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山

Tarzan×Doinb

        

01. 这次下手是不是有些太重了,我想。

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泰相哥已经缩在了卧室的角落里。他也许是害怕了,把自己蜷成了小小的一团,用那两条细瘦的胳膊护住自己的头,肩膀轻轻地耸动着,应该是忍不住又在哭了。我就站在原地打量着他,没有说话。空气里隐隐弥漫着血的腥味,还有泰相哥想尽力抑制又忍不住漏出来的低泣,一下一下的,像被人欺负过后正躺在街边呜咽的小猫。

很难不承认的是,一到这种时候,我便会控制不住地心软。

我浅浅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想把泰相哥抱进怀里,看看他的伤势到底如何。结果泰相哥听见了我的脚步,瑟瑟地抬起眼,看了看我,就下意识地开始往后躲。他的额角刚刚被衣柜磕破了,新鲜的血流了下来,被他自己蹭得到处都是,糊了半张脸,又和不断跌落下的泪珠混到了一起。那双眼睛倒是一直都亮晶晶的,可是现在这个情境下只会显得他更加可怜。

“哥。”我轻声地叫他,“哥……是我不好。”

是我不好。

泰相哥听了这话,看着我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仿佛更加地惊恐。我歪了歪头,看着他几乎整个人都贴上了背后的墙,躲又没处躲,只能浑身发抖地抱紧自己的膝盖。泰相哥的脸色白得像纸,结果反而衬托着那些被蹭花了的血痕更加鲜艳又明媚。我蹲下身,平视着泰相哥的眼睛,认认真真地看着他眼里渐渐漫延出一股逃无可逃的绝望,便忍不住笑了笑。

“哥,过来。”我说,同时向着他张开了双臂。

但泰相哥紧紧地倚着墙,一动也不动。他似乎是害怕我还在生气,现在连呼吸都变得很浅,只剩下刚刚因为哭得太狠而忍不住的断断续续的抽噎。我也没挪动脚步,依然半蹲着对他敞开怀抱,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

“哥。”我刻意地放慢了语速,“过来。”

可是他依然没有动。

我心里忽地有些烦躁,莫名其妙地,又窜起了些怒火。泰相哥怔怔地看着我,鼻子一抽一抽的,可能因为身上的伤还在疼,眉尖紧紧地皱到了一起,但是脸色白得发惨,整个人像一张被狠狠揉皱了的白纸。他现在太脆弱了,从额角滑下来的鲜血已经沿着下颚的弧线滴落进了脖颈里,甚至还染脏了睡衣的领口。

直到我站起身向他走过去的时候,泰相哥的神色才明显慌乱了起来。他手脚并用地支起身子,下一瞬间就磕磕绊绊地向我扑过来,直直地撞进了我的怀里。承勇,承勇……哥用有些沙哑的嗓音叫着我的名字,然后抬起胳膊抱住了我。

他全身都抖得厉害,脸埋在我的颈窝处,亲了亲我的侧颈。这是示弱的信号。我知道他还在害怕,怕我生气,怕我接着和他动手。我顺势搂过了泰相哥的腰,他瘦得过分了,腰肢被我捏在手里,细瘦得就好像一用力就能被折断的枯枝。

“哥。”我也低下头,蹭了蹭他毛茸茸的发尖,“哥……亲亲我。”

泰相哥听到我的要求之后愣了愣,就乖巧地扬起脸,小心翼翼地吻了吻我的唇角。他的眼底还带着泪,看过来的眼神清澈明亮又惹人怜爱。我心里一动,便用了些力气,把他箍进怀里,吻上了他还濡湿的睫毛。

     

02. 我是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步一步走进了贪欲的泥潭之中的。

一开始只是想多双排几次,想听见他的声音,想看他笑……但是后来等我察觉到不对劲的时候,那些隐匿的欲望已经像燎原的野草一样钻进了我的血肉骨髓之中,在每个深夜都啃噬着我的神经。我想要泰相哥,想得几乎隐隐有些失控。然而,在每次辗转反侧都无法抵消的炽热和焦躁中,我心里也会有像风一样浅淡的声音,贴着我的耳廓告诉我:他不止有你一个人。

是的,金泰相是这样的,他从来都不属于谁。

很多观众没见过除了直播之外私下的他,说出来可能还有人会不信,但是泰相哥私下的性格非常沉静。咋咋呼呼的直播风格是实打实要耗费精力的,所以泰相哥平日里更喜欢一个人窝在角落里一言不发地看手机。他待人接物其实彬彬有礼又恰到好处,你和他的相处会非常舒服,但也仅仅只限于舒服而已。

没有人能做到更进一步。

“承勇xi,你觉得这样可以吗?”曾经徐进赫还来征求过我的意见,“但是我怕泰相哥他——”

我看着他皱着眉有些犹豫的模样,推了推眼镜,随后笑了笑。“没关系的,进赫。”我安慰他,“你怕什么啊,不去试一下又怎么知道结果呢?”

我看到徐进赫那双圆圆的眼睛亮了亮,便又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去吧,我说,泰相哥也很喜欢你的。他弯起嘴角笑了,脸颊也圆滚滚的,像一只白白嫩嫩的小熊,带着春天青草的气息,扑通扑通就去找金泰相告白了。

等到后来过了很久之后,我再想起当时徐进赫开心的表情,内心里都会隐隐地升起一种几乎可以忽略的悔过之情。确实,我是故意的,我推着进赫去品尝了早已有其他人品尝过的不幸和失望。其实这么一想,倒也不能算是诡计,我是鼓励了进赫去和泰相哥告白,但是某种程度上来说,早点让进赫明白他们之间毫无瓜葛的可能性,不也正是帮他解脱了么?

这个泥潭里只陷进我一个人就够了。

我知道泰相哥直播的模样,我也知道有很多打野都被他手到擒来的甜言蜜语给冲晕了头。谁没有和他双排过?我也知道有很多人都像我和徐进赫一样,千方百计地想设法勾起他的注意。抓中抢蓝已经是最低级的套路了,你这么做,其他的打野也会这么做。所以,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在精心策划着要如何进行接下来的捕猎行动。

我可不会像进赫一样那么莽撞的就把自己划出了界外。这还不是一蹴而至的事情,在真正狠戾的猎人做出来的陷阱中,妥善的伪装是先决的条件。

我像伊莉丝一样慢慢地编织我的网。最开始,我仅仅只表现出后辈的热忱,借着打野的身份问他要不要双排,然后乖乖地给他打蓝,帮他抓人,听他夸耀我们两个双排的胜率高达多少多少;等到后来,我把蓝打到丝血的时候会当着他的面直接惩戒,我知道泰相哥会气得跳脚,在镜头前不停地嚷嚷着我的名字。所以我去LPL的这件事,仿佛就打开了一个完美的泄口。在没有人能看见的角落,我开始有事没事就给泰相哥打电话,通话时间一次比一次长。我约他吃饭,约他吃完饭之后出去散步,还约他去隔壁的城市作短途旅游。等夜幕降临以后顺势指了指刚好走到的酒店门前,说哥,回去太麻烦了,我们要不先在这里住一晚吧。

金泰相那个时候已经完全把我划出了他的追求者之外,他笑着说可以啊承勇刚好我有点累了。当晚他就睡在我隔壁的床上,闭着眼睛,是同往日完全不一样的乖巧。我借着昏暗的月光看他搭在被子外面白皙瘦削的手臂,听着他一起一伏的轻浅的呼吸。我也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闭着眼睛冷静了一会儿。我暗暗地告诉自己,现在还不行,还没到时间。

感谢联盟,那一次的活动把我们两支战队分在了一个酒店。天色已晚,我刚放下行李,在床上还没有躺够十分钟的时候,泰相哥就顺理成章地发消息约我出去和他一起吃饭。我同意了,然后我们去吃了韩餐。我知道泰相哥的酒量不是很好,但我没有想到他居然不能喝酒到了这个地步,只是半瓶的苹果酒而已,泰相哥明显就有些支撑不住了。我付了钱,揽着他的腰把他从座位上拉了起来。他的脚步已经有些飘了,倚在我怀里,一呼一吸都带着清冽又迷人的酒香。

收网的时候到了,我想。

所以,还在出租车上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偏过头,咬上了泰相哥干燥而又柔软的双唇。

     

03. 金泰相的退役对大家来说都不算是意料之外。

毕竟他的年龄到了,而这个行业又恰好偏爱一些初升的太阳。

我陪着泰相哥一起,在家里邀请了一些我们的朋友,举行了一个小型的……宴会。中文应当是宴会吧?我不太确定,但是实际上也只是大家一起聚在一起吃饭谈天罢了。泰相哥的前队友们几乎都来了,还有一些关系很好的别队选手,甚至我还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啊,进赫?”哥恰好也看见了他,便笑眯眯地走了过去,“最近怎么样,还好吗?”

我不动声色地跟了过去,站在泰相哥的身后,也对着进赫笑了笑。

“好久不见,进赫xi。”

徐进赫抬起眼,快速地看了我一眼,弯了弯唇角。我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他这个眼神里蕴含的深意……和敌意。泰相哥轻轻地抱了抱他,拉着他坐到了沙发上,又絮絮叨叨地问了些日常的琐事。我也没有再跟着他们两人,自己转身去厨房打算拿瓶新的酒。

结果我还没走到厨房的时候,就看见了倚在门边的杨志浩。

我倒是听泰相哥提起过他很多次,但是我和他也确实不够熟。虽然如此,我还是挂着笑走了过去,象征性地对他点了点头,就想跨进厨房。结果我没想到的是,杨志浩略略地抬了抬胳膊,挡住了我的去路。

“是你吗?”他的声音毫无波澜,把一个问句念得像个陈述句一样。

我站定了身子,回过身去看他。厨房没有开灯,光线昏暗,客厅里嘈杂细碎的交谈声听起来显得非常的遥远。杨志浩看着我,眼里像沉进去了一把匕首,偶尔从刀刃上滑过一道寒光。

“是你吗,Tarzan?”他又重复了一遍。

他把我的ID念得像冰块一样漠然,我很快就知道了他指的是什么事情,露出了一个很刻意的浅笑。“如果我没有记错,你就是H4cker吧?”我说,“我知道你想问的是什么,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

随后我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他渐渐冷下来的脸色,嘴角忍不住勾得更高。

“你猜的没错。”我说,“让泰相哥怀孕的那个人是我。”

杨志浩第一拳挥过来的时候,我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这家伙用的力气倒是不小,我疼得抽了口气,然后侧身躲过他紧接而来的第二下。我知道杨志浩对泰相哥的那些感情,所有人都看在眼里,我自然也是知道的。但事已至此,我也是真的不想和他动手。厨房的窗户还没有贴上玻璃纸,月色混着路灯的亮光模模糊糊地映在我们二人的身上。杨志浩也不是纠缠不休的人,他只是用一种似乎在流着血的眼神盯着我,这种眼神,我刚刚才在进赫的眼睛里看见过。

Tarzan,对他好点。

这是杨志浩转身离开之前,对着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金泰相确实是因为怀孕退役的。

那天晚上一回到酒店,我便直接带着泰相哥回了我的房间。在酒精的作用下,接下来的事发生地顺理成章。可当我拉开泰相哥的双腿时,我心里还是怔了一下。那个时候泰相哥已经被酒精灌得晕晕乎乎,他当着我的面,就无意识地就夹着自己的腿开始蹭,把那条多出来的肉缝,都蹭得渐渐湿润了起来。

我探出手摸上了他多出来的穴口,滑腻的水液几乎瞬间就打湿了我的指尖。我的心跳如擂鼓,一时间头脑也开始发懵,似乎只能听得见自己急促的呼吸。我贴着他慢慢地蹭了蹭,随后借着溢出来的淫水,就一点一点地挤了进去。

泰相哥似乎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疼得浑身都在发抖。他被迫清醒了一些,看着我的眼神没有那么失焦。我俯下身,去亲他轻颤的眼睫,微微泛红的鼻尖,和紧紧抿起来的双唇。

我们在床上一直纠缠到了黎明,直到窗帘都挡不住外面涌进来的一片白光。泰相哥最后连叫都叫不出来,只能软绵绵地瘫在被子中间。他背对着我趴在床上,皮肤白得不行,腰细得好像一折就断,背部到处都是细碎的吻痕,还有我偶尔控制不住自己留下的指印。我也累得不行,但是我看向他的时候,心里却忽然升起一股异样的兴奋和冲动。那些断断续续的红紫色的痕迹,就像是缠在泰相哥身上的蛛丝一样,一层叠着一层的,把他从内到外都包裹成了专属于我的人。

我半支着身子看着泰相哥,慢慢地伸出了手,指尖贴着他的脊柱沟一路下滑。泰相哥扭了扭身子,歪过头看着我,眼睛里是一片化开了的琥珀色糖浆。他挡开我作乱的手指,又反手扣过我的指缝,把我的手拉得更靠近他的唇边,然后张开了嘴,像小猫似地,对着我的指尖轻轻地咬了不痛不痒的一口。

我忍不住笑了,低下头去亲他的发旋。

伊莉丝织就的网已经捕获了她的猎物。

一切都已成定局,所有的棋子已经全部落位,铩羽而归的人们跌进深渊,连抬头看一眼山巅都会觉得心颤。

但很可惜,我不是。

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东西。

如果在这些混乱纷杂的关系里面,真的要分出什么成王败寇的话,那么我就是金泰相亲手拥立的新王。

     

04. 泰相哥睡着了。

我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他额头上刚刚贴好的纱布。所幸只是一些皮外伤,流了些血,看着是有点令人发怵,但还算不上严重。泰相哥睡得很熟,眼睛紧紧地闭着,我的手顺势盖了过去,他的睫毛刮过了我掌心的皮肤,触感有如振翅欲飞的蝴蝶。我也敛了敛眼睛,看见了他过分细瘦的脖颈,靠近锁骨的地方还留着一团青紫的痕迹,像是还未愈合的一块深色的云石胶。

我闭了闭眼,想到刚刚泰相哥慌慌张张从地上爬起身躲开我的模样。他伸出手去撑床头柜,结果一下扑了个空,然后整个人就直直地对着柜角跌了过去。

有的时候我也会想起当时杨志浩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的模样,他的眼里是一团混沌不清的黑雾,正如进赫的眼里倒映着荒芜破碎的春天。

因为我,他们没有了光,也失去了太阳。

退役之后的泰相哥越来越黏人,他本来就有些沉默寡言,怀孕以后便天天套着一件白绒绒的兔耳朵睡衣坐在飘窗边上向外面张望。我走过去搂他的时候,他就会笑着回过头,浑身倚进我的怀里,然后乖乖地侧过脸,等我亲一亲他。

泰相哥乖得像只真正的小兔子。

我想泰相哥是真的很爱我。当然也可能,是怕我。但是无所谓,我想,只要他留在我的身边,一直留在我的身边,逃不掉就行了。

只有爱情的关系是靠不住的,那不是钻石,没有人能保证爱情的坚韧和永恒。

但是恐惧可以。

我很少对他动手。但是后来我发现疼痛对于金泰相来说,是快乐的催化剂;而这个行为对于我来说,是欲望的催化剂。打破做旧后的瓷器往往会更吸引人,看着常年活得像个铁板一样挺立的人被强行掰开后露出的脆弱也让我欲罢不能。我热衷于去亲他带着血痕的唇角,感觉到铁锈的腥味在我们的齿间交融,然后用指尖掐过他皮肤上一片片的青紫的斑痕。泰相哥每次都会发抖,他的肚皮一天比一天圆润了起来,而下面的那张小嘴也越来越饥渴。

他是真的离不开我了。

我的手轻轻地搭在了被子上,布料和棉芯柔软得像堆在泰相哥身上的雪,但是我的手掌却又实实在在的触及了从这层雪底下鼓起的小山丘。我能想象得到它的温热、白皙、和光滑。那是世界上唯一的,只诞生在我和泰相哥,诞生在李承勇和金泰相之间的宝藏。

我低下头去吻他的眼睛。忽然,莫名其妙地,我想起了很久以前,当时我在冰岛的时候,透过酒店的窗外看见的远山。

北欧的房子普遍矮小,白色的村庄随意散落,像天街市集上遗落的珍珠。阳光明媚的时候,那些山脉呈现出一种天青和暗灰混合的颜色,连绵起伏,像波浪一样沿着天际滑过。更多的时候,它们被薄雾笼罩,朦胧模糊,边界线都不清楚,和天空就那么交融在一起。千万年来,一直如此。

那些远山,矗立在那里,从来都不会,也不曾,向着谁走去。

可是我想成为他的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