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糖硬糖

简介为空

情人节对马可来说是殉难圣人纪念日，对大部分人来说则是糖果商的阴谋，远东国家的习俗最终传到了美国，与这里乱七八糟的文化融合在一块儿。从早上开始，他就不停收到巧克力，或许是人们都愿意趁节日制造的机会接近他人，或许是这种时刻被礼物所润滑，即便被拒绝也不是那么尴尬。他收下男孩女孩们递来的盒子，颇有风度地询问他们的姓名，记住长相不错男孩的脸和电话号码，然后在回家的路上将大部分巧克力丢进垃圾桶。里面可能有毒，也可能藏针，或许也会混入秽物，他才不打算吃。他在赫尔蒙德购买的少女杂志上看到过所谓的爱情魔药秘方，里面有头发和血，他思考片刻，好心地帮忙撕碎扔掉。那人没有因此找他的茬儿，这很好，说明对方多少还有点羞耻心。

　　商店橱窗里摆着精美的巧克力礼盒，附带鲜艳夸张的广告语，赫尔蒙德会喜欢的，所以他不打算送对方任何东西，哪怕是最普通的板状巧克力。没人想送赫尔蒙德礼物，昨天他和那女的打电话，活生生听对方说了半小时现在进行的研究，即便路过橱窗，即便大学里都是一股恶心的甜蜜气氛，琼也不会记得情人节。

　　他走回家，故意露出怀里漂亮的包装纸，向厨房里的棕发男孩问好。对方看他一眼，点了点头，便继续投入到自己的伟大事业中去了。他不会对此失望，赫尔蒙德就是这种东西。屋里到处都是铁锈的腥气，和巧克力的甜香混在一起令人作呕，他干呕了几下，打开窗，外面的冷风挟着雪吹进来，让他的头脑清醒许多。接下来他快步走进厨房，想看看那个混蛋到底在做什么。

　　一块银箔包裹的东西伸到他面前，是商店里最普通的条状牛奶巧，甚至不是完整包装，而是从里头单独拆出来的一块。但他还是冻住了，僵硬得像块木头、像座冰雕，甚至无法伸出手来接。糖果商的阴谋！恶魔的玩笑！他脑子里的声音嘶吼着，别傻了！那家伙就喜欢看你这副样子，他以此为乐！

　　看他没反应，那块巧克力被哐当丢到他面前的台子上，男孩抱起双臂，颇为自得地扬起头：“肯定没人送你巧克力吧？我好心地给你一点儿，希望你别太难过。”

　　话音未落，他放下没丢掉的几盒高级巧克力，在男孩面前扇形排开。幼稚的胜负心，但若是赫尔蒙德拿他取乐，他自然不会放过反击的机会。只见对方愣在原地，看看巧克力又看看他，满脸的难以置信，最终男孩低下头去，露出讽刺的笑容，“最近眼瞎的人真是越来越多了……”其实他也同意这话，只不过男孩说它的方式极其令人不舒服，还没等他作出质问，男孩就再次扬起头，像动画片人物一样自信满满地说：“肯定没人送你巧克力吧？我好心地……”

　　“不受欢迎的倒霉鬼到底是谁呢？”他也双手抱臂，从鼻子里发出嗤笑，“说呀，装模作样却一无所获的家伙到底是谁呢？有些人那么努力地把自己扮成搞笑角色，即便他们都眼瞎，还是半个喜欢你的人都没有，真是可怜，我都要笑死了。”

　　“好过分。”男孩戳戳他的胸口，装出一副受伤的模样，但那双褐色眼睛里什么都没有，它们像两个空荡荡的洞穴那样对着他。他避开男孩的眼睛，转去看桌上的东西，这儿有隔水融化的巧克力浆，有硅胶制成的心形模具，有装饰用的钢珠糖和彩针糖，还有……还有抽血用的针头和装满血液的注射器，台面上相当清洁，但血液正从男孩的手臂流到指尖，他注意到自己风衣上的黑红污渍，确信对方绝对是故意的。

　　“你在做什么？”他的声音比预料中冷静许多，“你是彻底疯了吗？”

　　“爱情魔药而已。”男孩搅拌着巧克力浆，血就那样滴落在里头，“我希望琼能爱我，我希望她永远不要离开。”

　　爱情魔药。少女杂志。有时候他真不知道男孩是聪明还是蠢，那女的不可能爱你，她总有一天会离开！赫尔蒙德就是这种东西，利用真正爱他的人取乐，然后把希望寄托在不可能的对象上。但他只是说：“你知道这场景看起来像什么吗？马上收拾好，把注射器藏起来，别让琼看见。”

　　“为什么？我可是要送给她。”

　　“你敢送出去你的恋爱事业就完了，你到底有没有——哪怕——丁点儿——脑子？琼是个普通女人，你当她是食人魔？”

　　他说完径直走出厨房，打开屋门，走进外面的雪地里，他按动呼机，通知一下琼，叫她接电话。他会警告那女的，至于她回来时赫尔蒙德有没有收拾好犯罪现场，那就是那人自己的事了。

　　好巧不巧，他正好看见熟悉的身影往这边走来，因为寒冷而竖起领子、裹紧大衣。女孩拿出呼机的时候，他截住了她，花几分钟向她说明了她的好男友正在进行什么惊世骇俗的实验。她的表情仍旧平静，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她问他：“那我是不是应该买点巧克力？”

　　他没好气地点头，把她转过去，推向最近的商店，然后一边寻思自己做这些究竟图啥一边在雪地里踱步。那女的从店门口走出来，果然拿着普通的巧克力板，她甚至没费心去挑个情人节包装。她塞给他一袋蠕虫橡皮糖，平静地看着他的眉头越皱越深，“我从来不吃这玩意——”

　　而她只是说：“是吗。另外，你有没有送赫尔蒙德巧克力？我也帮你买了一板。”

　　现在没脑子的人也真是越来越多，他斩钉截铁地摇头，告诉她：“别傻了，这都是糖果商的阴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