它们,感受从来没有风吹日晒的柔嫩肌肤。
在这个时候,捕兽夹成功地抓到了一只云雀。他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一只手把云雀捏牢,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掏出铁丝编的折叠小笼子,尽量不让云雀乱撞乱飞、损失太多羽毛,毕竟,一只秃毛的云雀,可不够格送给萨尔维娅这样的小小姐。他夸张地朝萨尔维娅鞠了个躬,这一般都能把孩子逗乐,在刚摘来的金盏花后面,她确实露出了浅浅的微笑。他把云雀笼子递给她,而后说,您可以换个更华美的笼子。她接过笼子,思考了一小会,拉住他的袖口,说:“它应该有更好的归处。”
这里的腐臭味直冲天灵盖,同样强烈的是药水的臭味,他站在门槛前犹豫着,而萨尔维娅已经踏着舞步走进了这个房间。“不来参观一下吗,好先生?”她提着笼子,笑容里揉进一点讥讽。他不讨厌她,或者说,他不讨厌这个房间,于是他走进去,带着点可怜兮兮问:“小小姐能帮我介绍一下吗?就像博物馆的展品一样,自己看总是搞不懂呀。”
正对面的一墙有兔子、土拨鼠、鹿头、猎狗和猫,除了鹿头以外通通都是被剥掉皮的,是的,我知道,剥掉皮的动物更耐储藏,被剥掉皮的人也一样。他们流连在墙前,云雀不停地发出尖锐的叫声,似乎是得知了自己之后的命运。是啊,转过一面墙,就是各种各样的鸟儿,从常见的麻雀到美丽的冠蓝鸦,它们保留着亮泽的羽毛,显得栩栩如生。女孩抚摸着它们的羽毛,回过头来对他说:“弗莱明先生,您觉得这是一幕疯狂的景象吗?”
“也许对普通的富家千金而言,这会是幕疯狂的景象。但萨尔维娅小姐,您是特殊的,您是花丛中最殷红的那朵玫瑰,您是被上帝祝福着出生的,星星的孩子。您无论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如果规矩束缚了您,那就是规矩的错误。您应该做想做的事,爱想爱的人,您瞧,您眼前就有个愚蠢的年轻男人,预备着为你付出一切呢。我们是一样的,萨尔维娅小姐,不是说财富和名声,也不是外貌和教养,是说我们底下的那颗心,它们以相同的频率跳动着。”他微笑着说,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云雀笼子。
“真是新鲜的说辞。”小姑娘被逗得咯咯直笑,“如果我们是一样的,那云雀给你,活着剖出它的内脏吧,我给你福尔马林。”
柜子里盛满了眼珠、手指、内脏,它们都浸没在微黄的液体里,在萨尔维娅踮起脚尖拿取溶液的时候,他就完成了任务,并用沾着血的手拿出了溶剂。他看着仍在微微抽搐的云雀,把内脏丢进溶剂,把身躯钉在墙上,他注意再注意,没让它的羽毛染上血。等他做完这些,细瘦的手指攀上他的手指,萨尔维娅小姐朝我展开一个微笑:“很高兴认识你,弗莱明先生。你知道吗?大家都喜欢活泼、可爱、毛茸茸的动物……”
“但我觉得它们痛苦的样子最为迷人。”绿眼睛看进蓝眼睛,年轻人和孩子默契地笑了。
肯尼斯做八音盒的技艺是和蹲在饭馆里的老铁匠学的,老铁匠做八音盒的时候不顾熔融的铁水会在表面留下痕迹,粗糙的弦也只能拨动顶多两首乐曲。反正是给小孩子家家把玩的东西,摔了坏了都无所谓,这么廉价,多买几个也没什么问题。他一有空就蹲在老铁匠旁边,看他做这些歪歪扭扭的盒子,被妈妈扇了巴掌也不恼,只是冲她笑笑,说自己马上就来帮你做活。他知道他妈受不了他的绿眼睛,更受不了他甜蜜粘稠的笑容,这会让她想起他父亲。在没人看得清的死角,他掐着手,逐渐变得面无表情。该做第一个八音盒了,他想,去找点木头和铁吧,还有清漆。
现在他用乌檀木做八音盒,用玻璃吹制出浅蓝色的天鹅,再用深蓝色铺满它们的底,天鹅便呈现出在湖上游弋的姿态,异常美轮美奂。拨动天鹅的翅膀,是一首沉静的小夜曲;拧动发条,是一曲宏伟的交响乐;如果让大天鹅的脖颈藏在翅膀间,它会歌唱百合与玫瑰;如果是小天鹅的话,则是《小星星》。他知道自己成功取悦了他的小小姐,对方随着歌儿轻声哼着,穿着白色蕾丝中袜和亮黑皮鞋的小腿一甩一甩,铁艺座椅像摇篮或茧,响起有节律的咯吱声。
“喂,先生,”女孩海蓝色的眼睛朝上看去,径直看到他的心底,“请问这样的八音盒,是怎么做的呢?教教我好不好?”他或许应该说,这不是女人和小孩应该学习的东西,或许应该说,你如果因为这个伤了手,他所得到的就不止是一阵责骂了,或许应该说,食物能够带给人欢愉就够了,没有必要去细究成分。但他没有说出以上的一字一句,而是说:“好的,我亲爱的小小姐。”
“原来这个螺丝应该这样拧。”萨尔维娅轻轻地喘着气,刚才的运动对这样的大家闺秀来说是不是过于激烈了呢?但他也不由得为她的学习能力吃惊,只是半个上午,她就掌握了这个八音盒里的机关,等她顺利地拧上螺丝时,他安静地为她鼓掌。她看着玻璃做的一对天鹅,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在做梦:“你说呀,肯尼斯,我什么时候能够碰见意中人呢?”
他明显怔了一下,但沉浸进幻梦的小女孩并没有在意,他起了好几个话头,全部的结果都是失败,于是他只好像所有人一样说:等小小姐您到了年纪,爱慕者和追求者会如同最激烈的海潮,您可以在其中选择一位,因为您有一个极其疼爱您的祖父,将来的生活必定夫妻和谐、充满爱意,也许还会有一个或几个聪慧的小孩子。
小姑娘转过脸,那张脸上是他从没见过的阴森表情,她咬着手指甲,说:“你在撒谎。”
“好心的小小姐……”
女孩捡起一块石头,像击碎人的头颅一样击碎了成双成对旋转的玻璃天鹅,她的手被划破了,粘稠的、触目惊心的殷红滴落下来。她砸了第二下,而后是第三下,直到这个精巧的八音盒彻底成为废品,螺钉、铁片、木屑和玻璃散落满桌,在这之上,殷红遮盖了所有物品。女孩阴沉地看着肯尼斯,从兜里掏出小小的手枪。
“好心的小小姐,可怜可怜我吧!”肯尼斯摊开手,滑稽地歪过头,“请不要在我这种人身上寻找问题的答案呀,爱情这个东西……”
“跟狗和马的交媾没什么不同。”
“啊,不,你这就错了,小小姐,”他伸出缺了一根指节的食指朝她摇晃,“没有爱情的话,那才叫马和狗的交媾,而如果有了爱情……你会变得可爱、可哀、痛苦又幸福,恨不得用玫瑰花的刺戳穿自己的心脏……不要皱眉呀,小小姐,就算是我,也是爱着一个人的。”
“你觉得我会吗?你希望我会吗?还是说那就是你的感受呢?是,或不是?就像贵族淑女们聚在一块的时候,玩的没有标准答案的填空题?好了,我玩腻了。”萨尔维娅用双手支起白皙幼嫩、尚有一点婴儿肥的脸颊,从上往下,而后从左到右,窥探着什么。有形的恶意几乎将肯尼斯的皮肤灼伤,他发现自己在无意识间轻轻皱起了眉头,他赶忙用指肚将其抹平,而后报以一个爽朗的笑容。就像幼狼终于抓住并捕食了自己的猎物那样,萨尔维娅也快活、残忍、冷冰冰地,露出了浅笑。他迅速赶到她的身边、跪在地上,用口袋里的碘伏为她清理伤口,用镊子夹出细小的玻璃碴,然后再用雪白的绷带好好缠绕起来,全不顾自己的膝盖正在流血。小姑娘睨了他一眼,用手揉乱他的头发,而后拉着他的头发试图把他拽起来,和手上的恶作剧行为不同,她笑得仍旧好似一座残忍但无瑕的瓷像,她松开手,嗅闻手掌心的味道,说:“香柠檬和海盐,请起来吧,你真的带给我许多乐趣呢,年轻的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