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傻情多

#一左马 ↓ 楼道里的脚步声越近越急,靠近门口已经接近窗外的疾风骤雨。这所公寓堪称高级,且楼层颇高,左马刻坐在大厅的沙发上略微想了会门口那小子为什么要一层层跑上来——脚步声从可以耳闻开始,砰砰地响了好几分钟,每一步都令人听得清清楚楚,近得不像在门外,简直就像是从自己身上发出来。他放弃思考时,门外的声响也刚好停歇。厚重安全的大门隔绝之外,毫无章法地调整中的急促呼吸声也清晰可闻,但是这一次左马刻知道这是记忆中的声音。

为此,左马刻在门后捂住了嘴,难以自抑地干呕了一声。他痛恨自己记得有关门外的人的一切,哪怕是他像只欢欣的小狗似的地跑过来,却不好意思让别人发现这份喜悦时的呼吸声。

但他还是打开了门,像以前经历过的十几次、几百次那样。山田一郎还没有来得及敲门,这会正扶着膝盖,慢慢地把喘息调匀,听到门开的声音仓促地抬起头:在凌乱的头发之外,异色的、看起来有些喜庆的眼睛和额角密布的细汗也和以前一样。

看到左马刻抱着臂靠在门口,一副久等了的样子,一郎也站起身:“抱歉,电梯人很多,我是走上来的。”

走上来还是跑上来,对左马刻来说都没有差别。他的回应只是挑了下眉,随即一脸兴致缺缺的样子拽过一郎的衣领,蹭着他的嘴唇,把两个人一起推进了浴室。

左马刻看不顺眼一郎的穿着打扮不止一两天,这会找到机会一把冷水淋湿,像剥皮一样从男孩光滑火热的皮肤上撕扯下来,完全没想到一郎离开会没有衣服蔽体的后果。一郎对这种恶行习以为常、原样奉还,用手肘将水温撞向热水的方向后便把左马刻也拉进喷头覆盖范围,甚至在狠毒的剥皮任务完成前率先把对方扒干净——衬衫比湿透后沉甸甸的帽衫好脱三倍。

他们紧接着接吻,嘴唇碰在一起的瞬间……像是一瞬间的事,水温从冰冷转向了温热。水声隐没了唇舌、唇舌抑制了言语,性事从这一刻开始,直到两个人胡乱地在浴巾上蹭掉乱滚的水珠也不算结束。离开淋浴喷头,还有狂风扯碎树枝、暴雨拍打玻璃的声音作伴,连绵不绝的噪声衬托得鼻腔收敛不住的沉闷呼吸和哼声都小得可怜,像两只初来人世的小猫可怜巴巴地掉进情潮。

左马刻握住眼前圆润的肩膀,指尖缓慢地抠入肩头唯一不算完美的小坑。这处瑕疵来源于他们第一次做爱,那时候左马刻刚知道什么叫把脑子被操出体外,他在小他六岁的男孩几近野蛮的动作下被抽离最后一滴体液,却没能得到休息的机会。他因此恼怒又仇恨,一口咬在光洁皮肉上,一点情分也没留,咬到一郎痛叫出声,不得不停下动作,试图推开左马刻的脸。

他昏昏沉沉地分不清嘴边流出的是唾液、精液或血液,只在恍惚间觉得自己得到了一小块新鲜的血肉。碧棺左马刻的生性中写有嗜血和好痛的成分,但想到这来源于山田一郎,他无法不感到恶心,只能吞下口中的一切,以食道难以忍受的刺痛作为惩罚。

左马刻并不知道他给一郎留下额外的痕迹,直到下一次私会,一郎扳着肩膀把疮口展露出来,可怜巴巴地抱怨:“医生说会留疤。我不想要你留下的东西,是不是该去纹身?”

他不置可否,点了根烟。闪着橙光的烟头示威性地靠近了那块结痂的皮肤,左马刻余光中看到一郎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看,表情像只单纯又无辜的小狗,对于即将到来的伤痛一点躲闪的动作也没有。他比白天更生气,手却略微一抖,最终还是把烟叼进嘴里,掸去一郎肩头的烟灰:“少废话,你以为我愿意给你留?”

那段时间——距今也有接近一年的光景,他们做爱时还会说些话。Division Battle初具雏形,双方的怒意也鲜活勃发,偶尔一次见面必然免不了激烈的争吵,所用的都是最狰狞的词汇,谩骂出最真实的怨怼。他们带着盛怒意犹未尽地分开,直到夜晚仍用骨肉做薪,不依不饶地灼烧每一寸皮肤。

左马刻用力翻身,把自己甩进床褥,三秒钟后怒气冲冲地坐起身,给一郎发消息:开房,快点。

他做好得不到回答就打电话过去的准备,但简直是在下一秒屏幕就被新消息点亮。是一郎的回复:嗯。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如这个简单的答复般急不可耐:一郎发来宾馆的名字和房号、左马刻跨上吵死人的机车冲向目的地、房门打开、互相敌视的人贴在一起、用难以想象的残忍态度摸索彼此。没骂完的话,没做完的侮辱都在同一个晚上延续,把所有的感情宣泄进宾馆的床单,深夜或是清晨再神清气爽地分开,好像根本没有见过彼此一样。

做出这样的决定并未经过左马刻过多的思考。对于黑道少当家而言,女人簇拥在他身边像在花丛中随意折取一朵花似的寻常可见。他草草解决性欲,转眼便忘记和自己共度一夜的情人的长相,其间获得的稍纵即逝的快感并不比和同伴共喝一罐啤酒更值得留恋。

床上或床下,碧棺左马刻同样思考很少,任凭躯体带动大脑运行,因而他也从不曾理解为什么有人可以靠做爱发泄情绪。

但与山田一郎在一起就不行。他单调的、并不容得太多复杂内容的大脑唯独把爱和恨铭记得十分深刻,在所有分发出去的爱中间,留给合欢的那一份无疑是他极尽所能的成就。也因此对于让他失去合欢的人,左马刻毫不吝惜地给予了同等分量的恨意,尤其在他曾将山田一郎看作自己所收到的宝贵的礼物的情况下。他混沌地无法理解一郎为什么从他身上获取还不够,还要从合欢那里夺取,但是,合欢、一郎,这两个名字放在一起就令他失去所有思考能力,只会发了疯一样憎恨。

左马刻没办法去推测一郎是怎样想的——哪怕有一段时间他对此最拿手——也直觉地逃避仔细思索没有山田一郎的教唆,是合欢主动愿意离开他的假设。每一天回到空荡的房间,想起妹妹温暖的笑容,左马刻把这份冷清成倍算在一郎头上,最终凝聚成横冲直撞的歌词、凶恶的叫骂和性爱过后趴在马桶边的呕吐。

他成瘾性地需要在和一郎见面后通过做爱榨干脑子,又鄙视这个需要依靠一郎才能获得解脱的自己。

无论一郎或左马刻愿意与否,每一个偶遇过后的夜晚就甩开一切地碰面竟可以成为约定俗成,地点也从宾馆、酒店、路边随便一家简陋的情人旅馆改去了左马刻的公寓。他们逐渐学会处理这份横亘在两人之间暴戾的情感,见面时的争吵变得游刃有余。白天说得太多太热烈,晚上只好无话可说,所幸身体仍有默契,一郎的鼻尖在肩膀轻轻一点,左马刻便理解他的意思,伸手把毛茸茸的脑袋按向自己胸口。

湿热的口腔包裹住乳尖,左马刻便在燥热环境中发起抖。他对一郎熟悉到一伸手就能摸到年轻人完全勃起的阴茎,熟练地刮过上下敏感点,让一郎也躁动起来。直到这个时候他们仍像敌人一样仇视,企图做较量当中的先攻手。

一郎小幅度地动起腰,在把控着自己性器的手掌中自慰,前端摩挲起虎口缠人的软肉。左马刻的手相较一般男性更细瘦白皙,有时由他给一郎手交,让一郎以为左马刻打开speaker,叫出骷髅代劳。但看着这只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阴茎的样子又非同一般的色情:左马刻自称教父,尽管日本黑帮不佩戴权戒,想象到指挥真正黑道的冷酷手指现在仅用来作为性欲发泄的道具,令人颤栗的猩红眼睛湿润地写满期待,一郎没法不感到激动。

这样下去、很快就会输给左马刻。平时的口角已经完全无所谓了,就算被打断或者被气到失控也没有必要介怀,唯独Division Battle和这里是不想输的战场。

像是作弊一样地,一郎轻咬着口中肿胀的乳头,手指则挤进刚刚被用过一次的穴口。那里还松软着,察觉到入侵者的到来,做出的贪婪反应倒比一贯懒洋洋的左马刻本人讨人喜欢得多。

左马刻在他身下剧烈地颤动了一下,抬起腿环住一郎的腿根,迫切地令两人的下半身贴合在一起,脚后跟重重碾过腰间的肌肉,算是个不耐烦的信号。他抓起男孩漆黑的头发寻求亲吻,用大开的双腿触碰腿间滚烫的性器。

那几乎算挑衅了。服务业者对客户的请求向来照单全收,当对象是左马刻时,还双手奉上附加服务。一郎按住一条不安分的腿,另一只手握住方才作乱的脚腕,缓慢地将自己推进左马刻的身体。骚动的肠肉蜂拥挤压着熟客,牵动身体主人也难耐地摆动起腰肢,试图加快吞吃进程。

他们白天才吵完。左马刻趴在港口大桥栏杆上抽烟,一回头看见搬货的山田一郎的蠢脸:真的很蠢,大概是完全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左马刻,异色双眼直愣愣地看过来,嘴巴都惊讶到张开,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货物还扛在肩上,时至今日,左马刻也能在恨意中分出一点注意,观察一郎手臂上隆起坚实的肌肉,密布着汗液的流畅线条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他不由自主地为此心旷神怡。

通常他们手持麦克风,只留神敌人嘴唇中吐出的强横的词句,而握住手腕又不需要耗费多么大的力气,故而左马刻直到这一刻才迟钝地发现原来这个只会跟在自己身后满口“先生”的小屁孩的确有在好好地成长。

左马刻心情不佳,原本只打算扭过头假装没看见一郎的出现,但一郎显然没打算放过他。年轻气盛的小鬼还是没想起来要先把货物放下,张嘴就要挑衅。他刚刚还瞪着左马刻发呆,此时咧开嘴竟在一瞬间露出开怀欢笑似的傻瓜表情——又一次完完全全地与记忆中重叠了。

这份发现和认知让左马刻愤怒到无以复加,打开麦克风痛痛快快地Battle一场后才发现所有的攻击也仍是旧事重提。

左马刻生起闷气,偏过头不去看一郎近在咫尺的脸,因此也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一郎松开了对他的桎梏,直到那只手伸过来,轻柔地撩开遮住眼睛的额发。

这种温存的举动从不在他们之间进行。左马刻需要的是能让人什么也顾不了的激烈操干,调情只会让他更加反胃。他想斥骂、想施暴、想全身心沉浸入欲望,但面对山田一郎认真的、湿淋淋的双眼,左马刻身体僵硬,眼神定格,所有想说的话、不想发的声都在喉咙里被处理成低低的叹息。

最终,左马刻捏住一郎靠近的脸颊,在一流对手的嘴唇舔走自己眼泪的前一秒抬起头与他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