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伽利略/汤草] log
绝大部分以原作小说系列为基准
物理学者汤川学其人
草薙脑中浮现出一个想法。 汤川说在此之前从未和人交往过,真的是真的吗。 当然了,汤川这样三句不离物理啦科学啦最好全世界都用符合逻辑的理性思维构筑的科学狂人,女性究竟要多勇敢才会去跟他交往。 自己的姐姐倒是挺中意汤川,不过也只停留在欣赏汤川是个优秀结婚人选的程度。忙不迭给他介绍对象,但一条红线都没勾搭起来。 或者内海那样总觉得哪里特立独行得过头,都有点不太像普通女性的姑娘,倒是和汤川颇为投缘。汤川都肯答应瞒着草薙帮内海查案。 可惜内海直接了当回答过草薙开玩笑时说的要撮合她和自己老同学。 “不用劳烦前辈费心,我自有更适合自己的。” 不温不火的口气,听上去却好像在讲,快四十的老头子了少管别人闲事先管管你自己。 这样一来,草薙认知范围中和汤川有人际交往的女性,不管单身已婚,都和汤川无缘的样子。 而在草薙不知道的地方,汤川是否另外认识杰出女性比如同校的女博士女教授,草薙觉得也不太可能。至少在他往十三研究室勤快跑动的这几年里,别说女老师,女学生都少得可怜。汤川主讲的大课上慕名而来的女学生的确扎堆扎堆的,其中能挨过布满陷阱的大小测验,还立志走理学部这条、有着玫瑰的荆棘而没有玫瑰花瓣的花之大道的,就凤毛麟角了。 所以说,时不时让草薙觉得“你这人干脆和正义女神结婚算了她不正提着你的最爱物理学里面常用实验道具的天枰嘛!”的汤川,他那高超到让自己这个从小精神健全现在没有女朋友但好歹有过美丽初恋的成年男性暗暗自叹不如的吻技,哪里不对。 “有什么地方不对?确实如你所说,接吻技巧是需要练习的。但这并不支持你提出的所谓‘其实我和人交往过还经验丰富’的假说。” “支不支持要靠实验证明。” 自以为以牙还牙的草薙自掘坟墓。 话音一落汤川就吻上来,轻巧啄完又马上离开。他单手捏着下巴分析道: “光凭一个人接吻熟练程度来判断这个人感情经历的丰富度是不够的。因为接吻这个事件在恋爱中并不一定符合统计学规律有迹可循地发生。有人谈恋爱一次整日与伴侣如胶似漆密不可分,接吻次数自然直线上升。有人鸿雁传情就根本没有条件接吻。另外还必须考虑练习成果也是因人而异,就比如你和我之间的区别。” 果然这个人身上最敏感、稍一挑逗就昂然雄起不可遏止的部分,是他科学思维的理论之脑。 草薙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 “能有什么区别?虽然从以前起就明白你是个怪人,我还是相信你有着人类本能,所以才能把你当做普通人当做朋友结交十几年。” 还演变成现在这样两个大男人光天化日接吻也没有绝交的好关系。草薙忍着没把后半句说出口。 “在你之前我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可以跟其接吻的对象,无论男女。因此,在我第一次吻你时,我关于接吻的经验值是0。你的则换算成10好了。” “谢谢你哦给我打这么高分。”草薙含含糊糊插了一句。 “然后经过若干次亲吻,我的经验值上升至90,你的上升至了15。由于吸取经验值的个人差异,造成你产生了把你吻得神魂颠倒的我向你隐瞒了丰富经历的错觉。” “百分制的吗!!”草薙想也没想真正值得指摘的要点就朝汤川大声喊道。 “你有疑惑实属正常。以上这些都还只是我的假设,并不完全符合现实规律。并不一定能够正确解释你遇到的状况。” “什么状况啊……你肆意贬低我接吻技巧差的状况吗?胡乱揣测也有个限度好吗?” “全部都是假设而已,假设只有在靠实验论证成立之后方成事实。” 意识到再次自觉坟墓的草薙,也便没有推开靠过来抚摸自己脸庞,想要证明他们之间经验值存在巨大落差的汤川。
搜查一课刑警草薙俊平其人
互联网还真有用啊。 草薙对着笔记本电脑巴掌大的屏幕感慨起来。大学时代忙于打工(就是不务正业)的文科生的他,在要交读书报告的前一晚经常生不如死。帝都的图书馆是很大藏书是很全,正合适做学问,可草薙没那么多功夫一本一本精读摘要,只好对照同学的推荐书目交叉着抄几段了事。读书报告怎么都好啦,能顺利毕业去考警察学校就行。 当时的想法就是这么急功近利,但幸好目标坚定,他的性格也很适合刑警这份工作,前不久荣升到总店的招牌课室。现在的学生们交论文报告就方便多了吧,往电脑里输入几个字,就能跳出几千几万的相关线索,虽说筛选工作会令人头疼,总比没半点方向要强。 就像他这样的理科白痴,随意点开几条关于四色定理的链接大致浏览完,也基本懂了个大概。都用到电脑来证明人脑提出的猜想了,那该是个多麻烦的问题。 他盖上搜查本部专门配给品的笔记本电脑,使劲闭紧眼睛,眉心也皱起来,反复几次来舒缓略感疲劳的眼部肌肉。 认定使用了机械的算法没有手算美丽的石神,和将那样的石神夸为天才的汤川,果然理系的人不可理喻的时候就像外星人一样,而且还比外星人常见多了,不可理喻的部分。汤川觉得小孩子是非理性的,草薙则觉得汤川非理性的时候不比狗还嫌的小鬼好多少。 就像今晚请他吃饭,特地地,为了向他汇报石神的调查情况,他却吃到一半不给面子跑路。看他猛然站起时一脸天打五雷轰的神色,大概是察觉到什么还处于假设阶段的东西了。隐约猜到些的草薙也正因为知道汤川的这种作风,才更加气恼。无论汤川假设是怎样,都和石神有重大关联。但汤川并不想挑明。然而透过内海向他建议调查石神的也是汤川。 可以解释为汤川他那对怪奇现象有着研究兴趣的学者本能,也可以解释为汤川无法对友人石神置之不理,对真相置之不理。可以说是科学工作者的尊严,可以说是正义感道德感,但草薙觉得那不过是汤川对朋友的一份关心。也就是汤川有时会正儿八经却又胡搅蛮缠向内海发难,如何用数理公式规范表达出来的,感情。 用逻辑武装到牙齿的汤川,自然会迷惑于无法言喻也就无从捕捉实体存在的人类感情。草薙偶尔会觉得不帮帮汤川不行,毕竟汤川帮自己解决过太多麻烦他欠汤川人情。再说他和汤川同窗了四年,中间隔了十几年空窗现在再接着继续,至少能称得上酒友。所以明知道上面已经转移侦查重点,他还是带着内海去石神任教的高中走了一趟。 结果汤川带着所有问题的答案独自离开了。 在研究室里看门的助手栗林告诉草薙,汤川老师这几天请假连休,难得不在。好像是去哪里的雪山疗养地旅游。 后来又去帝都找过汤川的草薙越发相信,汤川秘而不宣的想法实际上就是真相。有自己这样喝着茉莉花茶就只是闻到茉莉花香的普通人,也就有汤川那样从刷锅水般的速溶咖啡里嗅到科学芬芳的天才。 他也只能等汤川疗伤旅行回来后再问个究竟。要是汤川还不愿开口,十有八九便是不利于他那位朋友的内容。到时候草薙也不能强求汤川,因为是他先去找汤川帮忙的,汤川没有义务必须向警方一一说明。反而草薙有义务,作为汤川的另一位朋友,问问汤川。人心里有话憋着,总是不好受的。 只不过草薙没有想到的是,让他能有机会向汤川偿还情面的机会,没过几天就来了。
べんてん亭惣菜弁当そのものについては
推开门的瞬间,从房间里面传来一记尖锐清脆的声响。由老式荧光灯管照耀显得昏暗的走廊进到灯火通明的大型研究室内,草薙像是不适应光线明亮的突变而抬起手臂遮在眼前。长年盘踞开门见山位置上的微波炉里,这次加热的并不是白炽灯灯泡。 “Nice timing.” 草薙看了看叼着还没劈开的一次性筷子、从微波炉里掏出两个塑料盒的汤川,再看了看从实验台上堆到台边空凳子上的几摞纸。 “这么焦头烂额的时期亏你还有心开晚餐会。” 自己这边眼都不能眨一下边喝西北风边埋伏,人家倒是优哉游哉换几部电车晃过小半座城市就为了买个盒饭。 “故而请坚守岗位的刑警先生您来,聊表纳税人的慰问之心。给。” 在勉强能够坐下人的沙发上安身后,草薙接过汤川递来的一次性筷子。竹制,包在透明塑封袋里,塑料纸表面印有帝都大学附近便有的7-11的logo。汤川的那双是木制的。和7-11不同,比如FamilyMart的就是木筷。但汤川绝对不是从FamilyMart买来的现成便当。因为草薙在汤川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还在花冈靖子工作的店门外隐蔽处,自然再早些时候、汤川和靖子邻居的男性一起出现在店里的事情,草薙也一清二楚。 “那我来猜猜看,这一份……要630块?” “警察的直觉有这么厉害吗?真准呐。” 什么狗屁直觉。草薙用力掰开筷子,又对推到面前的丰富菜色没多大胃口。 要是刚当上警察、或者就去年之前,他还会对自己的直觉有些自信。现在大不如前了。他改信科学了。 依稀记得中世纪最喜欢火刑处死女巫和天文学家,某种意义上宣扬科学在当时就是宣扬迷信蛊惑人心。草薙想汤川这样有求必应百试百灵的天才物理学家,要是搞个科学派系的新兴宗教,教祖宝座都还不够称他。 草薙他是查案没进展热锅上蚂蚁满头乱转在瞎忙,汤川可是一年到头和实验、论文还有手下学生的报告在搏斗,着实也没太多时间协助草薙办案调查。一旦汤川自发性地介入草薙的工作领域,那就等于拉响警笛。 那个叫作石神的人,既然是男性,也就无法完全排除协同犯案的可能。花冈靖子也依旧无法洗脱嫌疑。 只不过,数学家会用什么样的物理诡计,这就全有赖于汤川几时愿意开尊驾金口了。 “不尝一口?我可是挑了半天才决定的。毕竟那家店里的每一种看上去都很好吃。” “前陪酒女和前妈妈桑开的店,人美菜色自然也就美了。” “所谓……‘秀色可餐’?” 汤川稀松平常说起便当店的事情,草薙倒有点不乐意去揭穿汤川今天的行踪,光是嘴上出出气,意有所指地挖苦汤川。汤川接下话茬转移话题。 他总算有了点食欲。草薙的监视结果中有汤川的登场,汤川未必不知道草薙会去监视。其实怎么想警方也不可能不在第一嫌疑人周围布下眼线。所以汤川才能够毫无破绽地对石神撒下弥天大谎。当然被拿来鸡毛当令箭的草薙还无法知悉到这一层。 总之现在是公私不能混淆的优秀刑警的下班时间,姑且是。几番思量后草薙决定先放汤川一马。 “别光说我。你也请下筷不然别怪我不客——” 在小香肠和炸肉饼之间犹豫不决时,草薙张开的嘴里被塞进一块煎蛋卷。 幸好不是黑醋甜豆之类的小东西,煎蛋卷不会因为太过震惊而呛入气管。虽然迅速嚼几口咽下了煎蛋卷,草薙面对精心挑选过作案工具的恶作剧犯人,还是噎着一样说不出话来。 “我速溶咖啡喝太多了。再者,”汤川搁下手中筷子,空出手指推了推眼镜镜架,“秀色可餐,看着也饱了。” 草薙脑中掠过好像他才是文科毕业应该他比较懂修辞俗语才是的想法,自以为心领神会汤川在可怜他日常工作造成的三餐不济。 吃完炸肉饼再夹一筷蔬菜色拉爽爽口,草薙望向遮光窗帘没合上的窗口。 “再来点酒那就饮月相酌了。” “可惜还没彻底入春,等暖和些带上东西赏夜樱如何?” “西馆后面传说在那里告白就注定会分手的那株?好像是挺壮的。啊,说来春天以后组里会进来个新人,还是个姑娘。” “这种内部人事调动随便告诉我这个外人是不行的,刑警先生。” 草薙吞掉小香肠,不以为意。 “组里都在伽利略老师伽利略老师地拜你呢,搞不好我哪天还会带人家来给你过目。” “过目?考我的研究生听说很难。” “谁在说那个啊!” 草薙干脆端起塑料盒将剩余的菜一起扒进嘴里。汤川见状便起身去泡新一壶开水冲咖啡。至于内海薰如约前来报到以及汤川开始在办公桌下面藏起礼品类的红酒日本酒,那是好几个月以后的事情了。
会いする<あいする>
他是暴君。自我王国的统治者。以及最初和最后的臣民。由于尚且未出现造访他内心的外来入侵者,他就还是他那一人世界的全部及本身。
帝都大学物理学部第十三研究室的大门,应该是装自动感应装置的。 草薙抬起的手悬停在和表明房间内在室人员状况的磁贴板差不多高的位置,哑然看着研究室的门自行缓缓打开。 名叫常磐的学生在门后看见草薙,默不作声地把门拉得更开,好让草薙进门。对方似乎是汤川的得意门生,好几次草薙碰见汤川表扬常磐的作业。说是表扬,旁人听来或许不过几句像是肯定书写认真,数据充分的客套话,但要让那个草薙认识的汤川不拐弯抹角老实地说出好或不好,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常磐也认得出草薙是那个常来的刑警先生,礼节上的疏通问候都简略省去。他先开口说道。 “老师还在里边休息,要麻烦您多等一会了。” 天花板高挑的无柱大跨梁空间,被钢制的楼梯、架台,还有堆满书籍文献的书架割据成若干小块,小块中的大部分又被各种实验仪器、配线繁杂的电脑等瓜分蚕食。难得空旷整洁一点的流理台附近,也逃不过任由永远洗不干净的马克杯跟底部焦黑的开水壶践踏领土的命运。 从门口这边朝里面那边、越过重重障碍,探身张望了下,就像常磐说的那样三人坐的沙发扶手上架着双穿黑色皮鞋的脚。 既然以学校为家,以研究为生,至少架一张行军床……起码备个睡袋也好。草薙甚至想象起身形修长的汤川、一身的玉树临风的阿玛尼会如何起皱打褶。 “再过大概半个小时,也就是五点左右,请把老师叫醒,六点时必须记录实验数据。我还有课要上……” “啊不好意思,从刚才起就在耽误你了。” 看着腕表的常磐将视线整个放到草薙的脸上。 “刚才只是突然觉得最好把门留着,那有客人来的时候我可以先听到脚步声,大概能阻止敲门的声音。” “找汤川的人不少吧,报社杂志社的采访啦、相关行业机构的挖角咨询之类?” “没那么多,顶多时不时有政府相关企业求上门的苦差事。” 听上去并非出自恼怒也没有不开心的口气,讲的内容稍微刺到草薙小小的自尊心。过去他向汤川寻求协助,同时会削减汤川投放在教书育人上的精力也是无可争议的事实,虚心听取常磐这种程度的嘲讽实在太理所当然。简直不痛不痒。作为毒舌汤川学的学生,常磐着实有待精进。 “那真是太对不住你们老师了,”草薙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的头发,“不过我今天只是顺路来闲逛的。” 承认自己没事跑来偷懒,再怎么大大方方声音还需压低三分,加上惦记着别吵醒汤川,草薙的厚脸皮显得底气不足。 常磐背上单肩挎包,对草薙点点头作为告别。 “那我下次会记得贴上老师正在休息的告示。” “嗯!下次我看到就会改日再来打扰的。” 草薙的声音在常磐走出研究室门外后就听不见了。常磐回头一看,对方绕过胡乱摆放的桌椅往房间里面去了。 他将隔音效果良好的沉重木门轻轻拉起,合严实。门锁发出不足以惊扰安宁的一声咔哒。 还是今天起就把牌子挂上算了。常磐把表示自己行踪的磁贴摘下后,抓起闲置的白板专用马克笔,在研究室负责人那一栏的磁贴后面,接着写下“休息中,请勿打扰”的字样。
汤川学在刚睡醒的几分钟里,其实是非常不清醒的。平日中以有必然解的方程式构筑起的极端理性形象荡然无存。即使他近视的双眼能够捕捉辨认到面前的人影是草薙俊平,他才刚开机启动还没预热的大脑无法对这个现实做出正确判断,连一步四则运算都推导不出来。 “干嘛来这里?还能干嘛?” 草薙把茶几上的无框眼镜递给浑浑噩噩地问自己造访理由的汤川,觉得有些好笑。但也明白了点常磐为什么特地把KUSANAGI ALARM定超前一个小时之久。 “就是想起来了,就来见见你呗。” 汤川一个激灵,醒了。表征他世界界限的函数元的定义范围向外拓展延开,像是摩擦力凭空消失的恒速小球,却又被研究室大门那般的铜墙铁壁拦下。最后他的世界被封固在他掌管的这座物理学城堡里。除了物理学,还有物理学研究者,和刑警一起。
0.5*tv(内海+汤川)
“老师你有……喜欢的人吗?” “提出求证时必须要有明确的命题,也就是一系列假设、推理、实验、论证,都是为了某个目的。所以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这样问我是由于你自身——” “才不是啦!就是突然想起来,像老师这样,不开口说话看上去还是挺吃得开的,怎么到现在还是独身,也不见你有多忙研究……好啦好啦多亏老师您百忙中抽空协助感激不尽,到现在还独身,莫非是理想太高了?” “我是实用主义的,首先对方是美女就能加分。” “哎~美女?这个可以很主观的哎。你们都是嘴上说说美女美女的,给你个仲间由纪O又想要天海O希的,哼。” “我个人觉得柴崎O也挺不错的,歌也唱得好。你刚才那句里说的,‘你们’?原来除了我你还浪费了别人的时间提问了?” “尽管浪费宝贵生命了也还是陪我废话的副教授老师好温柔哦……还有谁啦,就草薙前辈嘛。不过前辈跟老师可不一样,荣升总店临走时全贝塚北的女警都哭着抢着抱上去要拖住前辈呢。” “你也上阵了?” “那倒没有……” “那便不能说‘全贝塚北警署’,这太不严密了。” “你管我啦!我又不是在写理科实验报告,而且我也不是你的学生!” “你要是我的学生,最多打个F。” “都说不是了啦……唉。反正老师跟前辈应该都是钻石王老五等级的抢手货,怎么就待字闺中这许多年了呢。” “你不是理科的学生我是看出来了,可你好像文科也不怎么济的。所谓钻石王老五,必然背负着无法结婚的宿命。嗯,不愧是草薙的后辈,老让人担心会因为奇怪的日语而无法顺利毕业一直留在学校里。” “您作回忆时的表情跟语气一点都不像有在担心,老师。” “那么,你的结论又是?” “咦?什么结论?” “求证之后分析所有材料后的总结性言论。” “只是个闲聊而已啊!” “那么,就由我代替你说一下吧,即‘汤川学和草薙俊平都具有不错的婚恋条件,却都还独身,前者是由于性格原因,后者则’,这里是个空格,请填入合适的内容。” “‘因为人太好了大家反倒知难而退’?老师,这个给几分?” “那得问确实有准备攻略的人了,问问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很难。” “我这不是在问嘛。” “……好吧,A+。” “耶!那是难,还是不难?” “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还是原来的他,这点是最棒,也最糟糕的。” “那我岂不是看不到《刑警爱上女犯人!?圣女乎?魔女哉!~黑红色的禁忌之恋~》的午间肥皂剧了?哎我还真的很久没看电视了。” “我还很久没看见你前辈了呢。” “老师,节哀。” “我看还是再给你泡杯咖啡吧。虽然是速溶的。”
关于洗不干净的杯子
“把毒下在饮料中,和另一杯无毒的一起端给死者,表面上看来是死者自己无意中选到有毒的那杯,其实有个办法保证死者一定会选到有毒饮料。” 草薙听着汤川的解说,接过对方递来的速溶咖啡。“是什么办法?首先两杯饮料中确实只有被害人喝下的那一杯检测出致死量的毒药成分,嫌疑人喝的那杯是无毒安全的。其次,他们喝的是热饮,里面可没放什么中空冰块,也就不可能使用时间差的诡计。”他喝了口冒着汤汽的泥水,嘴唇刚离开杯口就讲出自己的见解。 “这次案件的真凶,就是一位魔术师,魔术呢,其实包含不少心理学的学问在内,尤其是近景魔术。当然纸牌猜心的那种通常需要更多数学知识,大型光影魔术的机关技巧就是——” “停停、这里说的是投毒,”草薙朝汤川扬了扬手里掉漆的杯子,“可以揭秘了嘛?物理学,副教授,老师。” 汤川笑着一下夺走草薙举起来的手里的杯子,和他自己的一起摆在两人之间的矮桌上。草薙光顾着汤川接下来的解说,也就没在意汤川突如其来的举动。 “假设这是端到死者面前的两杯饮料,从外观上看,一模一样的杯子,一模一样的饮料,对于死者来说选哪杯都毫无区别。” 汤川抬手示意请草薙来选,草薙不明就里随便端起一杯。正巧,他和汤川用的都是研究室里的黑色搪瓷杯,都很旧,但是不仔细去看去记忆,真分不出来哪杯是汤川的哪杯是自己的。 “不是应该有两种情况?一,死者拿到了有毒的那杯,喝下。二,死者拿到了没毒的,嫌疑人拿到了有毒的,在嫌疑人喝下之前和死者交换过,最后死者喝下了毒药饮料。但如果真是嫌疑人下的毒,那又怎么会特意告诉警方?再怎么揪着这点不放,也没法证明嫌疑人说谎,可也无法证明嫌疑人没有在说谎。” 这次的案情本来并没发生特别灵异的超现象,只不过草薙熬不住连续几天调查取证举步不前的烦躁,偷跑回母校,用他的话说就是“呼吸点智慧的空气”。汤川告诉他,其实可以适当补充点纯氧,然后就问他要不要喝杯咖啡,听他抱怨起来。 “不,只有一种情况。是必然会发生的无可回避的命运所指引的……”汤川拿起剩下的那杯咖啡喝上一口,难得地用不太像是写实验报告的抒情叙事诗口吻讲道,“死者拿起的那杯有毒,这是结论,那么逆推而上,必须得有人在杯中下毒,那么下毒的会是谁?这里才会有两种结论,因为有机会碰杯子的,当时在场的,有两个人。” “如果不是嫌疑人,就是被害人?为什么被害人要下毒?” “这不是我该回答的问题,我也不关心动机。死者的动机,确切点来说是下毒的那个人的动机,和我对于物理现象的研究兴趣之间并不存在多大的关联性。这只不过是一个时间轴等级的知识,我们身处于三维世界中,X轴Y轴Z轴,然而加入第四轴时间轴后才能更为清晰地描述这个世界中的各种现象。有人下了毒,在知道下在哪里、也知道是谁下的之后,就该筛别下毒的时间点的位置。存在两种可能,死者拿起杯子前,以及死者拿起杯子后。假设他们真的没有交换过杯子,那么将‘投毒人’和‘投放地’还有‘投放时间’排列组合,就能穷举出当时的情况。” “假设……假设嫌疑人说的是事实?” “因为你是刑警,我不能随便就给你灌输我的主观结论。” “你一直都把被害人称为死者……明明就从一开始就认定真凶是谁了嘛!那你的意思是被害、不,死去的那边也该彻底摸一遍了?” “那正是我对你有所顾虑的表现。以上发言纯属良好市民对警方工作支持的热诚建议。采纳与否悉听尊便。” 汤川喝着咖啡转身去关注显示有数据表格的电脑屏幕,扔下草薙犹他自去烦恼三千。照汤川的暗示,是被害人自己下毒在自己的杯中,当着嫌疑人的面喝下毒药,即为自杀。为什么要自杀?如果是自杀那是不是嫁祸给嫌疑人?那么又为什么要嫁祸? 越想越乱的草薙作势要抓头发挠个痛快,不想手上还握着搪瓷杯。他灵光一闪。 “喂,我说你是不是、拿错杯子了?” “有什么关系,我泡的速溶咖啡可是货真价实不加料的便宜货。” 咔哒咔哒的打字声中,汤川用听不出来是不是真在开玩笑的声音,头也不回地回答草薙。草薙不禁想起,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真有卖什么能让咖啡变好喝的香精,要是有,那乐天市场里是不是有卖。而几天后在死者的网购记录里,整理出了一份可用于提炼致死毒素的物品清单。
ちょっとした夏休みの話
“也想动真格地去哪里的疗养胜地泡个温泉啦吃点山菜野味啦看看瀑布啦洗刷身心啦……” “正因为罪犯都放假了,警察更不能姑息养息应该趁此一网打尽。我看你就算去个箱根都会碰到猿猴馆露天温泉杀人事件。” “猴子?什么猴子?” “温泉里有猴子的吧。” “那我可以不看不听不言吗?好吧不行……我是警察。” “这就对了。还有,警察这个职业,怎么清洗都不能回复入职前的纯真之心,所以也建议放弃无谓的挣扎。” “怎么?嫌弃你的警察朋友了?” “从一直给我找麻烦的问题来解决这一点上说来,是挺嫌弃的。” “哼,下次要是抽到商店街的温泉旅行双人游我绝对不会叫上你的。” “在那之前你能顺利腾出假期出游么?所谓奇迹是不会经常发生,甚至一生只有一回。而且一般发生奇迹的同时,遵循能量守恒,作为负面影响参数必然会有大小事件——” “你就当是可怜可怜一个刚三班倒结束的苦命公务员好吗!” “要休息的话请去里面那边,有沙发。这里是作业区。” “是,是,叨扰您清修了。” “说来,海边也可以。” “啊?” “海产也挺补的,吃上两三天腰上就……啊不,还是算了。你的腰围已经够危险的了。” “要你管啊!”
禁止谈他的公事,他们也就基本无话可说,他说将棋他说国际象棋,他说羽毛球可他已经开始有水桶腰,说同窗的同学,不是都成家立业了就他们俩还孤苦零丁,说恩师可他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种,能够不靠怪力乱神的案件坐在一张桌前已是个奇迹。
你们警察为追查案件实情。我身为科学工作者探世象背后的答案以期得出一般规律。我们的所作所为就根本而言毫无不同。我们都渴求真相,真理。 所以请不用介意我是不是又嫌麻烦不愿协助调查。我永远站在你那一边。理论上。
001
角色分配:鞋底抽蟑螂的姑娘(小说内海)躲背后的姑娘(tv内海)背后提供(副教授)鞋底提供(小警察)助威提供(城之内验尸官)
上回说到,那豸尸由得资深的城之内挑根烤鸡肉的竹签,从鞋底上刮下来并翻弄检定齐整。 她以法医官的名义向内海怀里的小熏宣布害虫的生命表征是没有的了。 “不过,恐龙死绝它们都没死成。” 缩成团的姑娘浑身又一抖。 内海略略鄙夷地瞪了眼城之内,城之内非但没有不受用,更显热络去勾内海。内海把怀中人搂到后头好防她刚撩拨过脏东西的贼手,便自己躲不过。 “嘻嘻嘻,喝酒,喝酒去。鲜榨纯生金麦黑~再来两打奶油覆盆子派~极乐!” 被渐行渐远的三人弃诸脑后,立着的汤川与坐地的草薙怅然失言。尤其是草薙,被下属一记漂亮的扫堂腿放倒,电光石火间脚上的鞋又没了,就算他能立刻回神,也是喝骂内海这么能干还使空手夺白刃——虽然他的鞋是黑皮的——作何,直接踩死不成吗?用她自己的高跟鞋。 “既然知道女子穿的是高跟鞋,等压力下力的作用面积越小压强越大,然而杀伤力大了效果并不能算好,对于活动强度高的目标最妥善方法是广域围剿歼灭。” “求老师您直接液氮浇上去冻它们死。” 而始终游离事外的汤川不仅搞不懂女人的心思,也不明白他同性友人的想法。 就在草薙的莫名郁闷被汤川的连篇废话打消殆尽之时,本来走远、一手一个内海熏的城之内樱子突然回过头发话: “我说草薙呀,你什么时候也染上穿阿玛尼的毛病了?” 汤川继续站在原地,好像没听见没看见任何事情消息,他一动不动,没去看坐在他身侧地上慌忙捂住脚底板的草薙。 看来下次得把配套的袜子和鞋子分开借给他。这样想着的汤川,居然没意识到他的衣橱柜子里不管草薙合不合身的尺码,都是一个牌子的。 正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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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说到,内海熏在内海熏面前抽死一只蟑螂,用的正是草薙俊平因为前一晚衣服裤子连袜子皮鞋湿个精光透顶而借汤川学的来穿的阿玛尼高级鞋底。 诸位必定好奇,为何草薙俊平前一晚衣服裤子连袜子皮鞋会湿个精光透顶而又为何汤川学偏巧可以援把手。 “这里面是有科学道理的。” 常磐听了这句话,眨巴眨巴眼睛。 “我们搞物理的,就是要追求事物运作所形成的各种现象背后的机理,这就是物理,事物的道理。好比看侦探推理小说,其实就是解决一个是谁如何做到的为什么要那么做的问题。我是觉得这个‘为什么’、也就是动机啦,动机最重要。不过老师好像不在乎动机,他说他更在意手法。” “是不是因为……往往一个实验做到一半就会发现原本想要证明的结论是错误的,在修正实验手法的同时便偏离了起始的目标?” “但是从动机入手比较简单嘛。没有动机,就是没道理的事情。警察不都是经常为了动机鲜明嫌疑最大对象的不在场证明跑来跑去,还跑这里来请教。” “嗯,隔三差五地。” “多烦呐,推翻嫌疑人的不在场证明就好像是他们工作的全部了。” “栗林先生,”常磐停下写笔记的手,看向对面代替临时有事外出的汤川给他讲解的老学长,“所以那其中,究竟有什么科学道理呢?” 栗林露出悲天悯人的眼神,又好像有些得意。他推了推滑下鼻梁的眼镜架。 “物理是科学。” “是的。” “物理实验是研究科学的方法。” “没错。” “在案情重演这种实验里,实验环境的重现越逼真,实验结果也越准确。” “栗林先生?” 常磐眨眨眼。 “还不明白么,年轻人。这不是明摆着汤川老师和那个刑警去过浴室或者泳池又或者迎着夕阳奔向海岸讴歌青春了。” “……您好歹讲老师为警方讲解怎么用心脏按摩器一击毙命的窒息play?一样是在浴缸里湿身。” 栗林咳嗽了声。 “随便啦。什么场景都成。反正我注重的是——” “动机。” 脱口而出的常磐说完,就觉得自己这个后辈是要被学长嫌弃了。这可如何是好。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003
“老师,您都没讲过以中微子为题的笑话。” “你老师我不讲笑话。” “老师您刚才就讲了。” 常磐那个隔壁研究室的男同学,认为常磐英勇无畏,也不是没有道理的。有时常磐还能跟汤川学一起说点草薙俊平听着会喷咖啡的小相声。 草薙使出干刑警十数年来练就的笑面虎神功第九重,方得以咽下那口泥水,勉勉强强地。 “好吧。讲都讲了,再讲一个吧。” 我学还能再战三百年——草薙赶紧端了掉漆的搪瓷杯,埋住大半张脸吃吃发笑。 樱花开了,人也痴了。春天到了。 “中微子么。可惜啊。一个民族引发的……” 常磐举起双手在面前做了个打叉的姿势。 “老师,说重点。” “没什么重点。就算相对论被证明为十分不严谨,甚至被推翻,人类在今后一二十年内也不可能穿越时空。好莱坞还能靠这个题材吃上好几年冷饭。” “隔夜饭炒来吃加个鸡蛋很好吃的!不要瞧不起炒冷饭!” “身为科学工作者应该客观冷静地陈述事实真相,无论其有多么残酷无情,绝不可以偏袒枉私。” “老师!重点!” 常磐想,这人明明上课时候条理分明、思路一根一根地清晰得简直是便利店里关东煮中的魔芋粉丝,谁知道绕圈子的技术也是一流。 “那么,我要用实验来讲解。草薙,帮个忙。” 给汤川的实验打下手这种事情,草薙虽不是不比常磐少干,也算驾轻就熟。他应声站起走向汤川指定的位置,也就是汤川对面,立定。 真好像是被魔术师挑中的台下观众,上台去参与魔术。只不过人家那是里外照应好的,草薙可是清白无辜,接下来会发生点什么状况他可不清楚。 才立定,就觉得被亲了一下。 啊,是汤川。又被汤川。 …… 等一下! “喂!你!那什么!!”草薙不知道先该捂上的是自己的嘴还是一旁认真观察实验过程具有优秀专业素养的常磐同学的嘴,自然,采取哪种行动,都晚了。 “草薙,接下来我要吻你。” 拉着草薙的手,镇定自若的汤川仍在进行着他的实验。 不过,到他说完这句迟到的犯罪预告后,这个实验便告完毕。因此他还能厚颜无耻地——至少在草薙和常磐的眼里看起来是这样——露出微笑并宣布: “喏,这就是有关中微子现象的一项简单易懂说明了。” 上回说到(中微子略,中略)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004
汤川知道开口之前必须要有万全的准备不然他是不会开口的从以前到刚才草薙怎么急着问他他都能淡定无视掉或者忽悠过去要不就是塞草薙一茶缸冷掉的速溶咖啡但这次不一样草薙是真的急得不行了所以汤川那些小心翼翼也不再能够行之有效地为其谨慎处事的风格服务而如果他气都不喘一声说只要三十分钟就能查明死者身份因为尸体脚上的牛津鞋底划痕稀少堪称崭新必定刚买不久就穿上了要么就在附近买的穿上旧鞋扔掉了事要么就住附近刚刚出门顺便那个被抽掉了所有身份证件包括签有姓名的信用卡超市积分卡的钱包里正好有一张女装店收银条那家店里估计就摆着和死者脚上新鞋同款的货品然而汤川不是草薙的夏卷福草薙亦并非汤川的老军医要知道演绎法推理absolutelynothisfieldofstudy他是个物理学者即使他面对着一位搜一干警他也还是比较有希望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而不是领一面警民鱼水情的锦旗(注)更何况那根本就不是推理他是正好在车站楼里瞥见一家橱窗摆着春季新款女鞋的店至于尸体性别为男的原因—— “我数到三,”草薙拇指掰下过击锤的左轮枪口顶在汤川脑门上毕竟这样最保险了草薙自己也说他枪法其实不太好,“说,凶手到底是谁?二。三。” ——这好像是社会学心理学犯罪心理学生物学的专业领域这种事情我会随便说嘛。 他其实还挺想说的。
汤川知道,开口之前必须要有万全的准备,不然他是不会开口的。从以前到刚才,草薙怎么急着问他,他都能淡定无视掉,或者忽悠过去,要不就是塞草薙一茶缸冷掉的速溶咖啡。 但这次不一样,草薙是真的急得不行了。所以汤川那些小心翼翼,也不再能够行之有效地、为其谨慎处事的风格服务。而如果他气都不喘一声,说只要三十分钟就能查明死者身份,因为尸体脚上的牛津鞋底划痕稀少、堪称崭新,必定刚买不久就穿上了:要么就在附近买的穿上、旧鞋扔掉了事;要么就住附近刚刚出门——顺便那个被抽掉了所有身份证件,包括签有姓名的信用卡、超市积分卡的钱包里,正好有一张女装店收银条,那家店里估计就摆着和死者脚上新鞋同款的货品。 然而汤川不是草薙的夏卷福,草薙亦并非汤川的老军医。要知道演绎法推理absolutely not his field of study。他是个物理学者。即使他面对着一位搜一干警,他也还是比较有希望得诺贝尔物理学奖,而不是领一面警民鱼水情的锦旗(注)。更何况那根本就不是推理。他是正好在车站楼里瞥见一家橱窗摆着春季新款女鞋的店。至于尸体性别为男的原因—— “我数到三,”草薙拇指掰下过击锤的左轮枪口顶在汤川脑门上毕竟这样最保险了草薙自己也说他枪法其实不太好,“说,凶手到底是谁?二。三。” ——“这好像是社会学、心理学、犯罪心理学、生物学的专业领域”,这种事情我会随便说嘛。 他其实还挺想说的。
注:日本警方是会对民间团体或个人发放“感謝状”的。锦旗的说法是为入乡随俗,重点是鱼水情。虽然其实并没有鱼水。
004.05
“收银条又怎么了?” “是那家店的东西。按照流水号就能查到会员积分卡的帐号资料。” “就一定办了会员卡?” “而且还是签了名的那种。”
005
“要是电梯突然往下掉了,该怎么办?” 等待停驻其他楼层的电梯到达本楼层时,望着几秒间隔一闪的橙色指示灯,草薙问道。 “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 “伽利略老师会揭开猫箱的盖子吗——才不是咧,就想听听物理学上的说法,像是汽车上安全气囊那样的东西,电梯上也有?” “类似的安全结构必须有,用以避免最糟糕的情况。” “不会触底不会摔死?” “正是,”电梯来了,汤川往前跨出一步,并继续解释,“除非连那些外部的机械弹簧臂也和电气控制系统同样失灵,不然永远无法安全上垒。” 草薙在汤川之后踏入电梯。由于谈话内容的不吉利,脚底悬空的感觉顿时鲜明了。 “再者,如果真的发生失控下坠会与地面直接碰触的情况,一来从坠落开始到坠落完成时间极短,人脑难以在那段时间内作出反应,二来以自由落体的过程而言任何挣扎都是无谓的。不过最终都是火葬,非刑事命案的尸体完整性并不那么重要。对吧?” 草薙刑警正在凝神思考。向他求证专业意见的汤川又喊了他几次,他才把视线从注视着的楼层按钮排处的几根手指上移开。那些指缝里有白色为主的粉末。粉笔。在讲坛的黑板上划过,现在便要决定下两人要去的方向。事关紧要地,好像指尖点着的不是塑料与金属的冰冷硬质表面,是掐进了面对万有引力不堪一击的血肉之躯。 “你的skyline停哪边了?” 汤川开讲座的这栋楼有地下两层停车场,数十层的新建高级教学大楼,却还有使用粉笔这种原始教学工具的怀旧演讲厅。草薙怀疑汤川莫非是看上这一点了才特意跑到城郊的分校区——按时开讲的汤川可以笃定地坐上专线校车,忙里偷闲来捧个人场的草薙靠着导航地图摸索到停车场,矮身从后门溜进去时,都快布置随堂作业了。坐定后,居高临下将各色长短直卷的女生后脑一览无遗,草薙心中大叹科学魅力之性感,到现在都没缓过来。 “嗯……” “草薙?” “最底下的那一层。” 闻言汤川按亮“B2”。 既然万一掉了下去也干不成别的,那最坏也就是和这家伙一起摔烂在好不过地狱的最底层。听上去还挺不赖的。草薙笑起来。
006
栗林宏美是位不出世的重点大学理工学部物理学科研究室助理研究员。 他曾有名句。如下。 “文章如果没有标题,那跟隐姓埋名的求职简历有什么区别?” 当然了,只用数字与字母编织序列号、贴了正面免冠3寸彩照、列上生涯履历的文书,的确是犯行累累之徒叩开牢狱大门的一块好砖。 “您别又瞎胡扯了。怎么着都得先有个搏人眼球的东西吧!” 栗林转向旁的一边正在记录观测数据的年轻学生,招呼道。 学生常磐抬起头,并不清楚自己是该支持还是不支持,直到刚才他的世界不过是仪表盘上小数点位置。他的全世界。 “至少……论文标题要长。” 说完,被戳了脊梁的痛处那般,低下头缩回去。 其实他是没什么能被戳的,好学生一个。最近的报告就写得清爽。 言简意赅是好事。 “那老师您还每次都卖关子?绕圈子?照老师这么讲,老师您可是全篇作品里最坏的坏人了?” 做人不能浪费——这样答了一句,栗林自然是觉得又在瞎扯哼了声,而常磐像是把头撞到裸露在研究室内的金属管道上,发出悠长、沉闷的声响。 捂着脑门喊着疼,他结结巴巴地讲,有着那么些意义的事情,也不算浪费。 “就你?你又知道了?” 立刻拿块毛巾浸水给人敷上的栗林,嘴里不忘数落不愧是这个研究室里得意门生的常磐、注意力的不集中。
007
被问及“你知道你这么做意味着什么”,草薙也说不出个具体想法来,仰赖当刑警锻炼出的直觉,第一时间下意识中迸发出的灵感,帮不到他一丁点的忙。 因为是汤川在发问,本来汤川就经常拿那些明知道草薙答不上来的聪明问题来彰显草薙的愚蠢,然后汤川再自得其乐地、很是自得其乐地为晕头转向的草薙细细道个明白。草薙想,得得得,有求于人能不矮半个头低眉顺眼地给汤川学副教授扮个乖学生的姿态?草薙也有自知之明,自己要真投奔汤川门下,绝对不会是个好学生,顶多压上死线赌上干掉三桶速溶咖啡的小命涂几张破纸的报告呈上。而且这还得是草薙真有那么颗聪明的能懂理科的脑瓜子作为前提。 既然汤川老师问了,就当哄他老人家开心,草薙为今后打算预期投资先做个顺水人情,挠挠其实不怎么硬的头皮——修过火的寸短是有那么点扎手——“这个嘛……咋说呢……”草薙用毫无意义的字眼作为开场白,半途都想跺一脚撒手不管了冲汤川“还问我问我干什么你不是都懂的么老说事情的背后一定有理由你搞物理的怎么就不懂有什么理由了呢耍我玩儿有意思吗我看你是觉得超有意思的对吧”这样劈头盖脸地倒下去。 不过他做不到就是了。作罢。 “这不是很简单明了的嘛啊哈哈你看我一个人民公仆鞠躬尽瘁值完夜班,”汤川眼镜片子高光一闪草薙就咽一口口水生怕汤川戳破自己生硬的笑话,可汤川显然是准备看一看草薙的笑话,默默鼓励草薙接着往下吹,“值完夜班正好现场到你这里比我回公寓近,这不就来蹭一下。” “总该先回去换个衣服。” “还好啦。” “要休息就好好休息。张弛有道。在自己家洗漱也最方便。” “还好啦。” 舒服躺着的草薙在嘎吱作响的旧沙发里挪了挪肩膀还有脖子,脚上的皮鞋是早就让他趁汤川不注意时左一下右一下踩掉鞋帮甩在地上。点到为止后知难而退的汤川,端着咖啡杯回头要去继续工作,途经瞥到了,就给收着摆成鞋尖向外的并排两只。 “反正我明天、啊不是,今天放假嘛。” 煤气劈啪作响,渐渐鲜明的鸣啸,在形成尖叫前戛然而止,倾注而下的盈满的水声。 “你真的……真的不明白啊。” “谁知道呢。我是不知道的,所以正好能来请教你了。” 用着套调查对象话时最拿手的明知故问腔调,草薙把毯子拉过头顶,投身自己搭建的,汤川也在其中的黑夜的模型。
008
比方说就好像世界毁灭近在眼前一样的场景—— “非也。近在眼前实际是一个方位指代名词,也就是以XYZ轴确立三维空间体系,而世界毁灭则是一个时间量化的概念,存在于T轴上,是为第四维的表征……” “你够了啦你这样让你去当律师你一定会捧着装满的咖啡杯进麦X劳然后被店长指着鼻子说‘抱歉我们这里不能吃自带食品的’然后你会抢过我的金枪鱼饭团说这下就不是自带了!” “咦?你肯让我抢?” “是个比方!” 草薙觉得他需要一个能帮他放大嗓门的东西,喇叭什么的,啊那个叫什么什么超指向性扩音器的。 “所以你是要穿水手服背机关枪对着我唱恋爱就是战争么?”
(巧舌如簧。)
009
时值自动贩卖机的热饮队列缩进右下角落,品种凋零成清咖、奶茶和奶咖,汤川举了煮开水用的复古金属壶,来到窗边洗手池,拧水龙头,扯开隔音遮光的窗帘,一气呵成,他伸展的手臂落回去,刚刚好举盛恰当水位的水壶。像人吃饭,八分饱是幸福,十二分未必满足,反可能厌胀。 半满的水壶架暖炉上,现在这个暖炉只剩烧水的用途,毕竟不再严冬里,但清早与深夜依旧偏冷,前一阵寒潮逆流,生生击退南上的樱花阵线,都可说是这不景气催生了旅行社店员的铤而走险。当然汤川已经解开那个时间差的谜,他已经明白那全是基于旅行社店员个人的兴趣爱好,只不过是旅行业界衍生的列车时刻表圈套。而且汤川其实是不感兴趣的,本来没打算插手的。所以汤川把注意力转移到挂在旧沙发背上的毛毯,察觉到隐患。 昨天夜里、或是今天凌晨,草薙又跑来蹭节省通勤时间的过夜沙发睡。汤川顾着不便分神的实验,并不顾及草薙。他甚至都没工夫赶走不请自来的草薙。草薙会来蹭沙发,说明其一件工作告一段落,也就是没给汤川带什么意图勾引汤川的饵料,并不打扰潜心学术的汤川。 于是,汤川把草薙没来得及拿上的毛毯铺开,往草薙身上盖的时候,对于草薙另外卷身上的正是汤川的大衣,毫不介意。汤川只是在想,实验室里沙发特意摆在避光的一侧,远离窗户,而且窗都没开过——汤川可以亲自保证——樱花花瓣到底如何飞来、沾在草薙眼皮上的。冥思苦想一番,汤川叹口气。最终,草薙还是让他为其动脑了。
010
汤川没在纽约碰上草薙。汤川在机场碰到草薙。自然是日本这边的机场,而草薙真是来接他的机,并不是正在办案,正巧碰上了回国的老友。 如果草薙还在工作,一般见不着他。需要搜一出动的案子,牵扯到坐落都心的国际大型机场,自然便衣密探掩人耳目,以免客流恐慌。 但汤川其实不怎么见到非工作状态下的草薙,话说回来,他跟草薙,又算是许久不见了。 所以草薙跟在汤川身后,动用其自身工作上的特权,像是为汤川行方便,自说自话快速寄存掉汤川的大小行李,汤川毫无反对,不曾阻拦,都是让草薙给气的。长途飞行加时差颠倒,还累。 果然,草薙把汤川带回去了。两人走在不断朝他们扑来的行人传送带边上,通道很长,草薙给下属挂完电话后,还没走到头。 “内海小组长说就等伽利略老师您了。” 汤川并不开口。他不接话,就还能使用“我既没有同意协助警方”的必杀技。只是听着草薙边走边谈内海业绩蒸蒸日上,已经能够带新人开新小组。 “同时侧面说明,你们这个公司的业务,真是繁忙呐。” 还不就是那样。没否认汤川这个说法的草薙,耙几下头顶,把垂落的两三根刘海别回去。 汤川的确从未言明他愿意向警方提供科学方面的合理性猜想。只不过,看在毕恭毕敬、诚心诚意的内海的面子上。内海便是记得,汤川终究不是最喜欢遭人戏谑称呼那个外号。 现场位于机场一隅,某处坡面楼顶。听过汤川的意见,内海几个分头查证去了,留下汤川和草薙,和现场工作人员一起转悠——失敬,现场工作人员都是在尽职工作,汤川则本职本来就并非现场勘查,闲着转悠的只有草薙。 “我今天真的轮休……不信你等下问内海去。” 草薙还自证了清白。虽然汤川怀疑的并不是这一点。 斜坡不是很陡。汤川站到靠近栏杆的地方,往外探出头。 “汤川,看什么呢?” “随便看看。” 草薙跟过来,站汤川边上,倒不跟着一起探出快整个上半身。汤川在看的什么,他又不跟着一起看,就只是盯着汤川看,哪里能看到什么奥妙。 “你这样子,是不是就伽利略要扔铁球下去了?” 汤川没反应。到最后他也不愿意接受自己是“伽利略”。向汤川谎称其就是“伽利略”的草薙怎么可能明白,汤川认为自己是即将离开伽利略手心的铁球还差不多。从草薙身边,以重力加速度,脱离。 然而飞到了海的另一边,最后还是得落地回到这一边。
(今日成句:) (友:“东野老师笔下,只有基佬才会往美国跑。”) (我:“不管是结婚跑,还是逃婚跑。”) (各指《空中杀人现场》中某一篇,以及某系列的某一篇的结局。)
011
谜团解开了。还是汤川解开的谜。照他本人的说法,并非过于复杂的一个谜。 “既然关键在于理应站不住脚的不在场证明为何坚不可摧,那就从攻破那面铜墙铁壁着手。正面进攻也是常有的事,就好像重复试验,明知道是试错性质的,只为求一个无限趋近但永远不可能到达的值。但是,这是有意义的。放在这里来说,反而是绝对可行的,因为最后一块拼图就是构筑那则不在场证明的骨架,这只是一道证理题,而非问答题。不在场证明中,本质上,根本性的要素,即是时间,时间节点如何分布,节点上是什么内容。知道这一点后,那么,那个人为什么能有不在场证明?因为死者死亡时间段内,该人确实不在案发现场。然而,死者死亡时间段,并不完全等于案发时间,这起案件,这出诡计,从死者死亡之前,就已经做好准备,不、就已经开始了。所以,把案发时间范围扩大到一定程度,包含那个人曾经出现于现场的时间点,所有的事情就能得到解释。” 诡计本身并不难,汤川再三强调。 “相反,很简单,越是简单,越容易形成盲点。但,简单的诡计,是对侦破人员的最佳致敬。” 说到这里,草薙这个当警察的,总不好轻易放过。 “要真有敬意,就别做那种事。” 汤川把咖啡杯递过去,作为搪塞和封口费。 “我评论小说,便尝试用小说的风格,来讲一讲。” “物理学副教授,除了论文和讲义,还写推理小说吗?有机会让我拜读一下?” 谄媚的公务员笑纳。
012
“人是人,并非物体,并非用作以研究的对象,人体,那才是可以当作对象的,有质量的,于是具有密度,重力,惯性,比热容,电阻,等等,该有的都有。力都可以分解,就也可以分解人体,从概念上,从结构上定义人体,因为人体有形,有质,能够被捕捉,但人,人是不行的。人是假装成概念的现象,为什么一个人是人?为何此人即为此人,而非他人?”“呃、比方讲,草薙俊平为什么是草薙俊平、而不是草薙俊介?” 遇到了难点,也是被打断了发言的汤川,没有立刻回答问题。 “——因为草薙俊平经过无数时间空间的位移转换,吸收过可以估量却无法测算的辐射,是做不出模型而有形体的概念的投射,最后统合成为,我现在看见的你。” “唔,好的,我懂了。我懂了。你说的这些,我完完全全地,一个字没听懂。” “一个字都没?” “最多也就听出来了,你反正是,不打算研究我这个、‘人’了?” “你能理解,我很欣慰。” “话说回来,怎么听上去对人体挺感兴趣的嘛你……变成怪人疯狂科学家了也要记得别做太伤天害理的事情出来哦,不然我会流着眼泪掏出手铐来找你玩的。啊不对,其实你都已经是了,只有我还认为不是?” 站在窗边看风景喝咖啡顺便闲聊的汤川,端着杯子,也能单手漂亮地就两下便拉严实窗帘。于是遮蔽日光的实验室中发出偶尔跳两下的光的电脑屏幕,在草薙眼里,确实有那么点像怪人疯狂科学家基地的家具了。
013
间宫训了句部下里长不大的那个。 “岸谷,不能总靠老妈给的混日子,你说是吧?” “母亲送的巧克力是来自血亲的所以和公事公办的义理巧克力区别很大。” 岸谷家里单亲,说夸张点差不多就是母子相依为命那种环境。在间宫手底下干了有些年,脸还是圆圆的,倒像带他的草薙,跟女性人员好打交道。只不过,岸谷占脸蛋的便宜,岸谷他师父就纯靠积累了。经验啊,经费啊,这样那样的积累。 一边拿年轻人打趣着玩,间宫一边给前天就陈在办公桌上的报销单敲章。敲完才拿起来看,日期有没有拨到正确的明天或者后天。其实只要不是上个礼拜往前的时间点那怎么敲都成。间宫他供职的单位,官僚结构臃肿组织,内部后勤上流通顺便滞延才不稀奇。就拿抵冲部门预算以免浪费民脂民膏这个一年一度的活动来说,间宫点名让自己团队的中坚力量放手策划,于是正月过后一个月聚餐,迎的好像是平成20年代前半的新,辞的就更不知是哪一位旧总理大臣了。 “内海啊,看没看到草薙?” “找汤川老师去了。” “哦。” 回答得上司没有任何不满的内海总算坐定。她刚从法医那边回来,手上一杯热可可让旁边的岸谷闻见,嚷嚷好香、肚子饿。间宫想起他抽屉里有一包鱿鱼丝。 “城之内医生还给了棉花糖和饼干,你拿点。” 内海传给岸谷,岸谷传给间宫,一大个纸盒子的零食送到面前,间宫马上忘了那包过期的简易下酒菜和改约到过几天再去看的牙医。又要改约的牙医。嘴里塞了甜的,脑子里就有点飘忽忽的,跟喝上头那种飘当然不同。他想,内海也是有本事,能收到那位大美人法医的巧克力。可可亚不就是巧克力嘛。
常磐算得上其导师的得意门生。 因为常磐能给导师的客人讲题。 也就是常磐同学把来学校找汤川副教授但没找到的草薙刑警放进研究室,没让草薙吃到闭门羹,还为草薙解说汤川留给草薙的猜谜。咖啡粉是汤川的私人物品,常磐这个当学生的不敢随便动老师的东西。草薙捏着个饮水机附带的纸杯,就很有种打算。在汤川开完会之前用烟头填平纸杯。像朝东京湾里倒水泥那样。 “因此,老师的意思其实是说,请您下个月、过一个月之后再来。” “正正好好一个月?” “今年的话,是28天。” 通俗而言,能够再现的实验现象,便具有佐证理论的能量。作为一名物理学部的学生,作为知名物理学者汤川学的入室弟子,常磐的专业素养那当然是优秀,并且比物理门外汉例如草薙千百倍熟悉恩师玩弄专业术语的套路。 “已知草薙先生今天来访,若草薙先生下月同日再次来访,则可证明草薙先生专挑特殊意义纪念日上门的这一猜想成立。” 以上为常磐关于汤川的猜想的猜想。
(时令梗。小说混合TV的时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