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lasphemous】万母之母寂静如谜

暴怒的反抗者砸开了他的胸脯,把他的骨头戳进他的肺,再让他呛死在自己的鲜血里。最后,他没能和佩佩塔说上一句话——说到底,他又该说什么呢? 于是他们将他与他不幸的伙伴整齐地排列在一起,就像每个人都见过不知多少次那样。然后他们的长官、盲目的女忏悔者为他们中的每一位念一段祷词。她跪下来,金丝绣嵌的蓝缎披风浸在无数双沾血的脚踩出的泥泞里。祷词平静地闷响于尖塔一般的头盔之内,袅袅至大梦境的彼岸。她并不常与他们这样接近。她伫立在万母之母的顶端,在离他们的圣王最近的地方。 但是这自然完全无害于他们对她的钦佩与爱,为她的虔诚,为她的强大,为她漫长的痛苦与奉献。但佩佩塔呢?她并没有靠近他的权利,至少在这时。她站在队列中,同众人一道哀悼,即使他胸甲上的血渍是她先前用泪水涤去。修士与修女们互称兄弟与姐 妹,也意味着再没有谁与谁有资格是真正的兄弟与姐妹。 那又如何?至少他与佩佩塔的皮肤下流淌的是血液而非水银,而且是一样的血液。但他的血——也是她的血,现在正像金色脸庞的姐妹们引以为傲的沸油一般滚跳。本该凝滞的东西,为他带来本应随死亡烟消云散的疼痛。 至少不该是这样。 洪多的轰鸣激震着忏悔者的默哀之盔,无喜无悲的面孔纹丝不动。然后mea culpa的锋擦过深色的手套,随着一声轻叹一般的声响滑落到身侧的鞘里。沉默的忏悔者将面孔朝向了埃达斯。 默哀兄弟们是复苏的死者,或许面罩下的头早随脖子被拧了个对反,或许男人的身躯上接上了女人的脑袋。童年时在教会里听说的下作奇闻一一浮上心头,自从化为幽灵,艾达斯从未如此感觉自己如此接近活人。他本想清清嗓子,但幽灵的声带到底与活人不同。没有了肉体,情感就像春日崩流的雪水。 “你见过我的妹妹佩佩塔了吧,忏悔者。她是一位强大的战士,她的虔诚也不输给任何人。”艾达斯对忏悔者说。忏悔者无言地看着他。根据教规,他们不做任何表露心意的事,沉默只是其中之一。 “佩佩塔向我祈祷护佑,她担忧你将僭越无上的奇迹施加苦痛、夺走恩宠。但死者的眼睛让我看见了更深的不洁,那是我妹妹所交谈的无形之声,她称作‘哥哥’的存在。” 忏悔者抬手抹去渗出的血水,它们宛若泪痕一样勾勒着面罩的刻画。 “忏悔者啊,我将这个托付于你。下一次你们兵戎相见时,让它进入我妹妹美丽的眼睛吧!它会在一瞬间为她揭示真相,正如我的声音将痛斥那令人愤怒的甘甜凌辱!” 肩衣落到忏悔者的手中,绯红的系带几乎与手套融为一体。它适才擦拭了mea culpa的锋刃。 “这并非我的妹妹理所行经的路,也并非你的。但为你指路的重担超过了我灵魂的重量,也超出了我胸口的词语……” 艾达斯的轮廓在忏悔者的眼前逐渐稀薄,但那半件肩衣仍然停留在后者手中。于是忏悔者将它系在盔甲下,又拔出了mea culpa。忏悔的路总是长而波折。

玫瑰色的纯洁时时妆点着佩佩塔的脸庞。风从山上吹下,暖色的、无休无止地向视野外燃烧的夕阳淋在金发上,让她浸在危险的朦胧之中。 “到原初的礼拜堂来见我吧,悲伤的忏悔者!去第一次屈膝的地方!” 那是每位修士与修女都参谒过教会的圣地,尽管它遥远而孤单。忏悔者匆匆离开,佩佩塔不知道自己的话是否被听见。她思索着刚刚褪去的疯狂与愚弄:我的哥哥一定十分痛苦吧……这份奇迹是他的礼物吗?绯红色的缎带与油膏下,我们的肉体里流动的是一样的血。 她几乎感到喜悦,它又在亵渎的惶恐中熄灭。此刻,她的耳畔寂静无声,心里随之涌来思家的涟漪,思念圣母舒展的石质臂弯,思念风掀起的紫色花瓣的微香——它们在那里堆积如尘。 他们拥有彼此,拥有疯狂与愚弄,拥有痛苦。他们还拥有在大梦境彼端相见的许诺……以及一个更远的地方。 我正想什么?佩佩塔对自己说。她和忏悔者行走在黄昏里,热风预示着永远不会到来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