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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 双子

  那是某日晚饭过后,父亲来到他的小房间,罕见地叫了他的名字。   “莱斯卡,这是你的弟弟。”   一名少年从父亲身后走出来,长着和莱斯卡一模一样的脸。   “今后他和你住。”此外再没有多余的话,老弗里西转身离开,留下莱斯卡和少年单独待在这间房里。   他看着少年,就像在照镜子——同样微微卷曲的黑发,同样水蓝色的眼睛,下勾的内眼角和饱满的嘴唇,甚至于下颌的线条都一致无二。极端的相似让他有一瞬的胆寒,对方脸上的每一处细节他都无比熟悉。那仿佛这是凭空冒出来的、世上的另一个他。   一瞬过后,莱斯卡莫名其妙湿了眼眶。   对方的反应和他截然不同,打量他的目光中满是惊喜。   “你是哥哥,”少年笑起来,“我知道。”   “我们……”   “我叫莱尔,我比你晚出生一个小时,是你的弟弟。”他朝莱斯卡走来,毫无预兆地紧紧抱住莱斯卡,“我终于见到你了。”   莱斯卡浑身僵住,忘了抱回去,也忘了后退。人的体温对当时的他来说如此陌生,在他的记忆中,这是他第一次和另一个人拥抱。但莱尔毫不介意,自顾自地蹭了蹭他的脸颊,往后抱得更紧。   从仆人时不时的议论中,莱斯卡大概能知道莱尔为什么会突然出现——某个男人带着莱尔找上门,说这是弗里西家的孩子;自己把孩子养这么大,花了很多钱,现在而这个男人的身份也不是什么秘密,当年女仆带着钱离开弗里西家时租来了马车,男人就是当时的车夫。   莱尔和莱斯卡长得如出一辙,而女仆也不可能在离开之后又怀上弗里西家的孩子……十四年前他出生的那个雪夜显然另有隐情,莱尔能察觉到,父亲当然也能察觉到。   当晚他和莱尔躺在同一张床上,楼下争吵声很刺耳。   弗里西夫妇很少吵架,更别说吵到楼上都能听见。   “是她自己非要走,她还要带莱斯卡走,是我帮你把孩子留下来的”“你现在这么质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这些年做得还不够好吗”“她就是想要钱,你现在为了她来怪罪我是吗”。弗里西夫人的声音很尖锐,他们俩听得很清楚;相比之下老弗里西说的话,他们一个音节也听不清。   莱斯卡小心翼翼地问:“那个送你来的人,是……”   “是我爸爸。”莱尔道,“妈妈病死了,所以他把我送到这里来了。”   是他不要你了吗?莱斯卡想这么问,又觉得这样有些冒犯,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莱尔就像和他共用一个大脑般,能猜到他想问什么:“是我让爸爸这么做的。”   “这么做……”   “我想来这里,顺便给我爸爸要一笔钱。”莱尔轻声说,“妈妈的病花了很多钱,他快活不下去了。如果我回来这里,至少他可以要些钱把债还了。但我最想的,是来见你。”   莱尔侧过身面对他。屋里早就熄了灯,只有窗外一点月光,映着两张同样的脸。   他注视着莱尔:“你知道我?”   “当然,妈妈跟我说过很多次,我还有一个只大我一小时的哥哥。她一直很想你哦。”莱尔说着,从衣领下摸出一个小小的吊坠,“我给你看看她。”   吊坠打开,里面是张黑白照。   女人穿着普通的衣服,长发织成麻花搭在胸前,笑容很灿烂。   在弗里西夫妇时隐时现的争吵声中,莱斯卡看着这张相片,突然间好似能嗅到夏日雨后湿润的空气。他能想象到,他漂亮的妈妈带着莱尔,和后来的丈夫多么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别哭呀,哥哥。”   他这才察觉到自己流泪了,吸着鼻子匆忙抹掉眼泪。   莱尔朝他伸出手,绕过他的肩膀,落在他后背轻轻拍着:“我终于见到你了,妈妈肯定很高兴。……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少年们额头碰着额头,相拥着直到睡去。


  仔细看的话,莱尔和莱斯卡也并不完全一样。莱尔的右眼角旁有块疤痕,据说是小时候不慎摔出来的。除此之外,他们的性格也截然不同,莱尔更开朗,也更爱笑。但他在弗里西家的处境和莱斯卡没什么区别,同样不能下楼,只能待在小房间。甚至他都不用下去背书,被关得更彻底。   没过几天莱尔便快受不了了:“你就每天这样闷着吗?”   “……这几年是这样。”   “有钱人家也不怎么好玩嘛。”莱尔站在窗边打量着,“就是饭菜还可以,挺好吃的。”   “可能到十八岁就好了,就能出去了。”   这是莱斯卡的猜测,因为两个到年纪的哥哥,现在已经不常待在家里了。他们时常跟着父亲或老管家出去,学习跟人打交道、料理生意上的事。小哥抱怨过几次自己成日闷在家里很无聊,也不想再背那些无聊的宗教书。   他想他应该没资格参与弗里西家的生意,但要是十八岁能出去工作,也是件好事。   “那还有四年,”莱尔说,“你不觉得闷吗?”   “我……还好。”   他抱着正《希维塔》看,这是最新的一本要全文背下来的书目。莱尔走近他,忽地捉住他的右手:“你手腕上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莱斯卡回答,“大家手上都有。”   “……看着让人很难受。”莱尔手上是没有的。   沉默过一会儿,莱尔又站回窗边,望着楼下自顾自说起来:“每天早上他们会先打扫后院,再打扫前院,三点之后后院基本都没有人。”   “以前的话,哥哥们会在后院玩会儿。”   “以前嘛,”莱尔说,“现在没有人。”   莱斯卡放下书,有些不明所以地看向弟弟。   莱尔笑得有些坏,压低了声音道:“想不想出去玩?”   “有人守着楼梯的……”   “我们可以从窗户爬出去。”   在这之前,莱斯卡也时常坐在窗边望向外面,但他从来没想过要偷偷跑出去。莱尔的话就像零星的火花落在干草上,迅疾燃起火。对从小在山间野地里玩耍的莱尔来说,三楼根本算不上什么;他利索地攀着窗沿,踩在楼下的窗顶,就像野猴子似的,眨眼工夫便落地。莱斯卡半个身子伸出窗外,看着和自己同样的脸正在楼下朝自己笑;他心一横,有样学样但畏畏缩缩地翻出窗。   第一次爬墙实在是难,好不容易下去,莱斯卡的腰上、手肘上,好几处擦伤火辣辣地疼。   可他顾不上那么多,比起在意擦伤,他更在意凭借自己的意志离开这栋洋房,竟能让人如此畅快。   “来,这边,我可早就观察好了。”   后院角落有一间存放打扫工具的小杂间。莱尔拉开杂间的门,一边解说一边轻巧地爬上房顶:“踩着把手,上门顶,然后你看,这就上来了。……上来之后,这里,直接就能站到围墙上。”   少年站上最高点等着莱斯卡一起。   看着他那副什么都不在乎、想做什么就要做什么的模样,莱尔心里涌出一股强烈的酸涩——那大约可以称为“羡慕”,也可以称为“嫉妒”;但更多的是“为什么莱尔不早点出现”。   门因攀爬而摇晃,他害怕又倔强,攀住房檐使劲儿撑上去。踩在杂间的屋脊,夏末清爽的风吹来,莱斯卡抹开糊脸的头发,朝围墙迈开步子。莱尔拉住他的手,带他稳稳当当越过界限。   借着外面的大树从围墙上下去,少年们在林间痛快地奔跑。   起初只是在林间享受享受自由,次数渐渐多了,他们在有限的时间里不断向外探索可以去到的边界。在小溪边玩水,捉少见的大天牛;设法抓野鸡,就在溪边烤熟吃掉。再往后,莱尔带着他跑进农户家的小院,迎着秋日的斜阳偷摘熟透了的橘子,在晚饭前回去弗里西家。   莱斯卡因为玩水感冒过两回,他们被小院种橘树的老头逮到过几次。老头是个很和善的家伙,也不恼他们,反而抽着旱烟请他们吃小零食,讲些有意思的故事。   就这样安然度过四年,他们再一块儿离开弗里西家,出去自力更生开始新的生活——这是莱斯卡能想到的、最好的发展。   可好景不长,老头在冬初特意给他们送来了几筐自己种的水果。他们时常偷跑出去的事就这么意外地败露了。老弗里西并没发火——他依然不屑于和私生子说话——只默默安排了人在白天也看守好后院,并把院外能爬出去的那棵树砍掉了。   随着冬日来临,他们重新被困在漏风的房间。   某天夜里,两个人瑟缩在单薄的被褥里,莱斯卡点着灯看书,莱尔忽然问:“你想不想离开。”   “离开?”   “其实我爸不想让我待在这里,”莱尔没头没尾道,“只是我想来看看你,所以才让他把我送过来换点钱。我答应他半年一年我就会偷偷跑走,回去找他,跟他继续生活。”   莱斯卡听着,下意识地问道:“他很爱你吗?”   “当然,我也很爱他,是他和妈妈齐心协力把我养大的。”莱尔笑嘻嘻说着,脑袋凑到他肩膀,“我也爱你,哥哥。”   莱斯卡说:“你比较像哥哥,我什么都不懂。”   “你先出生的,你才是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想离开吗?”   “现在也不能再出不去玩了,后院出不去了。”   “我不是说出去玩,我是说走,”莱尔望着他,油灯跃动的火芯倒映在他双眸,幽幽燃烧着,“走了就不回来了。”   “……”   “你想离开吗?”   莱斯卡在冗杂的思考过后,郑重地点头:“想。”   可是他们怎么出去呢?白天前门后院都有人守着,他们甚至都无法下楼,总有仆人守在房门前。过去莱斯卡并不那么明白这一切的原因,但随着他逐渐长大他也逐渐理解——对卡尔·弗里西而言,他和莱尔是污点,将他们养到成人是父亲自诩的“负责”;但不让他们被人看见,是为了所谓弗里西家的脸面,同样是作为一家之主的“责任”。也许十八岁后他们会被冠以别的姓氏扔出这栋洋房也说不定。   只是现在,有了莱尔的爱,莱斯卡心里像时时刻刻有小猫在挠,又痛又痒再等不及。   “可是我们怎么离开呢?”   “我给你看个东西。”莱尔翻过身,伸手进床底摸索了一阵,“这个。”   亮在莱斯卡眼前的,是一把左轮手枪。   “……你哪里弄来的。”   “在老头的书桌抽屉里,那个带锁的抽屉。”莱尔轻巧道,“不过只有一颗子弹。”   “你会用吗?”   “不会,但别人也不会知道我们不会对吧。”   “我们……”   “哥哥,”莱尔打断他的犹豫不决,“你想和我一直在一起吗。”   “我想。”   “那我们说好了,一直在一起,”莱尔笑起来,“一起走。”


  如果只是莱尔,凭借他矫健灵活的身手,想走是很容易的事。但是带上莱斯卡,事情便不那么简单了——一旦有人发现他们要离开,仆人们必定会追上来捉住他们;而他们如果要出房间,从正门离开,势必会被人发现。   因此他们需要一个周密的计划,能让仆人、弗里西家的其他人,就算知道他们离开,一时间也无法追上来。   “如果能弄来一点让他们睡死过去的药就好了。”莱尔这么说。   实际上他们手头的工具,就只有那把一枚子弹的左轮手枪;他们接触不到外界,也不太可能弄到什么更有用的工具。   最终,莱斯卡想到一个主意。   “所有的房门都有把手,”莱斯卡在空白的纸上画下示意图,“插一根棍子别到墙面上,门就从里面无法打开,只能靠蛮力破坏。”   莱尔接着说:“我们可以用枪威胁守门的家伙进房间,再把他锁在这间房。”   “然后就剩下门口守夜的人。”   “打晕他,里面的人就算听到动静,也没办法马上出来。”   双胞胎相视一笑,计划就此定下。   到南部冬天最冷时,莱斯卡借口要修修那扇漏风的窗户,再三恳求终于弄来了些简单的工具。他们将橱柜靠墙的背板卸了下来,用小锯子一天天将板子锯成能刚好卡住门把的大小。噪音是其中最恼人的问题,他们只能慢慢地、慢慢地,慢到锯木声能被呼啸的冷风盖过。为此他们还需要分工合作试验可行性,莱斯卡故意在下楼背书时摔倒在楼梯上,趁仆人去搀扶,莱尔拿着板条在他们的房间门上试效果。   莱斯卡继续背着《希维塔》,等待着最好的时机来临。   他们并没等待太久,跨年时大哥和葡萄庄园家的独生女订了婚,为了庆祝,全家人都喝的酩酊大醉,就连仆人们也得到了几瓶上好葡萄酒的奖赏。唯独他们,和往常一样蜗居小房间中。   听着那些欢声笑语,莱尔枕着自己的手臂笑嘻嘻道:“就是今晚了呢。”   “嗯,”莱斯卡枕着他的大腿,默读着手里的书,“就今晚。”   入夜时分,热闹过后的弗里西家,只剩下壁炉噼啪燃烧着的轻微声响。他们带着枪,轻轻推开门,按照计划中那样,要先解决掉守在房间门口的仆人。然而幸运眷顾着莱斯卡,仆人竟抱着葡萄酒喝醉了,正倚着围栏呼呼大睡。   他们对视过一眼,莱尔小心翼翼拍了拍仆人的脸;对方毫无反应,仍醉得酣甜。莱尔再一推,人就那么倒在地面。兄弟二人把烂醉的仆人拖进自己的房间,关门插上板条。   接着依照计划,他们蹑手蹑脚地给每间住人的房间都插好板条,莱尔顺便在老弗里西挂在玄关的外套里摸走了一把钞票。剩下最后,坐在正门外值夜的仆人。他们扒在客厅的大窗上,确认对方正醒着。   壁炉静静焚烧着,醉酒的一家人甚至忘了把铁网扣上。   莱斯卡蹲在壁炉前,手几乎伸进炉中取暖,等着莱斯卡将墙上挂着的装饰鹿首取下来。   两人靠着门板交换过一个眼神,莱尔把没派上用场的枪交给莱斯卡保管;接着莱斯卡倏地拉开门举起枪,莱尔则举着鹿首看也不看地往前砸去。仆人没来得及惊呼出声就被砸倒在地,他们如法炮制把人拖进一楼的杂间锁住。   踏出正门的那一刻,多年积蓄着的郁闷,终于被冰冷的夜风吹散了。   少年们牵着手跑向院门,彻底将弗里西家抛在背后。   事实证明他们的计划过分谨慎,直到他们走进林子,也没有人察觉到他们的离开。   “你今后再也不用背那些无聊的书了,”莱尔开心极了,数着钞票道,“不少钱呢,我们可以用这笔钱买辆自行车,骑自行车回去我爸那里。”   “你会骑自行车吗?”   “会,我能载你。”   两个人闲聊着,在坑坑洼洼的车道上慢慢走着。车道绕上小山包,他们走往高处,一步一步走得略微吃力。但莱斯卡仍觉得这是种享受,是他从未有过的享受。即便气喘吁吁,他依然想和莱尔就这样说着话朝前走。   弟弟是他素未谋面的妈妈,给他留下的唯一礼物。   莱尔介绍起城里哪些地方招小工,去给新建的农场开荒也能赚到不少钱;莱斯卡边走边望着他的脸,视线忽地飘向他身后更远的地方——有火光在闪动。   “莱尔你看那里!”   “嗯?”莱尔茫然地扭过头,“怎么回事……”   火光在夜色中格外显眼,忽闪忽闪的,像一盏油灯。可那个方向,就是弗里西家的方向。   “怎么会着火……”   莱斯卡瞬时便想到:“壁炉的铁网没有扣上!”   只要一点火星飘出来,撩燃地毯或桌布,在干燥的冬天很容易烧起来。   他们在车道上望着火光愣了几秒后,莱尔突然调转了方向,话也没说地往回走。   “你要回去吗?”莱斯卡问。   “至少得把门都打开,”莱尔说,“他们会被烧死在里面的。”   “可是……”   可是也是他们把门卡死的,这些后果是不是都会算到他们头上?   莱尔仍知道他在想什么:“就算他们觉得是我们放的火,我们也要回去把门打开。”   少年拖着莱斯卡的手,带着他一起脚步飞快:“开了门我们就跑,那么混乱,他们没时间管我们的!相信我!”   此时他们已经离弗里西家很远,再回头路途显得更遥远了。   谁也没有余力再说话,他们几乎快跑起来,顺着来时的路穿行过林间小道,回到弗里西家漂亮的院门前。而火已经烧得旺盛可怖,火舌从窗户伸出来,摇曳扭曲着卷向更高处。   莱尔第一时间跑向储水井,打上一桶水浇在自己身上,再打第二桶递给莱斯卡。   “……”   莱斯卡呆呆望着熊熊燃烧着的屋子,迟迟没有接下。   “你不想救他们吗?”莱尔问。   “……”   “我要去负责,不然妈妈会怪我的。”莱尔说着,放下了水桶,径直走向插着板条的大门。   ——救不了了,火这么大,里面的人就算还没被烧死,肯定也已经被浓烟呛得没有力气出来了。   莱斯卡无意识地伸手,想拉住莱尔;可正当此时,他听见烧火声中女人的尖锐的哭喊。他怔住,就在怔住的一瞬,莱尔已经打开了正门。火倏地扑出来,像能把一切都吞噬的怪物贪婪的舌头。   “莱尔!”他颤抖地喊出声,莱尔却冒着火进入。   恐怖的热量不断往外冒,空气似乎都扭曲了,不断有什么东西坍塌的响动出现,那些可燃的、不可燃的,在烈焰中发出爆炸声。莱斯卡发着抖,想往前迈一步去帮帮莱尔却怎么也挪动不了腿。   几分钟后,莱尔的身影在火光中浮现。   少年扛着最后被打晕的那位守夜仆人,正吃力地往外走:“……咳咳,来帮帮我,哥哥,帮我接一下他……”   ——动啊,腿,动起来。   有什么东西从地底最深处伸出,像藤蔓般缠住他的双腿。   莱尔艰难地往外走,一步一步,眼看着终于把第一个人扛出洋房。下一瞬,一大块天顶轰然坠落。   “!”   “……”   莱尔被砸得霎时倒地。   他上半身已经出了门槛,重物刚好砸在他的腰上,将他压在危险与安全的边界线上。恐惧在这瞬间突破了临界点,莱斯卡再无发思考,只踉跄着跑过去:“莱尔!”   少年身下涌出血,气若游丝:“哥哥……”   “我会救你,我现在救你,我马上救你出来……”莱斯卡仓皇说着,眼泪直流。他拽着莱尔的胳膊,死命将人往外拉;可那块东西太重,他力气又太小,怎么拽莱尔都纹丝不动。   “莱尔……莱尔……”   忽地他手心一滑,整个人向后翻倒,顺着矮阶滚到地上。   他再重新站起来,再重新想去救出他唯一的弟弟。   这时,弗里西家已经有两百年历史的洋房,在他眼前轰然倒塌,剩一片滔天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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