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kn/送葬人炎客] 悖模

送葬人杯子里有见行者挖的冰激凌球。纯香草口味,能天使顺路带回罗德岛的家乡热门名土特产。终年跨城邦执行律法的送葬人,他不比跑运输快递的同胞留在拉特兰更多工作日,也自知掌握流行风向机能存有缺陷。 “这一品牌公示原材料配方中糖类及增甜物占比略低于上年度拉特兰甜品协会教宗训谕推荐值。” 送葬人提出疑问。见行者微微笑着给送葬人倒上咖啡,浇灌冰激凌球。见行者也给他自己倒了半杯,剩下半杯空间挤占像他自己笑容那样雪白柔软看就理解何为甜美的鲜奶油。 “不太甜的甜食遇到不会甜的苦咖啡,甜食变甜,咖啡变醇。” 送葬人理解了,点点头,依照见行者动作着手品尝。见行者舀出下半融身黑汁的奶油,送葬人挖起边缘结出染褐冰碴的奶油制品。 奶油山浮着,冰激凌沉着,醇香咖啡还是苦的,入口即化,一切照常。

炎客冷笑一声。好啊。好你个诡计多端兜帽人。 他想抄完书去温室休息涣散的身心,前脚才出加工站就被叫去加班当助理。博士的助理。这座标榜制药医疗妙手玄心的移动武装要塞岛上,唯一不会被医疗部拖走关去宿舍充电的工作岗位。去温室慢一点病发,去博士办公室也就不那么慢。炎客便欣然前往,到那个博士的那个办公室门口了,通讯终端掐点叫唤。 “先别进、别进来!” “……” “有地雷!” 炎客审视脚下前方,心中冷笑。不用被拖走,却也会被抬走。运气好可能炸飞几块体表源石。可惜有人从中作梗,没让炸成。恶灵从来作恶,所以罗德岛博士坏人好事的时候就不失忆了。 “专业不对口。恕我要去疗养庭院打卡无暇欣赏爆破风景,博士您,也请多珍重生命爱惜健康。” “别走别走!你可以的!炎客你可以的你跟W熟我知道的!” “这又不是W埋的雷。” “就很专业嘛都能辨别出来嘛!” “……” 炎客不想排这趟雷。战场之外的肉身排雷缺乏挑战性。就算W真疯了那疯婆娘也不会真炸掉这条船。开俩窟窿惹窟窿里窝囊废哭几下,了不起博她一笑。何况这也不是W埋的雷。 炎客摸出个打火机。烟盒一起摸出来,但是塞回去。他转身朝离开办公室的方向走,留手里的打火机也不要了甩在脑后。灭火机构启动过的雨中走廊漫步途中,点烟只是扫兴。 等炎客站在走廊尽头,回首眺望几步远开外,干燥,清新,墙上的窟窿都不大,点连成片,铸钢也能变废铁,斑斑驳驳碎纸壳代替全灭的灭火机构抛洒零零落落。 炎客的打火机,炎客早就不要了。他有他的源石技艺。搓火点上烟叼起,他没在悼念好歹捐躯给排雷的打火机,而是在想,他想知道,这破片地雷谁埋的。要把那个名字写进肇事单。总要有人承担责任。医疗部烦起来又啰嗦怎么怎么多余使用源石技艺浪费寿命了,总要有罪魁祸首。

博士近期办公地改驻本舰甲板部。没被挂舰桥。虽然助理是甲板部舰桥挂科的干员棘刺。真的没挂。尽管与干员棘刺互为好兄弟即同为甲板部舰桥挂科干员的极境,作陪。 “地雷爆炸办公室大破而已。吹走廊上的风,和吹甲板上的风,也没什么不同啊哈哈。” “送葬人的破片地雷?” “哦你怎么比我这个狙击队指定先锋还跟人熟?” “研究拉特兰铳问过他,顺便交流过爆炸物配比。” 博士不便出声发言,连“……”内容的台词都在阐明欲盖弥彰。博士没有说出去,没有对任何人说过。炎客没来问博士那只替罪羔羊的名字。医疗部甚至没有降下责问。工程部更懒得投诉——向谁?——博士无法拥有说出那个名字的机会。 “这样啊,那博士派他去追人,这该说是对症下药?” 可当话题抛回自己身上,必须接茬。 “追谁?”尽职的助理接过。 “炎客啊。炎客跑了。” “你一个狙击队指定先锋怎么比我这个近卫还跟近卫熟?” “体检遇到认识的。” “他要跑你开聆听?” “那倒没有。看起来挺配合的,抽血啊检查啊随便医疗摆弄。” “会跟你在体检遇到,也不能说是配合。” “我平时活多才难得去。感情上还是很积极的。” “感情无用。要思想上重视。” 对对,思想上。博士思想上积极附议。 “所以,”博士的助理问,“博士下命,命一个公证所精英萨科塔,追捕一个在逃佣兵萨卡兹。” “……天使抓恶魔,这里面有什么……宗教意义上的……神学理论方面……的辨析空间吗?啊、王庭盟约!忘给他带上了!” “没事,人未必需要呢。” 狙击队指定先锋自然是熟悉狙击的。

炎客现在是个近卫,分支无畏者,攻击范围往前一步,两套技能,能开就能永续,但是不对空,罗德岛上是个对空单位都比他手长,而让现在的炎客遇到从天而降正面瞄准他的萨科塔,炎客反心生惬意。萨科塔哪个不能对空打两枪。这不比那个博士混淆危机合约跟公开招募贪婪无度点亮所有可以点的词条够刺激够强。 炎客往前一步,停在高台下。 “找我有事?” “干员炎客,请立刻返回罗德岛本舰。” “我就出来买包烟、再买个打火机。” “干员若有特殊需要,可通过采购中心下达订单,三至五个工作日内完成购物流程。” “碰上好日子还会最高99%优惠?” “只有《可露希尔每日上新》系列部分含概率参与该优惠活动。” “那太可惜,太遗憾了。” 再如何抽刀挥刀不中,终究咫尺触手可及。特化近距离猎杀的铳口咬着炎客直指处于下方的猎物。炎客抬抬手拽住枪管,连枪带人拽下来。 还是有点可惜。萨科塔的手没断。又不是太可惜。那个萨科塔选择松手弃枪完成落地动作。后滚翻了翻,重新站起来,不蒙尘的人影还是白晃晃的。 “请不要作无谓的抵抗。” “就当日常训练。” “你是近卫干员。” “你又是哪个狙击?” “送葬人。这是我的代号。” “好了。自我介绍完,可以开始了吧?送葬人先生。” 这是一个好兆头。炎客喜欢这个名字。罗德岛博士曾把他一队人逼至绝境,只有他没死,再后来遇到这么个丧着张脸的送葬人。当然是那个博士派来的。让萨科塔送早就踏上绝路的萨卡兹一程,为炎客燃烧生命挥刀的每一场都可能是最后一次的战斗助兴。

送葬人理解了。通常他有两把铳,各容六发膛内一发,每七发再装填。现在他还有一把铳,最迟二十秒后空弹。铳身物理强度可抵消首次斩击破坏。此时弃枪。同时这是近身攻击炎客的第一次机会。但是他还不了解。比如炎客的攻击模式。情报收集需要十五秒,同步分析至少七秒。 萨卡兹刀术师并不急于缩短双方之间距离。尽管是炎客急于开打,他却站在那里等着送葬人先浪费弹药,送葬人配合,他就意思意思、抽腰间佩刀挥开一半弹片,另一半好像他听天由命了视而不见,还拔背后大太刀插入地面,人往上一靠,当送葬人最听话的靶子,等送葬人补枪。 送葬人弃枪。 “提倡公平竞争?” “是。你没有尽全力。这不公平。” 炎客笑了。

罗德岛甜食会成员不全是天使。口述实录的博士被扣掉100龙门币。只要喜欢吃甜的就都可以入会。不设门槛,不限口味,为增进会员间交流定期设置某类甜品专场,方便专精该类的会员协助非专精会员拓展摄食领域见闻。 冰激凌专场那天聚集近来沉迷affogato的E氏,其布教对象I氏、S氏。博士表示不便透露布教内容是否甜食与咖啡乃相互救赎,只转述S氏抱着热水壶大小纸质冰桶谈及罗德岛不少干员身怀火系源石技艺。 “炎客?哪个?火魔?就那个?”

炎客喜欢用刀。因为刃身吸血。吸饱敌我躯体流出液体,如大地接收雨水,花绽放,叶凋零,树木与身躯终将倒塌,折断四肢枯干。植物是生灵代表,花草是植物代表,人命视同草芥。用刀击溃用刀的对手。用装点成火的技艺了却畏火草芥无望余生。 炎客的对手问炎客要的东西、悬赏或复仇,炎客会公平应对。他们拿不拿得到,炎客管不着,不过也会感兴趣。活着就会找点乐子。神圣纯洁的萨科塔才是这片大地上最大的乐子人——生为萨科塔世仇的萨卡兹,炎客常听到这么个诋毁对手的传说。今天见到这位送葬人,终于有机会求证。 “我尽全力,你会开心?” “你无需取悦我。” 炎客又笑。这个萨科塔是不会疯的那种疯子。如其所愿吧。炎客反正开心了。 送葬人握枪的双手运掌冲拳,应付炎客浴火浸黑钩爪间隙并能关照其空出的腰腹。第一次得手,第二次遭擒。背摔脱身。起身立刻发现有异,对方指甲伸长尖锐,牙齿穿出暴露,额部犄角……本来就是那样的吗? 周围环境异常热。 “看什么呢?” 双方之间尚有三步开外距离。炎弹擦过来不及跟上视线的送葬人脸颊,问送葬人话的声音已经在送葬人背后。 “在看我吗?” 不堪突如其来重压冲击,送葬人前倒,竭力也只是刚刚能扭过头朝上看见炎客的一部分模样。炎客拉起钳住的两条手臂,拉高,帮助送葬人转过小半边身体,看清楚些。炎客也可以看清楚些,配着送葬人折断手骨发出的痛叫声,细细品味宽松服饰烧没了底下白皮肤上隐隐浮现的黑色纹路。 “嚯,圣痕,”炎客手上放松力气,等送葬人声音小点了,“你就是那个被萨科塔的神选中的萨科塔。” 送葬人突然侧向翻滚,柔软无骨像是手臂的东西溜出炎客掌握,单膝着地稳固身形。 废掉的左右手还垂着。炎客咧嘴,又咬紧尖牙屏息等待。会变成翅膀么。天使的翅膀本就生在那背后。在震动。在共鸣。黑色结块翼状悬浮空中的块体。成片的。结环的。 真好啊。这家伙血液源石结晶密度肯定不高。也不是酒掺了水,像这张脸平平淡淡。都浓缩在体外了,体内还测个屁。这是作弊。这不公平。不用被医疗部打上烙印。 炎客遇见送葬人以来,第一次,送葬人的手套完整掩蔽送葬人手背,伸长包裹手腕,至手肘,转眼炎客发现的那些纹路都不见了。纹路变粗,茂密生长,覆盖炎客肉眼所见衣袖烧毁后暴露在外的送葬人两边手臂。黑色的手臂,分出手臂长黑色的铳。两边手臂,就有两把铳。 双铳连射,炎客配合仰躺倒地,不然也不能躲过大多数飞弹。背部着地,背上的源石可能碎开,连尾部都有刺痛。但如果可以尝到这个白色萨科塔的黑色源石部分的厉害——白色人影周身不是萨卡兹厌恶的圣光了,是炎客在战场期待的炽光。 “你也是,被选中的。” 送葬人一手依枪托部杠杆旋转铳体上膛,一手执枪剥弄炎客随便放在地上的手,翻开显露源石结晶和伴生的黑色纹路。 “你是我选中的任务目标。” “因为我病很重不能到处乱走不能不去医疗部打卡?我看你比我严重多了,我身上源石都没你那身行头长得快。” “平时加以控制,便可隐蔽。倒是你,你是什么人?刚才你展现未经档案记录的作战技巧。” “拉特兰神的代理人会不知道?就那个,ア■リオ■的アバ■ン。” “?对不起,数据库无法显示搜索结果。” “你是机器吗?” “他人皆以为我是机器。” “齁。” “我无所谓。” 炎客转过头,用角顶顶指他脑门的霰弹铳,没被送葬人拿枪膈着的那边手举起,攀住铳身,爬过握铳的臂膀。不是光溜溜的石头,至少不像炎客偶尔挠身上患处时触感。继续摸到送葬人脸,炎弹化刃擦过的伤已经愈合。不是用黑色源石填的。白皙质地,摸起来是一种白花的花瓣的根部。而且会发出痛苦的声音。 “你不是机器。机器总会出故障,死机要重启。人当然不会有重启的机会。你还活着只是因为你还没有死。瞧你那些圣痕。你要是机器就是特别复杂的机器。但机器越复杂重启时间越长,你如果是机器,在重启,我不会放过那点机会。” “刚才你就放过了。” “因为你是种得活的花。我可没工夫打理塑料花。” “他人以为我是机器,我无所谓,我不理解,亦未曾尝试理解。现在我同样不理解。我依然判断你的发言自相矛盾。但是,我想知道——你能否为我解释?如果有时间。” “有空!” “我认为我们会有足够时间。我的代号,表述我更多接触靠近死者。干员炎客,你配合治疗不积极是等死,战斗风格狂放又找死,与死亡作伴的你将无法摆脱我,你逃不掉的。我会带你走,回罗德岛。” “……那我非得选好好活下去了?方便彻底甩了你?” “感谢你的理解与支持,期待你对我完成任务的协助。”

送葬人带回无故离岛逃课体检的炎客,然后炎客还好像比以前稍微较经常主动现身医疗部。极境遇上他就打个招呼。后者谈起在加工站抄书会被迫听墙那边的工程部女声合唱“送葬人yyds”。极境什么为人,赶紧安慰病友放松身心,就只在心里想想,帮自己切入加密升级人事部档案数据库,虽不过是送葬人举手之劳,但、“送葬人yyds”。就好像医疗部现在看到炎客就会默念“送葬人yyds”。 博士接受完送葬人任务汇报,向后者致歉。 “不必。我用不上。” 趁着博士高呼“送葬人yyds”,送葬人结束当次助理职责,依照惯例布下防止外来者打扰博士休息的必要战术道具,前往下一任务目的地。 “你又来干什么?” “任务补足。” 炎客在浇花,他掐起蛇皮管出水口,就是握有一把喷水的铳枪,瞄准送葬人。 “之前我向你说明的内容可能不够于你有利,在此补充说明。如果你更努力配合治疗,就有更大可能目睹泰拉大地迎来最终战火,亲临审判之日。” “怎么,这算来自天使的引诱?” 炎客飙水打中送葬人的脸。诱惑人就该有诱惑人的样子。起码要有点湿漉漉的气氛。 送葬人抹去脸上水迹,甩一下手,那只手捂上嘴,片刻拿开,拇指食指伸直剩余三指曲拢,比作铳身指向炎客同时张嘴扣动扳机。 Hasta la vista, bab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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