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意 Writee

#09 快人一步

地名和人名比较多,但不用记,提到会写清楚。

  联邦并非一整片大陆,而是分成了上下西北四块主要陆地,中间各自夹着海峡。上原是最富有的地方,也是政治中心,上下原之间早早建设起跨海大桥,现在即便是火车也能从桥通行。可从上原到西原就没那么方便了,必须换乘渡轮。   因此他们在天光微现时下了火车赶往码头,再等着第一班客船出发;抵达西原后又续上两小时的火车车程,终于到塞茵市。   临近正午,莱尔扶着他受伤的脖颈,跟在看图找路的罗斯洛克身后。   男人在塞茵市火车站买了本《联邦全境地图册》,按照他们之前找到的数字坐标,圈定了块面积不小的区域。虽然看字就会想吐,但罗斯洛克看地图很厉害,他一眼就能将眼前立体的街景,和地图上的平面示意图联系上。这方面莱尔完全不行,因此帮不上任何忙。   罗斯洛克在路边稍稍驻足,正想说话,却瞥见一脸死相的莱尔:“我们……你干嘛臭脸。”   “你觉得呢?”莱尔烦躁极了,“莫名其妙被人打晕,你能高兴吗?”   “那我也让你枕我大腿上睡了啊。”罗斯洛克的奇妙逻辑又出现了,“我女朋友都没枕过我大腿。”   莱尔看向他,疑惑道:“你有女朋友?”   “没有啊,”男人说,“所以没枕过。”   “……”   “好了好了,别生闷气了,”罗斯洛克主动结束他挑起的争论,“你应该高兴,因为我们马上就会拿到大把钞票。……看,就是那里。”   这是郊外,坐标指向的位置不在城区中央可真是太走运了——他们总不能把政府铺设的水泥地挖开找。但那坐标并不能定位到具体某一点,只能圈定大致范围。   罗斯洛克用下巴示意他们的正北方向,那是片看起来并没有人打理的草地。   他们踏进那块地方,抽了支烟稍稍等待了阵子;等到正午时分,罗斯洛克从风衣里摸出了手表和卷尺,自己站在草地里比对着时间,再使唤莱尔去量他的影子。   莱尔大致知道这是某种测算自己所在位置的方法,但具体的他不懂。罗斯洛克仿佛除了阅读之外什么都懂。   片刻后男人自信一笑:“对上了,就是这里。”   莱尔环顾四周,草地不远处能看到几间农家、几块田地,小孩追着狗撒欢,健壮青年牵着马貌似要正要出门。   他收回视线问道:“这儿是指……这整片地?”   “没错,”男人比划出接近两亩地的巨大范围,“就这一片。”   “……”   “这附近都没有挖过的痕迹,看样子我们能提前开香槟了。”   “这么大的地方,怎么可能找得到……”   “全挖开就找到了。”罗斯洛克取出跳刀,在旁边一棵矮树上划上几道印子,“先去买点工具,晚上再来挖。”   因为不远处有人居住,白天大张旗鼓地挖地实在可疑,男人决定半夜开工,尽量不要引起注意。   他们又折返回塞茵市内靠近城郊的地方,莱尔累得一句话也不想说——他已经很久没有长时间地走路了,再加上火车渡轮火车来回坐——他基本停止了思考,罗斯洛克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和他正相反,罗斯洛克精神抖擞,带他去杂货铺买铁锹,再去附近的私人旅店里要了间房。   进屋,罗斯洛克把铁锹往墙边一放,先脱掉风衣:“洗个澡,睡觉,晚上好干活。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青年望着阳光照着的那唯一一张床:“……为什么是一张床?”   “两张床要加钱。”   “一张怎么睡?”他语带委屈,“怎么可能睡得下。”   “你睡沙发。”罗斯洛克早有安排。   这还是莱尔头一次看到他的风衣之下:罗斯洛克里面穿的是件和风衣完全不搭的贴身黑色短袖,配上改装过的双肩枪套——一边放着手枪,正常在腋下侧肋的位置;另一边则低到了肋下,他的双管猎枪就插在那里。   男人卸掉枪套,把风衣口袋里的一大堆东西全部掏出来,摆在沙发旁的小茶几上。手账,铅笔,药瓶,手帕,还有手表和卷尺,烟盒打火机,满满当当像在摆地摊。   “为什么不是你睡沙发,”莱尔抱怨道,“我好累,我想睡床。你肯定要说你出的房费……”“可以啊,你睡也可以。”罗斯洛克道,“房费你付。”“我就知道,可是我没钱。”   “可以记账,从你奖金里扣。”男人拉上窗帘,房间立时暗下来,“那我先去洗澡,你睡醒再洗。”   “哦……”   看着男人走进浴室,莱尔本想直接往床上一躺,赶紧睡个痛快;但不知为何,他的视线落在了药瓶上。他侧耳听着浴室里的动静,悄声靠近茶几,在水声响起时拿起药瓶,查看上面的标签信息:维生素C咀嚼片。   ——好一个癌症患者。   罗斯洛克等着水热了,才脱掉上衣,解开头发。灰白的头发披散下来,他对着镜子看看自己的脸,目光自然而然落在锁骨间的坠子。黑绳有些脏了,过两天买根新的好了。他这么想着,解开颈绳,将它摆在脱下的衣服上。   正当他解开皮带要脱裤子时,他突然想起什么,打开浴室门道:“忘了提醒你,别趁我洗澡逃跑,我很擅长追杀……莱尔?”   青年只脱掉了鞋,就穿着他那件有些脏、染着一点血迹和咖啡渍的衬衫,蜷在床上已然睡着。   “这不是睡眠挺好的嘛。……”


  临近午夜。   罗斯洛克弄了盏灯挂在那颗做了标记的树上,两个人沉默着挖地,青蛙虫子叫个不停,偶尔还混进几声鸟叫。   他们才挖一个小时,莱尔已经汗流浃背。   按照罗斯洛克的推算,能在农场开荒时被挖出来的东西,就不可能埋得太深,往下挖半米多还没结果,就可以换下一片区域。即便如此,一小时莱尔也只挖出了三个坑。他累得粗喘,索性将铁锹插在泥地里支撑自己:“……我挖不动了,好累,渴死了……”   对方不仅不怕热地裹着风衣,甚至边挖边抽烟:“真没用啊你。”   罗斯洛克体力好,动作还快,同样的一小时,他把划定区域的三分之一翻了一遍。莱尔拄着铁锹,活动几下磨痛了的手指,又说:“真的能挖到吗?我现在感觉说不定根本就没有什么‘答案’,报社敢开那么高的奖金,就是因为根本不需要发出来。”   “你真这么觉得?”罗斯洛克回应道,“你应该比我清楚,事情不可能这么单纯。”   男人说这话时他正好瞥见自己的手腕。那盏小灯带来不了多少光亮,他腕上的痕迹模糊不清;然而他根本不需要看,也清楚知道它的模样。   从他记事起到现在,这不知意义的鱼骨他看过太多次。   对方并没有直言,但他知道这话就是在暗示鱼骨。   “反正我挖不动了。”莱尔说。   罗斯洛克并不惊讶,大约早有心理准备。他停下动作,突然摸出一瓶酒,朝莱尔递过去:“给你喝。”   “……你还带着酒?”莱尔接下来,借着光看标签,“真买香槟啊……”   “当然,我最喜欢半场开香槟。”男人又继续挖坑,“已经开过香槟了,就不能输了。你不是渴吗?拿去喝。”   莱尔一点不客气,拆去盖拔掉木塞,香槟溢出来,他连忙凑上去喝了两口——这算什么香槟,只能算有甜味的气泡水。而且喝得出来,它的价格应该很符合罗斯洛克消费观。借着光,莱尔眯着眼努力看了看标签纸,上面大喇喇写着“不含酒精”。   他翻了个白眼,但又觉得“太对了,这就是罗斯洛克会干的事”。   “你喝不喝?”莱尔无奈问道。   男人猛地将铁锹插进坑里:“我等会再……!”   “怎么了?”   “好像挖到了,”罗斯洛克兴奋道,“砸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了!”   连带着莱尔的情绪也上扬,他放开铁锹,提着酒瓶要往对方那儿去。可就在这时,他忽然瞥见远处地势较低的地方,飘着几个不自然的光点。莱尔停住脚,仔细朝那个方向看——并不是错觉,光点持续存在,且在晃动。   只一秒他便反应过来:“罗斯洛,有人来了,我看见灯了。”   男人正站在不到一米深的坑里改用手挖掘,闻言他立时摁灭烟,简单命令道:“先熄灯。”   莱尔赶紧把挂树上的小灯取下来熄掉。这附近黑下来后,光点们更加显眼了;那可以是农户夜间回家的提灯,也可以是别的。他屏息凝神再观察片刻,确认道:“是朝我们来的!……”   “来的真是时候啊,”罗斯洛克正咬牙努力,但手实在不如铁锹好使,“大概多久会看到我们?”   “我不知道……也许两分钟?”   “够了。”男人很冷静,“带上所有东西,在附近找个地方躲起来。”   这难为到莱尔了:“躲起来……躲哪里?”   “树丛,大石头,或者某棵树后面,拐角。总之离开这附近,别磨蹭……不要跑,用走的。”   莱尔匆匆环视四周,稍远些的地方有茂密的草丛;他来不及多想,带上铁锹和提灯,径直朝那边大步快走。   此时,罗斯洛克摸到了硬物的边缘。他加快速度,一边挖开土,一边在周围那些细微但杂乱的声响中仔细分辨。几秒后他便确定莱尔并没判断错:有脚步,六个人,穿长靴,正在靠近他们。   他判断着形势,手片刻不停,“宝箱”很快露出整个盖板。远远传来一声压抑着的催促:“罗斯洛!……”   男人双手顺着箱子两侧插进土里,完全靠蛮力把东西硬抬出了泥土。他一刻也没有耽误,仿佛在脑子里预演过,左手抱着薄薄的箱子,右手撑着土坑边缘轻盈跃出,在起身时还顺势捡起铁锹。   “……一会儿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周围有民房,不要打扰到一般人。”来人已经近到他能听清说话内容。   罗斯洛克头也不回,顺着先前莱尔声音传来的方向悄声疾行。   莱尔选了处不怎么好的藏身地,那草丛不到半人高,蹲下也无法完全藏住。男人钻进去,想也没想地按住莱尔的肩膀,带着他一块儿趴下。几乎同时,光点们到达他们刚才的位置。   通过草丛的缝隙,那边的情况能看个大概。   六个人,军装,长靴,各个都带着提灯和工具。和罗斯洛克的判断一致。   “有人抢先一步来了……”领头人照着四周围他们留下的坑洞,“看看周围有没有留下什么。”   “是!”   他们在暗处藏着,东西也已到手。现在只要保持安静,等着来人无功而返,他们就能安然离开。   那些光四散开来,因人的动作而忽明忽暗;莱尔伏在罗斯洛克胳膊下,忍耐着野草挨着鼻尖的痒,注视领头那人——他看不真切对方的面孔,但他莫名感觉那好像是……科什纳·韦德。他皱着眉使劲儿回忆着,压在他肩膀上的手却突然绷紧了。   莱尔侧过头看向罗斯洛克,对方也正看向他。   而男人的想法跟他截然相反——罗斯洛克伸出两指,冲他打了个简明易懂的暗号:先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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