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温暖的尸体。脚踩在地上,脱离睡眠状态后譬如起死回生,两腿下放垂落,踏足拖鞋,在柔软的毛绒里活动僵硬脚趾,最能深切体会到这一点。
当然,并非每一次醒来皆身处舒适环境。相比较而言,RPD署内男更衣室胜过阿克雷研究所员工休息室。因为木板长凳可以躺着。研究所里就没留下供活人躺的空间,床位悉数贡献给实验用体。不过,公职人员或私企职员都要靠咖啡过日子。从通勤路上起点跋涉直至抵达工作岗位,按开工位电脑电源时的那些幸存者,全好像要了他们每个人几条命的死样。
那么理所当然日后会有一天,在美术馆为令观赏者多逛几圈的顺路回廊上,在洋馆为令房客错觉使用空间宏大的曲折迷宫里,想死却死不干净的亡魂徘徊游荡。这是一种普遍的宿命,不存变异的通常过程。
死亡即缓慢地活下去,活着即缓慢地迈入死亡。而威廉·柏金的天才研究发现了——或可称之为发明——生与死之间单调乏味的旅途沿线另有一番新风景:时时刻刻在变异,时时刻刻在新生,时时刻刻在赴死。
如同生与死难以彼此割舍,在环境中存活的个体几乎无法摆脱环境对其造成影响,而同时个体也对环境造成影响。最直观的例子:人活着人类活动污染世界环境,在世界允许人类存在期间,人活在污染的环境里被污染然后死去。死了也在污染,这是后话。
还有一些不够典型、缺乏说服力的事例。大约在柏金对G病毒研究进入新阶段后几年,当时我已调任总社保安部为接任部长作准备,在阿克雷研究所兼任顾问研究员。安布雷拉不设虚位虚衔,招的是科研岗实际干的是饲养员、定时定点倒饲料喂狗,也没见员工心存不满。也许写在日记里了?证明这份工作充实,牢骚都能用来充填日记。而我本人数年写一次,年中或年末报告时顺便记录,告别全职研究员生涯,转岗实战工种后多出一点案头工作时间,这才把记录间隔缩短了一些。
顾问研究员共计三名,发生情况需要他们到场时,实际只需其中一人出面。另外两名频繁奔波在其他地区充分发挥科研实力期间,我则由于柏金觉得熟人好用随叫随到的理由,甚少长期离开阿克雷山区或浣熊市及周边。万不得已到陆军镀金的那几个月,恰逢柏金埋头测试低体征休眠实验体到底能睡多久而不会坏掉,偷出来的。现在想来,斯宾塞会将两名学生指派给马库斯,从一开始就是一种安全措施。两名共处一室多年的科研学者:勾心斗角了,那可以等最后活着走出研究室的胜利者奉上经过弱肉强食提炼的杰作;携手共进了,杰作可以是双份的,就像“欢迎来到浣熊市”的宣传单上,外卖披萨的芝士和安布雷拉的广告。
雪梨·柏金快上小学了,正是把研究室搬去浣熊市内的时候。威廉·柏金复述妻子安妮特·柏金的观点。他也有此意。阿克雷研究所投入使用至今,越来越像一座仓库,幸亏里面还有日复一日枯燥实验观察的普通研究员,也就是还有普通的活人在,总算不是大型停尸房。又计数种在库BOW,说是动物园也不为过。嗯,动植物园。
现在能跟上最新时髦G病毒研究的只有柏金夫妇了。他们的天才头脑也用在培育后代的科学计算上,使得搬家去学区房完全不会拖累搬去新实验室的进程。
威廉问道,你要不要也留个种。他这样喷洒毒素在空气里。凡是活物无法摒弃本能的繁殖欲望,哪怕G病毒变异到消亡都不能磨灭的诅咒,当时没察觉,后来也没空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办公室恋情成功案例柏金夫妇的那位丈夫,问多年同学兼老友的单身汉,要不要也——
“想抽我血就直说。”
撩起袖子就让柏金满意地抽了三管。等他递来那支特别的病毒,也只是恍然大悟抽那些血是为这么一天。至于背后永远有斯宾塞在运筹帷幄,那是更久以后的小小插曲。
如果采纳建议,像是到了RPD施予局长小小恩惠,列席市政高官晚宴应对一些女宾,在安布雷拉北美分部搞办公室恋情,首先要有对象。我在那一带认识的、可说是熟识的女性,噢,有那么一位。亲爱的丽莎·特雷沃女士。我了解她最深最隐秘的渴望。她需要一次彻底的死亡。尽管她没办法拥有那种东西。看在我们近二十年的交情上,聊表遗憾。
其他异性?我甚至还有一位妹妹。威廉如果姓威斯克,威廉也会是我的弟弟。可不得比阿什福德家强多了,不是吗。为什么威廉始终是柏金家的孩子,这个问题也没办法问斯宾塞了,不是吗。
工作场所变成真格的办公室,坐镇STARS队长办公室,从最大那一面玻璃窗往外看,一览无遗可爱的队员们。培育实验体时通常采用单间,一个一樽培养槽。实验体群聚,嗡嗡作响,又分头散开,只会是四处乱撞的鱼。办公地变了,办公内容不变,隔着玻璃看的是NEPTUNE是小猪崽,一成不变。即便还隔着百叶窗的缝。
最傻的那头,叫克里斯·雷德菲尔德。平心而论,也是最好用的。对人评价时,“好用”代表的估价远高于“聪明”,和“不惹麻烦”不相伯仲。克里斯——鉴于雷德菲尔德家还有位被哥哥常挂嘴边的妹妹克莱尔小姐,在此区分指称年轻的雷德菲尔德先生以示尊重——而克里斯会惹麻烦,不得不遗憾地扣去一分。他会搞丢东西,可以认为包括但不限于应该交的报告和替换洗漱毛巾和公寓房门钥匙。某晚从阿克雷山区散步回浣熊市内,经过那个路口,发现蹲在路边的克里斯,听闻其无家可归,默默可怜他今天丢了钥匙,明天该丢了枪,然后是性命。
迎接吉尔·瓦伦丁上门开锁,得等到几小时后早八。我便邀请他跟我走。他本可以撞破自己家的大门,而不是跟在我身后,半夜里走过半座城市。
“我是STARS成员,隶属RPD,理应维护治安巩固和平,而不是危害他人财物安全。那是我家,也是我房东的家,请吉尔一顿比赔给房东一笔修缮费用省钱。大概?”
他有个妹妹,受教育程度良好,念大学,继续深造。培育工作总是花钱的,安布雷拉、或者说斯宾塞花钱养着安布雷拉上下辛勤研究的脑子们总不吝啬。克里斯希望教书育人的系统可以对他的妹妹起到积极作用。而斯宾塞孜孜不倦追求的某种东西到底是不能叫人了,虽说其中不乏有几件漂亮的艺术品。
幸好克里斯丢三落四的美德在RPD不经空气传播未出现人传人迹象。至于艾隆斯点名伯顿看紧带来的关系户雷德菲尔德,实在是艾隆斯僭越。艾隆斯属于安布雷拉外聘充当看板的警署局长,我则是安布雷拉直系空降的项目主任,当然更亲那些依照能力按需选拔、我钦定的STARS队员。这时STARS成立两个季度有余,立功大小数起,救援对象生还率勉强控制在90%。克里斯还没丢过枪,倒是聪明了一点点。艾隆斯也一样,他开始跳过伯顿——伯顿又不会帮他教训谁,伯顿又不是他的狗——直接以最高上级的身份对话克里斯。
之所以说那是对话,因为艾隆斯说一句,克里斯回一句,而且克里斯握了两下拳头,最后并没有挥出去,令艾隆斯带着端正的肥腻油亮鼻子扬长而去,两者会话以和平告终。
克里斯遵守了他的宣誓。值得表扬。至于艾隆斯都说了些什么,没人在乎,艾隆斯本人都未必记得他刚才喷的都是些什么废话。
又一次夜间偶遇克里斯徘徊街头,带着他巡视上次没走完的另外半边。有的时候克里斯确实像狗。训练中等换对手上场时发呆,手叉腰的那边腿跨出半步,脚尖轻轻叩击,那是他下意识中仍未放松警惕,甚至隐隐作怕的标志,他诚实的狗尾巴。他的鼻子很灵,放任他在城中乱跑,万一嗅到NEST的蛛丝马迹……他们对污染处理不太上心。和世界上所有大型组织团体一样,安布雷拉并不愿意花费心力建设加强危机干预系统。以我所揣测的斯宾塞为例:病毒研究本就是一场无休止投注的豪赌,预测有多危险实属滑稽,而且缺乏胆识,与其担忧泄漏,不如等真有那一天,倒了霉,再来干善后,那也还来得及。搞研究的谁会拒绝一座城市那么大的培养皿。
我已经不搞研究了,至少不是每天全情投入。这些年愈发认识到与安布雷拉以及斯宾塞在人生理念上存在不小的分歧。比如,不能坐以待毙。
“你看过那个吗?”
“没看过。”
巡逻中克里斯向我搭话。这样的场景目前只能发生在半夜没什么人的马路上。办公室里不可能。通常我需要在队长隔间里忙那些案头工作。克里斯可以往墙上挂了他的夹克,顺手抄起靠墙边的吉他过瘾。不是噪音,不扰民,艾隆斯管不着,我无所谓。不会是在聊天聚会的酒吧。他还欠着吉尔三顿或者四顿,他得先和吉尔攀谈,用作平账。去他家?趁他没注意我备份了他的钥匙。一把他家的,希望不会送给他当下次圣诞礼物。一把我家的,他自然不会注意到。他一点都不知道。在他问我有没有看过某部电影的时候。
“你没看过?!男一要对男二开枪,可是他太爱他了,他只能朝天开枪,大喊着‘啊啊啊啊啊’!”
“没看过。”
但是我知道他在说什么。这还不够吗。我知道他想要的是什么。虽然他永远不会知道,遑论理解。
“也许有一天我会那么做。”
“嫌STARS出动的任务不够刺激?”
“那不是刺激不刺激的问题!”
上次夜警巡逻起点在克里斯家楼下,这次终点到我家门口。我抛出钥匙,让克里斯能接住。
“这样不对。跳过太多了。”
“太多什么?”有意思。居然抗议。
“我们还没有办公室玩暧昧,下班后背着同事偷偷约会,有惊无险九死一生在钢筋露出来的钢筋混凝土块掩体后面抱着接吻,因为意见不和吵架又因为公私分明所以分手,再复合,再、”
“是不是漏了一步?”
我通知克里斯我们第二天会继续很忙,依旧除暴安良为更好的浣熊市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所以没空实现他的那些人生规划,他在业余时间只有抓紧跟我回家,然后要么上我的床被我睡,要么他睡客厅沙发。克里斯选择先睡床,沙发留到下次。
这段我人生中比较像的办公室恋情即将告一段落之时,STARS迎来最后一名队员。我拿到了她的照片,存放在较为私人的位置,就在我个人办公室的某个角落。克里斯应该来不及发现这个藏起来的秘密,所以我们也不会因此吵架分手更别说复合。除了全体队员合影,我不再需要别的照片。看克里斯看够多了,以至于今后他再出现,总是在有他多余、最好他别来的那么些情况下。
那时与艾达·王共事已有些时间,在佣金之外我们多出聊天时间,仿佛花红自带的利息。我颇为她有些惋惜,她具备足够的优良职业素养,却对里昂·S·肯尼迪生出多余的感情。她说,没关系,里昂不碍事。
诚然。
于是我问,她是否愿意分享不会碍事的使用方法。
“亲的时候当他工具,用的时候当他人。”
这样就能分开工作和感情。
“有空记得多看两眼,用着用着是会用坏的,做好定期保养。”
她瞥了我一眼:戴墨镜的好处?谁都不知道你在看哪里。
“不过,首先要亲一下,很简单的,对吧。”
确实很简单。只不过,那些都过去了。亲吻克里斯的那个威斯克已经死了。克里斯也是这么想的,因此他嚷着“威斯克受死吧”轰下炮弹。他没有像他以为的,有一天因为太爱了错过每一次应该扣下的扳机。他恨我。真是太好了。办公室恋情这种毒害终于将由岩浆销毁。我准确无误针对逃走的克里斯进行攻击,怒吼他的名字,要拉他下来陪葬。当然是因为恨他。
fin
该让他罪有应得。克里斯决心已定,付诸实行。他可不像威斯克有拖延症,从克里斯还算年轻小伙儿的二十世纪九十年代尾声磨蹭到每一次的下一次。那就好像地狱在人间没有尽头——诚然威斯克散播病毒制造恐怖引发悲剧那就是个恶贯满盈魔头,就算恶魔威斯克挫骨扬灰了老式打字机还未必灭绝,打字机有打字机的博物馆,就好像恐龙有化石展览馆……BSAA到底有没有扫拢威斯克骨灰拿去施肥开主题公园还配一整套生化科研所的?
不过首先,最重要的是,找到威斯克,和他谈一谈。克里斯从那个Hunter刷新点走出来,对着威斯克:嗨,又见面了,来修门把的?
“克里斯。”
“我想我该在宿舍除草?”
克里斯给马格南填了弹又收好枪,全被威斯克看在眼里。克里斯只能看到威斯克墨镜反光。真是不公平。反正后面这个LDR会布置他的PM二探洋馆,先行一步已经提早出现的克里斯又哪里是不听指挥呢,反而跟队长心有灵犀得很。
“枪呢?”
STARS队员在肯多店里按需装备的宝贝配枪,克里斯那支给他自己弄丢了。只要踏进这间凶宅大门,立刻搞丢。虽然克里斯还有在大门边上捡的15发手枪和无限连发手枪——以及懒得捡的一地板弹匣——都是STARS专配,也都不是专门配给克里斯的。可能第一次让威斯克得手被他关单间、让他顺走了,作为补偿,他留给克里斯他的求生刀。现在克里斯有三把战略上颇具重大意义而战术上一无是处的求生刀。谁让克里斯只长了两条胳膊。要像威斯克那样三头六臂长袖善舞吗。永远,永远不要,不能再有人,在自己面前,自愿摄取病毒。
克里斯停下由衷的希望,回头来思考令人绝望的威斯克的这个问题。总之,克里斯丢了枪,于1998年某夏夜。那就好像吉尔弄丢她的开锁套。那就好像看了海军征兵宣传大片然后去空军报名。前空军大兵克里斯·雷德菲尔德除了会开飞机,还擅长与上司不合。容易感情破裂。克里斯实在不是很想回答威斯克,说他丢了自己的枪、但没关系他捡了威斯克留的枪、并救出吉尔随手还给人家。吉尔没不要,很好,及时准确的物归原位。这是效率收纳的基础理论,克里斯背包只有六格,深谙此道。新的那家伞厂也明白——假如良知真的兑换自学识——雷德菲尔德先生当之无愧生化反恐第一人,理应尝遍武士之刃前世今生全型号各款风味。
“在保险箱里。”
克里斯选择在地狱里继续贯彻正直与诚实。威斯克在的时候,威斯克死了以后,威斯克现在快要去送死然后装死然后复活的眼下。生化危机蔓延全球各地开花,其实有没有威斯克那种疯子,哪里都需要克里斯这样的战士,哪里都可能转眼化作战场。战场不可以是天堂,不可以是日常。所以只能是。
“时间紧迫。既然已回到、”
“对,你只有7分钟。”
威斯克翻过手腕看了眼。克里斯插嘴说完,威斯克也没怎么样,倒跟着克里斯踱进外面的走廊,一路上没碰见摇摇晃晃或上蹿下跳的行人,经由底楼大厅重回东侧,上二楼,逛到露台。
克里斯取走新的护身小刀,跟旧的插在一起,腾出足够他和威斯克都坐下来看风景的长椅空位。弗瑞斯特在靠后面一点的位置掩护,陪伴,暗中观察。有兄弟壮胆,克里斯底气十足。他请威斯克坐下,像威斯克曾经请他去队长办公室谈话那样。
“我应该现在就杀了你。或者几分钟前。或者不久以后,每次下回见的时候。这样不至于等我到你那个年纪,还会睡不着了想起来,或者睡着了做梦,听你在梦里面唠叨,说早该杀了我。”
“你做梦想我。”
“等你死了,偶尔。”
“你清楚,那没用。”
“只是做做梦,当然没用,难道还有别的用处?哦,你的意思是,杀了你也没用?也许吧,坏事你做够多,但不是每一桩都要算你头上,”威斯克笑了声,表扬裁判公允,“在这里杀了你,后面的一切,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会带来任何丝毫转机吗?谁能保证?或许更糟了!哈!”
就好像没有爆破洋馆地区,那个没死透的怪物追进市内,被克里斯轰烂在RPD停机坪,接着遭软禁被困浣熊市,虽不用与克莱尔绕过半个地球才见那么一面……代价太大了。
“当年如果拽的我掉崖,你也会洗脑我吗?”
“闭嘴,克里斯。”
威斯克很少这样说话。在克里斯记忆中大部分的威斯克值得尊敬是个稍微有点遭人恨的好上司,以及一大个克里斯也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多恨他的混蛋。听上去泄漏窘迫的威斯克,搭配欲盖弥彰遮表情的墨镜,完美:肯定会比老式打字机先灭绝的生物,就算恐龙复活他也不能再生的怪物。棒极了。
洋馆东西两侧上下楼折返跑,花不了多久。克里斯心算还剩了若干分钟给他和威斯克在露台放风。
“我有研究所的万能钥匙,等下就去看看你的那个、嗯、好东西?”
“不。”
“为什么?!”
“你天生爱跟我对着干,克里斯,这是我毕生的荣幸。因此我得让你有些人生目标,就从使你难能心想事成开始——于你,我未必有求必应。”
克里斯翻个白眼:只有嘴才硬,以后我问什么你就答什么的。好在现在的克里斯已经不是昨天的克里斯,掌握着丰富多样的怀柔手段。
“那队长……你可以抱抱我吗?”
克里斯一边大声说一边伸手摊开。为什么不呢。克里斯现在没装备武器,乌鸦啄都可以啄死他。当然威斯克得留着他,要从乌鸦嘴里抢下克里斯基本完整的肉,也就是搂住克里斯头脸,带克里斯撤离,退出暴露在俯冲盘旋鸦群武力轰炸下的露台。
克里斯半蹲,维持双臂环绕威斯克腰腹背后的动作。乌鸦没动静了,威斯克也没动静,在等克里斯自己先动,因为这将标志克里斯认输。
“你是热的。”
隔着两个人的全套装备,克里斯也能感受到。毕竟威斯克也没白搂他。
“只是热?还以为你想我烫得要死。”
以后会的。会烫死。克里斯想。这是温暖的尸体。
fin
威斯克是不是有拖延症。拖延症患者在遇到重大抉择时、面临亟需办理但可能花费时间并且艰巨的待办事项之际,会另谋出路,义无反顾逃避。哪怕那条路是更难爬的死路。但只要,不是现在那样,就行。
威斯克并不同意。他必须承认,即便这会伤害克里斯的自尊,他总是放过克里斯的原因在于,举手之劳让克里斯立刻永远闭嘴再不来碍事,这项步骤实在优先级过低。不重要。远不如,其他任何工程。可以留到最后。实在无事可做了,比如世界即将承恩救济,净化到一无所有,留在手边的消遣,打发消磨倒数的读秒。烟盒里最后一根烟。而通常,克里斯则会点上烟才发觉,什么都没了。
那个克里斯总是追着威斯克。碍着威斯克。威斯克很清楚,这是因为自己于1998年某夏夜开了一枪,命中一条狗。百发百中的威斯克,不会射偏,不存在狗就此遭毙该是叫克里斯那只的假设,纯粹由于还没收集齐备各种实验体的各项对人战斗数据。恪守优先级顺序以效率推动计划进行,管理时间,使得一天有48小时,足够三头六臂在安布雷拉搞科研管安保并且干情报当间谍卧底RPD空降STARS然后带领特警部下们冲锋陷阵有空去HCF交差。都不用实机演算,威斯克的本能自会权衡利弊处理先来后到重不重要。处置克里斯令其死亡,这是有必要的,但不是最需要的。所以,好吧,亲爱的克里斯,下次见。
克里斯最近见到威斯克。后者身处火山口正沐浴岩浆,破口大骂——哦,只是叫着克里斯的名字。威斯克道,克里斯。感叹号。感叹号。感叹号。就像漫画书里的角色,反派的最终下场。克里斯想着,甚至有点心平气和,也许来自万事休矣的一种感觉。那部叫终结者的电影?那可不太好。虽说要克里斯下去踩着威斯克保证以绝后患那也不是不行。然而在场其他人不会允许。威斯克除外。毕竟威斯克那么热烈地叫着他。另外,克里斯还有一种感觉:漫画或电影,它们都会重启,吃书,结果反派卷土重来。那还是不要去陪葬送威斯克上路了。就让威斯克铸成为一尊淋焦糖外壳熔岩蛋糕塑像。克里斯再也不想吃蛋糕了。都怪威斯克。 克里斯想。威斯克却只想着吼他。徒劳,但威斯克现在只能做这个,威斯克高尚远大计划待办事项清单烧剩最后一行,终于没有别的可以用来避开面对克里斯,拖延……然而最后确实又拖延了让克里斯断送在威斯克手上这件事。
威斯克,你只有我了。克里斯保持沉默。这倒不怪威斯克。这么些年了,唯独这一点,不怪威斯克。这是克里斯独享的最后一口。他再也不吃的蛋糕。威斯克再也吃不上的。如果威斯克喜欢吃。那么就不必告诉威斯克。为什么奖励他。该让他罪有应得。
fin
在这个世界没有过二月的情人节、也没有过三月的白色情人节,都是有原因的。造成这个原因的出租司机先生坐在前排,点了又点车载导航的触摸屏,最后也没有响起通知说“已经找到目的地”,那个合成出来的女性电子报站音……
“你是不是抄前辈的。”
现在这位司机抄他前辈,要见他的人就要坐他的车。
“能不能请你有点上进心?”
要抄就抄好点。那时候这边的前辈可不吃牢饭不蹲大牢,去乡下钻的那是加长豪华轿车,享受漂亮大姐姐调教。
“不好意思啊,没申请到高级车型。刚入行,经验值不足。”
虚心受教的司机先生表示今后一定努力,鸣谢乘客关照生意,结账时给了下次乘坐能用的代金券。下次才能用。唔。天底下果然没有新鲜事。就算丸喜成神、献身筑造、崭新完美安乐新世界——“人との関係は縁(¥)と縁(¥)”。
哼着歌冲了咖啡推到坐在吧台位看书的明智面前。明智头也不抬理所当然喝了一口。换作以前,明智会讥讽两句什么歪调,再早以前,就是恭维听着有意思,像很好奇哼的到底什么歌,借口交流时下大家都喜欢什么,然后稍微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故意凑近耳边小声要求为他保密:侦探工作搞多了,学校去得少,就快和同龄人失联,难得身边有人可以帮忙补课。
现在这个明智就一点多余的反应都不给。人家老夫老妻七年之痒懒得离婚得过且过,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丈夫只知道瘫沙发看报纸,尚且还会提膝抬脚,方便任劳任怨的妻子推着吸尘器铲平脚底。
“有配咖啡的草莓千层酥。”
“嗯。”毫不惊讶“没见菜单上有呀”的明智,总算应了一声。
“在东京车站买的。”
以明智对网红甜品资讯的掌控欲,想必清楚新端上的西点有什么来头。Leblanc是咖啡店,供应配咖喱的咖啡和配咖啡的咖喱,如果有提供热松饼的一天,也是用盛咖喱的盘子呈现。现在没有热松饼,只有草莓千层酥。差不多啦,一层叠一层,奶油糊水果,推一推就散掉。
足够装特盛(大约700ml咖喱卤浇三碗米饭)的大盘子中间一块长方形的草莓千层酥。顶上用果冻固定的草莓加起来大概五个。三个完整的,加周围点缀切开半个半个的。
“吃吧。”
盘子越看越觉得大。电视上见过的法国菜都是这样的。盘子要大。
“吃了说说好不好吃。”
明智用调羹,不是吃咖喱用的那种大勺,是喝咖啡加糖加奶后调匀用的小勺,保持千层酥不倒,挖下一口。
“催什么,”明智咽下咖啡送服蛋糕,“难道说买的是假,其实你手工制作,妄图补偿上个月以及上上个月没搞的时令小活动。”
明智会这么推理,也不怪他。好不好吃,吃就行了。但明智还是想得不够多,不够深思熟虑,首先买蛋糕的收银条和出租车收银条一起夹在钱包里,其次的证据是:
“吃了也没用。吃不出来。”
“啊?”
“准确一点讲,也不是没味道,味道有是有,都一个味道,就像以前吃芳泽做的便当,不管菜还是饭,都咖喱味。”
“……首先,这样说对芳泽同学不太失礼么?”
“会嘛?搞不好芳泽也有同样的设定。”
“设定。”
“比如fork和fork之间会相互吸引。”
——那就好像是,Persona使者们命中注定会彼此吸引走到一起。
龙司看的漫画里有大概这个意思的台词。祐介参考那部漫画的角色动作造型找灵感,看完表示赞同。
“是fork和cake。”
“齁,明智果然就很熟那些。”工口同人本里会出现的工口同人本里会做的那些事情。
“闭嘴,”明智又吃了口甜点再抿苦咖啡,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好吃,毕竟可能只是他在掩饰,“呵呵,现在你那张嘴除了说废话也没别的用了。”
“舌头不灵而已,好像感冒一样,再说了,有味道的,咖喱味的。但如果是咖喱味,想要Leblanc极上。”
“这难道还不够对芳泽失礼?算了,你就是这样人渣。表面上对其他所有人都好,一视同仁地好。那就等于全都不好。”
“其他所有?齁。明智以为自己不算在里面?明智你这样想你才失礼。算了,不说那些,”越过霸占满了吧台从这边到那边的装蛋糕咖喱盘子,扯住明智左手袖口,“明智你好,我吃一口。”
“吃你自己的去。”
“明智喂我。要明智喂我。”
被明智摘掉妨碍他舀蛋糕的贼手,就伸长脖子主动把脸送上去,直接咬走递来的宝石光泽草莓冻。
“咖喱的味道。”
“看医生去吧你。”
都找丸喜看过了也没用。不过这个事情现在还不方便让明智知道。有点像……嗯……做贼心虚?只有明智还知道丸喜的事情,却只有明智,不想让他知道。
“Leblanc极上。”
“啥?”
咖喱还是咖喱。不过是Leblanc极上咖喱。
“明智你让我吃一口。”
趁明智手还举着,顺势拉他一把。两个人撞到大盘子,盘子打到边上的咖啡杯碟,小勺子敲到桌上。
“Leblanc极上咖啡!虽然只是明智的口水!”强盗抢劫明智嘴唇,于是,“从明智嘴巴里喝到戒断一整个礼拜的咖啡了噢噢噢噢!”
“不要把人说成咖啡机!还有都病发一周了为什么不早说!”
“说出来明智会帮忙一起想办法?”
“……看情况。”
“那看现在的情况,明智很有可能是cake。”
“呵,你是fork?”
“再让我吃一口就知道是不是了。哎再让我吃一口。拿手喂就有那个味道,口水直接变饮料,其他体液是不是就——”
“闭嘴吃你的去。”
体液有很多种。红的草莓果酱。白的奶昔奶油。明智一想就想到了下流的那一种。
“可是用下面的嘴,吃不出来味道啊,要怎么办?”
以前会暴跳如雷面红耳赤气急败坏的明智,现在喝干咖啡,抽张纸巾擦嘴,然后才说出他想到的可能可行的办法。
“多吃点。”
直到吃出味道来。
fin
越境。彼此并非真爱。
赤木茂眼下有个年上的恋人叫伊藤开司,对方平时在便利店打零工,得空赌钱,赌大赌小,可惜输多赢少——这就是以量取胜见识浅薄。量变乃质变前奏。比如说,小钢珠打进机器相当数目才然后垫出必胜攻略那一发。所以开司在有关赌的事情上面属于赤木眼中脚踏实地的努力人士,很会筑地基,换成赤木最熟的赌法作讲解,即打麻将和了、算青天井时起点站比较高。
去便利店买烟,赤木顾客直接报hi-lite大名没讲牌子对应的号码,伊藤店员毫不犹豫取货。这个场景偶尔赤木抽完手边烟一时无聊会想起来,然后问开司,整理货柜技能熟练度高会不会给加小时薪金。开司说,谈什么钱不钱的,万一哪天轮到他值班又僵尸病毒爆发,就紧急避险方便扫货囤粮逃难了。
说的好像金钱和生命是互不相关的东西。实际上大部分人都清楚大部分情况下金钱可以买卖人命,价格的衡量标准则是有多少大部分人就有多少种。
而且开司说的好像他很热爱生命,无论如何都在想着活下去。
那也是呢。从赌博中活下来,在赌博中活下去,可持续发展着追求赌博的真谛。就算赤木这种直来直去的作风,也不得不委身现代潮流,打雀赢钱是工作,给天文数字赌注(最好能加上赌命)的局当代打是生活。开司这人就性情柔软好变通,给赌博无孔不入的生活方式套上终极目标“要活下去”,从而名正言顺使用渗透赌博的生活方式,和赌博水乳交融着一起活下去。
“你看着还挺热爱生活的,其实更爱作死,不过谁不是呢,会当赌徒的人,尤其是当太久变不回普通人的那些,尝过比活着更刺激的感觉,要再追求享受,只有作死了。”
赤木一边看着开司讲,一边想着认识的恶德刑事安冈。那安冈自称狂风暴雨那一夜一眼迷上赤木不知死活的胆识和天才,后来赤木失踪六年搞得安冈还要找替身,不然在黑道大金额地盘上吃不开,吃不开也就体会不到赢钱的爽。当时安冈已经是一把一百万起步不然没有感觉的身体,全是让追着川田组翻倍加注的赤木给扭曲了搞坏的。免不得赤木敬远:“安冈桑,我对你一向敬重,对南乡桑心生感激,对治意存怜惜,但对鹫巢巌,那可是刻骨铭心的相恋。”
想到这里,才想起来,这么一来,岂不是除了开司还有别的恋人。对,是浮气。赤木和开司虽然是恋人关系,但也就止步于恋人关系,不会变成他爱他他也爱他的亲爱的相爱人和人的关系。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就像赤木除了开司另外还有个恋人,开司的真爱也不会是赤木,而是帝爱嘛。
伊藤开司眼下有个年下的恋人叫赤木茂,对方偶尔会被黑道请去打零工,坐台一晚摸几圈半庄,抽成个千上百万花红,很古典地撑足信封一沓万元钞票,被天亮回来的赤木拿着敲开司的脸。牛皮纸信封黄的,开司半睁眼又没开灯,只觉得看见十几年没见过的过年红包套。做梦啊。几十年压岁钱加起来也没那么厚的。
虽说赤木住开司住的这一间屋,大多就是睡个觉,可也算他俩同居,开司再拿了赤木搞回来的钱,免不了要被人说开司吃软饭的,要再说明开司还跟赤木当恋人,他是他的男朋友,那就……就也不会怎么样。能让开司愿意说清楚跟赤木大概其实是个什么关系的人,称得上开司的朋友了,只不过开司没几个那样的朋友。战友?倒是有,赌的时候大家都能赌命,会把命赌在开司身上,或者直接交开司手里让开司去搏。这一刻他们是开司心中最好的人。
“我和能跟我一起去死的人当朋友。”
男朋友也是朋友,人跟人正常交往互动环环相扣的。赤木那时说,那开司桑就是我的男朋友了,开司就呛他。
“精挑细选呢,”赤木嗤笑,也不见他抽烟呛死,“如果我愿意死,那我会是你的精选男友吗?”
“你想怎么死。”
开司浑身过电。赤木这话乍一听,很顺开司心意,但开司就是觉得赤木话里有话。赌徒话术骗子骗人,不明确指示、省略主谓宾以及模糊定状补。
“随便吧,该怎么死就怎么死。能跟你一起死,是不是符合你对好人的定义?那就对不起了,比较想跟对手一起死。我就想要一个能跟我一起去死的对手。”
就知道这赤木没安好心。开司把他当队友——赤木出钱的饭搭子——他把开司当对手。恩将仇报啊!赤木还给他自己找借口,说什么当好人死得快,尤其是伊藤开司认证牌好人。狡辩完了,两人出去吃饭,开司喝酒吃肉,一个人吃二人前,赤木只管吃烟,问就是开司桑的吃相看着就饱了。还好开司不是十五六岁美少女,赤木也不是五六十岁秃顶老头,不然场面瞬间异变,变味成,爸爸活怪异性癖部面接现场。先不谈美少女不会狼吞虎咽嚼炸鸡灌扎啤。
比起炸鸡块还是烤鸡肉。开司没表明过喜欢观赏海报女郎类型,但不吝告诉赤木他真正喜欢撸串的下酒菜品。炸鸡冷了还能好吃,可便是极品,一般没能让开司拎回家的。像开司打工地方前店后厨、现做炸鸡每天晚饭前售空,开司晚班多,至今没见过实物,更不要说值大夜班捡漏。鸡肉串则是冷冻食品销量No.1。微波炉热一热就和店里刚上桌的没两样,还没有竹签,扔垃圾更方便了。
赤木只当开司嫌麻烦,光用微波炉,热回来的炸鸡软趴趴,确实也不好吃。好像还是需要烤箱,那种烤吐司面包的烘箱就也行。不知道年末商店街抽奖能不能中一台。大概是三等奖吧。二奖是什么游戏机。总之烘箱当不了一等奖。也不一定赤木抽了就抽中。赤木觉得他抽不中三等奖也不会对不起开司分毫,毕竟开司自己去抽也就两包面纸被谢谢参与。只不过烘箱不是一等奖对赤木来说会有点棘手。游戏机可以让开司拿去换金。一等奖总是一些用也不是,不用也不是的货色,还规定不能折现。
赤木拼尽全力,可惜抽到一台三个颜色的游戏机,侥幸被开司拿去跟抽到家里第二台烤面包烘箱的大婶物物交换,大婶补开司一包年糕,结果烘箱当场快递送开司老家向妈妈尽孝。
“东西你抽的,其实是你的东西。那该补偿你。”
好像赤木正帮忙抱着抵价年糕。
“我说什么开司桑都答应……”
“想得美!今天也是你找地方吃饭吧!”
好像这就是补偿。两个人一起外面吃饭。
更喜欢烤鸡串那就去烤鸡串好吃的店。赤木迁就开司。在外面吃更像是约会。赤木迁就开司成全的约会。原来这个人还记得他们之间是有前提条件的恋人关系。一晃到过年,赤木自己都有点忘了。
开司在夏天遇到赤木,先是在打工的便利店,然后是那天早班下班,去的雀庄凑的一桌麻将。天热去打钢珠泡店里蹭空调也行,可最近没上新台。开司审时度势,发现打雀有传说的新手运气,他这几天小试身手,手气真的不错:流窜几家雀庄,进一步发现换庄还能reset新手运,真是Lucky满贯——直到坐在名叫赤木茂的对家对面为止。
点棒将绝,气数已尽?开司不同意。这种时候更得要打下去,针对连庄的那一家听他手里有的牌。自摸没意义!自摸不能逆转分差!就要和对家的牌!
“不如这样,接下来赢的人可以拿走输家身上的东西,就从手开始,一把到手腕,再一把到肩膀。”
那个叫赤木的人盯着开司提议道。开司的上家和下家、同为赤木今天似乎萍水相逢的另两位麻友,全不如开司有魄力还能拍桌而起指着赤木瞪回去:“要赌是吧!赌啊!来啊!”自主变身自动摸切机器,身体力行贯彻实践不想趟浑水却想看热闹的崇高意志。
开司只是拿身体当赌本,又不是真的要死要活那种拿命豪赌,可想而知,还不够富贵险中求逆境,不够逆,不够赢,自然整个人赔进去。也不怪他轻敌。赤木货真价实传说中的天才雀士,不过那是在里社会冥神显赫,在外面光天化日的,看起来就比开司小,买烟要查年龄到没到。开司前面查过赤木证件了,刚刚踩到及格线的二十岁。虽然开司观察出来这人大概十二就喝酒了。开司想,可以理解,冰镇啤酒喝起来是有点甜甜的,橙汁就只会酸。
“输给你了!想怎样!”
赤木说,想开司当恋人。
整间雀庄鸦雀无声。开司一看周围就没别的客人和店员,好像赤木是妖魔鬼怪用了什么手段清场。但是这个人打牌是真的打牌。也许出千了但是自己没看出来那也是自己蠢。总之打牌的时候还是个人。开司搓搓手,已经长好的疤有的时候还是疼,比如一下冷一下热的时候。
赤木不否认他开始只是在邀请打脱衣麻将。“身上的东西”,硬要说的话,不就是体面穿戴上去保持像个人样的那些衣物装饰?前几年起人家问赤木押手指而他得寸进尺,把肢体器官什么的当赌本之类豪言壮语屁话放多,一时改不了口。开司还一听就明白,上道地输掉了自身产权。可见是同道中人。
本着打脱衣麻将的初心,也就是带着和开司发生关系亦未尝不可的心思,才说要当恋人。说“来当セフレ吧”未免厚脸皮。这才第二次见面,还需要一点虚伪的、比如叫作“恋爱”的面纱遮掩。
雀庄边上的平价连锁宾馆,床单被套是热烈吵闹的碎花拼布。赤木进房一愣,上去翻开,被褥里面白的。不是花色木绵。可惜。开司先钻门口的厕所兼浴室,出来了看到也惊叹。
房间里有烟灰缸,赤木点烟靠在窗台。开司掀掉上衣T恤衫,把非常不像宾馆样子的浓郁风情布艺家居用品坐屁股底下。赤木看开司,有数字那面肩头朝着他。
“伤痕累累啊。”
“还行,也没死,对吧。”
赤木拧了烟,也解开衬衫,公平公开。他的那一道,从肩膀拉开一直到锁骨再下面,不用全脱完就能注意到。
“确实。看着吓人,出血量就那么点,要不了命的。”
伤口并不都是越大越厉害。往往相反。只需要一个小眼,几圈麻将工夫,就能抽一脸盆血,足以抽干一个身强体壮的年轻小伙。
两个差不多年纪轻轻小伙赤木和开司,完事了相互点赞“你这方面很熟练嘛”。赤木坐道上专车接送,有那么些个组长闲得无聊,让车开去组里开的店里请赤木享用宵夜,男女人数任选。赤木习惯了。开司呢,听开司讲在帝爱干活那一阵,和工友互帮互助,也不是新手上路了。哦,那号码是工牌,号码烙身上,告别不慎遗失烦恼。赤木事后烟抽着听开司讲,开司讲完也去摸烟,没了,赤木敲出来一根hi-lite,开司夹起捂嘴,更靠近赤木,接火吻烟。
隐约中,开司清楚,赤木和他不是一路人。都不是隧道有两层上面过人下面走车那种高低层次分明。是更加难以说清楚的一种不一样。虽然开司很清楚,不一样是肯定不一样的。次元?次元不一样?生活的世界、不是同一个地方?
开司是赌徒,别管是一个好赌徒还是一个烂的、一流二流三流乃至不入流,总之是把赌博当生活了。赤木听开司谦虚,呵呵笑笑。开司又抬举他,称他境界才是高,把赌博当生命意义,高高在上。跟赤木厮混有一阵,开司得幸几次从旁观者角度观赏赤木出老千,其手法出神入化——要不是开司觉得场面眼熟,反应过来以前是在哪里遇过差不多的局。再追究赤木出千赢自己,早过了定罪时效,只问赤木:今天对手那么厉害?至于你动手出千?
“对方先出的,礼尚往来。”
而赤木说别人也出千,开司也又没看出来。这么说赤木看出来了,那他自然有资格了。出千。那些个骗人的一套套的。牌桌上绝对讲的礼仪,其实只有算钱利索付钱爽快。尊老爱幼扶贫助残等等高洁品格属于个人兴趣,都上桌赌了,还是追求赌品吧。赌徒是没有人性的。如果有,赌完没死,活着也是最烂那一档。
看到出千,怀疑出千,大声指出来,这是正义凛然十来岁小鬼违法涉赌。
“小的时候第一次打麻将被人出千,当时也没讲什么。能讲什么呢?牌山已经换好,错过抓的最佳时机。会被抓到的千术,一开始就不会成功。”
赤木说第一次。第一次打麻将。第一次遇到出千。第一次打麻将就遇到出千。开司觉得那些都随便。
“小时候?多小的时候啊?”
“有时候得忍住别捏死观察日记要写的虫子。”
“多抓几只不就好了。”
“开司桑真是个残忍的人。”
残忍的开司想,小时候赤木就能不动声色,正说明那时候赤木确实还小,很聪明的小孩子,知道小孩子说话没分量。
“后来你就,也出千?那时就第一次出千?”
“倒不算出千吧……算的话就是第二次。”
那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啊!明明没有打算追连载,错过名场面却就是叫人抓耳挠腮心痒痒。亏了。
现在的赤木依然不动声色,遇到出千就回敬出千,用出千向出千打招呼。
“现在就是出千的老油条,你以后,”开司嫌弃很有可能对他出过千的赤木,又忍不住想象,“到老了没那个手艺了,怎么办啊。”
七老八十的赤木?他那一脑袋白头发,五十就该沧桑得不行了。但像赤木那样白得那么干净,便散发常人不可及的气场,说不定五十岁的赤木看起来不怎么老,反而像神仙。
“那就不出。我其实不怎么出的。”
“是啦是啦,真正的传说就是连摸切都有最合适你自己的安排。”
像开司还只是和赌博同居,赤木已经是与赌博同根共存相依为命,大概赤木就是赌博本身。不是同一个世界。不是同一个次元。
“我追求极致酣畅的赌博,这没错。但你说赌博是我的生命意义,那就不对了,”赤木脸上完全没有笑容,眼睛朝着开司在的方向,没有跟开司对视,在看穿透开司的远处,“应该反一反。”
开司听赤木谦虚,自称是赌博步行在人间的附属品。
赤木一头白发。开司不知道他是天生还是染的,于是心生疑问,正好他俩事后抽烟贤者时间,开司思考片刻,让赤木起来短裤扒了给他看。
“开司桑好变态。”
赤木说着,一手吸掉最后一口烟按进烟灰缸,另一手拉开裤子给开司验身。他知道开司要看什么,也知道开司不会如意。赤木体毛薄,舔开司下巴脖子的时候,要跟记忆中的南乡、安冈的脏乱差须根胡茬比较,他自己基本没有那些累赘,更不要说下面长了。果然开司愣住,因为什么都没有看到。赤木蹬掉裤子,跨回去,一手捏开司的手,另一手抢开司那只手里开司的烟。万宝路原来这个味道。两个人抽过的烟不会剩多少,马上也躺在烟灰缸。赤木掏开司裤子里开司下面的毛,比开司的头发硬一点,带点卷,湿气重,摸着滑。
“没有,对吧?刚才很爽,对吧?就跟不用隔着一层套会爽是一个道理。”
一边摸一边贴在开司嘴上,吐出开司没抽上的一口万宝路,然后给开司解释。然后两人无套再来一次,验证赤木说的道理。
这时起赤木已经暴露有事没事搞翻倍的恶劣本性,对此,开司从习惯到嘲笑,在很短的二月份一晃而过后的一天,提醒赤木:“今天翻倍不够,要三倍。”
赤木瞄了眼挂历。14号。啊啦啦。
上个月的今天,开司确实送了赤木巧克力。只是具体那根巧克力雪茄什么朗姆酒风味、紧实卷起来夹心里酒渍橘皮有没有仿真hi-lite混爆珠,都给开司含着融在开司嘴里全是开司吃了,赤木没什么印象也很正常。
三倍奉还。再喂开司三根那样的,让开司吃。这有点无聊了。
“我要是有三个就好了。”
“啥?”
“如果有,三个我。”赤木说。
开司嘴张着半天,正要合上时只听他说:“那我要13岁的茂君,19岁的你,50岁的赤木先生。”
“现在的我不好吗?再说十九不能到店里买烟。”
赤木进入开司设计给他的角色状态,抓边上的红白烟盒起来就是一支在手,打火点上。没有买到想抽的牌子,用别人的将就。
“行吧那你就还是你。不过怎么说呢,我现在是在跟你这个男朋友交往,可如果你五十了,感觉会比较喜欢那样的老叔,但感觉更喜欢、喜欢到要结婚的,还得是小升初的小茂同学。”
“不能结婚。结婚了就是婚外情。不伦。”
“嗯?”
“开司桑的恋人是那个帝爱啊。”
“哎呀被你知道了。”
这么着就到了开司出门去打工的点。赤木一起跟到店里,说是买烟。他在收银台外面,等开司从那扇连结员工区兼炸鸡厨房的小门里换好店员制服出来,开司问客人,您好您需要点什么。
“万宝路,两包。”
这时收银台不远店门口外街道上爆炸轰鸣火光冲天,有手有脚的人一样形状的东西撞到玻璃墙上,发出古怪刺耳的声音。第二个东西撞上来,穿过左右分开的感应门,掉在地上,让感应门合不上了,被一下一下地夹住、放开,反复抽搐。
“这是不是就开司桑说的那个。”轮到开司当班时僵尸病毒爆发。
趁赤木上前一脚踹飞卡住感应门的僵尸(?),开司赶紧把门锁了。24小时年中无休便利店正式营业前就那样。
接下来,要确认消息,囤物资,找趁手的武器。左轮只不过最后关头防身。留收银台那边的赤木想。开司正在店里灵活穿梭。
“喂!当心点!别靠外面太近!”
“对手五人以下的话,该担心的不是我。”
“僵尸算人吗?”
“算死人?”
赤木看着那个身影想,死是不会让他们一起死的,装装有条件和期限的恋人,灵肉合一还当朋友更重要是假的,以终将分手为前提,就到——赤木看向收银台上刚刚开司取来的两包烟——就到这牌子的这个烟抽完了。赤木想。
正如赤木所想,僵尸病毒爆发,万幸有对应解毒药,比流感还好解决。只是人算不如天算,天灾不如人祸,赤木此时还不知道,那个牌子的那个烟他一直没抽完,一直供奉到他坟头前。
fin
黄少天嘴里顶好食来那条舌头,吸着不见底生蚝,他身上最活一块肉。喻文州边吃边想,又瞄脚边,黄少天外套羽绒衫滑落,大片拖了地板。羽绒衫oversize,褪开半身累赘,剥出臂膀,腾出手,才掏进裤腰口。另外半身,喻文州把自己手埋在还很保暖的一个凹下去位置,背脊的上面一段中间,没多久掌心起汗。羽绒货真价实功能正常。本地一年四季春夏夏秋。原因可能还有。黄少天选的控温令室内时刻暖春。动情了,也就是人一激动,体温蹿升,正常事。喻文州让黄少天攥一把重的,松开两人贴面距离,苦笑看对面。倒没被点破不专心。心事固然多,多在黄少天头上,总能得到原谅。得少天偏爱,喻文州有恃无恐。
大概激吻嘴麻,黄少天一句话不说,默默转身走开,去盥洗室几步路迢迢,征途上羽绒衫躺平像壮烈牺牲王袍。早就跌在那里,出门挡挡周遭视线鸭舌帽,就是王冠。也好。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喻文州沿路随上。羽绒衫故意oversize,黄少天随意轻薄贴身内搭,套装潮牌,脱光细胳膊小腿屁股翘,喻文州肯定这是他情人眼里出西施,看情人永远少年,毕竟从训练营起看熟。
熟络升华到默契,讲作愿打愿挨,便是喻文州往前顶的话黄少天就往后送。可黄少天吝啬腰部以上,沉住还抱紧洗面池,左手叠右手给额头靠垫。只好喻文州上前一步,想要什么就要亲手去夺,去掰黄少天肩膀,想要轻轻,手已经不听使唤。
所幸还能想想,脑子里不全是越来越急促呼吸声音,总还有点别的,关于黄少天事情。跑步机上少天,同这样喘,同这样一种,激烈愉快运动。喻文州。黄少天叫他,叫他回神了,问他笑什么。喻文州抬头看,被他更往前推到的黄少天,脸贴镜子,呼吸哈满玻璃。喻文州反问黄少天,少天怎么知道。黄少天张嘴只是吐气,没空解释,用仰头示意,白雾上爬,离得远、镜子里本来还清晰的喻文州,也被卷入云里雾里。需要按一按开关除雾。喻文州带起黄少天那边肩膀那只手,按水雾玻璃上,共斜斜滑下。
fin
方王/乔高/周方/肖翔/喻黄/叶韩
除了方王,别的只一两句话,但是中心思想。
时至今日,电子竞技,下有群雄争霸百家争鸣,上有荣耀联盟一家做大。
联盟主席冯宪君同志居安思危,选手们光会打游戏那还是要被走上电子毒品的老路,平均高中肄业的学力况且背书大书特书——连卢瀚文也正经上分修完义务教育态度上积极备战高考,却怪叶秋、不、叶修那联盟第一代未成年童工!一己之力拉低平均!就算叶修现在联盟资格最老一辈,局面亦未见好转,冯主席速效救心丸日啖三到十五颗,堪堪支撑。
没能撑下来的,现成一个陶轩,嘉世前老板,两年前炒掉叶秋,两年后被叶修爆炒。
叶修摆摆手摇摇烟,我没有不敢当:陶老板?自作孽,天收他。
这时的陶轩出国看到外面的美丽风景,仍有悔不当初,那些美丽与叶秋比又算得了什么。叶秋要没那点底子,谁会想着他抛头露面,他一旦不肯,就咬牙切齿恨之入骨。陶轩眼里,陶轩心中,叶秋也好叶修也罢,那张脸,总好看的。
已知冯主席约等于撑下去的陶老板,又知陶老板认为叶修外形条件其实不错,现得冯主席也认为叶修外形条件其实不错,不过,当然,跟周泽楷,冯主席的本命,那是不能比的。周泽楷多听话啊。好比面前两只猫,给摸和不给摸,谁不喜欢摸得到,谁又喜欢被挠了呢。
随地猫塑荣耀联盟职业界这股世风席卷之下,群众眼睛雪亮挖掘真善美,越挖越多,先呼宝藏后喊魔窟。视线首先瞄准战队头脸,各家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微草支持者全不避嫌,讲解大小眼的一大一小符合黄金分割比,觉得突兀那正说明显示屏分辨率您没调准。然后拉帮结派配对,问就是霸图先动的手,集齐一二三四赛季老将大神隆重推出F4。冯宪君蓦然回首恍然大悟,全明星24个角色才带上24名选手着实落伍,是时候人卡分离选举GPL48,再接着排列组合左乘队友右叉对手,掀腥风落血雨,搅春池浪荡水。
话说回来,正副队组合宣传抓典型倒是揪的蓝雨那二位。别家?多多少少出了些格。但见微草战队粉丝又把持话筒,声称流水的副队铁打的王队,这一事实现象证明一种无声胜有声的存在合理性,根本不用包装作秀演广告。后来霸图自己拍的那套在全明星上播片煽情十年相守扶持,给黄少天观赏,揣摩出来针对微草的几分意思:王杰希换副队快过他换前任。王杰希的前任现役时代甩了王杰希一次,复合一次,退役出国求学,临行甩王杰希第二次,计划学成归国复合第二次。第三任男朋友还在天边的王杰希这年率先迎来他的第三位副队长。
黄少天和王杰希跟这就有这么熟。扪心自问问心无愧完全绝对跟失约迟到第三赛季放王杰希鸽子没关系。主要因为喻文州碰到另外两个战术大师同期拉起小群投入忘我不顾边上还有个活的黄少天。小黄便找隔壁老王倾诉互动,知道了王杰希喜欢猫却不猫塑历届男友,王杰希直接吃代餐的。用知名动漫人物代。旁人不太了解内里,只看外观造型,会拿原作TV人设代,王杰希则用人设老师描绘的官方漫画形象。至于新剧场版那套设定,方士谦审阅后表示他还没那么爱,不符人设,不准代。
“王杰希你想得美!谁要跟你在生命之书上姓名并排列!”
换成总冠军奖杯底座刻字那可以商量——本来这是异队恋比异地恋更恶毒的一处好,隔两年开了世邀赛,庆功宴会大厅群星散射,角落里兴欣选手方锐察觉兴欣队长苏沐橙朝向他的眼神又多几分关切。方锐怕:“看我做什么呀。”“想看你色令智昏,色迷心窍。”“那姐姐看看肖时钦和他那个孙翔。”“哦,你也在看雷霆和轮回那边?看谁呢?”方锐便去看了眼周泽楷。“看周泽楷。他说他对我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色令智昏色迷心窍。问他转不转会,又说,不卖。”“买来也没用。”“就是。”
有的对象还是只有拿来当对手用才能发挥一点作用。竞争对象比赛对手,相互配合共同切磋,增进交流加深感情,一样的。到头来名字都刻在奖杯底座,供后来者举高瞻仰。对戒定情刻字,阴文改阳刻,纹路生进肉里,伤电竞选手的手,谁也舍不得。
半路转过来的叶修才听到一半八卦,趁着点烟问,方锐大大这是把人小周怎么了。方锐哼哼,只道他当年英雄救美。叶修吸一口烟,恍然。难怪。玩气功的就是会耍帅。至于玩得好需不需要猥琐需要多少程度的猥琐,那是技战术调整和方锐自己的问题。
第一届世邀赛结束然后第十一赛季联盟常规赛,上赛季新人王唐柔姗姗来迟十期出道选手群,打了招呼受了请安,一时无所事事,点开一年活跃时长的女选手专群:卢瀚文是喻文州黄少天生的,宋奇英是韩文清张新杰生的,高英杰是方士谦留给王杰希的。唐柔点掉几个聊天窗口,切回游戏,一边刷本一边问铺阵路过的鬼剑士,在微草的时候有没有听说什么前辈遗训。
“我签过保密协议的。”
“真的有啊。”
乔一帆从显示器后面探出来,就看唐柔逮着他冲他微微在笑,脸一红头一低赶紧坐回去,耳机麦戳到液晶,游戏里一阵杀怪爆掉落效果音。乔一帆吐吐舌头。微小如他在微草坐饮水机旁边都也听过,方神留下箴言:哪个治疗不爱为自己挡刀的输出辅助MT。这训话还有个来历,乔一帆来兴欣后才知道,高英杰一次提起的:队长当年走位飘忽不定,让方副奶不到了,方副就表示退役会去荣耀游戏公司投简历,立项全息网游,治疗可以打人并且没有同队伤害豁免。高英杰还说,看一寸灰守护小手冰凉左右,总有些羡慕。当即安文逸收到来自乔一帆的求教,有没有多的牧师小号角色卡。安文逸回复随了个红包:钱我出,卡你们自己去买,兴欣网络会所VIP尊享价九九。
副本通关,唐柔出来把号开去竞技场,聊天窗口点大,十期选手群话题已刷新,讨论邱非和唐柔算姐弟还是兄妹。两人皆为叶修徒弟,嫡亲的,只是一个师从自叶秋时代,一个浓缩精华一年有余,入门岁月各有长短,而物理年龄差不容争辩。
唐柔觉着有趣,拉陈果研究,引来苏沐橙,和苏沐橙在聊的楚云秀。最后唐柔自己总结,这是一个司法解释不同问题。她重回聊天窗口,在谈及她的消息下面,输入发送“我爸爸姓唐”,就此回应“唐柔是不是叶修韩文清生的”这一争议。
fin
明智是个好人。唔。应该说,明智学长人还怪好的。
这年初次见面,趁学生会长和校长在热烈讨论——关于周日出勤占用学生课余时间也算职权滥用侵犯人权——没别人会注意到房间剩下来孤零零、其实早就眉目传情勾搭上的两个家伙,转头过来学长微微笑着竖起食指在嘴边,卖弄那点点风情动作小把戏。
学长的口型说,放心交给我。
都明智学长了,要人怎么放心呢。
虽然明智吾郎当了秀尽的学生会副会长,会长依旧是新岛真——这才是真正的放心安心。如果人生可以重来,选择麻烦新岛学姐带领参观校舍、进而被新岛学姐监视上下学,然后提早几个月把新岛学姐卷入异世界……不过觉醒Persona还得看个人造化,主要讲究一个时机,时机成熟,时候到了,那才对。像明智这样现在就已经出来抢镜头,就十分非常地很不对。
所以还是放弃跳去走学姐线。起码开头两个月学姐还是安全的,不急于一时。在恰当的时候刚好觉醒新生就最有爆发力,那一战还剧情必赢,所向披靡。
“所以你就愿意跟我走了?”
明智抿一口咖啡。都跟他走到吉祥寺,从车站走到甜品专门店,特地坐下来,却还要被他装模做样问一声。
“到底怎么回事你快老实交代了。”
“我说了,你又未必信。”
“所以你最好说得能像那么回事一点。”
明智叹口气,从上衣内侧口袋摸出名片夹。秀尽校服男生西装外套胸部夹层有口袋?什么时候有的?刚刚?摸摸心口,好像一直都有。放学生手册什么的。
他再从名片夹拿出一枚卡。不是他的侦探名片。
“知道你不信,因此我不会、也不能保证,以后绝对不让你为难。”
那是一张积分卡。最上面写着了:《给好孩子的更生积分敲章卡》。下面是敲章子的格子,五格一行,一共两行。
“什么意思?”
不知道明智和明智摆过来的这张纸都什么意思。
“这一周目你更生表现好不好,我说了算。”
“凭什么?”
锵锵锵。锵锵锵。熟悉的背景音乐响起来,明智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个小图章,往第一格里敲下去。不偏不倚不浓不淡饱满均匀的黑色小小五角星。
“不凭什么。我就是想,嗯,对,我想这样,想这么做,于是就变这样了。”
明智抽一张纸巾盖住卡片,用手掌按了按,拈起卡片甩了甩。
“拿着,积分满了可以拿去换一个愿望。”
“到哪里换?”
“你没打过圣杯?”
明智故作惊讶。
“那要怎么积分?”
“章子在我这里,也就是说,把我伺候舒服了。比如懂事学弟乖乖听话,让学长欣慰。”
“……我现在就要去蓝丝绒房间。”
一手端上杯子只顾他自己喝,明智抬了抬右手,“请便”,随便指着店里的紧急安全出口还是厕所门口——没细看,扭头出店往车站奔。那道蓝幽幽的门在老地方杵着,门边没有看守。大概就跟肩上书包里还没有猫一个道理吧。先进去再说。
“欢迎光临。欢迎回来。”
铁栅栏外大书桌后靠背椅上坐着个明智,一手咖啡,一手叉子,摇晃叉子打招呼,打完招呼叉起他在店里要的草莓千层酥。
凭什么。
“唔?也给你点一份?可是啊……时机尚未成熟,从格子间里出不来,一直待那里只能看着我吃哦。现在退出去,回店里刚好上桌。边吃边谈嘛。还是说你喜欢监禁play?”
“没那么喜欢。”
还不如喜欢草莓千层酥。这家店不愧是明智推荐,除了咖啡,别的吃的让人喜欢起来毫无负担。咖啡还是要喝Leblanc的。原则问题。
“你干掉长鼻子,解雇Lavenza,还放生人家的猫。”
“Morgana说他是人,不是你的猫。”
“让他出来当面说。”
“别闹。”
“哼!”
也不知道是谁在闹,好好的把猫给闹没了,天怒人怨。
没了猫,后续连带可能发生其他不利情况。佐仓惣治郎其实很喜欢小动物,养猫招财还能促进交流培养感情。佐仓双叶,更不必说,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可爱小妹妹不喜欢可爱小猫咪的。
“明智是不是讨厌猫。”
“别用肯定的语气。”
“明智你这个狗人。”
“我喜欢猫的!”
“喵。喵喵。”哦。那好。
“啧。”
明智摊手,勾勾手指。叼着叉子夹起积分卡拍上去。第二颗星。
这样也能高兴。他是不是有点,嗯,算了。明智怎么想的并不重要。眼下重要的是怎么尽快解决这个周目。自我了结或许可以,但是容易丢档,或者说,草草退场不给存档。必须要有一定的意义,经过一定的过程,得到一定的结果。查明来到这样一个周目的原因,避免下次还来,把那个原因,解决掉。
晚上睡觉以后,躺在监狱格子间破板床上不想起来,不想看明智那张脸。看够了。从以前就。再加今天一整个下午。
“原因?我想,那个原因就是这个我。”
“嗯,你说过。”
“那你要现在打死我?”
估计不行。明智都可以取代长鼻子,想来也没那么好打。养精蓄锐,从长计议,练级打钱攒装备……哎,Lavenza不在。
“合P难道要自己手搓?”
“这书你的,你随意。”
抻脖子仰头瞄着那边书桌后面的明智。他敲敲手边那本大部头。
“不要手续费?”
“不需要。”
明智学长还真是个好人呢。
合P自由,处刑相关也就那样了吧。于是最不省心的,便只有,怎么取悦明智敲穿他那个积分卡。
“没关系的,不敲满也可以的。”
“不可以。不敲满不舒服。你不知道漏一个后面补起来的痛苦。”
“我知道的。”
和明智想到一块儿去了。那么这位是去年念到高中三年级第三学期但有没有毕业就不知道了的明智学长。
大众认知在,大众认知的宫殿在,散落那座庞大地下迷宫之外几处罪恶汇集的Palace在,于是改心照旧,遇到杏,结识龙司,被捡回Mona,撞上祐介,抢银行,盗墓,爆破BIGBANG,巧取豪夺赌场,沉没豪华游轮。
“应该是这么个顺序吧?”
“看你表现了。”
第一学期末明明考的年级第一,暑假却要被叫到学校补习。还有什么可以补?五维全满的,都漏了。
“校长还是担心你不思进取不知悔改。”
“他没有个Palace的嘛?”
“他在Mementos有个号。”
“你去的时候叫上我一起。”
“这周目不去。早说了,现在的我只是个普通苦学生,总算成绩好能靠奖学金在秀尽求学,往后,唉……大学学费愁着呢。”
“去打工啊。就叫你早点入队了,练练怎么问Shadow拿钱。”
“还不如收你手续费。”
“你收,你收。”
学生会有真那样的会长,明智这个副会长连会计都不如,纯粹是挂名的吉祥物,放在那里图那张脸好看。正经开会的时候,总算没出现旁人看着他走神的差错。
离毕业就剩小半年,他一副这时才想起来的样子,在校长面前力争表现,提案推动保护观察对象的那名学生之更生进程。
校长恐怕那是开心得不得了:新岛同学不识大体不服管理,明智同学你来得正好,监视、哦不是,观察记录这项重要工作就交给你全权负责了。
然后明智他就乖巧可爱微笑点头,嘴巴甜甜:尽请放心交给我处理。其实明智心里面啐:夏天就要写甲虫还是花的观察日记当他几岁小学生?
当然实际上,明智已经算半个怪盗团的人,应承校长的那些最后当然也就是小学生暑假作业那般胡编乱造应付交差。
龙司他们不是没有怀疑,毕竟明智看起来就那样,对着人笑眯眯的,一转身面无表情。首先祐介的画家观察眼被动那可太容易触发了,他埋头塞薯条的时候能从锡纸包装的反光里明察秋毫,从刁钻的死角位置捕捉到明智一瞬间的真面目。
被祐介问起,也只好说,以后会知道的。
时间一久,除了还没入队的春,大家都对明智有点在意。没觉醒Persona却要插嘴怪盗团在商量的正事,你谁啊你——这是Mona说的。看来Mona真的还没想起来自己的起源。
惣治郎也讲,你这位高材生学长朋友是不是跟你另外那些小伙伴重复了。
“喵?”嚼着咖喱。
“哪天他问,你选他们还是——好了你吃你的。要添自己去盛。”
Master讲一半不讲了,吊人胃口。
是啊。为什么呢。为什么不能像拉面那样所有浇头都要呢。
一定要选的话。
“如果说选明智,给不给敲章?”
夏季补习地点选在学生会办公室。跟明智面对面坐着。他本来在看一本文库,后来把书扔了趴桌上。这边倒是认真在填暑假作业的数学题。
“明智?”
“……倒扣。”
“哎~”
“你敢就撕你卡。”
每一个明智都这么说。真好像上一个明智总被选过。
只要不踩到雷,攒十个章比靠金手指速通豪血寺还简单。开头明智就给敲了俩,现在一晃半年都不到,已经才剩四个空。不过以前升正义coop也差不多这么轻巧。先不谈当时明智其实就在装着套近乎故意的,他那个人本来就挺好对付。
一是不挑食。给他吃尚处研发阶段的特辣咖喱,他点评,辛辣口味层次丰富不同凡响超越777新品上市的麻婆豆腐盖浇饭,然后一手灌冰水一手摁图章。那个章摁歪了,还晕开。看他愿意帮忙试吃,就给他倒一杯咖啡。也是新配的豆子新练的冲泡手法。他端起杯子,吹一吹,闭眼喝了一口。
“好喝吗?”
“积分卡。”
大概就跟那些奖杯一样,吃喝咖喱咖啡对明智来说是任务。打牌的时候当大富豪次数多了,没事可做发呆的时间也长,心思和眼睛一起没放在牌桌上,会朝大厅里周围墙上飘。金碧辉煌的奖杯,星星,大型雕塑,巨幅海报。
平时在学校也没少给明智学长跑腿,像是抢购周五限定炒面面包,一人限购一个的那个炒面面包。他自己也买了,还想吃第二个。贪婪。
“那么喜欢吃,要不去月岛吃文字烧?可以点炒面现炒。那家店还出了奶油豆沙年糕可丽饼烧。”
有次终于问他。
“找我约会,请约水族馆。”
明智拒绝去吃文字烧。
后来一周的周五,带着面包去体育教官室。明智把给他带的面包一掰二,“今天又没让你这么做”。扯开的炒面看着像流到外面的肠子,吸进去酸酸咸咸还有点甜。吃完擦干净手,明智靠过来。没他吃得快,两只手还捧着剩了点的流出来的肠子一样的炒面面包,举起来,举过头顶,方便明智做他想做的任何事情。像工口同人本那样做工口同人本里做的那些事情。
他伸手探入这边的上衣内里,胸口被蹭到有点心跳跳。被他掏出学生手册,抽出那张积分卡。
“这也能算的?”
“你管我。”
一个炒面面包150,算起来给明智买几个了?到明智胃里几个半了?也不是很花钱。就是要持之以恒,这种靠次数条件触发的隐藏事件。搞不好就是周回数目到达一定数量级,才变成现在这样。
吃完面包和炒面,两种碳水浓油赤酱,虽然只有半个,都有点犯困。舔了舔嘴边感觉舔干净了,顺势伸懒腰打呵欠。就算没舔干净,明智又不会主动凑上来帮忙。都帮他买过这么多炒面面包——加上或许还有的其他周目的炒面面包,还有可能其他周目的和这周目接下来的湿面衣炸猪排三明治——那么多面包那么多三明治!
那感觉这颗星星也值得。
有的同学期末考开红灯,靠假期补习再补考。有的年级第一被好人学长抓着把柄,遵照命令牺牲假期,去基本没人的学校,干坐着浪费人生。结果是好的,得到第六个章,却不相当于一百分制的及格线六十。必须敲满十个。
明智刚才像是醒了,也像是说梦话。毕竟他以前说过差不多内容的。倒扣,撕卡,听着是狠话,可他那个人逆来顺受得很,尤其死过一次后自称对命运的捉弄已经看开,上次谈起拍完集体照遇到丸喜那个事,他还笑笑,说,不怪你。那当然。难道怪他没有早点搞死我。不能吧。不会给他那样一个机会的。
现在他又趴着睡过去的样子。仔细听的话,还能听到一点点的鼾声。明智演高中生名侦探白天上访谈晚上录直播的时代,看他坐吧台喝咖啡,和他之间咫尺天涯突破社交距离极限长度,看到他下眼皮涂的油坑坑洼洼。后来听杏说那叫遮瑕。杏说完,盯着杏的脸看,没看出来她哪里上遮瑕了。Morgana说的对:早点睡觉,美容觉,然而,哼哼,杏殿天生丽质,免疫黑眼圈的。
“明智?”
真的没反应。
睡不醒的美人有Lavenza一位就够了。她那时候说是回蓝丝绒房间多睡几觉能充电。所以最近去蓝丝绒房间坐牢,总是拉上明智一起。明智不怎么乐意,自称有他自己的事情要忙。那也的确,有全书在手,合P用不着他这样不能当素材的东西。他坐着长鼻子的位子,也没见新给个coop或者被动技能。但总之不管是他小气还是他真的很没用,蓝丝绒房间的客人要见主人,主人赏脸出场必须给面子,好像是业界行规祖宗之法,百千十万周回不可动摇。
还在坐牢阶段,暂时走不出格子间,就问明智:
“那你能进来?”
明智起身慢慢走过来,拉开铁栅栏一个口子,头一低。
“干嘛?”
见他真的来了,挪去板床角落,大方拍拍剩下的一大块空地,拍掉灰尘和余温。
“在异世界补觉,比上课摸鱼打瞌睡效率高,这边时间流逝慢。”
他嘴角一抽,扭头就走,还把人踢出房间。在外面的时间流逝才几秒,一个踉跄正好往后跌到边上一直在的明智怀里。
也罢。在现实里醒来这属于活人的奢侈。
就当明智还在睡觉。小心不碰到桌上的纸笔或饮料瓶罐,伸长手越过去,用积分卡的一个角撩垂下来的头发。用手就太靠近了,会接触到鼻息。撩开一点发现那个图章就在边上。拿起来拔掉盖子。啵。
哎呀。
不过怪盗就是胆大心细一不做二不休。赶紧捏上印章撩开更多头发,露出明智发白的那张脸,朝皮包骨的额角上摁下去。其实更想按在眉心。光被他打爆额头眉心那么多次,倒是找不到合适的机会打回去。
“擦得掉?”
“也给你敲一个,自己擦擦看。”
这下明智醒了。见他收缴图章还要收积分卡,乖巧地抽出纸巾企图顶替积分卡,他全要了去,敲章吸墨甩干,说的话里既没有起床气也没有恐吓性。不知道真的被他敲在脸上,是不是还会敲在额头。
秀尽的明智学长没用他那个字母标手提箱了,用学校统一发的书包。统一发的,但是大家都不会搞错。大家会别一些徽章绑点丝巾,或者放一只猫进去——下锚。明智的书包看起来平平无奇,可他不会缺东西,总是能从里面掏出来需要的东西,看起来却是很轻的样子,单手摘起就走。
这时就见他掏出一包湿巾。还是那个吸油洁面保湿的网红牌子。双叶说她睡觉起来用这个洗脸。“杏她们用不到,没有24小时对着电脑的美女用不到。”杏就把她拽出24小时电脑不关机的空调房卧室。现在杏和真带着双叶在排可丽饼或者看电影。祐介和龙司,还有Morgana,他们又在干什么……
“明智,你真的不要做点什么吗?”
“不要。觉得无聊?”
“手痒。”
“现在就想解决奥村的问题?”
“直接跳去处理狮童算了。”
“那倒是可以。”
“诶?”
“这一周目,狮童没条件办起他那套生意,竞选实力大打折扣。他的Shadow撑死也就两条血。”
“你会跟我一起去吗?”
“不告诉你那些小伙伴,只有你和我,那也行。”
“哦……那不行。”
“呵,乖。”
虽然经常被明智拆散,少了一些跟其他人结伴出游的机会,在怪盗团行动上,明智始终要求集体行动,不可以私下solo,要怪盗团全员一致通过。这才8月中下旬,他还没吃到章鱼烧——那之前吃咖喱都是为了有朝一日吃到那粒章鱼烧做的努力练习?
总算去了海边,去了海那边的夏威夷,回来聆听校长讲话,再三叮嘱全校师生切勿随意接受媒体采访。Morgana走了。明智也没来店里捧场。没有Morgana催也早早睡下,就像打电话指名川上出台那样,到蓝丝绒房间约明智出来。
“明明知道猫在哪里却不能去找,好痛苦。”
“Morgana说他是人,不是你的猫。”
“让他出来当面说。”
明智只给敲了一个章,就当是打发了。
在老鼠乐园观看有始有终的奥村社长谢罪记者会。春表示家里和公司都有专业团队协助照料,让大家不必担心。想起这周目去盗墓,真的只是跟双叶的Shadow编程出来的Boss打。
到文化祭,学生会上下忙得焦头烂额,明智学长兼副会长主动揽下会长新岛同学部分职责,让会长有空休息,找好朋友们一起逛摊探店。
“怎么,那个明智人还挺好的?”
听到这样说的声音,对着剩在船碟里没人吃的通红章鱼烧发怵。
搜查压力没有爆棚,冴姐就没Shadow,少打一个Palace。这少的一个的难度,更没有补到接下来狮童的Shadow那边。就像明智说的,一段变身,两条血,三套总攻击带走。
打完狮童那个晚上,被好久不见的明智叫去坐牢。平时他说忙功课,还羡慕新岛同学善于管理时间,问他圣诞礼物要不要流行的人生手账,他又不要。真是麻烦。
“一般被叫来这里就是要过剧情,好隆重啊,不过就是敲一个章。”
积分卡不知道什么时候到铁栅栏外面远远坐着的明智手里了。好吧,他现在坐那个位置,他有办法。敲完看着塞回手里的卡片,这也还差一个。
不过,跟明智走过的剧情,到一定深度就不需要再玩谁找谁聊的游戏,剧情它会自动往下推。
这个积分卡也是差不多的东西。
“你问我打没打过圣杯。当然打过不知道几百遍。那就,平安夜再见?”
“再见。”
“约好了。”
“不送。”
从梦里回过神,天花板上有荧光的星星。举起卡片对着月亮看,差一个黑色的。
陪着春照料天台小农场,别人是一袋米扛几楼,轮到自己身上,换成泥和肥料。跟春一起畅想,米饭从种大米开始,咖啡从种咖啡豆开始,咖喱用到的香辛料全是自家栽培。“可可树也可以的哦。”春已经想好来年送手作巧克力给奥村社长。不过可可树没有长那么快的,就先从现成的可可豆开始练习。
“小麦呢?”
“嗯,现在还能赶上播种,但收成要等到夏天了。”
理想总是遥远,需要耐心。比如用到面粉,筛一次是基本,筛两次是菜谱建议,第三次就是不知好歹你到底会不会。加了面粉搅拌,三次里面真的搅只有一次,另外两次也不是假动作,就翻一翻。这样做出来的面糊像打发到刚刚有点稠的奶油。这样才能烤出松松的热松饼。
照春的说法,付出落下汗水的努力,方有刺激到流泪的回报,所谓种瓜得瓜,种因得果。
“种恨得爱?”
“一般不是反过来吗?”
春立志争当美少女怪盗,设定角色时饱览因爱生恨快意恩仇的传奇故事,发言具备相当权威。她问的这个问题需不需要回答是一回事,一直没有能够回答上来,是另一回事。
没能回答,又错过小麦播种期的尾巴,很守规矩耐心才等到约好的那天。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的,猫舌头的人更不能心急,是吧?
“是什么是。”
“喵~”
虽说打圣杯这项活动,不出意外每周目都打,到今年变成隐藏BOSS里的隐藏。剧情BOSS也会进门前让你好好整理装备清点队友,和隐藏里的隐藏区别在于队友不会留下记忆。有没有经验吃倒无所谓,大家都是满练了。超觉醒除外。
啊……有的人连Persona都还没有呢。
那带着队友兼相棒即爱猫去秀恩爱就显得太欺负人了吧。
“都说了,不是你的猫。”
“那我是吗?”
“是什么是?”
“明智的猫。”
“怎么可能是。”
“嫌我不是明智想要的那个人?明智想的那个人,就不会把Morgana当成宠物猫。”
毕竟更受Morgana照顾,Morgana才是饲主。
“赶时间,快点打完,回去还能买到炸鸡和蛋糕。”
“多谢关心。但这个愿望能不能实现,看明智你的本事了。”
结果明智就那点本事,变了圣杯还是那点本事,这下倒是安心。明智本人,那确实,对手越强他越疯。有的时候说一个人疯,好过直说一个人不自量力。
把圣杯一脚踹翻,踩住黑色小披风一个角。怪盗服会破会烂会着火,结冰化开也会湿漉漉,却非常,非常,结实,以及贴身。要撕光剥除怪盗服,等于彻底摧毁服装所代表的反抗意志。区区踩翻。
“我赢了,照约定我想……你猜?”
“有屁快放。”
“齁?不是还有一个章要敲?这就可以许愿了?”
“……啧。”
“那个敲明智脸上也算的对吧。这下集满十个,我想——”
“慢着,你不可以许的内容有如下、”
“不用担心,没那么多。就一个。”
“就那个不可以。”
“明智猜到了?好开心。跟明智心意相通。”
“你接下来闭嘴回去过你的平安夜我会更开心。”
“那不行,接下来我要跟明智上一次床。就这点小事,对明智来说,那什么来着、举手之劳吧?啊……难道明智你,”轻掩嘴角惊讶不已的样子,“不举?”
锵。手臂早就抬到胸口以上,反手亮出匕首,便以最小距离接住明智劈来的一剑。
“去死!”
“可以死在明智身上,嗯,腹上吗?这个姿势挺好的,明智不用动,躺着就好,都我来,我骑你,骑你我有经验。”
明智劈得更加用力,终究被他震飞匕首,他也没能握住剑。等他跨一步欺近,装模作样去掏远程武器,破坏神皇掏得出来就好看但其实不那么好掏出来,不愧是用梅塔隆合出来——梅塔隆要等明智coop升满合出来——这一世代的正义塔罗谱系P诚然跟它们代言人表里如一的中看不中用。也就是看在万能属性攻击的面子上。不过这是自己掏来自己用的场合,换对面有人来抢,那就太方便了,把那两坨只具备装饰效用的翅膀捏了拎走,瞬间反水。这一世代的正义塔罗谱系P诚然跟它们代言人表里如一以下省略。
左撇子面对面抢右撇子,趁手。反之亦然。拔了明智的玩具激光枪。除了明智,现实中还是小孩的少年少女手持大人玩具的仿真模型军械勇闯异世界降妖除魔。明智在异世界拿的全是玩具。明智在现实做多了妖魔鬼怪恶行凶径。管他是找平衡还是反差萌呢。
谁让他用还在发抖的手揪人衣领的。活该。
坚定搭住那只手,稳住手腕,人往后躺蜷起腿,找准明智腹部用力踢出,顺他摔向地面的动作以他那只手腕为中心扭转,翻身跨骑就座。怪盗宣言过今晚的犯行预告了。
“有病。”
明智倒识趣,这么闷闷哼了声,揪衣服蹬地板的那股劲一下就散了。
“我凭本事来被明智睡的,”可那也真是让人叫委屈,他不挣扎,这还有啥情趣可言,“明智究竟还有哪里不开心?”
不开心没按照coop进度发展感情丰富日常小细节?都多少周回的熟人宿敌老不死相好了……再说明智学长也没给学弟多少机会,敲章过剧情恨不得一次敲三个。春天见他第一眼就想弱点背袭——知道,知道,solo不能总攻击更不能和对面Showtime——杀掉他再自杀重启,现在冬天了,忍耐积累的这份感情,酝酿发酵三个季度两个学期一个无印TE时长的这份心意——这一个月里半夜醒来耳鸣BGM都是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怎么也该是有害不可燃垃圾,埋地填海不可分解,永远祸害残存,永远碍着明智的眼。
“明智你到底还有什么想要的?”
永远会让明智看见。他不可以回避相视。就算他保持沉默。
“你说的,集满十个章,就能实现一个愿望。”
积分卡比预告函小很大一圈。甩明智打他脸,也就轻飘飘一次,不太尽兴,捡回来朝他瞪大的眼睛贴。好,睫毛长了不起,挡住了。那等下用舔的。
“那下次要不要试试看,在秃子犯事之前就修正路线。”
“不要。”明智不当哑巴了。
“能请学长谈谈为什么?先说好,这不算用积分换的要实现的愿望,是要升的那个coop里最后给出的一个问题。”
“……你又知道了。”
“哎嘿,学长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你学弟很厉害的嘛。”
明智抽过卡片,然后松开手,卡片在一个躺一个趴的两个人中间的半空飘浮旋转——我前辈的TV无印ED1看过吧就结算本周开了升了哪些塔罗的那种感觉——退开一些,等着看那张卡会转出来什么卡面。十个格子那一面已经亮得反光什么都看不见。
“我只是想,如果能更早遇到。”
明智也在等,他慢慢说着话,消磨等候的时间。退开往后了,看着前面,就可以把一切都看全。退一步海阔天空?
“也没多早。还不是让狮童得手了。你就那么想跟我在东京碰头?都当圣杯了,明明只要再早一步,提前掐死狮童,一了百了。但那样做了,你我应该就不会遇到更不用说认识。”
明智也没有退让多少。所以他还是小心眼。
“贪小便宜,”又阴沟里翻船,“可别说明智你其实只是舍不得。”明智难道还能舍不得跟他那种关系、俗称大概就“无法为世间容忍的相爱”。哎,相?爱那种本来就没有的东西没必要讨论。节约时间,就快到头了。
朝明智看着,他忽然抬眼看过来,好像就在这时卡面亮出原形。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We wish you a Merry Christmas
and a Happy New Year.
漂流还是要走。顾飞手上并没用力,就让人轻易挣脱,可区区一般普通平凡人又哪里能逃得出顾飞手掌心。顾飞再伸手去拿,便拽了漂流头发。
漂流大师游戏里法袍拖曳长发拖地,现实中也蓄发,光从背后看起来难说是男是女。
顾飞翻腕绕起那发束,拉绳子提一提,漂流抱头嗷嗷乱叫。
“你干嘛?!”
“不干嘛。哦,也不是,就准备干你。”
“你喜欢男人的吗你!”
“不喜欢。对女的也没兴趣。”
“你变态!”
“要我看人只会看到这个人哪里骨头好折好断,这方面的鉴定术熟练度快到顶。”
“你有病!”
“可你不还挺喜欢的?”
顾飞松手,又揪上还捂着头的漂流衣领,把人掀去床那边。漂流站不稳,自己跌进床褥。
“谁喜欢了?”
“谁特意网友奔现就是谁。论坛那些帖子都怎么写来着?千里送?嗯……千里送来千里操?”
“千里一醉你他妈怎么是这么个神经病……”
“不许说脏话。”
顾飞一边和人聊,一边脱衣服。和漂流你一件我一件。
“你看你,嘴再硬能硬过这里?”
顾飞去捞趴着任他为所欲为的漂流小肚子,顺势抹开底下硬起来阴茎上挂的一点水。这么个姿势了,两人下半身难免贴近,漂流便也用屁股感受到顾飞也在胯下发硬。
“别……别乱来……”
“不疼的。”
“很有经验嘛。”
“没事瞎琢磨出来,在人身上试,你是头一个。放心,让人要死要活这种事情我可是高手。不过今天你突然袭击,没什么准备。”
说着顾飞倒退开了。没有大山压顶漂流重获自由,但这一时之间,漂流更好奇顾飞在干什么,没想着跑。
顾飞拎回来个小箱子,看漂流在意箱子,觉得好笑。
“你会不知道这是什么?”
“急救药箱?”
“差不多。”
顾飞现在要受伤,怕也不是小药箱里那点东西能救的。从小带着,定期清点储备,像万用油膏,总是半满新鲜的一罐。
“慢着,我又没同意,你这是强——”
顾飞两指一并膏体刮上穴口糊进肉缝,曲起食指,只用中指探路,四周转一圈熟悉内部地形,熟了点,撑入食指顶开,别有洞天。
“那你叫啊,叫破喉咙把隔壁我老爹闹醒,让他来看看,收拾了我。”
漂流埋头咽掉一声叫,缓过来了,反问。
“你不练童子功?”
“反正我是不知道你对童子功有什么误会。我家不搞那些,只要张弛有度自律不放纵。”
“比武大获全胜的一身邪火拿刚见面的网友来灭,这还不是纵欲?”
“又不是今天才有的火,你退行会第二天我就想了。退会的事情也没见有人跟我提,是你不想声张,甚至连剑鬼也不愿多讲,可想而知又不是什么好事。我能不火大?”
顾飞很生气。
“游戏里手握别的玩家生杀大权,你还真的是……让人要死要活的。”
漂流趁着顾飞停下手不折腾他了,接着开口讲。顾飞高居这人背后,俯瞰游戏里能言善道广结缘的这个家伙。又要瞎扯什么东西来分散人注意力了?分散顾飞的,还是他自己的?
顾飞扇了漂流屁股一巴掌。
“做错事。”
又一巴掌。
“罚你。”
左边一巴掌。右边一巴掌。左右开弓。
漂流想哭,可又没痛到可以爽快哭出来。顾飞两手手烫,漂流两瓣屁股发红带热,却是痒起来了。
“你、你进来吧……”
漂流认罚,讨饶。好在顾飞没说什么这下可是和奸了,掰着漂流屁股,直直挺入插到底。
“……?!套呢!!戴套啊!!”
“你如果洁身自好,也不用费那许多劲。”
“谁、啊、谁跟你如果了!是礼貌!规矩……!”
顾飞哪管他。顾飞自有一套顾飞的规矩。油膏推入深处,刮出来,再堵回去,这又是一番忽冷忽热,漂流受这个刺激多了,跪着的力气也不够用,顾飞照先前那样来捞他,并且还在气头上,重重掐漂流就快能射的阴茎。漂流只知道自己叫了一声响的。射精了吗。不清楚。更不清楚是被顾飞操爽的,还是被顾飞掐疼了痛得好爽。
大喘两口气,漂流斜眼看床边,瞄着地毯。再要他转头,余光能照到顾飞,他觉得那他脖子会断。
“呵,什么都不懂,处男。”
漂流就看不到顾飞撩起头发眯起眼。
“只知道瞎捅人,体位都不会变一个。”
“还要是吧?也行。我还没射呢。”
顾飞拉高了漂流一条腿,帮全身无力的漂流翻个面。顾飞在摆布人类身体这门手艺上技能无限强大,在漂流翻面这一过程中保持插在漂流屁眼里,又有何难。
漂流这么转了一圈过来,才终于见到顾飞此时怎样凶神恶煞,惊恐中只是张开还未来得及发声的嘴,让顾飞一掌盖住,摁结实了。顾飞另一手抄起漂流两条腿,朝漂流本人折过去,挺腰往前推着。漂流下半身悬空的,只有一点背还沾着床单,只好补上手攥紧,让顾飞顶弄间推他到床头靠住再往深推、推上悬崖推他坠下那瞬间能迟一分。
顾飞说不纵欲,还来真的,他自己射了就退,问漂流自己洗还是怎么样。漂流都没有打发顾飞的力气,顾飞把人打横抱起来放进水都没放的浴缸,一开阀总有一口冷水,漂流这一下冰到,眼中更加湿润。再怎么喜欢落衣红莲,终究要水系电系二选一,属性法抗异常免疫还得另外加点算。
热水涨起来,又觉得累。看顾飞在边上没要走的样子,漂流眼一闭。闭目养神。
“要不要亲一下?”
只听顾飞的声音说道。
漂流睁眼伸手去挡。被千里一醉这么搞了那么多次看都看会了。还真被漂流截住顾飞的人,顾飞靠过来的头。手掌按到嘴上,手心一痒,心头一凉。
fin
顾飞这么个武夫,空有一身本领未可施展拳脚,自作聪明应聘体育教师,到头来只会了半招恐吓——虽将体罚学生当树立威严的手段,心肠始终不够过硬,终究半式残招,上不得台面。可怜他那名唤千钧一发的好门生却记挂顾老师,为顾飞觅来爆款全息网游公测账号,阴差阳错无心插柳,顾飞练就独门近战法师活络筋骨大显身手,以游戏内不伤现实中人命之PK为乐,行侠仗义,杀人如麻,得过且过,只要有架打,来的都是客,每日游戏三小时,迎来送往,不亦乐乎。正所谓,久旱逢甘霖。
自互联网诞生起,向来标榜网络拉近你我ta。及至科技进步,各国语言网文幻想照进现实,全息网游全球开服,顾飞先后在游戏里遇上知交家的同辈、好几年没见的堂哥,始知千里姻缘一线牵说的都是牵网线的牵。无奈顾飞朋友很少,区区网游好友栏都加不满,十一卷近千章的书过了大半,他还以为自己游离在小团体之外,对网游老手剑鬼走到哪里哪里就有信得过的网友这一状态暗暗羡慕。也就剑鬼人老实,不疑有他,换个韩家公子来,只消一个眼神便洞悉这顾飞的油盐不进没心没肺:怎么,都收你当公子精英团的精英了,居然还敢缺乏归属感。
无怪乎顾飞初试网游,开头加个好友红尘一笑,中后期对顾飞爱恨交加——自然了,爱比恨少得那是多太多,此处用作互文——纠葛不休;随即认识一个女骗子席小天,顾飞还觉得在做人的精神追求的大方向——游戏理念——上跟人家有那么一点点的共鸣;再后来顾飞先主动欣赏又主动揭穿一个男骗子漂流心理阴暗诡计多端。年轻人的第一款网游,破防是不可skip的剧情CG。顾飞自省,这也算他乡遇故知吗。不能算的吧。
顾飞正想着,上主舞台躺进比武大会线下总决赛专用全息操作舱前,一眼抓获台下SVIP沙发里熟悉的嘴脸。嘴更熟一点。捂住摁死好几次了。顾飞笑一笑,也不管那嘴脸有没有接下应承谄媚同样笑一笑。顾飞笑着心澄神亮跃入赛场,打了个天下第一出来,捧过奖状奖杯,单手握过颁奖老板和领导双手,被拍过照录过赛后感言,事情全可以扔给顾家老爹领着公关部子侄辈了,这才下去找人。
“这次倒是没闷不吭声就溜了。”
“好久不见,多看两眼,值回票价。”
第一届比武大会总决赛看票当真奇货可居,可这也不过是第一届,试运营,小圈子里内部交流的意义更大。又或者。就像是游戏公测。本来就是跟游戏公司联手搞的平台嘛。
顾飞转念一想,再看面前这位横跨过多个网游的高手玩家,自行理解了对方怎么搞来这样的头排雅座。
全息平台上的比赛看席,佩戴设备即可落座模拟实际场馆的上山下谷,有条件进包厢则附赠望远镜,而特等席直接把观众拉到擂台边围观,力求使观众身临其境。
漂流故意什么都没戴,就为了给顾飞看到他这张脸。
能有门路,不是跟游戏公司有点关系,就是有钱。要么就是跟游戏公司有关系又有钱的一个人。叶小五叠细腰舞?追求游戏内容平衡好让玩家之间没有不平衡的前游戏工作者,和只要老娘爽钱本来就不是问题的……??
顾飞一时理不清这里面些乱七八糟的。
“你说你那个游戏理念什么来着?”
“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随便问问。”
“能不说吗?”
“不行。我现在很想知道。”
“那找个地方接着聊。”
比武大会正赛早已冷清,赛场大厅里就剩顾飞他们两个。门口那里还有一名工作人员,此时高声朝里面喊话,有请两位及时移步,赛事器材属于贵重物资,要封门清点的。
漂流提的找地方,顾飞就跟着漂流走。
“比武用的设备和游戏的不一样吧?”
“更贴身……延迟更小?敏捷之类加点按体能测试得分设定,不过能来比武大家都勤练,大差不差。”
“哦。”
没谈几句,漂流已是把顾飞带上驾车驶离。
“哎呀,忘了跟家里说一声。”
“那你别跟我说啊。”
“我手机还在我老爹那里。”
“……家教真严。是得快点跟家里说一声。是不是还有八点必须回家的门禁?”
“那倒没有。今天比完就是出关。刚才顾着和你说话,忘记拿回来。”
“不好意思了。怪我。”
“问心有愧?手机借我。”
漂流单手摸了个手机,滑开屏锁朝副驾递。顾飞按几下就递回去了。
“这么快?”
“打电话响一下挂了就行。”
“啊?”
“给我自己手机打个电话存你的号码。”
“不是要跟家里报备?”
“八点前回去就行。”
七点五十漂流开车送顾飞到顾家下榻宾馆。顾飞下来车,绕去另一边,扒在车门上。
“上去坐一会儿?”
“不早了,大侠您该歇息了。”
“还没加你别的号呢。现在就一个手机号能干什么啊。”
“发你短信吧,慢慢来。”
“你还没说你的游戏理念,今天就别想跑了。”
“我说过了啊……”
“没听清。”
漂流下车,把车钥匙交给迎上来的泊车员。
“想留我过夜?”
“我看你也想的。”
“我哪里有想。”
“你不是想追求我嘛。”
“韩家公子颇有些自恋,这我是知道的。怎么你也?近朱者赤——”
“关他什么事?是我对你有信心好不好。”
顾飞进门插上房卡点亮照明,往里走几步想起什么事了,折回来绕过门口的漂流,出去,不久又听他在外面敲门喊漂流放他进去。漂流人一怔,想明白了。顾飞去拿他的手机了。
顾飞埋头捣鼓手机,让漂流赶紧配合地别傻在那里了。往里走几步的漂流把手伸长出去让手机镜头离顾飞的手机屏幕刚刚好足够近。
“干嘛要对我有什么信心……”
“大概因为一开始我对你还是挺有好感的。就觉得,哎这个法师够帅的。”
“呵呵,网游玩家哪有不慕强的。”
“网游玩法师如我需要慕吗?”
“去掉你。”
“去掉我还有谁会觉得你帅。”
顾飞确实耍赖,漂流也确实纵容。会跟着顾飞上来。够能说明问题的了。顾飞自认并非爱好捅破窗户纸,也不是嘴无遮拦那种心直口快。人生苦短,做人该爽快豪迈。他看叶小五为天下玩家受不平衡之苦而苦就烦,看韩家公子阴谋诡计算无遗策也烦,听到漂流口口声声可以实现所有人的愿望只不过漂流之外的其他人需要付出一点小小的代价——你们都谁?哪里的天王老子?就可以主宰布置别人了?
顾飞说道。
“其实你想不想跟我谈,都没用。”
“谈、谈什么?”
“甚至就是我想,一样,没用。”
“你……真的想……”
“早晚课,上班,下班了上游戏,这一天就过去了。没时间,没精力。”
“在游戏里、也行的呀!这不就是全息游戏的好么?”
“游戏那种程度的肢体接触不行。赛级的应该可以。”
“赛级?可以?可以什么?”
“就插入——”
“好的,知道了,谢谢。”
既然全息拟真技术能够避免真的见血弄出人命,无限逼真的比武大会便卸掉那些为保护游戏玩家才锁定的痛感上限。肢体与肢体在负距离接触时也不会弹窗XXX申请是否接受。挨揍或操,本质上都是被撞击入肉。
“再说了,我家比较传统。”
“……自然。”
“我要说我找了个男朋友,得闯过十八铜人阵才能断绝关系净身出户。”
“你行的。”
“我家现在也凑不出能打得过我的十八个人。”
“别开玩笑了,说正经的。”
“我说的都是真的。”
漂流揣上手机,转身要走。顾飞手搭到那手腕上。
“都是真的。”
顾飞说。
这夜洞房花烛事了人散,顾飞过一阵重登游戏,再过一阵偶然听人提起久未见面的漂流三人组,便发消息问在线的漂流大师:“我们这样又不是网恋又不是*友的,有没有什么说法?”
“怎么不是*友了?”
“有只打一炮的*友吗?”
“419?”
顾飞没搞过,真分不清。漂流像是清楚。哎,由他去吧。比武大会第二届,顾飞再闭关出关,真真武状元天下第一国士无双金榜题名,下台来去更衣柜找手机,看约在哪里碰头的消息。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