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BF/ラモアグ] 一事无成

“大智若愚”这个呢,解释起来好比就是说,作案人必案发后回顾案发现场,听上去很蠢对不对,但其实硬着头皮冒着风险故地重游,好处与刺激都跟那个风险大小成正比。像是呢,马车道边幽巷尽头林木苍翠,象征威尔士王政有方得道多助自然环境也比前几年好点了大水都涨少两天,于是树上蹲着的小鸟啼多两声。哼哼哼,托卿,不愧是阿古哥相中的年轻有为副官。然而终究是个年轻人。见识浅。时髦又经典古籍流传恒久远的窃听魔法哪还需要施法者本人莅临,可以隔空的嘛。托卿,你一定不懂的吧。 是夜,有阵子疏于窃听的可疑结社中坚成员拉莫拉克,一时兴起借了鸟眼神通威尔士王都空域翱翔,才发觉自己早就卷入窃听反窃听的泥沼。可算是找到之前被威尔士冰皇带人马堵工房大门口的理由。不过,拉莫拉想必梅林大人,那位大人并不需要其他人的任何理由,工房烧掉就烧掉,茶叶倒掉就倒掉,茶泡新的就是了。之前拉莫拉稍微搞砸事情的理由,现在的拉莫拉也不需要了。哎,还是亲自出马在威尔士重新多插几个眼——拉莫拉绕着威尔士王城转三圈,终究停在熟门熟路确实就是自家后花园的城中往后山走的小路上。 这里就需要稍微解释一下。绝对啊,绝对不是那个什么回现场。拉莫拉拄了法杖,往夜里发冷可能还发光的树根一屁股坐下,就没注意到底有没有在发光。倒也不是想要跟谁诉说自己劳苦功高,毕竟这么讲了就好像结社里能干活的除了拉莫拉就没别人。而且也没别的人可以听他说,结社真的没几个可以“出来”干活的,连拉莫拉带梅林大人顶多算一个半;先不管梅林大人的脾性作风、他有他自己更重要的事情要忙,不是能够轻易抛头露面的人物;真性家里蹲的阿雷斯当然不必多问,而罗利虽然想多出来干活可怎么看都只是个小孩子,又有阿雷斯跟着;至于新来的丁,能力是有的,但也太好骗,留在工房跟梅林大人建设一下结社成员关系还比较让人放心一点。那就这样吧。拯救全空水深火热的各种杂务就交给任劳任怨背负一切的这个拉莫拉克。 “怎么,拉莫拉克,你这贼人好大的胆子,犯案后胆敢再回案发地。” 拉莫拉克闻声抬头,看到月光被长头发遮住,他那位披着月光色秀发的大哥阿古洛瓦居高临下发问并定罪。拉莫拉松开法杖上的手,法杖斜斜倒下,横落拉莫拉双手捂脸而勾起臂弯。 “……原来我跟阿古哥心有灵犀,我们分明是真心相爱。” “自然,念在你我手足情谊……” “好可怕!太可怕了!受之有愧!担当不起!” 拉莫拉跳起来,背后是他靠着休息过粗壮挺拔的巨木,面前是夜里瞧着平添一丝清冷的阿古洛瓦。找不到拔腿就跑的方向。 “伤势可好?” “嗯。” 菲德拉赫御用正品万灵药,那不比骑空士业界流通大红100支管用。拉莫拉早痊愈、结社工房都入住新办公地了。可拉莫拉不便对阿古洛瓦说明,只有含糊应着。 “但见你面色苍白,如此憔悴,治标未治本。” “还在疗养。”总不能说是被从天而降的自家大哥吓的。 “这么大人了,总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 “阿古哥说的是。” 拉莫拉一边应一边纂回法杖,盘算用什么障眼法怎么逃,趁着阿古洛瓦还在不疾不徐念叨。 “还是应该收监了细细调理。” “威尔士大牢条件那么好不如去开宾馆创收充盈国库啊?兄长大人。” 举起的法杖恰恰好格挡劈来长剑。催动风障应付第二波空降冰刺,尽可能避过反弹向近在眼前的阿古洛瓦。同时还得老老实实回答兄长发问。 “听闻你在达尔摩亚向学友一家撒娇,故意不用简单的治愈魔法。袭击达尔摩亚,结果耗损居多的是你驱使来进犯第二故乡的魔物死物。” “不要乱封啊。哪来的第二啊。” “有报告称未造成伤亡。或许报告之外你背负了别的人命。但我依然不禁会想要以为,那并不是你不想要的结果。不造成伤亡,才是你的目的。” “随便你怎么想啦!” “于是我便想,结合未能救治母后重伤当时景况,怕不是落下心病,其实偏偏不擅长治愈魔法,故而见不得伤亡。” 阿古洛瓦的攻击遭拉莫拉悉数瓦解,也全命中。阿古洛瓦顶着他射出然后反弹向他的一枚冰刺上前。冰刺在空中粉碎。拉莫拉刮起风刃,逐一击破还在空中随乱风搅动的冰刺。乱风盖的屏障,倒扣住拉莫拉,隔开他与阿古洛瓦。阿古洛瓦上前一步,屏障缩小一点,拉莫拉呼吸也急了。 “拉莫拉克,过来。” 阿古洛瓦走到还差一步的地方停住,伸手递出。 拉莫拉克只是想推开那只手,结果却好像去握那只手,投身向前,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越过自己的魔法。乱风屏障。无形利刃。在他意识到魔导士布甲难以抵御那些魔力攻击之前,破碎布片下暴露的血肉已经不再有知觉。幸好他不会觉得痛了。让阿古洛瓦抓到的一瞬间,拉莫拉那只被抓到的手被冻住。威尔士守护怪猫赐予神器,打破一切虚影幻像的宝贝笼手,真好啊……这么想着片刻,那只手相连半边身体僵硬,浑噩头脑思索无关紧要的小问题:是左边还是右边?是左边有心脏的左边,那边的心还在跳吗……想着想着拉莫拉人往那一边倒下。 阿古洛瓦接稳共舞间跌跤的冒失舞伴,牵对方僵直那条手臂挂上自己颈项,打横抱人起来。 “好丢人。” “待我这么带着你大摇大摆经过侍卫哨岗接受宫女请安——” “饶命啊!” “若变作哈宾的姿态……罢了,不过是自欺欺人。” “谁要变啦!更羞耻了好吧!” “确实。那变作鸣鸟,叫两声,倒有几分乐趣。” “变鸟也是变自由飞的小鸟。现在本人是要去威尔士王城蹲大牢。不配套的。” “拖沓。速速用你的转位魔法至我寝宫。” “为什么会知道!也对!阿古哥不知道才不对!” 拉莫拉确实在阿古洛瓦房间布下隐密魔法阵,以备不时之需。除了在威尔士家督私房中,还在王城地下书库及研究幽世用的那个地方备上。再高级一点的,大概就是梅林大人用的那种转位魔法、不需要费多余工夫以事先保证目的地处有落脚标记,摇一摇法杖就能去想去的地方,才是真的自由。 拉莫拉半个人冻在阿古洛瓦怀里,本就没什么力气,他的法杖在他手里,堪堪没脱手,并不举起来晃动,咒语嘟囔完了就让那根笨重棍棒坠落,反正金碧辉煌房间地毯厚实,喊疼抱怨响都不会响一声。 拉莫拉自己就是。阿古洛瓦回到自己地盘冰皇寝宫,大步到卧榻边,手一松——“阿古哥又为何那么晚还去那里?夜狩?巡山?”——阿古洛瓦的猎物就往温暖松软冰皇龙床滚一滚,手脚热和身心活络,翻身趴着,撑脸翘脚摇头摆尾。 “因不在我。是你乡愁发作。” 拉莫拉看了看周围。摆设与当年布阵时差并不多。壁炉生火后多点亮一分照明,拉莫拉能看更清楚,房间里装点花卉不是他每年献去的那种。但总还是有变的。他的剑术自然不如阿古洛瓦,最近接连被看穿,这下魔法也要被比下去了。打不过还是赶紧跑。 “想跑?” “没想。还没打算到那一步。” “莫怪我手下无情。” “哎——” “敢跑我就死在你面前。” 阿古洛瓦正解甲,除了笼手,再摘佩剑,徒手握剑的姿势,看在拉莫拉眼里,配合拉莫拉听到那句话,说服力倍增。从哈宾身形变回来的时候,伤口大小配合地倍增的力道。 “是不是幽世那一阵的糟心东西没剥干净?还是明天全空岛要往下掉了?”阿古哥你这样是不是就叫OOC,“为了威尔士你不会去死的。” “你猜我会不会?” “……为了威尔士我不会让你死的。” 威尔士的王过来了,居高临下,还举着剑。拉莫拉趴着没敢多动,只是伸长脖子,等王能放下剑。其实跟那剑没什么关系。就跟为不为的一样,没什么关系。总之,谁都不会死。 “你可立誓?” “我发誓。” “平日藏头露尾,真见到人却敷衍也懒得,从前都还愿意顶撞争辩。嘴上漂亮话不说了,心里更不听我话了是不是。你这样,让人捉摸不透,又向谁、凭何起誓?” “向我的理想,发誓。” 阿古洛瓦投开长剑。可惜那并非干柴,往壁炉那边抛的,就是扔进火中,冰皇的剑,也许立刻就化作一盆冰水浇灭,甚至直接结生火焰形状冰柱。 “又是你那个理想。如若说,我不清楚你那理想,我如何信你到底……也罢。” 阿古洛瓦坐下床沿,拉莫拉身体随床褥起伏微微震动,再让阿古洛瓦按掌在头顶,要害受制于人。 “你自当有你的理想,”阿古洛瓦揉乱手里毛发,“你有你的自由。” 拉莫拉缩起脖子人往后蹿,退避到床那一头。 “你、你做什么!” “为兄对弟弟温柔以待,示好——” “太怪了。你以后别那么做了。” “我待帕西瓦尔有待帕西瓦尔的办法。” “对我就那样?特别针对我?我伤心了。” “能伤到你心。不错。” “真的很伤的!” 貌似伤痕累累而且半边人确实还有点发麻,在床铺上腾挪翻滚热身,接着就是用体力不支的姿态仰天躺平,拉莫拉摊开手脚。 “总之,你不会令我死。” “嗯。” 拉莫拉放肆摊开手脚,用不用力伸直,在一国之王那象征领土规模的寝具上,怎么都够不到一点边的阿古洛瓦继续唠叨。 “看你那么为你的理想,也是怕死的。” “当然会怕啊,差点死掉的时候已经很疼了,正式死的时候、我想都不愿意去想。” “怕疼就多练治愈魔法。” “练不好。” “堂堂威尔士家男儿——” “难道阿古哥你治愈魔法也修得大成?” 拉莫拉身上一点不麻了。到底是总算烘好的,还是就刚才话一出口阿古洛瓦抬手用的回复术功效,拉莫拉回味不出来。 “真的,魔法这块也被比下去……” 还是翻身打滚,跑了,逃命要紧。可这床太大。拉莫拉从小觉得威尔士老家的床都奢侈浪费,太铺张太大。小的时候兄弟三个跟妈妈一起大被同眠才刚刚好。现在人类体型的一个成年男性,平均尺寸中等偏上的一个拉莫拉,翻一下身居然还没滚下床。 “这床不好。睡着难受。” “太硬?” “太大。” “这样就不大了。” 阿古洛瓦拽上拉莫拉腰间也躺下,把人捞进怀里。 “撒娇的本事倒不见你长进,”拉莫拉怎么会承认这是在撒娇,拉莫拉坚决否认他有在撒娇,阿古洛瓦便笑他毫无自觉,又道,“治愈魔法,莫放弃希望。总会精进的。”拉莫拉挣了两下不动了。 “我不逃了,哥哥大人您怎么还更用力了呢?” 阿古洛瓦再用力。 “再这样我要起反应的!” “呵。” 拉莫拉坚持他没有撒娇。阿古洛瓦现在这个样子,这个态度,简直让拉莫拉抓到把柄,撒娇的根本就是阿古洛瓦。是阿古洛瓦不好。阿古洛瓦自己送上门的。送到嘴边上的不吃那还是——拉莫拉便张口咬住阿古洛瓦皮肉,一边啃一边占据主动,夺回优势,带着阿古洛瓦翻身,这时感谢威尔士幅员辽阔乡里风俗床要够大够能铺,翻来翻去怎么都不会摔地板上磕到阿古洛瓦。拉莫拉自己那更加不会摔了。他还骑在阿古洛瓦肚子上,固定阿古洛瓦活动范围,保证阿古洛瓦安全。 “给我看伤口。” 衣物倒是全掉下去了,随手扔的,腿脚蹬的。阿古洛瓦在光溜溜的拉莫拉肚子上,一条光溜溜的疤都没找到。那可不是嘛。菲德拉赫御用正品万灵药。至于布甲破裂暴露风刃中又冻伤僵硬过的手臂,阿古洛瓦摸了摸,就也全好了。 “阿古哥想留个纪念给我,那也不是不可以。” “等你魔法能完治我留的伤痕了。” “我努力。” 拉莫拉牵了阿古洛瓦摸拉莫拉腰上的手,挂到自己脖颈上,保持不住多久,情动间屡次松脱顺汗湿滑腻落下与拉莫拉分离,总被拎了贴回去。到拉莫拉临走,阿古洛瓦抓了自己手腕隐隐活动筋骨,并不出手挽留,只命令拉莫拉必须换上橱柜里阿古洛瓦指定的衣物。毕竟拉莫拉原先的一身布甲破了起码一条袖子。拉莫拉心中念着回去可以给丁讲讲自己这位大哥还是挺会疼人的,法杖敲窗,门洞大开,跳了下去。窗外哪个方向通往威尔士王城外,拉莫拉熟得不能再熟。阿古洛瓦也是很熟的。所以拉莫拉回头看看上面,正好看到倚靠窗边在看过来的阿古洛瓦。 结社的人整天窝在结社,未必没有昼夜认识,也会有起居作息,像是普通人有清醒与睡眠轮次循环的行为。总算拉莫拉回到结社,天蒙蒙亮,拉莫拉没碰上丁以外的人。 “看家辛苦了~” 丁这姑娘太老实勤奋,看家给看成了通宵守门。也不知道帕西的家臣、阿古哥那个托卿,会不会谈一谈“夜不归宿成何体统”的教育意义——肯定不会,威尔士家的男孩子只有拉莫拉他这个老二才会夜不归宿。 “您这身是……” “哦,阿古哥给的。” “原来是与家人密会。” “才没有,是差点被抓去吃牢饭。” “可这一身,看起来是王家传统制式的礼服,应该是您兄长赠与您的礼物。” “就是这样那个人才最麻烦。” “对您好的家人,会是一种负担吗?” “何止是对我好,对家人好的好人。那个人。那个人是,天敌。” 丁没有接话,作为下臣,丁再没有其他具备资格提说的议论。 拉莫拉看着最近喜欢听自己讲一些家事旧闻打发闲暇的这个姑娘。听拉莫拉讲哥哥怎么古板但强悍,弟弟怎么可爱又坚韧,妈妈至高无上的好,父亲还是一个父亲的榜样,至少在深爱母亲这一点上恐怕后无来者。丁在听的时候,总是现在这样,微微歪着头,微微笑着。不是一名效忠骑士,不是密探间谍,不是安插的眼线随手可弃的兵卒。拉莫拉当鲁索鲁的时候,酒馆里大街上遇到三三两两结伴闲聊的女孩子,就丁现在这个样子。 “算啦。算啦算啦。” 一夜过去。该开始新一天救世或灭世的勾当。好好做一个结社人,为了梅林大人与他愉快的结社伙伴眼下生活可持续发展而奋斗。拉莫拉心态积极向上,不禁哼起小调唱起歌。顶着黑眼圈的阿雷斯拖着罗利出来嫌吵:“你到底跟不跟梅林大人一条心?让你主子注意一下!”丁回答得体,她当然跟她的主人一条心。最后梅林大人端茶出现——“我随便”——喝了口茶。拉莫拉歌声愈响。

fin

The god of love, That sits above, And knows me, and knows me, How pitiful I deserv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