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运收藏)嘀嗒 | 巫女琴丝专辑 by 芦哲峰

怕404,所以搬运一下。原文见此

巫女琴丝,另一个名字叫龙真真,女,先锋诗人,出生于1982年11月5日。2001年5月开始在诗江湖发诗。原居成都,现不详。


avatar

主持人芦哲峰:

巫女琴丝,大概是2001年5月突然出现在诗江湖论坛上,一出手便让所有人吓了一跳,之后她在诗江湖论坛活跃了两年,天才霍霍,惊艳四座,给大家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2003年后她逐渐淡出论坛,阵地转移到博客,在博客上又写了两年就不见了。她最后一次出现是2007年4月7日,在博客上写了一首《失眠》,之后便彻底失踪,从此再也没有露过面。本期照片,主持人保留了整整20年。巫女琴丝消失十四年了,音讯全无,愿她一切安好。

诗歌小辑: 这个世界何曾说过一句人话(13首) 巫女琴丝


怀念父亲

你死了 我仍不放心 我怕你 半夜逃出 石头砌的坟墓 又来敲门 又把烟卷 强硬的伸过来 让我点燃 我怕你 再一次 把烟灰塞进 我的下半身 让我痛得 无法呼吸

2001.6.1



一个少女对刑场的感性认识

那是个春天 阳光灿烂 光秃秃的小山 有一点点 翻绿的样子

刑场就摆在 小山窝里 背枪的人 立在最高点 围了一圈 像一面铁丝网

二十二个 罪大恶极的人 就要枪决了 就要去见 马克思了

我突然想 露出娇艳的 小乳房 让这些 将死的人 看最后一眼

让这些罪人 也带着小乳房的 美好回忆 无憾的离去

2001.6.4



一个小女孩对公共浴室的印象

一个大房间 北墙有一排水龙头 我进去的时候 看见五六个人 光着身子 让冒着热气的水 从头发上淋下去 离我最近的 一位姐姐 好看的乳房 高高翘起 我盯得她不好意思了 她就转过身去 用背朝着我 小小的圆圆的肩 柳腰肥臀 我想起了父母 房间里的那幅名画 她突然转过头 看了我一眼 很难为情的样子 我好想叫她 一声姐姐 母亲却粗暴的 把我头一扒 我看见母亲 烂茄子似的胸肉 差点哭出来

2001.6.7



淫妇

大家都叫她三妹 现在她五十岁了 大家还是叫她 三妹 生活困难时期 她和生产队长睡觉 报酬是一根红苕 她生了三个儿子 一个像本队 身壮如牛的会计 一个像称王称霸 八三年遭枪决的 王老五 一个像批斗至死的 莲花村小学教师 李小明 三个儿子都像她 有一双笑眯眯的眼睛 没有一个像她的丈夫 现在三妹老了 和一个小伙子同居 住在城里 每年春节回老家 为父母挂坟 认识的人还是叫她三妹 三妹

2001.8.21



阿霞是个妓女

当阿霞抱着我 不松手的时候 把我吓坏了 我推醒她 问她梦见谁了 她说是父亲 拿着菜刀 在后面追她 高中未毕业 就跑出来 到城里打工 现在什么都有了 心里却空空的 总是做恶梦 总是梦见父亲 手持一把菜刀 站在床边 阿霞浑身发抖 四肢冰凉 深更半夜 样子可怕极了

2001.9.30



绝望

如果你死了 我会一样活着 我还年轻 站在阳台上 还会有 非分之想 夜深人静 我唯一能做的 就是抓一把 你的骨灰 放在嘴里 天快亮的时候 我才慢慢咽下

2002.6.18



好色的爷爷

爷爷七十岁那年 在一个夏天 步行到十里之外的 小镇上 找一位卖叶子烟的妇人 一周之前 爷爷买过妇人的烟叶 想再买一些 三十多岁的妇人 抬头就看见爷爷 开口就说 买一把吧 爷爷盯着妇人 睛纶衫里那对 西瓜一样的大奶子 大声说 我摸一把 话音未落 便一手捉一奶子 那妇人只顾秤烟 只顾傻笑 沿着小巷的青石板路 笑声跑了很远 小镇的另一头 也能听见 如果你现在坐火车去小镇 或许还能听到

2002.6.20



这么多年

这么多年 我天天在掏 时时刻刻在掏 总想把身体掏空 像一面琴 能发出声响 哪怕是噪音也好 这么多年 我的口腔 塞满了石头 我的胸部 塞满了药棉 我的腹 塞满了飞机的残骸 这么多年 子宫塞满死胎 阴道塞满玩具 这么多年 我天天在掏 这么多年 我时时刻刻在掏 这么多年 总也掏不完掏不尽 这么多年 刚掏了 又被塞满

2002.6.21



如果你对妈妈好一点

如果你对妈妈好一点 我就可以为你 生个娃娃 这是真的 我可以对天发誓 我已经忍无可忍了 你这个恶霸 你这个混蛋 做牛做马的妈妈 不能生育是她的错吗 你已经是第五次 打断她的骨头 你不是想后代 想疯了吗 那就冲我来吧 我已经十四岁了 我已经懂事了 我已经从书上知道 如何生儿育女了 但你要保证 对妈妈好一点 不再打她骂她了 你这个恶霸 你这个混蛋 来吧 最好选一个风清月圆的夜晚 你把我带上屋顶 在我望着月亮流泪的时候 悄悄把一粒精子 放进我的子宫

2002.8.31



睡午觉的鸟

一只鸟在树上 睡午觉 梦到自己端着猎枪 朝树上的鸟射击 啪的一声 一只鸟应声而落

它摔在地上醒过来 不知刚才 发生了什么 听听周围的动静 扇扇翅膀 又飞上了树枝

2002.6.21



打工妹

因为4粒钻石 80个打工妹 被迫脱光衣裤 接受老板的检查 内裤脱了 胸罩脱了 卫生巾也取下了 只有子宫和大肠 躲过了检查

2002.8.27



如果有一天我不写诗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写诗了 你们很快就会把我忘掉 谁会把过去的事放在心上 谁会去赞美一朵枯萎的花

2002.10.21



一代人

我出生的时候 计生干部肥大的手掌 挡在子宫门口 像土匪一样 不给买路钱 一只蚊子也 别想飞过 我不得不呆在黑暗中 一辈子 只为了 挣张门票

2005.1.24




聊诗会:巫女琴丝的隐秘经验 芦哲峰

巫女琴丝,20年前的传奇女诗人,我相信经历过诗江湖论坛时代的人,对她都会记忆犹新。

20年前,网络刚刚兴起。所有人,包括诗人在内,面对网络这样一个从未有过的新兴事物,都被激起了一种强烈的好奇心和表达欲,所以论坛才会风起云涌。与今天以大V为中心、一个又一个房间式的微博和微信不同,以话题为中心的论坛更像是一个开放的广场,人人都可以发声,众声喧哗纷纭。交流更为直接,也更为自由。网络监管远没有今天这么严格,任何题材都可以触碰,诗人们敢想敢写,敢写敢发,骂架更是家常便饭。正是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之下,才会诞生出尖锐、偏激的下半身诗歌运动(搁在今天这样的监管之下,是不可想象的)。而这场诗歌运动,又深刻地影响了一代年轻诗人,比如巫女琴丝。

她的诗,即使拿到20年后的今天来读,依然会让人觉得酷、狠、牛逼。诗里面透出来的绝望与狠劲,常常读得人心惊肉跳。其实她的写作题材,并不仅限于性,但她的性诗,在她诗里格外炸眼,也正因如此,让她以性诗闻名于世。然而她笔下的性,全无欢愉,俱是扭曲。有父亲和女儿、老师和学生的不伦之性,有妓女被迫出卖肉身的交易之性,有强奸、虐待的暴力之性,有阳痿、冷淡的无能之性。是什么样的经历,能让一个19岁的少女,触碰这些极端的题材,随着她的销声匿迹,便成了永远的谜。留给我们的,只能是猜测。在她诗里,父亲和老师,从来都是反面角色,反面形象。乱伦,家暴,性侵,都曾反复出现。很多人据此认为巫女琴丝或许真有一个这样变态的父亲。对于这种说法,我们无法证伪,但也不能证真,只能存疑。抛开具体行为的真实性不谈,我觉得巫女琴丝的诗,恰恰代表的是一个女性意识觉醒的女诗人对父权的反抗。父权、男权,都是限制女人自由的枷锁。联想到今天,女权的崛起,可以说巫女琴丝先行了20年。

在中国,“性”这种事,可以做,不能说。私下里,你怎么做都行,就是不能公开说,更加不能写下来。千百年来,禁的不是性,而是性表达。像巫女琴丝,也包括木子美这样的女性写作者,正是因为突破了这种禁忌,才会被千夫所指,当然,也会被一些人念念不忘。

2021.7.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