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擅长潜行的拉奇·沃夫
莫西干迅速摸出另一把手枪，在罗斯洛克走进希维塔前，抢先一步挟持着莱尔走出去。 “不是香水，”莫西干无奈道，“那是驱蚊水。” 两把手枪，一把抵着莱尔的太阳穴，一把则指着罗斯洛克。三个人对峙在希维塔的入口前，莱尔举着双手眉头紧皱，显然被枪指着的滋味并不好受。罗斯洛克早在察觉到还有其他人时就已经拔枪，现下双管猎枪气势汹汹，也指着来路不明者，气势更强几分。 远处不知名的海鸟像猫一样叫唤着。 罗斯洛克微微眯起眼，像猛兽狩猎前的观察：“就是你，一直跟着我。” “准确来说，是跟着他。”莫西干耐心解释道，“你这么麻烦的家伙，我才不愿意招惹。” 罗斯洛克正要回应，莫西干却接着说：“把东西给我，然后我走，你们继续干你们的，怎么样？当然我知道你肯定不会这么乖乖交出来对吧。”他说着，突然扣下挟持莱尔那把手枪的保险。 莱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骗得很彻底——他要是知道手枪的保险都没开，刚才他至少会想办法反抗一下。现在后知后觉，却已经晚了。 “我的任务很灵活，要么拿到东西交给我的雇主，要么把莱尔·弗里西带走。”莫西干顿了顿，“极端情况下也可以杀了他……我不是在虚张声势哦，我有合约的。” 罗斯洛克没有下一步动作，只阴冷地注视着敌人，似乎正激烈思考着对策。 “合约在我胸口，”莫西干斜眼看向莱尔，“你拿出来看，然后告诉他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莱尔无法拒绝。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枪口紧贴着他侧额的皮肤，跟随着他的动作保持不留缝隙。莫西干胸口的内袋里确实揣着叠起来的纸，是很常见的木浆纸。莱尔拿出来翻开，标题赫然写着“雇佣合约”。他一目十行地扫过纸上啰嗦的条款，确实如莫西干所说，必要情况下雇主允许莫西干杀死目标，也就是他。但最令莱尔心惊肉跳的是末尾的签名：雇主科什纳·韦伯，受雇人拉奇·沃夫，佣金三万块。 “看完了吗，麻烦你再放回去。” 莱尔依言照做，再看向罗斯洛克：“上面确实是这么写的，是科什纳……不，克拉克雇佣的他。” 他们追着谜题的这段时间，到处都有克拉克·霍尔的影子。但影子只是影子，他们一直都不清楚克拉克在这件事里究竟扮演什么角色。现在事情反倒明朗了，克拉克派人跟着他们，打算黄雀在后，甚至想带走莱尔。莱尔蓦地想到那张他领奖时的相片，罗斯洛克的谨慎是对的，他手腕上露出来的那一点点鱼骨疤痕，克拉克敏锐抓住了。 女上将和这个谜题之间到底有什么关联？ 罗斯洛克终于开口：“……我想起来了，你是那个小帮派的人，狗牙帮，对吧？那个耳坠我见过。我想了半天，差点没想起来。” “没错，”莫西干说，“以前是的。” “我知道是以前，因为狗牙帮已经解散了吧，你知道解散的原因吗？”罗斯洛克问道。 “我们家的两个BOSS被人暗杀了，所以解散了。”莫西干无所谓道。 他们看似在闲聊，语气也像在闲聊；但从罗斯洛克紧绷的身体、抵在他脑袋上的枪口的细微力道变化，莱尔能感觉到看不见的剑拔弩张，他们正在言谈间找着对方的破绽。 “对，”罗斯洛克淡淡道，“我干的。” 莫西干有半秒的慌张：“那你很厉害嘛。” “一般，没有很厉害。所以你用他威胁我是没用的。” “怎么，你打算看着他死？” “你这都理不清楚吗？”罗斯洛克说，“莱尔，你给他解释。” “……”莱尔深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镇定自若，“你杀了我，他就会马上杀了你，而且你必死无疑。你最好的做法是放了我，跟你的雇主承认任务失败，这样大家相安无事，对你来说最划算。” 莫西干思考片刻：“不，不对。” “哪里不对？”莱尔问道。 “我很擅长逃跑的，”莫西干微微扬着下巴，神情里满是自信，“你要是真的那么厉害，也不至于这些天都没发现我。” 这话不知道挑动了罗斯洛克的哪根神经，他倏地黑了脸：“我也不可能每只老鼠都能抓到。” “哈哈，别废话了，”莫西干用枪用力顶了顶莱尔，“我数三声，要么拿东西给我，要么我杀了他。选择权在你，是要东西还是要这个人。” 一瞬间莱尔有点不自信——那可是价值十万的谜底，换成别的罗斯洛克肯定会选他，但对比十万他不确定。 无需罗斯洛克回答，莫西干自顾自开始数：“一。” 莱尔的余光瞥见对方的手指已经扣住了扳机，他着急忙慌看同伴的眼睛，却没得到任何暗示。 “二。”枪口顶得更用力了，顶得莱尔的脑袋歪向另一侧。 “你跑不掉的。”罗斯洛克端起猎枪，像是要鱼死网破。 但这句话没起到任何作用，莫西干仍往下数：“三……” 就在这瞬，一句莫名其妙的话骤然浮现莱尔的脑海。在枪的压迫下他来不及考虑，话脱口而出，并且震耳欲聋：“等等！！！”
“比如说，如果有人要杀你，另一伙人要救你；在他们动手的那个瞬间，你突然大喊‘等等！’，所有人都会突然停下来，就像被按到了什么开关一样。很神奇吧？”
这是他们航行时，罗斯洛克在甲板上跟他说的闲话。 而现在，不知是因为他的音量足够大，还是这话来得足够突然，莫西干竟真的顿住了。 可他接下来要怎么做？直接跑吗？就在这可能半秒都不到的机会里？ 幸运的是罗斯洛克根本不用他考虑这些，男人瞬时展现出身为杀手、凌厉迅疾的那一面。在莱尔的声音惊住对方这刹那，猎枪变作冷兵器，猛敲在莫西干的胳膊上；对方反应迅速，立时冲罗斯洛克开枪，可仍晚了半拍。枪口因手臂受击而偏移，罗斯洛克歪过头，子弹擦着他鬓角扬起的头发射进沙地，与此同时他上前一步，把距离从手枪战拉近成白刃战，动作快得莱尔几乎看不清发生了什么。但很快他便有时间看了，因为下一瞬罗斯洛克抬起腿，踹在他肚子上。 莱尔猝不及防被踹得飞出去，狠狠摔在沙滩上，捂着肚子痛不欲生地蜷起来。 见人质丢了，莫西干的另一把枪立刻调转方向。 没了碍手碍脚的莱尔，罗斯洛克显得余裕极了，似乎对方接下来的所有反应都已在掌控中，莫西干朝他二次开枪时，他一挥猎枪打在对方手腕下。枪再次打响，子弹射向了天。眼见已经没有机会再比枪法了，莫西干倏地抽出匕首。 枪管和匕首之间叮哐地碰撞着，响了十几声莱尔才缓过痛，赶忙爬起来头也不回地跑进灯塔。 他躲在门旁观战，就看见罗猎枪黝黑的枪管狠狠抽在莫西干脸上。
“我真的以为他有什么话要说，”莫西干躺在沙子里，鼻青脸肿但满脸愤恨，“怎么还有这种下三滥的招数啊？” 要真是下三滥倒还好，主要这招数很单纯，单纯得让他感觉自己很愚蠢。 他的肩膀被死死踩着，两把枪也被缴了，而双管猎枪像拐杖一样拄在他心脏的位置。白发男人潇洒地点了支烟，迎着风吐出一口烟雾。孱弱青年揉着肚子站在一旁抱怨：“你没有更好一点的方式了吗。” “我怕踹得不够远。”男人坏笑着道，“你看，我说人是有开关的吧？” “……我真的以为我今天就要死了。” “不会的。但如果真死了，他就给你陪葬，不错吧？” “我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不客气。”罗斯洛克说完，倏地收敛了笑，冷眼看向脚下的莫西干，“现在你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你可以不杀我吗？”莫西干说，“我好歹救过他一次。” “不行，我有点讨厌你。”男人吸着烟，冲莱尔道，“你来，你把他杀了。” 莱尔：“？” “快，就用我给你的枪，打烂他的头。” “你自己杀啊！” 罗斯洛克摇头：“我已经决定非必要不杀人了。” “刚刚决定的吗？” “认识你之前就决定了。” “那D呢？” “那是必要的杀人。” 莱尔无法反驳。 莫西干也冲莱尔道：“你没杀过人吧，这种事不好开张的。看在我救过你的份上，你让他放了我，我们相安无事。” 这是刚才莱尔说过的话，现在立场互换，从莫西干嘴里又吐回来。 莱尔当然不想杀人，他连鱼都没杀过，但他仍不自觉地去摸腰后的小手枪。见他的动作，莫西干急忙劝说：“就这么杀了我不觉得太亏了吗？就算我死了那个大人物也会再雇人来抓你，你不想了解情况吗？我知道很多东西……这样怎么样，我和你们结盟，你们肯定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讨厌你，”男人打断他的话，往他脸上掸了掸烟灰，“我才不和你结什么盟。” “你也是靠他灵机一动才赢我的，真对枪你不一定能赢我。”莫西干奋力抻着脖子，躲过那些烟灰。他大概也不怎么喜欢罗斯洛克。 男人嗤笑了声，将烟含在唇间，接着双手端枪，将枪口对准了莫西干的脑袋：“没有遗言了吧？” “……你不是说非必要不杀人吗？”莫西干哀怨道。 “你太讨厌了我也可以必要。” 就在这时，莱尔拽了拽罗斯洛克的袖管：“我有个想法。” 罗斯洛克不太情愿：“……你说。” 莱尔蹲下身，在莫西干的衣襟里搜了搜，先前的合约纸和那本笔记都被搜了出来。他快速翻阅着道：“你还有后手吧？” “……”莫西干沉默。 “你知道你打不过他，你想最好的情况是东西在我身上，你直接拿走；其次的情况是东西在他身上，你拿我要挟他交出来；最次的情况是要挟失败，也就是现在的情况——你打算假意跟我们结盟，然后找机会偷走东西，对吧？你不擅长杀人，你应该比较擅长跟踪和偷窃。而且跟踪我们这些天，你应该差不多摸清楚了我们的性格，他不会随便杀人，我根本杀不了人。” 笔记里写了不少人的信息，除了莱尔这一页，每一页都有红色的圈。这些大概是他迄今为止的所有任务对象，红圈表示任务已完成。 莫西干笑了笑，但因为脸上的红肿和血迹，笑容很难看：“你这纯属乱猜。” “一个接这种工作都要签合约的人，不太可能会临时倒戈。”莱尔笃定道，“你应该挺有契约精神的。” “……准确来说，”莫西干道，“我擅长潜行。好吧我承认你说的是对的，你果然很聪明。” “不止如此，”莱尔重新抖开那张合约，“我猜这张合约也是假的。” 莫西干饶有兴趣地看着莱尔的眼睛：“为什么呢？” “因为科什纳这种地位的人，不会用木浆纸。”莱尔却抬眼看向罗斯洛克，解释道，“我服役的时候见过，他们连打草稿都用的棉麻纸，比这个贵很多。” “厉害，”莫西干不掩佩服，“真厉害，我觉得你比他厉害。” “这样比较合理，”罗斯洛克回答莱尔，“他们应该更想活捉你。” 莱尔点点头，重新看回莫西干：“要不然这样，我们可以假装不知道你想偷东西。” 这话一出来，罗斯洛克和莫西干都茫然了。在二人的注视中，莱尔轻巧道，“你可以继续执行你的任务。同时，我们雇佣你，你要把你知道的关于我的事都说出来，并且帮一些忙。” “多少钱？” 莱尔面不改色：“四万。” “不行，”罗斯洛克立刻凶巴巴道，“这个绝对不行！” “我那份，我那份分给他四万。”莱尔道，“你相信我，他会很有用。那个……拉奇，拉奇·沃夫，你觉得这个提议怎么样？” 拉奇沉思片刻：“要签合约。” 莱尔点头：“没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