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安之书

黎紫书的《流俗地》是马华女性写作的代表作之一,它以视障女性的视角来探索弱势阶层和族群的生存空间。在主线银霞的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温情之外,作者也试图展现女性身体和生命所遭受的暴力和不公。与此同时,作者也将故事置于一个更大的历史政治背景下,从而展现马来西亚多元族群内部的政治张力。

《流俗地》之”俗“,在于其描绘的是市井小民的生活,穿衣吃饭的谋生命运。全书的重心也在于描绘女性的命运,盲女古银霞天生视障,但天资聪慧。在别的作家笔下,也许银霞会用自己的才华成就自我实现,但在黎紫书的笔下,这种“生命奇妙的转折”(王德威语)在于她嫁给一位博学的老师,并由此最终获得“救赎意义”(王语)。在我看来,这与其说是“奇妙”和”救赎“,不如说是书名之“俗”的照应。在时代的背景下,书中的女子众生相终究无法摆脱她们的阶级命运,这实在是一种现实主义写照。

残障与女性身体

盲女银霞的生命经验所体现的残障视角,为反思残障人士所遭受到的暴力提供了一个窗口。银霞的视障让她成为施暴者的目标对象,施暴者很清楚,作为受害者,银霞无法”看见“自己的容貌,施暴的成本和风险很小。在书中,作者通过对不同程度的黑暗和梦境的描述来向读者展现银霞的内心情感,让读者能够具象地感受到银霞所感受到的世界。比如,作者是这样具象地描绘银霞受强暴的苦痛的:

”有一段时间她只觉得黑暗是磙烫的铅,从她的头颅灌入。长这么大,她没有经历过这样充实的黑暗,如同磙烫的岩浆涌入她的嘴巴耳朵胸腔肺叶胃囊……身体成了躯壳,所有的空处都被液态的黑暗填满,迅即凝固,让她成为一具被黑暗填充的木乃伊,与黑暗成为一体,实实在在。”

但就算银霞能看得见施暴者,身为处在弱势阶级和族群里的弱势女性,她真的有希望讨回正义吗?银霞所遭受的不只是强奸的身体暴力,还有社会文化里对女性贞洁规范的暴力。因为母亲认为曝光被性侵会让银霞嫁不出去,因此宁可息事宁人,也不愿找到施暴者,日后少数知情者埋藏并淡忘此事,公正因此一直无奈缺席。女性所遭受的暴力尽在这不言中。污名和沉默是所带来的黑暗恐怕比视障还巨大得让人绝望。

在王德威的导读中,流产和堕胎的女性生命经验被诸如“此生最大的惊骇与创伤”一笔带过。但去说出“流产”和“堕胎”,去破除对女性身体的社会禁忌,是女性获得更多的自由、安全和健康的第一步。身处于社会弱势阶层的蕙兰不正是这一禁忌的受害者吗?——“老护士一边替她清理,一边问她是不是明知怀孕了还与丈夫行房。蕙兰说我怎么知道呢,从来没人跟我说过怀了孩子不能行房。”

作者对银霞在遭到性侵后的堕胎的描绘也是本书最有感染力的段落之一:

“说广东话的印度护士叫银霞脱下衣衫内裤,再让她爬上一张有着金属扶手的床。床上的埝子很薄,里头填充了无数疙瘩,像是有许多难以平复的过往。印度护士让她拱起腰,将几张防水棉纸铺在她臀下。银霞听从她的指示一一照做,之后听得房门被推开,阖上,推开,医生进来了与謢士用英语细声交谈,又听得小金属器件在一个金属盘子上相撞,声音清脆之极,让银霞想起三角铁,许多三角铁。医生来给她注射,问她奇怪的问题,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了,家里有什么人?银霞顺着秩序逐一回答,我叫古银霞,十六岁,家里有父亲母亲……直至眼前如墙的黑暗被分解,变成了浓雾,又像是成了水,浩瀚地往远处流淌。银霞不及将家中人员说全,灵魂便像舍弃了肉身,也化作水化作雾,被那深邃辽阔的黑暗吸引了去。

醒来的时候,半天已经过去了。银霞睁开眼睛,黑暗马上凝固起来,变成了结结实实的硬物,堵在她眼里。她躺在床上回想自己刚经历过那幻境一般的黑暗,觉得自己飘荡在空中,也许就像个太空人似的,在不可思议的角度听到医生与护士细碎的谈话,却又同时感觉到冷冰冰的金属器材从私处探入阴道,在她的小腹中捣鼓。那像是一根细长的小汤匙伸到她的子宫里,轻轻搅拌,仿佛要在那脏器里调配一杯饮料。这过程十分奇妙,银霞觉得自己变成了局外人,床上躺着的身体与她无关,那人的命运与她无关,就像她是来参观的,透过某种链接的手段,让她参与了一次小手术,体验到了另一具身体里轻微的流失与痛楚,甚至也感觉到温热的血被小汤匙引导,自下体溢出,像尿床那样濡湿了她的臀部。手术完毕后,三角铁的撞击声音再次响起,她才像被催眠一样昏睡了过去,掉进另一个充满引力的空间。那里有个很浅的梦境,她涉于其中,仍然意识到手术房里越来越冷,盖在身体上的被子十分单薄;对面墙上的一台冷气机开得不遗余力,呼呼作响,仿佛这是停尸间,床上躺着的是一具刚解剖过了的尸体。”

多元族群和政治生态变革

本书描绘了马来人、印度人、大马华人和来自印尼和孟加拉的外劳形成多元族群的社会。银霞、拉祖和细辉之间跨越族群的友情体现了对这一多元现实的认同,但作者也并没有止步于个人层面的温情,本书也毫不留情地揭露了这一“多元”背后暗藏的对弱势族群的收编和压迫。当拉祖会考成绩卓越成为“状元”时,他荣登每一份报纸,各族人民皆知。但当作为律师的拉祖被杀后,他却应自己印度“黑皮”血统而无人问津,“死时如石子落水,只有“噗嗵”一声,细辉订阅的报纸上也没有接续的新闻追踪。凶杀动机不明,无人被捕,更不会有讣文敬告知交,也不会有人刊登挽辞痛惜英才。”“”一个执业律师在住家门前被砍杀,这么一宗血案,由于死者非我族类,在华文报章只占极小的篇幅;内容单薄潦草,也没有附上死者的遗照或其他图片。”

我对马来西亚政治了解甚微,在读王德威的导读之前,我没听说过“五一三”事件,自然也不知道本书的政治历史背景,因此本书中的政治探讨对我来说非常惊喜。据王德威介绍,马来西亚反对势力在“五一三”在全国选举中险胜,第一次超越联盟政府,选后双方冲突,华人成为主要受害者,地位备受打压。《流俗地》的故事设定是在”五一三“之后,大马华人逆来顺受,政治组织举步维艰,在这种社会背景下,本书的人物身上都带着一丝苦闷和忧愁。但就算再受打压,大马华人也没有放弃民主选举这一制度,对投出自己的政治代表的希望贯穿全书,作者甚至花了《一路上》这一整章节来讲述大选前夕政客们的拉票宣传手段,这一政治线直至全书最后一章大选胜利达到高潮。在作者笔下的马来西亚,民选的意义深入人心,像是马票嫂和老古之流的平民百姓,也关心时政,对投票抱有极大热情,认为自己的一票非常重要,这和我处在的普遍政治冷感的社会形成强烈的反差:

面对银霞被强奸,父亲老古愤慨道:“我们这就走,找政党帮忙去,给他弄个记者招待会,让大家知道这盲人院里有多少龌龊事情。”

年老痴呆的马票嫂为了选举而不愿断掉最后一口气:“她老说自己是有用之身,还能等等。“等什么呢?”细辉问。“等下次大选去投票,把政府换下来。”马票嫂说。“那时候啊,就算阎王要我下去陪梁虾,我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大选之日的民众热情:“那天不是大选吗?”“是呀。大选那天不能请人吃饭,给人饯别吗?”“那种日子谁有心情吃这种饭,搞什么歌舞升平?”老古一脸不耐烦,说,我不去!全国大选不在周末而落在星期三,民间怨声载道,都说政府刻意阻止游子回乡投票。……锡都无线的士的老板与老板娘早上携手去投票,中午到电台来亲自下场,特准银霞与阿月提前下班。“去去去,投票去,把政府换下来。”老板因为生病嘴巴有点歪,这话说得像开玩笑一样,银霞却听得出来是真有此意。”

如此种种,无不体现了那个时代下大马华人对民选政治的热情,和渴望改变自身族群地位的愿望。

从头说起

作为音乐会的常客,我想“从头说起”,你可能会好奇,“头”在哪里?我所理解的开头,在于我们所栖居的这片土地,也就是Tkronto,原住民的这片土地。在多伦多交响乐团(TSO)的演出小册子开头, 是一篇土地承认(Land Acknowledgement)。这种承认被有些人认为是某种新兴“政治正确”,徒有形式,并无实质。但令人惋惜的是,在其他许多场合,就连这样形式上的承认都不会有,又何谈实质?没有这样的形式,原住民不过是再一次被忽视而已。除了小册子上的土地承认以外,TSO也曾把原住民作曲家的作品带到舞台上来,原住民舞者也得以展现他们的传统舞蹈。考虑到观众席上绝大部分的人,无论年纪,都是白人,并且大概所有人都是这片土地上的定居者(settler),这一举动也发人深思。

在西方古典音乐会中加入原住民的音乐,是对原住民艺术和文化的肯定,这种“肯定”并非指对其艺术价值的承认,而是对原住民作为人和能动的创作者的承认。问题并不在“原住民音乐是否比得上西方古典乐”,而在于作为被肯认的从而被展现的文化和那些不被演奏也不被肯认的文化之间的权力关系。被允许登上舞台、被演奏和被展现即是被看见、被听见,这并非是给原住民艺术家的优待,而是殖民者的将功补过而已:渴望恢复那些被消声的呐喊,恢复那些被禁止的表达,或者说是,至少希望自己看起来是如此——那就要说到“文化多元”及其政治内涵了。

文化多元(multiculturalism)和多样性(diversity)是加拿大和最大城市多伦多乐于标榜的卖点。的确,这里汇集了五湖四海的移民,大家得以在此生活。在南部邻居的“种族大熔炉”的衬托下,加拿大的社会氛围显得特别其乐融融。加拿大的文化多元的主要表现为:庆祝不同文化和民族的节日,设立不同文化和民族的国家纪念日(如五月Asian Heritage Month),街上遍地不同国家的美食和特色商店。乍听之下似乎没有问题,但恐怕我们不得不进一步追问“原住民”在此适用的局限性。

原住民是这片土地最开始的主人。殖民者通过不平等的方式抢夺了他们的土地和资源,强迫他们的孩子进入残酷的寄宿学校,对他们的语言、文化和传统进行抹杀。作为文艺公司,TSO将原住民音乐展现给观众,固然有利于为原住民艺术的重建注入生机。但我对此举也心怀不安:对于那些白人中产观众而言,这样的演出究竟意味着什么?或许,原住民的音乐对他们来说另类又不讨喜,再次加深了心中对原住民的歧视;或许,他们虽然不明白这样的音乐,但转身却将此作为自己“去殖民”的例证当作谈资;又或许,很大概率,他们转瞬间就将此遗忘,在他们优越的中产生活里,只不过是不重要的、多余的五分钟而已。

而对于赞助方们,他们想从这样的演出中获得什么?作为国家命脉的金融行业,他们可以名正言顺地将此列入自己“去殖民化”与“和解”的成就之一,作为被活动家追问时的挡箭牌。作为政府,这样的演出巩固了他们“文化多元”的国家形象,并借此悄悄地将原住民的文化收编为加拿大的多元文化的一种。这样做的危险,是将原住民面临的问题仅仅缩小为“文化问题”,而非原住民所认为最紧迫的问题——土地及土地上的资源的问题。原住民想要的是land back,也就是归还土地,而加拿大政府通过歌颂原住民的文化来转移问题重心,将原住民等同于其他存在于这片土地上的其他少数族裔移民,只需要给大家庆祝文化节日的机会就够了。也正因如此,我也无法对TSO的行为大唱赞歌。是的,我承认展现原住民的文化是迈向社会正义的一步,但倘若止步于此,则是远远不够的。

如何是好

我记得以前在国内听音乐会的时候,大家会非常在意曲间鼓掌这件事,有些音乐厅屏幕还会专门写下大字提醒观众莫要曲间鼓掌。我脸皮很薄,是受不了自己因为鼓错了掌而受到旁人鄙夷的眼光的。而我又并非精通音乐,因此每到暂停处总在内心疑问,“这完结了吗?”、“这下总该结束了吧?“回想起来也感到十分滑稽,其实明明只需要随波逐流跟着大家一起拍就是了。

一直铭记着“曲间不要鼓掌”箴言的我,第一次在加拿大听音乐会就被吓到了,为什么大家在曲间能如此热烈地鼓掌?说好的文明人曲间不鼓掌的呢?我发誓我肯定这是曲间!我没有去欧洲听过音乐会,不知他们是否在曲间鼓掌,如果他们不鼓掌,这是否能说明北美人音乐素养极低?作曲家会不会气得从坟里蹦出说:“我可没在这写观众要鼓掌啊!”

起初我纳闷,鼓不鼓掌对音乐来说究竟有什么差别呢?除非说这场要录像,但那也应该提前告知观众才是的。对于演奏者而言,鼓掌可是对他们最热烈的肯定,那又有何不可呢?显得文明和有音乐素养为什么就更重要呢?况且,为什么不鼓掌就是“文明”呢?难道不更应该去问,是哪些人规定了文明?他们为什么有权利这样做?他们又为什么要这样做?

基于所谓“文明”的规范总让我感到恐慌,因为它是殖民叙述很重要的一部分。殖民者也曾说,因为殖民地的土著人很野蛮,所以殖民者去“文明开化”不仅不能算是暴力,反而是他们的恩赐。在中国,大家如此遵循着西方古典乐的这套欣赏逻辑,实际上是权力关系不平等的体现。因为西方掌握了一切文化的话语权,因此只有他们音乐才是最高尚的音乐,只有他们解读才是正确的解读,只有他们的方式才是文明的方式。而中国人认为,他们想要在西方立足,唯有老老实实地接受这一套标准,按照西方的方式来行事,但恐怕最可悲的是,对权力的模仿并不就能为自己赋权,权力不平等下的压迫、歧视和不公仍在继续。

话说回来,昨晚我在TSO看了Gyogy Ligeti的Concerto for Cello and Orchestra,这首曲子从绝对的沉默的大提琴开始,期间有大段大段的极弱演奏,对观众的要求很高,需要观众也保持安静,这首曲子才能呈现乐谱上的音乐。但人的身体总是在极度紧张的状态下出问题,所以毫不意外,大家都在这首曲子最安静的时候疯狂咳嗽,甚至比先前其他音乐期间的咳嗽声多好多。我虽然紧张得窒息,呆若木鸡,但也能看到身边的观众频频摇头,表达自己对无法自律的观众的遗憾,仿佛在说“真没素质!”我的确不否认白人需要更多的自律和自省,但在这种场合却是无可厚非了。我想大家并不是刻意要咳嗽惹大家不快,只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而已。

比起小声的音符,这场演奏给我更大的乐趣是观众席上的咳嗽声和舞台上的音符形成的不和谐共鸣,我猜测作曲家想必也预见到了这一点,说不好他可是有意为之,把大家置于一个极度紧张的状态下,让大家时刻保持自律,又可能是想让观众之间产生一种微妙的互动,让大家体验当众咳嗽的羞耻或自律者的趾高气扬,又或是像我一样,借这个机会反思演出本身的意义。无论如何都是非常有趣的体验。

我留意到TSO会在某些演出中增设放松表演(relaxed performance)的场次。我从来没有参加过,但据官方说明,这是特意为有自闭症谱系障碍、多动症、感觉和沟通障碍、学习障碍和痴呆症,或者其他有需要的观众提供的演奏。如果有需要,观众们可以随意在演出进行中移动位置、发出声音或者提前离场休息,如果觉得声音太大的话,还可以免费领取降噪耳机。虽然我不确定这些是否就足够帮助有需要的人群,但能开始考虑到这部分人群的需求,并作出行动,已经值得点个赞了。我留意到,在这场演出中,Gyogy Ligeti的曲目被删掉了,这大概是因为这首曲子会让人造成太多的不安。而TSO删掉这首曲子的举动也从侧面体现了传统音乐会是为健人所设计的,它对观众有绝对划一的基本要求:需要能够克制自己的欲望,需要有健全的身体器官,这不就是资本主义下热爱效率的、不为别人增添麻烦的优秀螺丝钉吗?而音乐素养之类的则是进阶要求了。想到这里,我不由得为自己总是遵循社会上为健人设计的规则而感到羞愧。逾矩,就从咳嗽开始吧。

July 2022, 倫敦

突發奇想開了這個博客,還沒想好該分享給誰看。但既然有了寫作的衝動,我就不得不把它們寫下來。這既是爲了滿足自己的欲望,也是爲了給日後的自己留個參照。

既然還沒想好該分享給誰,這個博客也自然是用了新的匿名。老實説,我已經有點厭倦起名的過程了。我這個人似乎有太多秘密,太習慣於在他人面前隱藏自我。這是表演型人格的一種體現嗎?儘管我的表演總是不那麽戲劇性。從小我就給自己起各種假名,數量多到幾個巴掌都數不清,我也記不得。似乎每個名字背後都是不一樣的我。這也許是因爲我實在厭倦了做那個被人們熟知的人,那個爲人所知的名字似乎被賦予了太多的預設和期待,因此我只想逃離。離開這些期待,擁抱更多的可能性。我一直無法很好地描述這種狀態,直到有一天我讀到酷兒理論家塞奇威克在Epistemology of the Closet中對“酷兒”的定義:酷兒是“一個持續的時機、運動、動機——反復出現的、漩渦般打轉的、擾亂的”。它是一個難以區分、無法定義、動態的概念。酷兒並不在乎被定義,二十轉變中的、多元的和反對被同化的。這大概説出了我想成爲的樣子,持續流動的、變化的,擾亂秩序的,甚至,不安的。

十多年前我也用過新浪博客,有幸在上面認識了許多至今依舊親近的朋友。博客對我來説是一件美好的事物,我也希望這個博客能給我帶來同樣的快樂。這個博客首先會記錄下我在英國的回憶性游記,儘管我待的時間並不長,但也足夠讓我學到不少、改變不少。我希望把這些以文字形式記錄下來。之後希望可以每周記錄自己的生活和想法,不必非常拘謹,最好不要成爲一種負擔。因爲暫時沒有讀者、也逃離了簡中互聯網,我就可以更加暢所欲言。更真實地、清楚地面對自己。

來者為友,就請看到這裏的你聼一首張懸吧。我覺得,夏天聼張懸真是再適合不過了。

🎵張懸 自由

下次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