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动物

隔着一扇半掩的门,房间里传来压抑的喘息声。

祐天寺若麦原本只是想和许久未见的前女友打个招呼,又或者是恶趣味地给她一个惊吓,从没想过被惊吓的对象会变成自己。幸好在大喊出来之前及时捂住了嘴,这才没有直接毁了丰川祥子今晚的雅兴。

初春的天气,仍有几份料峭轻寒的凉爽,祥子咬着宽松的睡裙下摆,头发似乎刚刚才洗过,随意散在肩上的状态蓬松而柔顺。在私密的卧室空间与外界相通的仅有的一条狭缝中,若麦只能窥见她略带潮色的侧脸。

“…若麦……”

祥子用气音低吟着,半倚着床头微微躬身蜷缩在床面的一角。她将手探向赤裸的腿间,几经徘徊以后终于抵向下身的入口,随后一气将手指全推到底。

一声稍重的闷哼落在万籁俱静的房间地板上,作为偷窥者的若麦觉得自己现在比祥子更紧张,不由自主地屏起了呼吸。

偷偷溜进房间时听到的呓语就像是一个飘渺的幻觉,即使若麦根本没法把她脸上现在这副沉默而严肃的刻板印象和在做的事情联系起来。祥子毫无章法地动着,甚至矜持到不愿多腾出一只手来抚慰自己的身体。在光鲜亮丽的外表之下,她也只是一头依循本能行动的原始动物,会在某个无聊至极的晚上,突然回忆起和伴侣相恋依偎时的触动,以及在床笫上耳鬓厮磨的一瞬高潮。

要是她喊的不是我的名字就更好了。

若麦在心底里叹了口气,她选择今天来这里捡忘记带走的衣服完全就是个错误,但又实在没办法将目光移走。祥子折腾了半天,始终不得要领的动作却只能愈发加剧心头的烦躁。她松开口,下落的衣摆徒劳地掉在膝盖上。

本来——是说她们两个人还没有分手之前,若麦通常会在做爱时把她整个人圈在怀里。祥子原本偶尔嫌弃她聒噪,现在才发现那些琐碎的话语原来占据了性爱中的很大一部分。祐天寺若麦的声音、体温…祥子浑浑噩噩地想,只要这些空虚的部分没能被填上,她就怎么都无法做到最后。

“…该死……祐天寺……”

祥子再次咬着牙呻吟了一声,一直维持相同姿势弯曲的手腕隐隐发酸。洗完澡后忽然想做这种事实在是鬼迷心窍,她差不多就要放弃了。

“该死什么该死呀?一边自慰喊人家的名字,一边又要人家去死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就算现在装作无事发生一样偷摸离开,今天晚上肯定也是睡不着了吧。若麦头一次发觉自己原来这么善良,都分手了还要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莫名其妙地就推开了这扇虚掩的卧室房门。

祥子还以为自己终于出现了幻觉,直到若麦走过来,伸出手从侧面将她的肩膀环住。回忆和现实彼此重叠,祥子猛地激灵了一下,声调里带上清晰的怒火。

“……你从哪里…?!出去——这是私闯民宅…!”

我还想问,丰川祥子,你到底为什么不换掉大门的密码?

无视对方的挣扎,若麦手脚并用地强行爬上这张和她已经分离了半月有余的床。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祥子的反抗并没有那么激烈,又或者是多年的乐队生涯真的让若麦练出了远超常人的臂力。

“要不要人家帮你?你一个人不行的吧?”

若麦一边心不在焉地说,一边伸出手往祥子身上胡乱摸索。她当然没穿内衣,浑身上下只有一条宽松的丝绸睡裙,在两人打闹的时候,白皙的腿根若隐若现。

啊…这样感觉比单纯的裸体还要色情一点。

两只胳膊一起环住了对方的脖子,若麦干脆借助体型优势完全压住她往床上倒。鼻子闻到的全是刚洗完澡后那阵沐浴露的清爽香气,若麦强行把脑袋埋进祥子的颈窝里蹭了蹭。她的前女友同样注重保养皮肤,摸起来的手感很好,体型也刚好合适抱着睡觉,很像是那些被摆在玩具店橱窗贩售做工精致的人偶。

“你这家伙…”

祥子只觉得胸口发闷,伏在眼前的毛茸茸紫色脑袋看起来即熟悉又陌生,她强行忍住了想要抚摸一把的冲动。

“……快做、做完马上离开我家。” 祥子轻轻踢了一下若麦的小腿,不速之客以恶作剧得逞时的那种愉快声调闷哼着回应她。

“用手?还是给你口?…好久不做了欸……祥子的身体还记得我吗?”

“随便你,再磨磨蹭蹭地今晚就准备走路回去吧。”

对上若麦抬起头露出的一副笑意盈盈的神情,祥子不由自主地皱起了眉。她很熟悉祐天寺若麦,这样的表情无疑在告诉自己对方又在心底里打起了什么小算盘。

“没那么湿呢…虽然也能进去,但你还是会感觉到痛的吧。下次要不要想做了就干脆打电话给我?”

若麦自顾自地说着话,掰开祥子原本合拢着的膝盖,利索地俯下身,脸颊埋进已然快要干涸的腿心里。

祥子听见自己发出一声沉重的喘息,身体开始升温,大脑也开始变得昏昏沉沉。

“…你的电话?在屏蔽列表里。”

“真冷漠。”

那真是多此一举了,若麦想。虽然她一般不删除前任的联系方式,却也绝对不会再发短信过去骚扰请求复合……但现在,她们两人似乎又不是前任关系了…所以,是炮友?

若麦眯起眼,润了润嘴唇试探性地舔舐上那虚拢的双瓣,花穴的主人下意识地往后缩瑟,若麦眼疾手快,握着脚踝将她紧紧拉在原地。

“没有忘记啊。”

感受着肉体在颤抖之中逐渐变得湿润,若麦不由得重新笑开,悄悄抬起眼观察祥子此时的表情:她闭着眼,胸口急促地起伏着,宛若在即将溺死的一尾鱼般大口呼吸。

若麦忽然回忆起那个小孩子们都耳熟能详的童话故事:人鱼自从爱上人类的那一刻起,就注定再也无法回到海洋。若麦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祥子正用一只手紧紧抓住身下的床单,若麦弯下腰,犹豫片刻后凑到她的嘴角边亲了一下。

会阴已经被分泌出来的爱液打湿,若麦贴上手指,娴熟地剥开完全熟透的果实寻找到里面脆弱的蒂心。在用指腹处生长的薄茧蹭过去的时候,祥子发出一声绵长又满足的喟叹。

“现在差不多了吧?那我就继续接着你刚才的部分做了。”

如果她们还没有分手,若麦此时绝对要再磨蹭一会,让高潮和性事的结束都来得没那么快。但现在怀中空落落的感觉令人没由来地觉得有些烦躁。若麦沾去一点淌到穴口边缘的清液,借着润滑将指尖缓慢地送入对方体内。

紧致的内壁如同欢迎着来访者一般热情地咬住手指,若麦却忽然迷茫地停在了原地。她不习惯这样的距离,人偶的手臂以前总是在摇摇欲坠地勾着她肩膀,若麦能够清晰地看见垂在她背后的蓝色发尾浅浅地打着卷,一低头就能靠近去索吻。

祥子歪着头,面颊早就被一层情欲的赤色晕染,压着她的若麦完全将一副心不在焉的神情写在脸上。

这也太慢了。祥子眯起眼,只靠这点快感恐怕能够一直做到天亮。她别扭地抬了抬腰,主动去追逐那两支偷懒的手指。

“祥子,你能不能说一句还想我?”

“……为什么?”

“你不说人家好像没感觉诶。”

“——这种事你到现在才来说?”

祥子死死咬着后槽牙,才总算忍下了一脚把人踹下去的冲动。真的只看在她手还放在那里的份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祥子随便抓过一个枕头蒙在脸上,闷声闷气地说。

“……对、想你了…要是不想你我为什么要喊你的名字?”

早在爱意冷却之前,身体就已率先一步铭记住了对方的名字。留在皮肤上的痕迹会随着时间推移消失,刻进骨头里的印记却越蚀越深。祥子没有发觉,若麦当然也是,现在沉疴日久,积重难返。

老实说,祥子都有点忘了她们当初为什么会分手了。

“…呃嗯……!”

若麦悄悄地将手指抽离,又冷不丁地一下全部顶了回去。祥子湿得厉害,进出的阻力几乎全部消失,若麦分出一些心神,重新找到花丛中刚才被玩得略微充血的阴蒂,玩耍着一般用忽重忽轻的力道揉摁。

“…等等、若麦…太快……”

突然变得凶猛的攻势让祥子的呻吟也变了调,膝盖不由自主地蜷缩起来,手脚发软,撑着腰试图往床头的方向躲,然后再次被一只从看不见的地方伸出来的手够住。

祥子有些崩溃地发出呜咽声,把头深深地仰起,色泽如同琥珀的双眼在白炽灯照射泛起迷蒙的水汽。若麦知道她泪腺很浅,现在才红了眼眶应该是努力忍耐很久的成果。容纳着进犯者的湿软的甬道开始痉挛,她也知道祥子快要到了,纤细的身躯被禁锢在怀中不由自主地微微颤抖。

若麦的手心终于湿了一片,随之掉下的泪水像是断线滴落的雨,祥子毫无觉察地大口呼吸着,短暂地陷入失神。直到眼前的迷蒙逐渐散去,若麦的手还沉沉地环在她的腰上。

祥子摸了摸自己的眼角,很潮湿,嘴里却分外感觉干燥。若麦伏在自己肩头,呼吸间倾吐的气息一阵阵拂过颈侧。

“…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吧?”

“不要~现在放手对祥子来说也太残酷了,人家可不是那种分手了就把人丢在床上撒手不管的类型。”

语气有点听不出情绪,但以过往的经验来说,在撒娇吧?

祥子象征性地挣了挣,对方果然纹丝不动。房间重新归于寂静,能够听清偶然掠过街道的汽车鸣笛的声音,发生的事情仍然让她感觉难以置信,胸口鼓噪的心跳声渐渐浮出水面。

“你肚子饿了吗?”

“欸…有点,怎么这么问。”

“起来,我去煮泡面。”

若麦将信将疑地松开胳膊,祥子一手摁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爬起来。真奇怪。若麦望着她走出卧室的身影,重新抓来一个床上的玩偶揽进怀里。

离开的人似乎又去重新去洗了个澡,在哗啦啦的水声停下好一会后,才从厨房传来开水沸腾的咕嘟咕嘟。若麦等得犯困,躺在床上打了好几个哈欠,床单似乎最近才洗过,隐约能够嗅到令她怀念的洋甘菊柔顺剂气味。在床头柜的最底层塞着乐队的纪念手幅,只不过祥子在生活里看到自己一手创建的乐队就会过敏,打死不肯把它挂起来。

应该好了吧…若麦等得有些不耐烦,结束走神时发现自己的肚子居然真的开始咕噜噜叫起来。她模仿着软体动物般把自己滑向床边,触地后发觉脚上还只有袜子,脑海中灵光一闪,噔噔噔地赶紧跑向玄关。

若麦弯腰拉开鞋柜门,翻找半天终于在柜子里的最深处发现一双不搭调的紫色猫猫头拖鞋。

果然还在。

等祥子出来的时候,她已经换了一套干净的新睡衣,刚刚被压乱的长发重新梳理过后用发绳挽了起来,手里端着两个还冒着热气的陶瓷汤碗。而若麦坐在餐桌边,穿好拖鞋甚至翘起了二郎腿,俨然一副同样也是屋子主人的架势。

“开动吧,吃完还能赶得上末班电车。”

深夜一包泡面的罪恶被祥子均匀地一分为二,碗里还分别卧着一个温泉蛋。若麦撑着下巴没搭腔,祥子也懒得催她,于是自顾自地坐下来捧起自己的那碗吸溜。

“对了,你落下的那些衣服我已经打包好了,待会可以直接带走。”

“要不然干脆就不带走了吧?我总感觉自己还会来呢。”

看到若麦几乎认真的表情,祥子拿着筷子的手顿住,脸上写满诧异,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那副信誓旦旦的神情看了好一会,忽然从桌子前起身。

祥子头也不回地朝卧室的方向走去,还没等若麦搞懂她究竟想干什么,口袋里的手机突然传来叮咚一声。

From丰川祥子: 我是丰川祥子。 别来无恙。

祐天寺若麦扬起了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