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rcotte

00. 当拂过优兰尼娅湖的落山风吹开冰面,铺满柔灯港的雪化成云朵飘走的时候。我们就一起去伊黎耶林的海边,等候鸟飞回来吧。

01. 他坐在黄昏下的柔灯港口。暮色上空盘旋着数不尽的渔鸥与平冠鹱,鸟群在即将暗下去的光线里成乌泱泱的一片,只看得清一团团模糊的轮廓。从大枫丹湖光秃秃的海平面眺望过去,浑圆的落日愈发烧得浓郁,然后在这此起彼伏的鸟叫与潮涌声里,一点一点被深沉如墨的海水吞噬。 他一个人坐在港岸边发呆,数着一艘艘驶入船坞的渔船,看外出归港的船只载满一天劳作的收获。 晚间从海面吹来的风潮湿又寒冷,把他的鼻尖都冻得通红。空气被冻得冰冷,随处可见人们说话时呼出来的白色雾气。在这越来越寒冷的日子里,此时的枫丹即将要迈入最后的凛冬。 再过几天伊黎耶林这边就要下雪了吧。他这样想着。 在柔灯港发呆的太久,于是当他回到家的时候,自然是错过了今天的晚餐时间。 斯特劳斯夫妇对家里的孩子们一向都是很好的,但这并不意味着可以随意打破家庭定下的规矩。短暂的晚餐时间只有固定的一个半小时,没赶得上的人只能自己想办法解决。 不过现在倒是没所谓——他往烧得噼里啪啦的壁炉里又添上几块木头,让自己冻僵的身子稍微回暖一点——因为今天实在是没什么胃口吃下东西了。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你去哪儿呢?现在才回来。”希恩将一块用油纸裹着的蒜香面包棍塞进了他的怀里。“父亲说你一下午都不在。” “谢谢,我不太饿。”他笑了笑,谢绝了对方还替他留着一点吃的的好意。随即缄默不再开口,至此对希恩的提问只字不提。 “好吧。”希恩眨了眨眼睛,将他重新递过来的面包收了回去。 在彼此相顾无言的沉默空气里,只有壁炉里烧得正旺的火光映着两名少年年幼的脸颊。 “诗安昨天晚上被母亲送走了。”良久,只听见希恩这样说。 “嗯。”他淡淡地附和了一声。顿了顿,又补了一句,“我知道。” “她走的好突然,母亲说是她昨天深夜在领养人的陪同下乘着火车离开了。但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为什么会感到奇怪?” “诗安的身体一直都不好,怎么会有领养人愿意……优先选择抚养她呢,而且之前诊所的医生不是还说她……” “希恩。”他叫到少年的名字,制止了对方接下来要说的话,“我们家庭有太多的孩子,斯特劳斯夫妇照顾我们已经很吃力了,诗安继续待在这里身体也不见得能有好转。” “如果有人愿意收养诗安,好好照顾她的病,我们不是应该为诗安高兴才对吗?” 他一字一句地说着,似乎是要条分缕析地把其中的道理讲得清楚,好让对方能知晓。 “可是,██。” 他转头看向希恩,发现对方正直勾勾地盯着他。火光在少年漆黑的瞳孔里灼烧,不停息地跳动着,如一颗燃烧的心脏。 “那你为什么一点都不开心呢?” 希恩强烈的视线跟他碰撞到一起,他有些不太自然地避开对方的眼睛。 ——正如他此刻想回避这个话题。 他垂下眼睑,沉默了下来。直到明白希恩是一定要坚持等到他的答复才说出口。 “诗安的日记本落下了。“

希恩和诗安是跟他最好的两位朋友,也跟他一样是斯特劳斯夫妇收养的孤儿。诗安身体不太好,被斯特劳斯夫妇捡回来后一直吃着药在家养病。她身体太过虚弱以至于只能待在巴掌大的房间里休养,活动范围也限于在家的附近。当他们在外打着零工赚钱为养父母分担经济上的负担时,诗安便一个人待在家里。她在房间里读着蒸汽鸟报与各类小说书籍,写每一天的日记,等他跟希恩回来的时候同他们分享蒙德的果酿、璃月的仙人、稻妻的风物等世界各地的见闻。 诗安的床是在最靠里的窗台边。家里面孩子太多,一间房子塞满了好几张床位,他们给诗安的床边牵了一条线,把废旧的床单挂在上面当作用来隔绝的床帘。诗安在窗台上养了好几株盆栽,植株被她精心照顾得很好,夏天的时候在回家的那条绿荫小道上就能远远地看到屋子窗台边盛开的虹彩蔷薇和柔灯铃。 家里的孩子一个一个被养父母渐渐送走,最早被斯特劳斯夫妇收留的这批孩子里面,只有他们三人留到了最后。希恩跟他商量着,如果诗安的病一直还不见得好转,以后就由他们来照顾。 而在这凛冬来临之初,诗安仓促地离开了,他跟希恩甚至都没来得及跟她好好地告别。 “诗安一直很在乎的东西,她不可能丢下的。” 诗安珍视他们的友情。就像她不可能忘记带走日记本那样,更不会丢下他前几天作为生日礼物送给诗安的那支钢笔。 他在心里如此想着。 “那你不应该把它交给母亲的。” 他有些古怪地看了一眼希恩。他们并不清楚诗安以后将要定居的具体住址,于是他转交给斯特劳斯夫妇,希望能把日记本寄到少女的手中。 对方只是提醒着他,“我想你能明白我是什么意思。” “希恩,斯特劳斯夫妇他们人很好,是我们的恩人,他们像对待自己亲生子女一样爱着我们每一个人。” “所以你还是选择相信他们吗?” 少年的声音变得飘忽不定了起来,壁炉里摇曳着的朦胧的火光,如同少年此刻正注视着他的那讳莫如深的眼神。 “即便我们那么多被送走的朋友,至今都没有联系上其中一位。” 他突然有些不知作何回答了。 他明白希恩正如他一样面对这些不合常理的事已经开始产生了一些动摇,诗安的离去让他们这一整天都陷入到一种诡异又窒息的沉默中。 而养父母的爱同样让他难以抉择。他无法去质疑对他有着血浓于水的恩情的养父母,同样也无法容忍自己对诗安的不辞而别装作漠不关心。 “我们去一趟蒙德吧。母亲说那是诗安收养人居住的地方。” 他低头握着火钳挑动炉子里烧成半截灰的木柴。 “路费我来想办法就好,我们一直存钱的话总归能付够前往蒙德的船票。” “你怎么想办法,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呢?” 少年察觉有什么不对地眯起了眼睛。 “你送诗安的那支钢笔父母没有过多询问什么,但我清楚你存不了那么多的钱的。你的钱每次都在弟弟妹妹们身上花得一个子都不剩。” 他看见希恩的表情变得渐渐严肃起来。壁炉里闪烁不定的火光把他们两人的影子倒映在墙壁上,悄无声息地将其拉长。 然后他听见希恩在这样质问他。 “██,这段时间你都做了什么?”

02. 他从诗安看过的书中曾读到这样一句话:爱是沉重的,是心甘情愿的付出。这对当时还不叫作“莱欧斯利”的年幼孩子来说,只懂得爱于被亲生父母遗弃的自己而言太过奢侈、太过刻骨,却没人教他如何分辨其中的真伪,如何明晰隔着真相与谎言的这层薄膜。 “小██。” 他喘着气,生涩的后穴被成年男性奸淫的痛苦令他近乎失去下半身知觉。臀部被男人抬起,脑袋被按进床单中,他只得艰难地把脸侧向一边,露出半边脸得以呼吸。 男人一边以带着情欲的腔调叫着他的名字,一边把下半身硕大丑陋的鸡巴塞进他的体内抽插。这场性事对他来说仅仅只剩下漫长的折磨,少年年幼的身体太过稚嫩,容不下半点成年人的侵占。他的后穴已经习惯性地被巨物侵入、撕裂、受伤然后流血,从最开始后穴紧致的肠肉被男人鸡巴捅得近乎是要错位,他在难以忍受的疼痛中晕厥过去。到现在似乎已经习惯了这种规模跟强度的性爱,后穴自动分泌出来帮助润滑的液体在男人的操弄中发出黏湿的声响,难耐的疼痛也得以减轻了大部分。 成年男性的体重压在他身上,他被顶弄得膝盖不断往前位移了一段距离,然后又被掐着腰拽了回来。 在之前的某一次,男人让他趴在地上扳开后穴好能够更容易地操进最里面,于是他的膝盖超负荷地承受着两人的重量,在没有任何减缓措施下就这样被男人压在冰冷的地板上碾来碾去。然后他那天哪儿都没去,全身都在疼,腿更是走不动路,膝盖稍微一弯曲就疼得钻心入骨。事后男人拿化瘀的药膏帮他减缓膝盖的疼痛,即便如此他膝盖周围肿胀的淤青整整过了一个星期才逐渐有消退的痕迹。他是被男人抱着送了回来,他谎称自己发烧不舒服,躺在床上整整一天。他把男人送给他的一大盒看起来做工精致费用高昂的糖果与巧克力全分给了弟弟妹妹们,还有诗安。诗安把自己床位的帘子拉开,坐在旁边给他念美露莘的童话故事。外面淅淅沥沥地下着深秋的雨,少女念着句子与诗歌的声音融入这最后一场秋雨里,轻柔又细腻。诗安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巧克力,说吃点甜的会舒服一些。巧克力在温热的舌尖慢慢化出一股牛奶与可可脂的香甜,他听着此刻独属于他们两人宁静的雨声渐渐要睡了过去。 窗台边上的虹彩蔷薇在夏末初秋时分已然凋谢了,只剩下他当初随意撒下一包草籽长出来的茉洁草还冒出几寸高。少女的声音似穿过雨幕,从遥远的地方传来,缠绵悠长。他迷迷糊糊地听见诗安说,“██,来年春天我们一起去看候鸟飞回大枫丹湖吧。”

“小██。” 男人在叫他名字。 “宝贝,你咬得真紧。我好爱你。” 男人把他翻了个面,他的两条腿有气无力地搭在对方的手臂上,臀部及腰间被向上抬到半空中离地,大腿根被男人死死地压在了自己的腹部。 他的喉颈被男人两只大手交叠地握住,空气逐渐进不去被扼紧的气管里,他慢慢地感到一种要窒息的恍惚感。他知道男人即将要在他身体里射精了。 如卵蛋一样硕大圆润的龟头此时抵在他后穴的内壁,一个用力往里操进结肠口。细小的结肠口被撑开的疼痛伴随着肉壁痉挛的酸胀让他想要逃离,他下意识地去扳男人收紧得不留一丝缝隙的虎口,挣扎地喘气,只能从被箍紧的喉咙里发出一丝沙哑的气音。 滚热的精液抵着结肠口射进了腹部深处,男人的鸡巴插进他体内太深,以至于他产生一种精液射进胃里的错觉。在他的胸膛开始出现剧烈起伏,意识即将要模糊的时候,男人终于松开了他的喉骨。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终于能够进入肺里的新鲜空气,属于少年细嫩的脖颈上布满了一大片绯红的指印。男人从他张开的口腔中捉住里面裹着唾液的舌头,将它扯到外面亵玩。唾液分泌不止,从闭不上的口腔里慢慢溢了出来,从他被拉长的舌尖上坠落,顺着喉结滑进身下的床单里。他难受地皱着眉,舌根被扯得有些发痛,但还是忍着不适感乖乖地任由男人揪着这团粉色的肉玩弄。射完精的鸡巴卡在他的结肠口中,男人似乎并不急着抽出来,而是咬上他的舌头慢条斯理地奸着他的口腔,将他的舌头吮吸得噗嗤噗嗤作响。 他被男人舌吻得面色潮红,口腔里分泌出来的唾液尽数被男人吃了进去,直到他再次感受到被夺去空气的窒息时男人才放过他。男人从他后穴处退了出来,翻出一截被奸成熟红的肠肉,暴露在空气中。鸡巴扯出一团肠液跟精液混在一起的液体,浓稠的液体就这样挂在他的后穴口处,往下坠落成一条长长的乳白色的线。男人把鸡巴上裹着的那层黏湿的液体悉数剐蹭到他布满靛色吻痕的大腿根上。 “医生。”他灰蓝色的眼睛轱辘轱辘地转动着,盯着男人开始整理起自己仅仅是稍微凌乱的着装,他叫道对方。 或许是今天男人的性事比以往都要快且短暂,他察觉对方似乎有些不够尽兴。于是他支起身体跪在床上对男人抬起臀部,将两根手指插进穴口把它撑开露出里面的肠肉,乳白色混浊的液体就顺着他的手指涌了出来。 他另一只手撑着上半身,把翻出肉花的穴口给男人看。扭过头看着男人问道,“您还需要继续吗?” “今天就到这里结束吧,小██。诊所来了生意。”男人把手指捅进了他张开的后穴里搅动,一直到他咬牙皱眉,哆嗦着大腿根,在高潮中肉穴喷出一股透明的肠液才停下。“下次我们再一起玩吧。” “好。”他点了点头,潦草地收拾了一番一塌糊涂的后穴便将自己赤裸的身体重新穿好衣服。 他顿了半天,喃喃道,“……诗安这段时间病情看起来又加重了,枫丹的冬天还是太冷,每到这个季节对她来说都太过煎熬。” “医生,请求您再想想办法。” 男人看着少年带着恳求的眼睛,朝他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笑。 “放心吧,我跟你们的养父母可是交往多年的老朋友,更不用提我还那么爱你,诗安的事我当然不会不管。” 年幼的他当然看不懂那抹笑容背后的意义,也自然未料想人心亦如其人轻易许下爱的承诺那般不可多信。 “我亲爱的██,你这样看着我是还有什么事吗?” “我能向您借一点钱吗?”他这样说道。 “诗安的生日快要到了。”

03. 或许是他跟少年在对斯特劳斯夫妇的看法上出了分歧,那天他们在壁炉前的一番对话以不欢而散作为结局后,希恩再也没有来找过他说一句话。 诗安睡的地方帘子被撤了下来,斯特劳斯夫妇又新收养了一些无家可归的孩子们,新来的弟弟很懂事也很伶俐,但他突然又想念起曾经少女在窗台边念着童话故事的那场落雨。 今年枫丹的冬天,真是额外的冷啊。 他眨着眼睛,看到窗台边那些光秃秃的只剩下枯干的盆栽,仅有最后一株茉洁草还坚挺在这场凛冽的寒冬里。而就连这株在野外能随意生长的茉洁草,躺在这个狭小的盆栽中,也已经开始渐渐泛着干枯的蜡黄逐渐快要失去生气。曾经窗台边少女用心耕耘的一方小天地,即将要在这个快要被大雪覆盖的凛冬里迎来最后的命运。 那我们的命运,又会走向哪里呢? 直到很快养父母宣告希恩也找到了自己的收养人时,他开始十分不安地踌躇了起来。 孩子们都在欢呼,为希恩能有个好的家庭而高兴庆祝。 斯特劳斯夫妇在看着他,脸上带着微笑。女人笑着对他说希望不要介意希恩的不辞而别。 “██,你是懂事的乖孩子,希恩当时一定是太高兴了,他坚持要跟收养他的夫妇一同回去,以至于最后没来得及跟大家道别。” “我想你一定能够理解吧。” 没有人对这场缺少主角的欢送会感到诡异,除了他——因为现在的孩子们有且仅有他一个人还记得诗安与希恩的事情了。 希恩是一定不会就这样选择离开的,他十分确定这一点。因为还没有去到约定好的蒙德,还没有再次见到诗安。 他紧紧揣着兜里那两张前往蒙德的船票,茫然到不知所措。这是他今天匆忙赶去枫丹廷,在最后工作人员快要下班的时候才买到的。 远途的两张船票他显然不足以支付得起,于是在这之前他又一次找男人借了钱。 “当然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多依赖我吧,小██。”当男人再一次操进他结肠口的时候他听见男人这样说着,“再多叫几声吧,你知道你呻吟的声音有多么动听吗?” 于是他像在斯特劳斯夫妇面前让自己成为一个百依百顺永远爱戴着他们的乖孩子那样,在男人操进结肠口顶到前列腺时动情地发出尖叫,他仰着脑袋,在从未达到如此高峰的快感里高潮着,收缩到紧致的后穴喷出一大股透明的肠液,前端也在无人爱抚中独自射出乳白的精水。 他被男人抱起来压在透明的玻璃窗边奸淫。他看向窗外嶙峋着轮廓的海岸线发呆,大枫丹湖在严寒里凝成深色,灰扑扑的海水如同被冻住般在滞缓沉寂地流动。直到他的一条腿被高高抬起男人把鸡巴操了进去,他整个人的重量都挂在男人撑进他肉穴的鸡巴上,潮涌的情欲让他再也无暇顾及其他的事情。胸前的乳粒被压在冰冷的玻璃上随着男人的操干不停地碾磨着,冰冷的刺激让乳晕周围皱起鸡皮疙瘩。磨硬的乳头变大,高高挺立在胸前,又贴在冰冷的玻璃上被男人的顶撞发狠地压进乳晕里。敏感脆弱的乳头被刺激带来的过量快感让他目光逐渐迷离起来,男人伸出手把其中一只乳头从他的乳晕里剥出来,用指甲狠狠地掐着他的乳尖将它扯成长条,然后又再次把肿大的乳头摁了进去。他尖叫着,发出高昂的呻吟。他被折磨得太过,很快就在胸前带来的快感中达到了高潮。眼睛在失去意识的边缘翻出眼白,后穴止不住地痉挛喷着水。他像是最淫荡的妓女在疯狂的潮吹中高潮着,男人贴在他耳边这样对他说道,“小██,你被彻底操熟了。”

女人灼灼的目光在凝视着他,似是某种权衡和考量。 于是他明白了,他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央求女人留下希恩的。 他垂下眼睑,不敢再去看女人的眼睛。一直小心翼翼护着兜里船票的手颓然无力地松开。他像是那天在壁炉前,表达祝福着诗安离去的语气那样,轻轻地说着,“当然,母亲。我衷心为希恩感到高兴,这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情。”

04. 他在深夜里偷偷跨过摆着茉洁草盆栽的窗台。寒冷的夜风从他衣领里灌了进来。 他想,今天好冷,实在是太冷。 他顾不得去穿上房间里的外衣,像是逃离一样踩着曾经他跟希恩无数次回家所经过的绿荫小道狂奔。森林里四下漆黑无人,只有小道旁偶尔立着的一盏以律偿混能为能源的常亮路灯为他指明方向。他的手心里还紧紧攥着那两枚薄得见底的船票,他不知道现在除了医生以外还有谁能帮到他,他想亲眼再见到一次希恩,他不相信希恩就这样选择跟随自己的收养家庭离开。 只有医生,只有这个男人,只有他…… 林间别墅旁的私人诊所还透着暖橘色的光亮,告示今日医生的工作尚未结束。 是希恩! 再一次看到少年的脸时,他顿觉喜出望外。怀揣着对好友的念想,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向诊所。内心里能再次重逢好友的喜悦像是吃掉了一大袋果果软糖,带着泡泡桔香气的过分甜腻比所有一切合理怀疑先一步攀上心头。 因此在他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何希恩会出现在这里,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何希恩会躺在诊所的手术台上,还没来得及细想为何希恩的脸如此苍白像是结了一层冰霜的时候,他终于得以从倾泻着橘黄色灯光的窗户外瞧见了希恩的全貌。 希恩的胸膛突兀地被剖成了一个洞口的模样,漆黑一团的胸腔像是正凝视着他的深渊。阗黑浓稠的血如同凝固沉淀下来的黑色蓝莓果酱,被割掉的新鲜皮肉翻出白骨,填充身体的心肝脾肺全然掏空不见踪影。 柔灯港远航归来的渔船,甲板上扔出一条条被渔民剖开肚皮倒出内脏的活鱼。暮色上空盘旋的紫金渔鸥与平冠鹱叫声嘲哳,它们啄食着那些血淋淋的脏器。 蓦然,一种名为毛骨悚然的绝望感像是最阴冷粘稠的水体覆于其表,钻进他皮肤的每一处毛孔,令他汗毛倒竖。他死命捂紧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生生咽下从胃里翻上来的恶心与恐惧。 他此刻终于明白希恩说的一切都是对的了。 希恩提醒他要时刻怀疑斯特劳斯夫妇是否真的有把孩子们好好送养出去,要警惕与斯特劳斯夫妇有密切交往的诊所医生,要甄别他们说的对错与真假。 然而希恩死了,诗安也死了,以前那些被送走的孩子有多少也像这样死掉了。原来是这样,原来一切都是光鲜亮丽的谎言和假相。原来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魔鬼也会披着人皮的模样,谈论子虚乌有的爱。 爱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以这种荒谬的前提建立起来的虚妄。 从来没有人真正爱过他,而唯一爱他的人已经死亡。 他悔恨无比,心脏疼得像是被丢进燃着柴火的壁炉里炙烤那般备受煎熬。他的身体在怒不可遏地颤抖。他想起那天希恩眼里无休止地燃烧跳动的火光,亦如他此刻内心竭斯底里的愤怒,无法抑制地越烧越烈。 有一个声音在脑海里传来。 杀了他们,为诗安与希恩复仇。 杀了他们,他们罪有应得。 杀了他们,一群说着爱他的骗子。 脑海里这个尖锐的声音在不断叫嚣着。灰蓝色的瞳孔骤然冷却下所有的情绪,如同此刻无雪的夜,只剩下冰寒刺骨的凛冬。

…… …… ……

05. 那泛着惨淡泡沫的锈红色在地板上蔓延,女人的尖叫声跟男人的垂死的挣扎在上一秒戛然而止,熟睡的孩子们已然惊醒恐惧地四散逃离。 在将刀子捅进三个成年人的心脏后他终于筋疲力竭地倒在了血泊里。身上被捅进了好多处口子,大腿上的伤口深见白骨,右眼被凝结的血块堵住视线逐渐变得看不清楚。 他此时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非常不合时宜的笑话:想要调查这里所有的血迹,一共需要多少个美露莘警官? 诗安的日记本是再也找不到的了,在当他擅自决定把那本日记交给女人的时候就已经走向了被销毁的命运。 他强撑着一口气,跌跌撞撞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来。似是在自说自话地继续开着玩笑:那就麻烦美露莘警官们,再多调查几处地方吧。 即便眼底是如粘上苍耳那般被刺到生疼,他也无法再流出任何一滴泪。冻到僵化的手攥住两枚皱巴的船票,血液浸湿其中的文字,再也不知通往何方的目的地。窗台边的茉洁草如败絮般枯落,至此宣告寿终正寝。 大枫丹湖的海水在破晓的晨光里通透不了半分,世界于日出捅破的鱼肚白中暗了下来,暗至他的骨头里、他的血液中、他的心脏处,一直暗到他空洞的灵魂其里。海水的潮涌卷起泛白的浪沫,于一片死寂中书写下最后的沉默。 ——在这苦寒的此间,那是一种万籁俱寂、万念俱灰的悲凉。

酝酿了数个寒冷天气的伊黎耶林在破晓前的深夜终于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逐影庭在收到报案后第一时间就派出了警官赶到现场调查这起凶杀事件并搜捕嫌疑人。木屋的血迹往外断断续续地延伸,滴落在草丛间的血结出一层绯色的冰晶。雪一点一点地飘落,洇进血水里不见踪影。很快美露莘警官跟随着明灭可见的血迹和气味在靠海的一处小山坡边找到了行凶的嫌疑人。 那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孩子,他垂着眼帘静静地靠在一棵悬铃树边,似乎是想要眺望即将日出的大海,而已然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