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火(下)

当我上气不接下气地爬上眩晕坡的时候,京极堂正在往旧书店的门上挂“今日闭店”的牌子。他身旁站着妹妹中禅寺敦子。 京极着一袭黑衣,只有木屐带是红色的。他戴着手甲。 是阴阳师的装束。 “京、京极,你要出去吗?” “如你所见,我都已经把外套穿好了,闭店的牌子也已经挂在门上,更重要的是我现在人就在外面,所以想都不用想,我肯定是要出去的吧。”阴阳师绷着他那张一贯不高兴的脸。 “关口先生,不好意思,我先走一步了。”敦子向我道歉,匆匆离开。 “她是要上哪去?” “帮我把鸟口叫到榎木津那去。”他锁好书店的门转身就走。我踉跄了几步慌忙跟上去。 “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只是大师的创作灵感有所枯竭,来我这里寻找适合放进怪奇小说里的题材的话,今天恕不奉陪。” “才不是那种闲事!唔,虽然对我而言也不是闲事……可是、可是……” “难不成益田那家伙既不敢来我这儿又不敢回侦探社,去你那里避难了?” “你、你怎么知道?!” “还真在你那啊。”京极堂反倒露出惊讶的表情。 “你怎么知道是益田的事情?你、你现在出门和这件事有关吗?” “我也是随口一说罢了,”他说,“今天早上寅吉从侦探社给我来电话,说益田自打前天出门寻找丢失的狐狸之后到现在也没回过侦探社,问我他有没有来过我这里。我当然没见过他了,寻找宠物这种事本来就和我八竿子打不着吧,不过出于礼貌我还是问了问具体情况。刚刚看你这么紧张,我正想到此事,就随口问了一句。至于我现在出门,正巧也和他有些关系,所以我临时改变计划,在去神保町之前要先不辞辛苦地去你家把他给揪出来。” “啊,”我突然想起自己来这儿的目的,“益田他的状态似乎不妙。” “他做贼心虚。” “不至于这么说人家吧……” “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他八成是有事情想瞒着榎木津才不回侦探社,总之不会是因为忙于找狐狸而没有时间,毕竟都闲到去找你了。你们两个之间能成立的对话也就只有他单方面的诉苦,因为他不可能蠢到去寻求你的建议,所以他一定是把该查的都查明白了,却不敢把结果告诉给榎木津或者我,这才找上你。” 完全被看穿了。 我不小心迈大了步子,差点从眩晕坡上摔下去。 京极堂倒是走得平稳又轻快,丝毫没有等一下我的意思。 “他都跟你抱怨什么了?”他问。 我运转自己混沌的大脑,转述益田告诉我的事情。 “他说他看见了青色的火?”京极堂听罢说道。 “没错,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提到这个。” “‘狐火’吗……” “京极堂,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现在这些做奴仆的都怎么了,造反比赛吗?”他自顾自地说起来,“一个个地自以为能瞒住我和榎木津,倒也不看看自己有几斤几两。” 京极突然停下脚步,我没有站稳差点栽倒。他转头看看我,神情里竟颇有些怜悯的味道。 “居然还不识好歹地把你卷进来了,关口。” 可能只是在嫌恶。 ——所以说发生了什么啊? “所幸这次妖物的目标不是你,我不需要费心劳力地给你祛除什么。不过看在你向来喜欢看热闹的份上,你就也跟着一起来吧。不,你先自己坐车去神保町吧,要是因为去抓益田而多走了一段路,把你给累垮了反倒会引起麻烦。” “不是我……难道有别人被附身了吗?”我问。 “正是如此。” 中禅寺拐一个弯,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这才察觉原来自己已经到中野站了。 当我到达玫瑰十字侦探社的时候,客厅里除了榎木津还坐着青木文藏。 青木见我来了,起身向我行礼。我连忙摆手请他坐下,自己来到他对面坐好。 “什么风把关口先生吹来了?”寅吉从厨房端来热茶。 “京极叫我来的,他一会儿也要过来。敦子和鸟口可能也会来。”我说。 “我也是被中禅寺先生叫过来的。”青木说。 榎木津的身体埋在靠背椅造成的阴影里。我怀疑他可能睡着了。 “先生从本宅回来之后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寅吉忙完,也来到沙发前坐好,“闷闷的,也不闹,问他怎么了他就说没事,害得侦探社这两天怪安静的,我反倒有些不习惯呢。” 我疲于刚刚的劳顿,只点头附和。 就在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谈天的时候,敦子带着鸟口进了门。敦子和刚刚见面时一样富有活力,但鸟口不知为何有些阴沉。寅吉小跑进厨房准备茶点。 紧接着京极堂也到了。他身后跟着益田龙一。 益田见到榎木津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从进门开始就紧紧躲在京极堂身后。可榎木津看也没看他一眼,直接向京极开口了: “你来干什么?还把奴仆、蠢蛋和小敦都叫过来了。这里没有祈祷师出场的份。” “应该说没有侦探出场的份才对,”京极堂摆出罗刹一般凶恶的脸孔,“我只是借用一下你这里的宽阔空间,为他们在伊豆事件中留下的余孽收拾烂摊子罢了。” ——余孽? “还有,我要替干麿先生解决麻烦,所以需要用你这里做舞台。” “舞台?麻烦?是妖怪吗?”我问。 榎木津眯起他硕大的双眼。 “会死吗?”京极堂没理睬我,径直问道。 “会死。” “原因呢?” “不清楚。” “喂,你们这样对话别人根本听不懂啊!”我说,并环顾四周寻求认同。但是…… 敦子闭口不语。 鸟口神色慌张。 青木盯着地面。 益田躲在京极堂身后。 只有刚端来茶点的寅吉和我一样茫然望着众人。 没有人发声。 仿佛神与死神展开了一场无声的对质,容不得凡人插嘴。 “还有一个问题,” 死神缓缓开口, “甘心吗?” 罗马雕像的脸产生了松动。 “当然不甘心了。” “我知道原因。”京极堂说。 侦探扬起眉毛。 “喂!你以为你躲在京极背后狐狸就能死而复生吗你这个笨蛋王八蛋!躲进猴子窝里也没用!死了就是死了!你钻进地缝里它也复活不了!”他突然跳起来大喊。 “噫!”益田吓得缩紧了脖子。 “‘噫’也没用!‘嘎’也没用!没救了就是没救了,又不是你杀的!” 鸟口抱住脑袋。 “还有你!鸟头!”榎木津突然转过来,“明明什么都没看到,你又在犯什么傻?咦,小敦你也在啊……哈哈哈哈原来是这样啊!小敦也在呐!啊,那个小芥子也在。” 青木咬紧了嘴唇。 “他真的也掺了一脚吗?”京极堂似乎颇为惊讶。 “没错!还有那火是什么?奴仆们聚在一起开篝火晚会吗?但是就凭你们几个,想要推翻我榎木津大明神还早了两千年呐!两千年也不够!因为大楚国到最后也没建成!” 榎木津说完这些,身子向后一倾,整个人栽回到扶手椅里。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就这些?”京极堂问。 “就这些。”侦探再次把脚搭上桌子。 阴阳师的脸色阴沉下来。 “不全啊……”他低声说。 什么不全? “榎兄所看到的缺乏最关键的两个动作,”他抬起头,“你们当中……有谁闭眼了吧?” 是你吧——京极堂看向青木。 青木垂下头。 难道说……榎木津刚才在向京极堂提供情报? “我原以为只有你能识趣一些,不和这些人瞎胡闹,不过没想到你似乎学木场修那个蠢货学到骨子里了。” 青木低声说:“对不起。” “给鸟口下咒的也是你吧?” 青木沉默半晌,点头称是。 “青木先生没有给我……”鸟口抬起头。 “听着,”京极堂打断他,“狐狸现在可是怨气十足,急着想要找凶手报仇呐。” 鸟口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门铃在此时“咣当”响了。

寅吉把来人引到座位前,态度恭敬得过头。 来人是位高大的老者,身形和干麿先生一般,但面相却与干麿先生相差甚远。此人头发稀疏,皮肤黝黑,五官缩在一起,嘴唇边上的两道皱纹深深地刻在脸上,高挺的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边方框眼镜。他没有用拐杖,看来腿脚还算利索,不过也可能只是他长得比较显老而已。 “您大驾光临,恕晚辈有失远迎,”京极堂向他行礼,“桥本先生。” ——他就是桥本彦七?!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老者摆摆手,被寅吉引到上座坐好。 桥本彦七一来,座位立马不够了。京极堂向妹妹使了个眼色。敦子说着“我去厨房帮忙”离开了客厅。 榎木津连个招呼都没有。 “容晚辈自我介绍。在下名为中禅寺秋彦,是跟不上时代潮流、还在做这卜卦驱邪生意的人。正是晚辈斗胆邀请先生前来此处,以解释我最近看到一件怪事。”京极堂在他对面落座, “至于在座的一干人等,都是榎木津礼二郎的随从,所以不必在意他们。” 真是随意的介绍。 桥本环顾众人,点点头:“没想到榎木津先生有这么多追随者,还有你这种做奇怪生意的朋友,真不愧是子爵的贵公子啊。” ——结果只把京极堂一个人认作是榎木津的朋友了么。 “你刚刚说‘怪事’,与老夫有关吗?” “正是,”京极堂说,“三天前晚辈在神田川河畔走着,不曾想竟在河面上看到了狐火。” “狐火?” “没错,我顿时心中大骇,想到一定是有某位狐大人屈死与此,才点起怨火。于是我立即请人搜查河面,果不其然找到了一具狐尸。 “虽然这样很残忍,不过还请确认一下,这的确是您所奉养的狐大人吧?”京极不知从哪取出一张照片,是从河中打捞出来的尸体照片。 桥本看了两眼便别过脸去:“这的确是我的若丸,不过并不是什么狐大人。” “您并不是以侍奉为目的饲养的她吗?原来是这样啊……这可麻烦了……”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不就是一只狐狸嘛。”老者见京极堂面露难色,自己也跟着紧张起来。 “如果说若丸不是保佑您的狐仙大人的话,那恐怕就是祸害人的狐妖了啊。” “你把话说明白。”老者皱眉。 “晚辈无意冒犯,”京极示意他放松,“我以为桥本先生是知道狐狸的地位才将其供奉在家中,却没想到先生竟对它不甚了解。暂且问一下,您请若丸到家中有多久了?” “一年半左右吧。” “已经一年半了么……这一年半间,家中可有白事?” “未曾有过。” 京极堂放松了表情:“那么,至少若丸并无恶心,这实属万幸。” “桥本先生,我想您一定还不了解狐究竟是一种多么强悍的灵兽吧。”他接着说,“狐作为年代最久远的灵兽之一,到现在还被人们熟知。它身上所承载的力量也已经随着时间的推移日益博大,远远超越了一般妖怪。” “超越一般妖怪?” “没错。这样说吧。出现时间不长的妖怪,其传说往往比较单一,能做到的事情也相对较少而且固定。比如大入道就是近期才产生的妖怪,它出现的时间只有一百年,有关它的传说也仅限于‘山林之中出现的巨影’这一类,各地传说间的差别也仅限于人看到巨影后的不同反应罢了。还有些妖怪虽然存在时间长,但在流传中出现了差池。在这之下有的妖怪被人们遗忘,逐渐丧失了真身,比如涂佛;有些妖怪则随着科学的发展融入进了新时代的框架,比如不知火。” “妖怪……融入新时代?” 老者似乎对话题产生了兴趣。 “是的。不知火本来是传说中龙神的灯火,是海面上突然出现成百上千个火光的现象。它本身是妖怪,但在大正时期被科学家们拆解,收入了科学的体系。科学家们以滩涂形成的散射来解释不知火,这时,它的力量就被人类掌控了。但狐却与这些都不一样,狐不仅早在两千多年前就被定义为了精魅,而且有关它的传说至今还在流传。狐的力量既没有散失,也没有被人用科学拆解。而更重要的是,狐在流传之中生出了庞大的力量体系。它们既作祟,又是神明的使者,既与人交好结为连理,又魅惑众生吸人精元,既施恩于弱小者,又对冒犯者睚眦必报。而且它们又掌握着化身为人的本领。所以说狐的力量实在是他物所不能及。 “而且和其他流传有正负两面传说的妖怪还不一样,狐对人类是善是恶,决定权在它们手上。”京极堂说。 “我认为狐狸没有那么复杂,只是分为善恶两方罢了。”老者说,“就像玉藻前 是恶狐,稻荷神的狐狸则是善狐……” “您认为稻荷神狐是善狐,”京极堂立即说道,“但稻荷神的狐之所以能够成为使者,正是它们做出了恶事。” “你可别骗我,京极,”我忍不住出声,“谁都知道狐狸是稻荷神的使者,而且到现在也没变过,难道你是想说狐狸妄图取代稻荷神,成为神明本体吗?” “不是它们现在妄图取代,”他说,“而是已经取代了。” 狐狸……已经取代了稻荷神? “人们现在对稻荷神的普遍理解是物产之神, 其形象多为女性,也有老者一说,而其最主要的标志就是狐狸坐骑或使者。但是在最早先,我国本土的稻荷信仰所崇拜的并非我们熟知的谷物神,而是祖先神。稻荷神的本体也非人类,而是蛇。” “蛇?” “对。《稻荷大明神缘起》一文曾经记载,早期在日本本土占统治地位的是荷田氏,他们信仰的稻荷神名为‘龙头太’。文中说到:‘彼三御之龙头太,自和铜中年,既达一百年。山麓结庵,以昼耕夜樵为业,其面如龙,颜面有光,照夜似昼,人名之云龙头太。云其姓为荷田氏,乃稻荷之故。’文章中所说的‘龙头太(Da)’其实就是大蛇(Da)。注意,这里的蛇是稻荷神本体。而蛇这一形象,在古代也因形似男性生殖器而被赋予了生殖崇拜的含义,所以它是代表传承的祖先神。到了后来,徐福东渡,秦氏踏上了这块土地。秦氏马上利用他们先进的生产技术和农耕商贾的知识占据了统治地位。而他们所带过来的信仰,是狐。” ——狐是外来者。 “很快地,人们对狐的信仰超越了对原来龙头太的信仰,狐接替了龙头太稻荷神的地位。这里就出现了偏差,龙头太本身就是稻荷神,而狐是稻荷神的使者,但是狐所侍奉的稻荷神,不再是龙头太。” 的确,无论是哪里的稻荷神,其形象或者是标准的人类,或者与狐挂钩,没有任何一个稻荷神的形象是与蛇相联系的。 “这就是说,狐其实早已将稻荷神架空,自己掌握了稻荷神之实。它们做得很聪明,因为倘若自己直接取代了当地人信仰的神明本身,恐怕一定会引起群愤。但如果狐甘做神明的使者,便不会遭到本地人反对,反而会更迅速地融入这个群体。甚至到了十四世纪中叶的《稻荷大明神流记》中,已经传出狐狸自愿拜在稻荷神门下的故事。而这时的稻荷神,已经不再能代表日本居民的祖先,所以它由祖先神变成了谷物神。想想看,有关稻荷神显灵的传说里,都没有本尊,只有狐狸。稻荷神的别名‘御馔津神’又被写作‘三狐神’ ,所以狐早就取代了稻荷神,拥有了神明之实。” “那龙头太……”我突然想起。 “被狐杀死了。”京极堂说。 “杀死了……”老者低声重复。 “说狐善于玩弄手段、谋权篡位不是没有根据,在秦氏带来的狐面前,玉藻前都不能算最棘手。” 玉藻前只是化身美女、吸取鸟羽天皇精气,最后还被安倍晴明看破真身,死在那须野。而跟着秦氏来到日本岛的狐狸,不仅杀死了原神成为神明,而且还被人供奉至今…… 我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过好在稻荷神狐对人类也无恶意,它甚至已经被人们广为接受和传颂了。不过,这也只是它的意愿而已。如果狐想作恶,是很难被阻拦甚至是发现的。”京极堂接着说,“中国清代的笔记体小说《聊斋志异》中就有一则名为《九山王》的故事。故事说曹州有个姓李的,有一老叟租借他家的荒院,自此之后李生的家里日渐兴旺。后来,李生发现原来老叟一家都是狐狸,租借荒院是为了居住其中。于是李生放火烧毁了荒院。院中登时哀声四起、狐尸满地。这时,恰巧出门的老叟回来了,看到眼前此景,老叟又气又恨,说‘奇惨之仇无不报者’,便化作一阵烟散去了。李生以为他只是说说,也没当真。后来,当地出现了个知名的相士叫‘南山翁’,李生就去找他看相。南山翁说他有帝王之相,建议他聚众起兵。李生按照他说的去做,果然一呼百应,连战连捷。他便自立‘九山王’,想着黄袍加身指日可待,却没想结局竟是官兵压境,李生被株九族。而一直辅佐他的南山翁此时却不见踪影。他这才想起,一切其实都是当初那只狐狸所实行的复仇。 “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中写道:人物异类,狐则在人物之间;幽明异路,狐则在幽冥之间;仙妖异途,狐则在仙妖之间。所以,狐非仙非妖,从另一方面说就是既仙又妖。人不去惹它则兴许能逃过一劫,但是一旦有哪里冒犯到它了,恐怕很难躲过灾祸。”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鸟口似乎紧张了起来。 “——所以说先生的狐没有作恶,实属万幸啊。”京极堂接着说。 “若丸……”老者低语。 “想到曾经庇护田宅的狐大人如今已命丧黄泉,连我这个外人都不禁悲从中来,先生心中的痛晚辈也能体会一二。”京极突然换上一副感同身受的悲伤面孔。 “啊,若丸已经……”桥本好像这才想起若丸已经去世的事情。 “可是,狐大人离世时,似乎留有不小的怨念……”话锋一转。 “若丸……狐大人她,怎么了吗?”桥本紧张起来。 “她留下了狐火啊。” “师父,我插一句,”鸟口说,“狐火不是挺常见的吗?我小时候经常听奶奶说谁家的谁又看到狐火了……” “你说的没错,鸟口,”京极堂说,“出现狐火并不奇怪。全日本除了冲绳县以外其余各地全都有关于狐火的记录。除了‘狐火’之外,它还有‘ヒトボス’‘火点し’和‘燐火’等名字。狐狸本身在中国就被视为纵火之兽。最早遇到狐狸纵火的人是三国时期的术士管辂。虽然有关他的记录已经失传了,但唐代文集《初学记》曾经引述过一段《管辂传》,文中写道:‘夜有二小物如兽,手持火,以口吹之。书生举刀斫断腰,视之,狐也。自此无火灾。’可见狐火在很早以前就已经被人们记录。在日本,江户时代后期所流传的《百鬼长卷》中也出现了狐火的形态刻画。宽保时代的杂记《诸国里人谈》中也有元禄初期渔民打捞上来狐火玉的记载。” “狐火玉是什么?”老人问。 “是狐狸口中衔着的用来发出狐火的东西,这东西即便在水里也能放出火焰。我想神田川河面上漂着的就应该就是狐火玉。” 益田和青木似乎有所触动。 “有关狐狸是如何放出火焰的传闻有很多,《本朝食鉴》还把‘狐’字理解为‘腐败、腐朽’的意思,认为狐火是指山中的落叶败果腐坏之后放热自燃而生的‘腐败之火’。到了明和时代,高井兰山的《训蒙天地弁》则记载狐狸用人的头盖骨和马的骨骼制作狐火。这种用人骨和马骨或者马蹄制作狐火的说法好像在那段时间里颇为流行,三好想山的《想山著闻奇集》、长野县的奇谈集《信州百物语》等书里都有记载。到了鸟山石燕这里,他将这三种说法相结合,绘制了这张图画。” 京极堂从怀里取出《画图百鬼夜行》。他翻开到“狐火”的那一页。 画面上有三只狐狸。 左边的狐狸从口中喷出火焰,火焰当中有一颗球。 ——狐火玉。 右边的狐狸……抱着草木。 中间的狐狸……看向马骨。 狐狸的身后是宽阔的河川。 神田川。 益田告诉我,他是在神田川的河面上看到的狐火。 “虽然民间普遍流传的说法是狐火会将行走于山林中的人引入歧途。其实看到狐火并不一定是坏事。比如在秋田县还有山形县的出羽一带,狐火又被称为‘狐松明’,是只有狐狸结亲时才会出现的景象。当地人把它视为祥瑞,如果谁有幸看到了,就会有用不完的好运等着他。在王子稻荷,狐火则是每年大晦之日狐狸们聚集于榎树之下参观稻荷神殿时所点的灯笼。农民们依靠这一点预测庄稼的收成,如果狐火多的话,来年收成就好,如果少的话,反而会歉收。” 狐火少了反而不好么…… “但是,”阴阳师打断我的思绪,“几乎没有狐火是在冬天出现的。” 鸟口“啊”地一声差点从沙发上蹦起来。 “你也没听你祖母在冬天提到过这些事对吧,鸟口?”京极堂问。 “虽然是听过很多遍,但仔细想想的确没有在冬天听到这类事的记忆……”鸟口的脸色变得苍白。 “这就对了,因为冬天的狐火是纯粹预示着不详的火啊。” 京极堂将视线对准桥本彦七。 “有关冬季出现狐火的记载少之又少,目前能找到明确文字记录的只有正冈子规的‘狐火映水寒’和‘塀越狐火见愈寒’两句 。但是无论什么传说,冬季的狐火都代表着无限的怨恨与执念。” “这就是晚辈所谓的‘怪事’,”京极堂把身体微微前倾, “狐大人……究竟受了什么委屈?” 话题……回到了最初。 老人的嘴唇在颤抖。 “狐大人死也要放出狐火,她的怨念可不是一般地深,恐怕看到那火的同类们都已经开始在考虑报仇之事了吧。”京极继续说道,“晚辈今日其实是代表狐大人而来,特地要讨个说法。” 桥本彦七的表情在瓦解。 他……中计了。 “师父,”鸟口说,“我、我……我现在就——” “都是老夫的错,” 老者用高大身形撑出的气势此时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利用了若丸。”

“若丸走路不稳,还经常在院子里疯跑,有的时候甚至会攻击人,这些都是……几个月前我还住在水俣市时就出现的状况了。”桥本开口讲述,“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这样,但其实不止我家的若丸,全市都有很多宠物因这种状况死去了。” “十一月的地方报纸上曾刊登过水俣市在去年有五万以上的猫离奇死亡一事。”京极堂补充。 “五万以上?!”我叫出来。 鸟口也吐出他的口头禅。 “是的。”老者静静说着令我们大为惊骇的事情,“而就在这个时候,公司的资金周转陷入了困境。我几次希望能获得子爵的帮助,但都没能成功,于是动了邪念。” “邪念……?” “我想到反正若丸也快要死了,不如就利用一下这只狐狸——不,利用狐大人来制造一场威胁。因为连水俣本地人都不知道这些动物的死因究竟是什么,那么如果它死在了榎木津宅,我就可以轻易地将罪责推给这边,干麿先生这次一定没法再推脱下去,只能答应我的请求了。于是我先给若丸注射了镇静剂,再带到了榎木津宅……” “所以若丸当初跑掉是因为镇静剂失效了?”益田问。 “应该是这样吧……狐大人一定是因为我利用了她的死,玷污了她的名声才会如此忿恨。” “——榎木津先生,我实在对不起令尊以及诸位,我罪该万死。” 老人站了起来,向榎木津深深鞠躬。 桥本他……早就知道若丸会死掉。 他带着若丸前来拜访干麿先生,不是为了把它当做珍品赠予…… ——而是为了栽赃。 我打了个冷颤。 侦探沉默着。老者就这样弯着腰。 在场的没有人出声。 “你说的这些我早就知道啦。”榎木津终于开口。 桥本抬起头。 “你想干什么都瞒不住我,当然也瞒不住我那个笨蛋老爸。狐狸死掉是因为它肯定会死,至于你拿快死的狐狸来诓那个老头子,要是他中招了我反倒要拍手叫好呐。” 他是他,我是我,你在这儿道歉没有任何用处——侦探的语气异常平稳。 是因为桥本做出此事的目的本来也只是想为公司解决麻烦,所以侦探才没有像平常那样大闹一场吗? 若丸的死和桥本没有关系。他诓骗老爷子也不是为了谋求不当利益…… 是因为这次的事件缺乏“恶”的因素,他才会这样安静吗? 京极说这次事件没有侦探出场的份。 老者起身看向榎木津,眼中含着别样的情绪。 “我再说一个有趣的事情吧。”京极堂说,“说到榎木津家,倒是跟稻荷神狐有一些渊源。” “榎木津家和狐狸有关?”益田叫道。 桥本重新在座位上坐好。 京极堂从线装书里抽出夹在其中的一张纸:“这是歌川广重《名所江户百景》中的‘王子装束榎、大晦日之狐火’一图的仿制品,请注意这棵榎树。” 我们所有人都凑了过来。 画上是晦暗的天空,一颗榎树伫立着,下面是成群的狐狸。 “每年的大晦之夜,也就是当年的最后一天,整个关东的狐狸都会聚集在这棵树下以进入稻荷神殿,而这棵榎树其实就是神殿伪装起来的入口。” ——所以才叫做“装束榎”么。 “也就是说其实这棵榎树并不存在……”青木说。 “不,树是确实存在的,通往神殿的入口也就在树上,只是普通人看不到这个入口罢了。”京极堂说,“这棵树在历史上也有所记载。但它最终于明治时代枯死,到现在其本身已经无迹可寻,不过就在当地的装束稻荷神社附近,有一条路被称为‘榎町’。“ “这和榎兄的姓氏到底有什么关系?”我问。 “你还不明白吗?”京极堂看向我,“所谓‘榎木’就是这棵树,而‘津’代表的是聚落。因榎树形成的聚落——不,在榎树之中形成的聚落,正是榎木津这个姓氏的来历啊。” 在榎树之中形成的聚落…… “难、难、难道是说、说——”益田惊讶地舌头打结。 “难道说‘榎木津’最初指的就是聚集在稻荷神殿之内的狐狸吗?!”青木说。 “那、那不正是架空了稻荷神的、真正的神明吗?!”我说。 鸟口“呜嘿”地怪叫一声。 桥本彦七也惊讶万分。 我们一起抬头看向榎木津。 侦探像个看热闹的局外人一样迎着我们的视线。 “所以说,您对狐狸做过什么,干麿先生心里一清二楚。”京极堂突然把话题带回正轨。 “这样啊……”桥本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所以您现在应该理解先生不愿参与此事的原因了吧?” 老者长出了一口气,缓缓站起来:“我明白了。我不仅放着日渐病重的若丸没有给她医治,竟然还胆大妄为地想要利用她去诓骗前子爵。是我输了,我彻底认输……今后绝不敢再多加叨扰。” “桥本先生,”京极堂叫住意欲离去的他,“您发明工业醋酸制作法的论文我拜读过了。文章最末附加的特别提醒非常有趣。” “‘该制作法会产生有机水银’的那个声明吗?”老者问。 “没错。虽然您这样声明了,但工厂在实际运行中有没有遵守约定安装水银回收装置呢?我刚刚想到这个问题。” “您是说……您认为水俣市动物的死亡和有机水银有关?” “我不敢保证,但必要时请考虑到这方面,”京极堂说,“因为刚刚读过家妹关于水道整治是否会影响环境的文章,不禁想到自然界的承载力也许并没有人类想象中的那么强大。” “必要时我会考虑的。” 老者向他深深颔首,离去了。

听到门铃“咣当”一声响过,益田大大松了口气放松下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我辛辛苦苦找了那么长时间的狐狸,结果是人家预料好了会跑出去的!而且连会死都预料好了!”他撩起刘海。 敦子来到沙发前坐好。 “刚刚的对话你都听到了吧?”京极堂望向妹妹。 “听得一清二楚,”敦子笑了,“寅吉先生不仅帮我搬了把椅子,还一直给我拿甜点。榎木津先生这儿的甜点味道真棒,我都已经撑得快不用吃午饭了。” “小心吃成野篦坊。” “哥哥这么多嘴才要小心变赤舌吧。”敦子故意嘟起嘴,交叉胳膊, “不过话说,哥哥你说的那团火究竟是什么呀?” “那只是普通的火罢了,”京极堂说,“八成是尸体被青木丢进河里时产生的自燃。” 青木把尸体丢进河里了? 京极在桥本来之前好像的确讲过青木闭着眼做过什么事来着。 “可尸体怎么可能平白无故地自燃啊?”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只狐狸的体内应该累积了相当程度的化学物质,其中不乏磷和铜。接着尸体在与河堤的碰撞之中达到了自燃的条件……青木,你该不会给它加了什么助燃的东西吧?” “我卷了报纸。”青木垂首。 “就是这样了。”京极堂作结。 我反复设想这个过程,但始终觉得无法释然。让我相信这个解释还不如让我去相信世上真的有狐火玉来得实在。 但是…… 我看向敦子。 “这么说的话,虽然几率非常小,但也不是不可能吧。”敦子捏着下巴,动作和她哥哥不差分毫。 京极……也许是在从两个方向解释,以让生活在两套体系中的人都信服。 “那么榎木津一族是狐狸的说法是真的吗?”鸟口问。 “是我胡诌的。” “诶诶诶?竟然是先生乱说的吗?亏我刚才还信了!”益田惊呼。 “也不能全算作瞎掰,”他挑起一边眉毛,“稻荷神殿的狐狸是真的,榎树是通往宫殿的入口也是真的,我捏造的部分,只有‘这与榎木津氏有关’这一点。姓氏究竟是怎么起源的,当然还是要问这个家族自己的人吧,如果能有族谱流传下来的话就再好不过了。外人无论怎么推测都只是空口无凭而已。” “被人这么乱说姓氏先生也不生气哦……”益田往办公桌的方向看。 “姓氏怎么样都好吧你个笨蛋王八蛋,”榎木津说,“姓氏又不是自己起的,名字也不是!姓名能代表你什么?如果可以的话我倒是真想把姓名整个丢掉!不过话说回来,京极,你下次要是再编这种瞎话就把我和喵编在一起。因为喵咪最可爱!” 京极皱着眉说“我尽量”。 “既然如此,您说干麿先生什么都知道……是真的吗?”青木问。 “差不多吧,只不过是后知后觉。”京极的语气颇为愉悦, “昨天晚上,我收到了前子爵的来信。他在信中向我提起若丸丢失和后来才得知的它其实将死一事。说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已经把找狐狸的任务托付给了榎兄,所以现在反而没有退路了。而榎兄这边又迟迟没有动静,所以拜托我帮忙看看情况。” “而榎兄呢,虽然看出了狐狸本身存在问题,但并不知道病因在哪。所以这个侦探就这么把自己顶进牛角尖里了。”京极堂看着榎木津不怀好意地笑起来。 “要你多嘴。”侦探把双手插在脑后。 “那么病因到底是什么呢?”敦子问。 “我也不知道。”京极说,“我只是在收到干麿先生的信时,注意到桥本彦七来自水俣市,就恰好想到了去年的新闻而已。加上榎兄说看不出它的病灶,我就把二者联系了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师父好坏啊。之前都不告诉我真相,害我在听师父说若丸留下怨恨的时候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鸟口说道。 京极把脸沉下来:“你以为你现在就到了可以轻松聊天的时候吗?刚刚只是对你进行的部分惩罚。接下来还有你们几个。我现在才正要开始铲除从伊豆留下来的余孽呢。” ——京极堂之前也说过他要来铲除“余孽”。 余孽到底是什么? “刚刚大家所听到的,是对于桥本先生而言的‘真实’,而我现在要说的,是你们的真实。” 现在我就要让你们看看自己到底是有多自以为是而且胆大妄为——阴阳师的语气很不好。 眼前的三名男性脸色也都不是很好。 “之前你们,”来自地狱的阎罗缓缓说道,“都认为敦子才是杀死若丸的凶手吧?” 认为敦子是凶手? “首先是你,鸟口,”阴阳师指向事件记者,“你明明就没看到若丸死亡的瞬间,却只因为自己没有碰到它的触感所以擅自认定了是敦子打死了它。” “呜嘿……” “呜嘿也没用,敦子你看好了,这家伙就是这么不信任你。” “这么说也太过分了吧师父……” “我没收过你这么个徒弟,”京极堂说,“而且你不仅自己这么想,还把这种想法传递给了青木。” “呜嘿,可我对他说的明明是我杀了狐狸啊……”鸟口都快虚脱了。 “青木的确没遇到敦子吧?”京极抬头。 榎木津像个小孩子似的举起双手在空中挥舞:“没——有——!” “就是这样,”罗刹把脸转回来,“青木在不知道实情的情况下感受到了你的不安,发觉了你在说谎,于是他也认定了敦子是凶手。不然你以为他为什么会主动提出替你收尸?你是用美貌还是用学识迷惑住他了?” 事件记者第三次“呜嘿”。刑警则伸手掩住了脸。 “整件事如果没有青木倒还能被解决得轻松一点,至少益田就应该能发觉真相了。不过就是青木你最自以为是,竟然还公然挑战起榎木津来了。你以为你自己不看到就不会被别人看到吗?再说只靠鸟口一个人怎么可能想到丢到河里这种看上去极其自然的处理办法?而且遇到狐狸这件事敦子当天晚上就告诉我了。你有办法堵住鸟口的嘴怎么不想想如何堵住敦子的嘴?” 京极堂一下子骂了两个人。两人的头已经低得不能再低了。 青木说“对不起”,双手紧紧抓着膝盖。裤子都被他捏出了好几道褶子。 “都跟你们说了想推翻我还早了两千年!怎么样,被卖书的臭骂了吧!”从京极堂开始训斥人起就在后面兴高采烈地看得起劲儿的榎木津此时终于也忍不住,跟着叫起来。 “青木这家伙对你的信任连鸟口都不如呢,而且还不知道从哪学来了一肚子坏水儿,他就是这种人。”京极堂再次对妹妹说道。 青木看表情都快哭了。 “还有你,益田,别以为我叫你来就是凑热闹的。”京极堂这回把矛头对准了侦探助手。 “嘤!” “嘤什么嘤,你别往关口身后躲了,关口本来就驼背又龟颈,已经快把自己缩成一个球了,你再怎么躲还是会露出来。” ——京极这家伙发起火来还真是谁都一起骂啊。 “托青木的福,益田调查了一圈之后成功排除了‘这是鸟口下的手’这个假设,直接把目标放在了敦子身上。自以为查明了真相的益田就这样既不敢让榎木津看到自己发现了若丸的尸体,又不敢来我这儿商量对策,所以就找上了关口。” 益田你也很可以嘛——京极堂看向益田。 益田把刘海垂下来,嘴里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益田就是这么畏首畏尾,而且他对你也缺乏最基本的信任。看到了吗?他们三个都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都没有对你拿出半点信任。现在你有什么想法吗?” 敦子看看被哥哥骂得相当惨烈的三人,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虽然哥哥一直在斥责他们的拙劣之处,而且我也没能得到大家的信任,不过整个事件听下来……怎么说呢,我还蛮开心的。” “敦子小姐……”益田双目含泪。鸟口和青木仿佛也松了一口气。 “你这婆娘真是没救了。”京极堂倒是泄了气似的交叉双臂靠到沙发背上。 仔细想想,虽然京极堂口口声声说他们如何不信任敦子,但整体听下来,他们的所作所为无一不是为了敦子。 鸟口自称凶手。 青木扰乱侦查。 益田知情不报。 大家……都在违背自己的原则,去隐瞒他们认知范围内属于敦子的“罪责”。 “既然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鸟口抬起头,“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其实我——” “鸟口,住嘴。”京极打断了他,“终于被勾出来了么,你身上的余孽。” 鸟口茫然。 “听好了,还有你们两个也是,无论你们此时此刻在想什么,那都是错觉,是我一直在向你们强调的‘吊桥上的男女’。这并非你们自发产生的想法,而是经历了‘非常态’之后留下的余音。” “余音……”鸟口低垂着眉毛。 “是这种余音让你们陷入了‘就这样发展下去也一定会不错’的错觉,从佛教的角度来说就是你们现在遁入了魔境。所以我说,这就是从伊豆留下来的余孽。” “这真的只是……余孽吗……”青木的声音很虚弱。 “余孽啊……”益田垂下头。 “京极,你袒护小敦好歹也要有个限度吧?” 榎木津喝道,“奴仆们一片哀嚎,我这个做主子的都看不下去啦!喂!你们三个给我听好了!管它什么鱼渣还是鱼卵的,统统不存在!这家伙说到底只是舍不得小敦罢了!京极!我这叫一报还一报!” “你胡说什么呢?”京极的脸色更加难看,“我现在不除掉他们的心魔他们岂不是要……” “啥?金针蘑?谁有金针蘑当然就要谁自己吃掉!所谓‘事在人为’,小敦当然也要靠自己争取到!不过你们可别忘了,我榎木津礼二郎一直俯视着你们!要是有谁敢欺负小敦,我可对你们不客气!” 三名奴仆纷纷表示“不敢不敢绝对不敢打死都不敢”。 京极堂按住眉间的皱纹:“你这白痴怎么这么胡来”。 “有什么关系嘛!因为他们是笨蛋啊!” “是笨蛋啊……!” “师父这种恍然大悟的表情是什么嘛!不要拿出这种‘原来是笨蛋啊’的态度嘛,很伤人的……”益田撩起刘海。 “我想,榎木津先生的意思大概是说我们三个根本不是他和中禅寺先生的对手,一切行动都能被他们看穿,所以完全不需要担心出现敦子小姐因受到威胁或欺诈丧失自主选择权的情况吧。”青木说。 “我投小芥子一票!”榎木津高举右手。 “诶???先生再怎么说也该投我一票吧?我可是先生的助手哦!” “你太蠢啦益山!而且还是人妖!” “我才不是人妖啦……”益田丧气地把刘海放下去。 敦子看着现状,掩住嘴笑了。 “真是麻烦……”京极堂搔头,“敦子,你要是觉得这样也没问题我可就放手不管了。” “我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呀。”敦子笑着应道。 “有问题的人是你你个笨书呆!”榎木津跟着附和。 “我也觉得没什么不妥。”我跟着说。 “有你们这群净给我拖后腿的朋友和熟人真麻烦,”阴阳师把手收进袖子里,“既然如此……那我就姑且收手吧。” “师父终于要宽宏一面了吗?!”鸟口叫道。 “是‘网开一面’。”“是‘宽宏大量’。” 敦子和刚刚来到客厅的寅吉几乎同时说。 众人停顿了一秒,接着大笑起来。 在大家的喧闹声中,京极也微微笑了。

【注】文中出现的一切原作外人物、事件均存在一定程度的幻想,具体情况请以史实为准。

参考资料: 1.任志强. 中国古代狐精故事研究[D].山东大学,2014. 2.徐丽丽. 中日古典文学作品中的狐意象研究[D].吉林大学,2015. 3.胡听. 《今昔物语集》中“狐”的文学形象研究[D].东北师范大学,2016. 4.维基百科 5.ドキュメント水俣病事件1873-1995 6.《档案》水俣病起源的研究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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