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玛沃的美丽传说(下)

原作:《英雄联盟》 配对:弗拉基米尔中心 分级:PG-13 摘要:“坐好了,孩子——我会奖你一顶王冠。” 警告:详细血腥暴力描写;大量私设,对卡马维亚历史不负责任的捏造,随时可能被打脸;OOC;第一人称叙事,“我”并非破败之王佛耶戈,只是历史上的重名;可能含有极微量underage内容。 备注:本文的时间线在破败之王佛耶戈出生的500年前,弗拉基米尔还是人的年代。   

  上篇请走(全文完)   

  卡玛沃的美丽传说   

  下

  弗拉基米尔随着“主人”派出的队伍离开时,祖父确实为他准备了一匹最漂亮的良驹。新上任的暗裔祭司率领整个宫廷前来为他送行,而我只能在拥挤的人群边缘远远观望小叔叔骑在枣红色骏马上的身影。国王显然不打算在仪轨上丢了面子,将他从头到脚都以卡玛沃的黑与金打扮起来,头顶细密的褐色卷发上戴了一只我从未见过的铜制冠冕,随着他调转马头的动作在夏日清晨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我的目光长久地追随着他密植金线的黑斗篷在风中飞舞,向西疾驰,直至消失于平坦宽阔的大路转角。随后我回到祖父的城堡,度过了人生中最为虔诚的几个月——我日夜为弗拉基米尔的安全和幸福而祈祷,有时向卡玛沃曾经的旧神,有时甚至向我们不得不屈膝迎接的新“主人”。藏书塔内的一夜之后,我再也没能找到机会与他再度交谈;但我依然自顾自地期待着与小叔叔的重逢,也许三五年后,等那位残酷的天神对祖父的臣服不再抱有疑虑,弗拉基米尔便有机会回到家乡……   我不愿去思考“枫叶骑士”的惨状,只是简单地抱紧了头脑中那点天真可笑的希望——毕竟这便是我们在走投无路之时唯一可以仰赖的东西。暗裔所谓的和约里写满了杂税苛捐,祂派来数十名打上黑暗烙印的文书奴隶进驻祖父的宫廷,他们由三位巴凯判官领导,将“主人”绝对权威的阴影一丝不苟地投射在祖父的内阁当中。税金、矿产、珍珠、木材,这些都不是最令人难以接受的贡品,让整个卡玛沃血流不止的是飞升者的国度对人口的索求:天神的麾下永远需要更多战士、工匠、仆从、营妓,祂宏伟的宫殿由累累尸骨筑成,而每次惊天动地的法术背后都涌动着无数凡人的鲜血。   也是在那年,父亲终于决定把我送入铁之团充当侍从。我跟着国王的骑士们在首都的大道上穿梭,护送暗裔的使者,他们以枯瘦的双手握住一张张可憎的羊皮纸,告诉我们平民人家每有三个孩子便要献出一个,以五岁到十五岁之间的最好。和约生效的前几个月里,骨肉离别的号哭日夜萦绕着祖父的城堡,骑士们在第三次鸡啼时便沉默地动身,而我也跟随着侍奉的堂兄高举国王的旗帜,在紧闭的门户、怨恨的眼神和偶尔飞来的腐烂菜叶间骑行。我自然无法接受这就是我们的工作、铁之团的工作,和其他许多高贵的骑士一样辗转反侧、彻夜无眠,不断将愤怒发泄在校场的草人身上,然而最终我也只有相信——相信我们真的别无选择。   首都附近的领主们在祖父的大殿里痛诉佃农的流失,大片良田曾遭“主人”的驼兽践踏烧毁,如今无人耕作,荒草丛生,而我们才刚刚凑足了第一年应缴的奉献。自从送走弗拉基米尔的那天起,我就从没见过国王的额头有过片刻舒展,他一天比一天更显老态,终日阴沉着脸,原本矍铄丰厚的棕发也渐渐从根部泛出银色。十六岁刚过,我便被急匆匆册封为骑士;在一个春日的清晨,柳叶上的露水都还尚未干结的时刻,我听见传令官跑过城堡环廊,不断吹响手中的号角,气喘吁吁地反复叫道:“开战——开战——开战!!”   我光脚跳下床,猛地推开卧房的窄窗,看见城墙上全副武装的士兵们正取下东南门上悬挂的三只大铁钩,将巴凯判官们畸形可怖、人兽不分的头颅展示在全城民众的眼前。   国王终于决定不再服从“主人”。他养精蓄锐,厉兵秣马,在暗裔走狗的欺压下忍耐了近十个月,然后在那个早晨给弗拉基米尔判了死刑。我颤抖着撑在窗边,倾听庭院里和走廊上雷动的欢呼,直到涌上喉头的啜泣渐渐平复;尽管没有参与卡玛沃扬眉吐气的庆贺,我却也同样无法欺骗自己——对祖父的这个决定,我的心中并不如想象中那样愤怒或惊愕。生在这坚实的城堡当中、念出了扶弱济贫的誓词之后,我再也不能像从前那个无忧无虑的少年一般终日沉浸于自己的悲伤,但当我在繁重的操练后勉强合上眼睛,叔叔那高挑瘦削的身影依然在我梦中挥之不去,我无数次注视着弗拉基米尔将红酒向下倾倒、在那天鹅绒般柔软阴凉的黑暗当中,他叫起我的名字,湿润的嘴唇含着暧昧的、魔法般的闪光。   但当卡玛沃发出不屈的咆哮之时,他就已经死了——不会有其他的可能。   也许那对他来说是一件好事。在这段接近一年的分别当中,我们从未收到过任何来自弗拉基米尔个人的消息,只知道他确实到达了“主人”的领地。小叔叔是第三任王后唯一存活至今的孩子,没有姐妹兄弟,亦没有长辈或臣属的关心。经由这番书写,我才意识到他当年的处境竟是如此尴尬和孤独,从来游离于王室边缘,仅余徒有其表的公爵身份和一顶空荡荡的铜冠。也许在弗拉基米尔离开首都的当天,祖父便已做好准备,可以随时放弃这个不受宠的儿子;也许这份更深的恐惧早已潜伏在叔叔的心中,只是他甚至不愿向任何人提及。即使总以空洞的祈祷聊以自慰、即使感情与责任的两难不断撕扯着我的良知,但其实从最开始我就始终明白,叔叔和卡玛沃一样在受苦、在流血,如今也许终于可以迎来一份“枫叶骑士”求而不得的解脱……   然而事实却总比我最阴暗的设想还要残酷几分。暗裔的存在是一场天灾——可亲手将弗拉基米尔推入火坑的却是我们。      无须赘述,那场战争是一次彻底的失败。那是凡人最后一次试图与天神抗衡,而迎接卡玛沃的只有超乎想象的惩戒与毁灭。   祖父派出三个儿子在王国腹地起兵,直逼西境的海岸,同时以迅捷的铁腕诛杀了“主人”置于宫廷中的走狗。他还不知从何处集结来一支有数十人规模的战斗法师队伍,出其不意地将暗裔留在首都的一小片营帐夷为平地。起初的几天里似乎一切顺遂,大伯和四叔配合默契,甚至成功地从“主人”的黑手中夺下几座小城,迎接他们的只有战战兢兢、身形扭曲的奴兵,根本无力抗衡素来令人闻风丧胆的卡玛沃铁骑。然而国王的三支军团都在某个夜晚过后毫无预兆地失联,接连数天没有传回任何消息,连一个传令兵、一只灰鸽子都不曾放出,徒留疑虑的阴云渐渐笼罩在祖父的城堡上空。直到那些可怕的传言终于流入首都街巷,关于天神的怒火与反击,关于祂庞大可怖的畸形军队是如何地聒噪嗜杀、不留活口,由一位身着红衣、冷酷无情的法师率领,像一股血色急流在眨眼之间便将国王的军队吞噬殆尽。   所有关于战争的消息从那天起都变得暧昧不清、光怪陆离,有时直像是构思拙劣的吓人传说,有时又根本自相矛盾——因为真正亲身经历、直面那股力量的人都没能活下来找到机会向他人讲述。有的传闻坚称统御军队的就是“主人”自己,每攻下一座城池便会将其中所有俘虏的生命汲取干净;有人说那是暗裔座下的某个载命人,操纵着亲手制造的信徒和活尸在卡玛沃的土地上肆虐。局面大大出乎祖父的预料,他不断派出斥候,调遣新的军队,但一个比一个更稚嫩的骑士团只是简单地离开首都,奔赴迅速逼近的前线,之后便如石沉大海、音讯全无。每一夜我们都在未知的恐惧中瞪大双眼,为任何捕风捉影的谣言竖直耳朵;战战兢兢的难民们遍体鳞伤、面黄肌瘦,乘着破烂的牛车将城堡外的广场挤得水泄不通,嘴里讲述着一个又一个我不忍复述的悲惨故事,而当父亲带着亲兵勉强为他们送去飘着菜叶的稀粥,他竟偶然在其中注意到了一张略显熟悉的面孔。有一位板车上横躺的伤员口齿不清、双目失明,那对王室家族标志性的蓝眼睛上蒙了厚厚一层白翳,眉眼间像极了他在战火中与王储一同失联的四弟。   “……是将军……收割者……他放我离开……”   感染带来的高热始终纠缠着四叔叔,连最擅医术的宫廷法师都对此无能为力。我依然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他时,这位曾经骁勇善战的王子在城堡中的软床上麻木地张合他干枯的嘴唇,断断续续地讲述着自己的覆灭:“他是恶魂、他是审判……是他、是死者,天神命死者在地上行走,要他来夺回卡玛沃的王座。……妈妈,妈妈,我好疼,我好疼啊!他已经死了,他明明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长矛穿透他的胸膛,但他还是抓住我们,让伊万跪在脚下,然后、然后他……啊啊啊啊啊!!”   他以肺中所剩无几的呼吸尖叫着母亲、大伯和弗拉基米尔的名字,没人知道他竟对那个早被送去充当人质的弟弟如此牵挂。医师强调他的话很有可能只是伤痛带来的胡言乱语,而祖父长久地一言不发,最终只是命令对方给王子一个体面、平静的死亡。   接下来便是国王的御驾亲征、铩羽而归,他被暗裔的重箭射下马去,两条胫骨踩得粉碎,铁之团最后的几员猛将把祖父护成钢板一块,舍弃了余下的军队才成功撤回城内,而我的父亲也死在那片距离首都仅几十里远的战场上。得知了国王的溃败之后,暴民和暗裔的信徒们趁着夜色数次冲破城防,抢夺各类武器、金银器皿和贵族小姐,我的两个姐妹在一次冲突中和护卫失散,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见过她们。   如今我以血和泪写下这段往事,可丧亲之痛在当时便压垮了我的母亲。她无法入睡、无法进食,终日哭泣和撕扯自己的长发,祖父下令将她关入北塔,而我竟不知道——我竟不知道在半月之后、城堡沦陷的夜晚,暗裔的下属究竟对她做了什么。她只是在混乱中消失得无影无踪,像一滴水融入江河汹涌的波涛,和我精明善辩的姐姐、恬静羞涩的妹妹一样,和我颇擅文史经济却武艺生疏的父亲一样……我无法不去想,如果你能察觉何时会是自己最后一次看见那些无比珍视的亲人,如果你能早早发现谁是隐蔽的邪恶、谁是美艳的恶魔,这场惊世骇俗的惨剧是否真的能得以避免?   然而时光无法倒流,而我也注定无法找出答案。那时的我是如此天真可笑,不知怎地竟怀揣着难以言喻的苦痛,依然决心承担起自己作为骑士和父亲继承人的责任;在卡玛沃最后的夜晚,我能看见火焰在城墙上燃烧,当时我的侍从年仅十岁、强忍着恐惧协助我穿戴好全套甲胄,我随即命那孩子留在房中,出门加入铁之团的残部,决心为保卫国王献出生命。   穿过滚滚浓烟和烈火,暗裔的爪牙们蜂拥而至。他们的形貌融合了飞禽、走兽与扭曲不堪的人体,手握凡人无法执掌的利刃,身后跟随着数以千计的奴隶军团,这些干瘦的男女额头上都盖着“主人”的烙印,某种超乎自然的狂热在他们憔悴外凸的眼中燃烧。骑士团的失败无可避免,我们退入一道道关口,抛弃死者、拖拽伤员,在城堡内院乃至走廊中作战,钢盔下的面孔和双手一样麻木,脑海中只剩下几个机械的念头:挥剑、呼吸、保持站立。   最终一个壮硕的巴凯战士将我掀翻在地,一脚踩上胸甲,扯去我的头盔就像剥开一只多汁的橘子。他金黄的独眼对我投来轻蔑的凝视,开口说道:“太小了。你是王子?”   我的耳中嗡嗡作响,拼命试图再次举剑,而他挪动脚跟,狠狠踏在我的右边手腕上。“你该死。只为将军说:不杀王子。”      所以他就在那——弗拉基米尔。“猩红收割者”。   我坐在父亲曾经坐过的扶手椅上望着他走进大厅。奴隶们事先将我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口中塞入不知哪位淑女的手帕,又以麻绳勒紧,令我根本无从发出惊叹或哭泣。一个手执斧钺的巴凯军官和几十名奴兵们在殿堂两侧把守,十层台阶之上坐着头戴银冠的卡玛沃之王,同样也是被士兵们从养伤的卧榻上强行拖来;我那可怜的祖父从未显得如此苍老衰弱,被战马踏折的双腿无法站立,浑浊的蓝眼随着红衣将军掀起兜帽的动作逐渐瞪大,嘴唇不住地颤抖起来。   “……你……是你……”   “——陛下,是我。”   一抹鲜明、恶毒、难以捉摸的微笑浮上弗拉基米尔那张苍白美丽的脸庞。美丽,没错……尽管说不出有什么具体的变化,但他确实比一年前离开首都的时候看上去更英俊了。暗红斗篷甩落他的肩头,露出底下一头笔直垂坠的银白长发,在他同样染成血色的宽松长袍上恣意流淌,有如一道冻结的瀑布。   还在卡玛沃的时候,我从未见过弗拉基米尔做出法师打扮。除去一些特别庄重的场合,他总是像其他王子一样穿着修身整洁的猎装或骑装,以至于我从没发现一块以腰带固定的红布能在他身上展现出如此摄人心魄的魅力。他看上去似乎比从前还要高挑苗条、鹤势螂形,声音依然是那样友善、文雅、彬彬有礼,但他身上有什么东西已经彻底改变了。我含着手帕凭空吞咽,脑中盘旋着千头万绪,思维几乎停止运作,又或者只是我拒绝去想。我拒绝思考为什么理应被处死的人质会在首都再次出现,为什么弗拉基米尔要对自己的亲生父亲露出那样令人目不转睛却又毛骨悚然的笑容,为什么叔叔那一头及肩的淡褐色卷发会变成如今的模样,为什么他的眼睛——噢、噢,他的眼睛。   他从容不迫地走过零星坐着几个被俘王子的长桌,直直立在御前,没有丝毫行礼的打算,双眸在火炬的照射下显出一种明艳的、宝石般的红。发型也许可以通过漂染或炙烤来改变,但他的眼睛……那非人的、血色的闪光在他的眼角跃动,当弗拉基米尔对王座上的父亲仰起脸来,嘴里朗声说道:“是我。是我夺走了你的国家,杀死了你的儿子。我来这里终结一场叛乱,指引卡玛沃走上敬神的道路,不过归根究底……呵。”   他冷淡地笑了笑,声音里不含一丝真正的喜悦。“其实我只是想家了。”   “……怪物。”   祖父在王座上徒劳地扭动,高声叱责他的第五个儿子,然而双手同样被束缚在前,甚至无法在狂怒中撑起自己的身体。“你是个叛徒,疯子,弑亲者!你果然流着怪物的血,你这、你这……我早该知道,我那时就该找个猎人把你吊死。你杀了他,对不对?伊文斯的朋友,你的表哥,在你八岁、九岁的时候——”   “鲁伯特。”弗拉基米尔欣然回应,“没错。那年我十一岁。是你放我走了,父亲,你忘了吗?因为鲁伯特还不足以让你自愿牺牲一个儿子。”   “——听听你自己的话!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就杀人。诸神怎么会把你给了我?伊万、莱昂诺、洛林、我的儿子们……!”   祖父痛苦地前倾身体,像一只漆黑的大鸟要从王座上飞落,紧接着剧烈地咳嗽起来。“……他们也是你的兄弟。你本不需要……任谁都不会……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他要杀了我。”   我仅剩的叔叔平静地答道,仿佛正在谈论的只是明日的天气。“我是说,鲁伯特。他拽着我来到小溪边,在刚下过雪的御林里,一次又一次地把我的头摁进水中。他说他会数数,数到一百下,要我练习憋气,但他同时还是个可悲的蠢蛋,没有一次不数错的。”   说话的时候,他修长纤细的身影纹丝不动,仿佛火光中伫立的一棵嫣红柳树。“他还把手伸进我的裤子,要我不许动弹,如果我敢挣扎或是告诉别人,他就要——他要干什么来着?……我记不清了。”一抹冰冷的微笑在弗拉基米尔的唇边绽开,一如冬天的垂柳枝条摇曳,然而毫无生机。“就在那时,我的怪物终于找上了我。而我欣然接受它的保护,等再回过神来的时候,鲁伯特已经是一具湿漉漉、硬邦邦的尸体了——只有尸体永远不会伤害我。”   一阵哀痛的战栗蹿过后脊,令我在扶手椅上徒劳地哼叫着耸起肩膀。但小叔叔的全副注意力此时都放在国王身上,他紧盯着祖父憔悴而惊骇的面容继续讲述,语速越来越快。“做出那个冰柱整整花了我四个小时。我要把水运到屋檐上,再一点一点地滴落……而鲁伯特就这么躺在我身边,废弃的林间小屋周围空空荡荡,可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恐惧。怪物已经占据了我,陛下,它在我耳边轻声细语,让我知道即使表兄没有真正死去,我还有本事再杀他一次。”   “……够了!”   国王徒劳地说,“够了。别再说得仿佛一切都是别人的责任。你为什么不逃跑?为什么不求救?你本可以来找我主持公道——”   “公道!”   弗拉基米尔怪异地大笑一声,嘲弄般地重复着那个词语。“——鲁伯特曾是伊万最好的朋友。‘他只不过是在闹着玩,鲁伯特也是你的兄弟!别像个小姑娘似地哭哭啼啼。’在他死后,大哥锲而不舍地为主持公道,伊万从来、从来没有原谅过我。可他做得对——他做得对,陛下,因为我确实是个天生的坏种、怪物、杀人犯。我从前……哈哈哈,我从前怎么会一直没有发现呢?”   血色长袍随着他讥讽的笑声在脚边凭空翻卷,我看见弗拉基米尔勾动手指,没有回头,长桌对面的堂弟便突然剧烈挣扎起来,眼底流出两条血泪。暗红纤细的液流在空中轻盈飘动,卷过大厅地面上散落的一把长剑,安稳地递入收割者手中,而那个满面血污的王子在一阵粗重的喘息过后便砰然趴倒在桌上。眼前发生的一切距我不过几米之遥,一阵强烈的呕吐欲令我攥紧拳头、指甲几乎扎破掌心,而王座上的祖父更是大惊失色,痛呼出声,猛然抵上靠背,再度提高了声音。“不——不。这里也是你的国家,城里都是你的人民,弗拉基米尔!你还有得选。你掌握着天神的军队,你是卡玛沃的男儿,烁银王座的继承人。杀了我吧——尽管杀了我,但别动那些孩子。”   弗拉基米尔面带微笑,不置可否,只是缓缓提剑登上王座前的台阶。那位统治了卡玛沃四十余年的老人此时挺直脊背,双腿绵软地下垂,颤抖的声音低微却庄严,向他唯一的儿子做出最后一次判决。“我——我赦免你,弗拉基米尔公爵。完成你的复仇,然后承担你的责任。暗裔的统治只会令我们的家园化为灰烬,你绝不能——绝不能屈服——”   “——主人告诉我,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怪物。”   我看见那一头银发有如流动的冰河淌下肩膀,叔叔平平地端起剑抵上国王的喉头。“有人最终接受它的存在,由此方可触及不朽。是你做出了选择,陛下,当我听见起义的消息,终于摆脱了所有困惑,是和卡玛沃背弃了我。但我同样会赦免你,老家伙,我会——哈哈。我会予你慈悲。假如你能知道我曾经经历了什么,哪怕只是十中有一,就像我对伊万做的……你就会明白这份仁慈有多么难能可贵。”   听见他将那个扣押自己的暗裔称为“主人”,祖父骤然鼓起干瘪的脸颊,遍布血丝的蓝眼大张,喉咙里发出可怖的咯咯声响,似乎还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弗拉基米尔俯身向前,流畅熟练地推过剑柄,鲜血自锋刃上下喷薄而出,溅满了他宽松飘逸的殷红法袍。而那怪物只是转过身来,一只手轻轻抹过脸上的污渍,将它们在掌心汇成一个鸟蛋大小的浑圆血珠,然后、然后——然后把它徐徐吞入口中。   我不能——也许我已经不能继续我的讲述。我花去一生试图逃避这血色的噩梦、这残酷的真相,但它们其实从未离开:那个名叫弗拉基米尔的怪物、我的怪物。它从未离开。      但我必须记录;因为这便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我看见弗拉基米尔杀死了国王,随后……   随后他散漫地揪住祖父稀疏泛白的长发,将他的尸体拖倒在台阶上方,挥剑砍去了他悬空的头颅。收割者用上了非人的力气,致使那把捡来的长剑当即卷刃,而他只是扔下武器、面露专注地提起国王的脑袋,将那顶布满尖角的白银王冠从死者的卷发中细细摘取出来。我根本无法移开视线,只是长久地凝望着弗拉基米尔那张苍白、俊美、光彩照人的脸,我能看见他闪烁的红瞳中燃烧着渴望,祖父临终前说出的某些东西似乎确实触动了这头怪物的心弦。   求求你、求求你,你还有得选。我在心中木然重复,浑身被冷汗浸透;其他五个王室残存的男丁与我一样仿佛被架在炉膛的火焰上炙烤,全都脸色煞白、胸膛剧烈起伏,其中一个还尿了裤子。弗拉基米尔举起王冠,满意地审视片刻,随手把祖父的头颅抛向一旁侍立的副官,接着将卡玛沃的烁银之冠戴上自己的头顶。   一片尖锐的、月色般闪耀纯净的白。王冠几乎与收割者那华丽到不真实的银色长发融为一体,喷溅状的血点仿佛一颗颗点缀在利齿间的艳红宝石。他缓缓步下台阶,走向王子们聚集的长桌,在为祖父保留的上首泰然落座,和我之间只隔了一把椅子。“这个位置很适合我,不是吗?”   显然他并没有期待谁的回答。对于我们这些不幸因为年幼或伤残而没能战死的亲族子弟,弗拉基米尔甚至没有费劲用正眼看过。他慵懒地倚上靠背,重新抹下王冠拿在手中端详,以桌布边缘仔细擦去上面的污渍,平淡地开口说道:“先王死前提议要传位给我,诸位可敬的王子都可以作为见证。可惜我自有任务在身,很快就要回到主人身边。”叔叔那稍稍拖长的语调中似乎含着一丝真诚的遗憾,“——几百年来,从没有女王统治过卡玛沃,不过我决心改变这个局面。”   弗拉基米尔总算抬起头来,将擦拭干净的银冠在双手之间来回翻转把玩,视线逐一扫过面前瑟瑟发抖的几位俘虏,一抹冰冷的笑意依旧停在他的唇边。“那些逃离首都的懦夫自然也就放弃了自己天赋的权利。据我所知,诸位大概是就烁银王座最后的继承人,很遗憾,为了确保一位有趣的女王的合法地位,我不得不要求你们……”   我被捆在椅背上勉力摇着头,两行热泪夺眶而出,嘴里发出些滑稽的哼哼声,终于成功地引起了弗拉基米尔的注意。他收起笑容,朝我仔细打量了几秒,接着缓缓坐直了身子。“……佛耶戈?……我都快认不出你了。”   收割者语带惊奇,打个响指,两名奴隶立刻上前为我解开嘴上的封堵。“……是我,叔叔,是我……”我大口喘息着哭喊出声,不断把涌上喉头的酸水往下吞咽,“求求你,求求你,烁银王座是你的。你不是怪物!我知道你不是。你不需要回去,你可以留在这里,如果你不愿意——”   “——嘘。”   弗拉基米尔重新微笑起来,一个温文尔雅、神秘莫测的笑,安抚般地向我挥了挥手。“我还以为你已经死了。这样一来,计划有变,我尊贵的客人们。卡玛沃的女王只好再等等了。”   叔叔优雅地从桌边起身,一手提着烁银之冠向我走来。我哽咽着摇头,在麻绳的束缚中不断扭动,直到弗拉基米尔从身后抚上我的脖颈和下颌,以惊人的力道向后推挤着固定我的脑袋。他的手冷得像冰,温柔而异样的声音自头顶响起:“坐好了,孩子——我会奖你一顶王冠。”   我徒劳地闭上眼,僵硬地感受着那沉重的银环扣上我的头顶,这一圈受尽诅咒的空洞、涌动着鲜血和仇恨的泉眼。   “——先王已逝——”   弗拉基米尔哈哈大笑,朗声叫道,一只手越过我的肩膀举在身前,术法诱发的气流在他身边不断飞旋。我能听见痛苦的尖叫、垂死的呻吟、液体鼓动的浑浊声响,男孩们一个接一个地被那不可言说的邪恶禁术抽干了血,剧烈的腥味猛然灌满鼻腔,紧接着向我身后游移,汩汩涌入收割者的长袍下摆。   “——新王万岁!”   奴兵们随着他装模作样的宣告欢呼起来,纷纷以手中的长矛击打地面,嘴里同样高呼万岁。“别哭了,佛耶戈。现在你是国王了。”弗拉基米尔俯身在我耳畔念道,以冰冷修长的手指抚过我潮湿的脸颊。   “……你会做一个听话的好国王,不是吗?”   几十年来,每当人们谈起我的统治,一个永远绕不开的形容便是“幸运”,只因我是首都城破之后唯一幸存的王室血脉。确实如此——从这一刻起。武官们还喜欢强调我的仁慈或说孱弱,只要一丝微弱的血腥味便可教他们的国王面色刷白、胃口全无,他甚至从来不敢出席亲自宣判的死刑现场。   他们说得没错,那都是我:幸存者、懦夫、傀儡、蠢材。      “——好了。”   弗拉基米尔靠在我的椅背上说,“表演结束了。我们明早出发,扎图勒斯,现在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儿。”   白色石柱旁的巴凯副官一手扶着一把比我还高的漆黑斧钺,一手环抱着祖父的头颅,始终没有参与这场册封新王的闹剧。他金色的独眼冷冰冰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他的人类将军,简单地点了点头,便跟着鱼贯而出的奴隶们向大厅门外走去。“……它们总以为自己高人一等。”   收割者悄然说道,“但实际上呢?一群会走路的失败品。”   沉重的大门在远方合拢,士兵们带走了大半的火炬,留在我们身边的只剩死一般的黑暗与几具干瘪的尸体。我无法停止颤抖,泪水却已流干,任由弗拉基米尔将椅子后拖,绕到前方,面朝我靠坐在祖父的长桌上。“……真是个惊喜。”他低头看我,重重阴影落在那张端正苍白的脸上,他的声音里满盈着回忆。“我还留着那本书呢。”   “……为什么?”   我无力地喘息着,只能吐出这么一个词语。“……还不到一年呢,佛耶戈。你已经不再为我着迷了吗?”   收割者刻意地微笑起来,一手在桌面上随意摸索,不知从哪捡起一把银质餐刀拿在掌中把玩。“你不喜欢我的头发吗?还有我的眼睛、我的脸?哈哈……这些都是主人最喜欢的。”他阴冷的笑声像一对湿漉漉的蛞蝓爬过我的耳边,“——好了,你也看见上一个国王身上发生的事了。来,跟着我说:卡玛沃很清楚背叛的下场。”   他以刀背挑起我的下巴,一双非人的红眼闪动着毋庸置疑的威权。“……卡玛沃……很清楚……背叛的下场。”   “——好孩子。”   曾经的叔叔咧嘴一笑,上方犬齿似乎比常人要长出不少,堪堪露出唇边。在我不得不正视眼前这个脱胎换骨的弗拉基米尔时,他那不祥的、变幻的美总能像一把利剑将我刺穿,令我的每次呼吸都抽痛不已;我想朝他吐口水,想要尖叫、咒骂、撕咬他的血肉,但当他冰冷的手指穿过我的卷发,为我扶正头顶那只可憎的王冠时,我只觉得浑身僵硬、动弹不得,眼眶干燥酸涩,却再也流不出一滴泪。   “……是祂……是祂逼你这么做的吗?”   “什么?”   他挑起一边秀丽的眉毛,就连那里也已经变成了新月般的银白。“——哦,不。主人给了我一个选择:像狗一样遭人屠宰,还是像狗一样苟且偷生。你会怎么选呢?”   我无力地咬住下唇,只能以沉默的摇头展示自己的反对。   “……你很幸运,你不用选。不过既然你问我为什么……”   叔叔噙着微笑,喃喃念道,似乎并不在意我是否真的在听。“就像我说的,因为他们都想杀了我。鲁伯特想杀了我。我的亲生父亲也是一样。”他将餐刀缓缓下移,尖端划过我颈部的皮肤,我无法不想起他是如何轻松地切开上一个国王的喉咙、吞食他的鲜血的。“他们把我送入天神的手中,要我为了责任牺牲自己。什么责任?什么牺牲?他连一年都等不了就要跨过我的尸体发动战争,为了卡玛沃,为了‘我们的家园’,哈哈哈!——的家园,你的家园,伊万的家园。反正不是我的。永远不会是我的。”   豆大的汗珠顺着我的鬓角流淌,直到他仿佛忽然注意到了自己手上的动作,低头轻笑一声,刀刃继续向下,轻巧地割断了将我束缚在椅背上的三道麻绳。“当然还有伊万。如果他像我一样聪明,找得到逃脱惩罚的方法,他早就杀了我好几次了。……他看见那是我了,亲爱的,他和洛林都看见了。但明白这件事只会让他刺得更狠,你看……”   弗拉基米尔一边说一边直起上身,左手散漫地解开腰带;一根沾血的手指钩起法袍衣领,宽阔的长袖坠下左侧肩膀,露出红绸遮掩下他瘢痕密布的胸脯。昏暗的火光之中,我依然能清晰地看见一道新鲜骇人的伤口赫然显露,未愈的皮肉足足缺失了二指来宽,圆形边缘鲜活湿润,透过长矛扎穿的孔洞,我甚至看得见缺口两侧肋骨苍白的边缘,还有心脏如何在深粉色肌层下方扑扑跳动。   我猛地抽了口气,发出一声可耻的惨叫,因长久束缚而麻木的四肢仿佛都不再属于自己,只能继续僵坐在扶手椅上移不开视线。“他差点就得手了,孩子。”弗拉基米尔以指尖按过伤口周围红肿的皮肤,轻描淡写地续道,“但我只是拒绝了死亡。嘶,现在已经好多了,当时那一下实在疼得要命,我真以为……哈哈。无论如何,很快伊万就跪下来乞求我能趁早杀了他,真是个懦夫。”他轻蔑地耸了耸肩,这个动作让另一侧的绯红衣袖也跟着滑落到肘际,“慈悲是给弱者和胆小鬼的礼物。还记得冈萨雷斯吗?‘枫叶骑士’。我杀了他,也算做了件好事,反正主人对他已经没兴趣了。永远不要乞求慈悲,佛耶戈……看啊。我知道你还在看呢。”   弗拉基米尔恶毒地嗤笑一声,左手握在我的脖子上撑起下巴,强迫我直视他血色的双眸。“喜欢你看到的东西吗?”   “……咳、咳、为什么……”   我无可抑制地哽咽起来,抬起一只虚弱的胳膊搭上他的手臂。“……那么多……祂都对你……”   “……哦。这些吗?”   叔叔低头望向自己的胸腹,和我一样凝视着其上散落的无数深浅不一的伤痕。除去几处尤为狰狞的疮疤似乎是由武器造成,其余大多都更像是规律分布的烫伤、鞭痕、爪痕或淤青,有些新进形成、有些已经陈旧、有些浅淡到几乎不复存在,重重叠叠、难解难分,他的身体像是一卷饱经蹂躏的羊皮纸,上面写满痛苦和折磨的长诗。   “……主人教会我血之秘术,自然也要留给我一点教训。”   弗拉基米尔低声说道,雪白的长发翩然垂落在我的手腕,一棵伶仃的、落满积雪的柳树。叔叔注视着我举起空余的左手,梦游般抚上他腰间的伤痕,并未出声阻止。   “……别哭了。它们都会好的。我愈合起来比凡人更快。”   他的话听上去仿佛已经把自己划分在凡人之外。我以目光历数这逝去的十个月,无法想象他究竟是在怎样的境遇下唾弃着“慈悲”。法袍交叉的开口深至小腹,我才注意到一块连绵宽阔的暗色伤痕落在他的肚脐下方,边缘参差不齐,足有手掌大小,一开始我甚至以为那只是火光投下的一片阴影。弗拉基米尔沉默地看着我推开红袍前襟,追寻着那方看不出成因的崎岖瘢痕,皮肤上纠结陈旧的褶皱似乎是源自烧灼或烙印,却又显得更为粗放野蛮,隐约勾勒出一双对称的翅膀形状,分辨不出究竟是蝙蝠还是蝴蝶。   “……这是主人的印记。”   叔叔低沉地开口,“象征着我的……忠诚和爱。”   他的声音里听上去没有丝毫忠诚或爱。我的泪水不断滴上他抵住脖颈的手背,指尖缓缓下移,轻轻抚上那片暗裔打下的签章;这蜻蜓点水般的触摸令弗拉基米尔猛地弓起后背,发出一声难以言喻的、纠缠着痛苦和快意的尖叫,他像一道锐利的红影向我扑来,几乎要将那把扶手椅径直撞倒在地,冰冷的手指扣进皮肉,有那么一瞬间,我确实相信此刻便是我的死期。   缺氧的黑曚之中,我能闻见收割者发间的血腥,他剧烈的喘息抵在耳边,有如呼啸的海浪,将我的意识渐渐卷入一片猩红汪洋。“……你明白吗?”我们在水底相拥,宝石般闪耀的、透亮的、绯红的水,肉桂和茴香叶在芬芳的佳酿中漂浮,我看见他英俊的面容淌下银泪。“你明白吗?”   我明白。也许我成功地叫出声来,也许我只是在心中默念这个句子,也许弗拉基米尔从来不需要我的回答。   最终他一掌将我推开老远,重新站直身子,低着头将法袍的腰带系好。他不再看我,抬手将一绺白发别到耳后,他的耳缘如今也变得过分地尖,像某种传说故事中的精灵。   “现在你都看到了。”   他安静地说,“经历了这一切之后,亲爱的……我怎么会甘心去死呢?”   ——而这便是我与弗拉基米尔的最后一次相见。      自此以后,他再也没有重新踏上卡玛沃的土地。我不会为他感到惋惜,因为卡玛沃似乎也没剩下什么东西。自我十六岁登上烁银王座,如今已经过去了整整四十四年,我的统治之长久甚至超越了祖父。但在我心底,我从未将自己视为卡玛沃之王;一块田野、一片森林、一座猎场并不需要国王,而我只不过是天神谦卑的仆从、财富的看守,在祂游戏过后的焦土上做着死者和愚人之王。   我也试图忘记弗拉基米尔。我从史书中抹去他的名字,以攻城的残酷掩盖王座厅里堆积的尸体,我自认幸存者、降伏者,也如此这般告诉我的孩子,我这么做是为了他们不至于像我的父亲和兄弟一样白白战死。然而写下这个名字依然足以唤起我灵魂深处的疼痛,罔论看到弗拉基米尔偶尔从大陆各地寄来的所谓“家信”。他漫不经心地询问我的健康、我的婚姻、我的子嗣,却从来不曾提及自己的情况,而我从无数他人的口中听到了他伟大的历程,如今他是天神最信赖、最荣耀的载命人,术法精进、战无不胜,他狡诈善变、嗜血暴虐的声名和其余巴凯将军乃至“主人”本人相比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每隔一两年,我便要战战兢兢地向他寄去回信,唯恐叔叔疑心我曾泄露他的秘密。而他也始终允许我活着,将王冠、宝座和整个卡玛沃都盛在银盘中送到我的面前;弗拉基米尔清楚地知道我绝不敢、也绝不会背叛他的信任,他明白我这颗苍老心脏的每次跳动,或多或少都是为了他的存在。我将他封入我的回忆,掩埋在岁月的风沙之下,唯有如此才能挨过这屈辱乏味的四十余年。如今我的救赎已经如约而至,可弗拉基米尔的却依然遥遥在望……但我知道他会继续等待。   那天夜里,当我望进他绯红的眼睛,我能看见他为自己选定的道路。那是一条不可思议、崎岖蜿蜒的天梯,专为像他这样不知屈服为何物的怪物所造,此时此刻我仿佛依然能听见他轻蔑而嘲弄的宣称:“慈悲是给弱者和胆小鬼的礼物。”   他不向任何人类、任何神灵献上忠诚,他拒绝死亡、拒绝毁灭,那宝石般闪亮的野心便是他最终的答案。我明白、我只是明白——他是一条只懂得背叛的猎犬,总有一天会杀死自己的“主人”。   这个简单的想法足以让我在寒冷的卧榻上露出微笑。我将带着笑容躺入我的坟墓,连同这荒诞不经的传说一起,像个懦夫一般拥抱我的结局。   但我知道弗拉基米尔的故事还在继续——惊心动魄地、不知疲倦地继续,他做出了怪物的选择,他所行的是一条苦难与永恒之路。            The End   

  感谢阅读!这个故事我写得很累,相信您读得也很累,所以真的非常感谢。   如果有任何感想或者关于设定的讨论都欢迎留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