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上瘾乌鸦胡言乱语吞下王子心

大概就是两个处处南辕北辙的人很不健康地互相着迷,的头文字D爱情故事! 全无逻辑……大家看着图一乐就好(:з)∠) 送给两位温柔可爱、才华横溢、特别特别特别特别会画画的超级美少女! 以及感谢阳老师赐名!(阳老师:我不是我没有……

简介: 他很邪恶,也很迷人。




克莱恩·莫雷蒂是FBI的警探,而阿蒙是一个棘手罪犯,跨州犯案,无恶不作。有一次阿蒙组织抢劫银行,五人小队行动干脆迅速,克莱恩带人看监控录像,见撤离前五个人扯下面罩,用同样一张脸仰起头,直勾勾地望向摄像头微笑,并掏出单片眼镜放在右眼处。后来这堆钞票于周日弥撒时在教堂外燃烧,小队的心理画像师戴莉猜测:是仿生人技术方面的天才,可以通过机器人编程单枪匹马地实现团队作战,这次犯罪只为测试多少人会跑出教堂冲进火中抢夺钱币。克莱恩评价:幼稚无聊。因为一直没有落网,种种犯罪手法又很有噱头,阿蒙成为都市传说。

接下来的许多年里,克莱恩·莫雷蒂搬了四次家,交两任女友,和第二任差一点结婚时分手,岁月使他愈发沉稳、疲惫、可靠。他学会抽烟,与家人疏远,也失去许多人;一切都在变,唯独阿蒙是不变的。监控录像里,阿蒙的脸永远是第一次在档案里看见他的照片的样子。克莱恩嗅觉灵敏,顺着蛛丝马迹调查,往往只晚一步,带着SWAT小队通过暴力爆破打开阿蒙的安全屋时桌上的甜冰茶仍在冒气泡,沙发上存在有人坐过的痕迹,摸上去仍有余温,克莱恩贴着凹陷处坐下,解下枪在手里摩挲,沉思。一个阿蒙在他的脑海中转过身来,笑着正一正他的单片眼镜,说阿sir啊——

几年前,车水马龙的都市夜晚里,他和伦纳德追赶阿蒙,在公路上飙速逆行,摩西分红海似的分开恐惧的车流,警笛鸣声撕破夜空,阿蒙的车子在他们眼前若隐若现,自寻死路般开到一条死胡同,伦纳德握着枪,克莱恩打开车门,驾驶位空无一人,只有一个戴尖顶软帽的黑袍布娃娃,右眼处用大头钉钉了一张匆忙写就的纸条:是什么让您心跳加速,速度、打破规则,还是近在咫尺的猎物?……克莱恩团起纸条,但没有丢掉——鬼使神差。他可以告诉自己这是因为这是一份证据;但他没有把这张纸条交给技术组。然而当他以单身汉的粗心大意发觉自己把它遗忘在洗衣机里时,他只来得及从裤袋中掏出一团纸屑,有雨的味道,像一颗潮湿的心。

直到有一天,在一个特别的日子,克莱恩·莫雷蒂本来打算请一天假,去看看邓恩·史密斯与老尼尔,给他们送一束花。但他在凌晨接到一通工作电话。

阿蒙,安德森的声音透过雨声嗡嗡地传来:他自首了。




FBI值夜者小队的队长满脸倦色,穿过凌晨四点的暴风雨赶来。达尼兹接过他骨折的黑伞与滴水的风衣,而他礼貌地拒绝了递来的热毛巾,只是把湿漉漉的袖子卷起来,看了一圈:人呢?安德森叼着三明治冒出一个头,你可算来了,勾住克莱恩的肩把他往观察室带:人点名要你,你不在,嘴巴比处女还紧,什么都不交待。

阿蒙双手拷起,坐在椅子里微笑——和他想象中几乎一模一样,只是更加瘦弱。克莱恩隔着双面镜观察他,打开麦克风正要讲话,就听见阿蒙开口了:“莫雷蒂警探。”

那双黑眼睛似乎能够穿透镜子看见他:“……我对你好奇很久了。”

克莱恩笑道:“彼此彼此。”他对戴莉和伦纳德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对阿蒙的声线、口音、用词习惯进行记录和分析。“这么多年了,还是第一次有机会这样谈话。”他温和道,“可以好好聊一聊。不急,我们——来日方长。”

“看不见你,像是对空气讲话。”阿蒙笑道,“你为什么不来我这里呢?”他晃了晃铐起来的双手,“我不能——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至少不是今天。”克莱恩只是微笑:“下次,下次一定。”

“这是一句约定吗?”

“不,这是一句玩笑。”

“并不是很好笑。”阿蒙扶了扶右眼处的单片眼镜,笑道:“你的未婚妻是因为你缺乏幽默感而离开你的吗?”

观察室内气氛一僵,队员纷纷转头望向老大。克莱恩示意他们继续做事,盯着阿蒙,没有说话。

“也有可能是因为你太节俭,”阿蒙继续说道,“即使对于男人来说,一年只买一次新衣服的频率也实在太低了。不过你喜欢深色系,我也是。你看,我们不是敌人。在我心里,我们是老朋友了,你没感觉到吗;都多少年啦?每一次——我透过监控向你微笑。”

他抬起脸,露出无数次出现在克莱恩梦境中的那个笑容。“你除了工作,没有别的爱好,把钱攒起来只做短期理财——为了你那个快要上大学的妹妹吗?她成绩的确很不错。你们已经好几年没有联系过了,你却还是会为她的学费做准备,真是个好哥哥啊。我也有一个哥哥,是个心理医生,他从来不会管我的事。”

“……”克莱恩:“我是否可以理解为,你在威胁我?”

“不,不,”阿蒙惊讶道,“你怎么会这样想,莫雷蒂警探。我说过:我对你好奇很久了。我们不是敌人,朋友叙旧,不是很正常吗?——不过如果在你的想象中我们确实是敌人,那么敌人比朋友更了解你,也是合理的。”

对话节奏完全掌握在对方手里,不是个好迹象。克莱恩笑道:“但是我却不了解你;我甚至不知道你今天主动出现在这里的动机是什么。你是否能够帮助我?——朋友。”

“至少你现在已经知道我有一个庸医哥哥了,”阿蒙笑道,“你会得知更多关于我的事,也可以收集到更多我的音频素材,大可交给NSA那帮喜欢监听的臭虫。但为了公平一点,你也得给我我想要的,对不对?”

克莱恩感到一阵战栗顺着后颈爬上来。他问:“你想要什么?”

阿蒙又一次隔着镜子精准地盯住他。一时之间克莱恩不能分清谁是猎人,谁是猎物。你,他好像听见他说,可是他的嘴唇明明没有动:我要——




——你当然抽烟。

克莱恩以自己不抽烟为理由拒绝了阿蒙想要一根烟的请求后,阿蒙说。你有瘾君子的神情;不是海洛因或酒精,所以是尼古丁。当然,还有别的什么,总是有点别的什么。莫雷蒂警探,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业?你是否愿意向自己承认,你对什么上瘾了?

克莱恩笑道:“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吗?”

“阿sir,”阿蒙笑了。“如果您想让我闭嘴,我给过您更容易的选择——请给我一支烟。”

“我没有带打火机。”

“真可惜,你应该带的,”阿蒙叹了一口气,“不然待会儿要怎么点蜡烛呢?你可以向我许个愿的。”

“那么,许愿精灵,”克莱恩说,他还没有放弃掌握谈话主动权的努力,“我想知道你今天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别着急,不是你说的吗?我们——来日方长。”阿蒙笑道,“我想要给你讲个故事,是我小的时候,我家一个红头发的哥哥给我讲的。他的名字叫梅迪奇——不要白费力,他早就已经死了。是快乐王子和一只小乌鸦的故事,莫雷蒂警探,你有听过吗?”

“……”

不是燕子吗。

“从前,有一个快乐王子,非常英俊美丽,身体裹黄金,眼睛是最纯净的蓝钻石,嘴唇则由红宝石铸就。但他浑身上下最为珍贵的,是他的心——这是一颗有魔法的水晶心,晶莹剔透,价值连城。王子因为这颗心,拥有了自己的意识,然后,在他感到孤独之前,他便交到了第一个朋友。

“那是一只小乌鸦。小乌鸦甜言蜜语,能言善道,却居心叵测。王子生性善良,万万没有想到,它是为了骗到那颗水晶心才和王子做朋友的;王子也同样因为善良,同情受压迫的民众,而在小乌鸦的帮助下下,一件一件地把自己身上的宝物全部送了出去。直到最后,一无所有的快乐王子陷入了永恒的沈眠。”

“……所以呢?”克莱恩问,有些漫不经心。弗莱把通过聊天线索整合出来的初步报告递给他,很薄,他皱起眉头翻看着,“结局是什么?小乌鸦得逞了吗?”

阿蒙却只是说:“梅迪奇当时对我说:压抑贪婪,耐心等待,可以应有尽有。然而我打从听到这个故事开始,就非常、非常讨厌快乐王子。”他叹了口气,“为了并不会表示感激的陌生人,为了并不完美也不值得的人,不断地、不断地损耗自己。真的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吗:圣人一般,毫无私欲或私心?我很好奇。——莫雷蒂警探,你为什么会选择这个行业?你是否愿意向自己承认,你并不像你想象中那样无私,你只是对什么上瘾了,你无法自拔——在你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你听见黑暗里的魔鬼向你说话吗,祂对你说了什么,你感受到无可比拟的冲动要向祂走去吗?”

克莱恩不能够理解;他在此之前并没有想过,但是他的确感到被这个问题刺痛了。“我不太明白你在说什么,”他还是温和地回答道,“不过我从未想要得到力量,或者成为英雄。我所做的,只是在我看来我应该做的,人们通常称之为义务,而尽可能地遵循义务是许多人的原则。你无法理解,毕竟,”他笑道:“你只是一只居心叵测的、寻求刺激与乐趣的小乌鸦。阿蒙,故事总是有趣的,但是并不总是开心的。”

“你的确不渴望力量,或者成为一个英雄。你为什么选择这个职业,站在距离那不可名状的黑暗深处最近的地方,承担这份——‘义务’?”阿蒙乐不可支,义务!他哈哈笑道:“人的义务:好好学习,按时吃饭,不要抽烟、喝酒、熬夜,吃绿色蔬菜,不要让家人担心你,不要年纪轻轻就不得不参加太多次葬礼,不要为了避免把我这样的危险带给家人而刻意与他们疏远。像你的哥哥和你在天堂的那位母亲希望的那样,去做一个医生、律师、大学教授,娶一个可爱女人,买房,买车,生两三个小孩,然后买更大的房。直到有一天你醒来发现自己从此不再晨勃了,你不知道让你更难过的是这个事实还是你发现你的妻子其实并没有多么在意这件事。不过你也庆幸,至少你此时已经完成作为人类社群一份子,伟大的进化论赋予你的基本‘义务’,即繁衍。——不是吗?这难道不是你的义务吗?这不是一个自认平庸、不渴望超越与冒险的男人最合理的一生吗?——你曾有机会和一个女人结婚。你了解她,知道她会要求你辞职,你大可顺水推舟,让你的人生重回正轨,谁又能指责你在一个女人的幸福面前低头?你为什么在最后关头退缩了?”

阿蒙不知何时已挣脱了脚上镣铐,一步步地走上前来。“你单身,不去酒吧,三年前和未婚妻分手后,只和自己的右手过性生活,几乎把所有时间用来在我身上。莫雷蒂警探,你愿意向自己承认吗——不是因为你不得不,而是因为你想要。因为它好玩。健康生活不好玩,寿终正寝不好玩;多少人快要溺死在那种被称之为‘日子’的生活里!故事不总是开心的,有时甚至邪恶,但至少永远有趣。我经常发现我的受害者——我是说,活着的那些——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向他人讲述被我伤害的经历,灵敏地抓住每个能诉说的机会反复倾诉;就像一位母亲反复在每一次聚会上讲述小孩的童年糗事!不是为了博取同情,而是为了获得尊敬。他们因为受害而更加传奇。我就是他们人生中最值得拿出来说的一件事。克莱恩·莫雷蒂,这种平庸人的平庸人生,”阿蒙逼近了,“——你愿意接受吗?”

“……你把人当作玩具吗?”克莱恩的声音没有出现变化,但熟悉他的人都能够知道他已经生气了:“你把他人的生活当作一场游戏吗?你认为自己是神吗——你有什么资格如此傲慢又沾沾自喜地搅乱别人的生活?”他放下资料,也走上前,他和阿蒙隔着一面镜子,面对面。“你不可信赖,善于欺诈、盗窃与虚张声势——你只不过是个喜欢捣乱的孩子罢了。”他冷淡道。

“你不愿意。你主动选择这份职业,主动选择——追逐我。你嘴上不说,但早已做出选择。”阿蒙抬手正了正眼镜,笑道,“你对我嗤之以鼻,苦行僧般轻视乐趣的力量,你希望说服自己你的选择都出于某种义务的必然,可是乐趣难道不在一切选择的根源吗?谁人不是乐趣的囚徒?——你吗?你清楚尼古丁怎样污染你的肺;你还是不能拒绝它。你是个好人,是个圣人。圣莫雷蒂,你不愿意承认,但我知道你听见黑暗中的呼喊,它使你颤栗、恐惧、受到吸引,因为它很邪恶,也很迷人。而你——你是个不诚实的瘾君子,阿sir,你上瘾啦!你无法让自己不去注视它,注视——我。”

阿蒙靠得太近,克莱恩头皮发麻,不肯后退。隔着一面镜子,他们几乎鼻尖抵着鼻尖。“你不是想知道我今天为什么会来吗?莫雷蒂警探,我为你精心准备了一份礼物:一场绝无仅有的烟火表演。……炸弹埋在这座城市的四座建筑物内,你们有——”他看了一眼墙上的表,现在是早上八点,他们已经谈了三个多小时,“——不到48个小时把这些小礼物找出来。当然,我更希望你接受我的心意,与我一起欣赏这场精彩演出。”

“不到48个小时,”克莱恩:“具体是多久。”

“嗯,大概12个小时。……最后,”阿蒙笑吟吟地:“——生日快乐。”

众目睽睽下,他隔着镜子,在克莱恩的嘴唇上留下一个吻。下一秒,阿蒙的头在小队的眼前炸开,绚烂的室内烟花绽放。那场景十足滑稽,仿佛黑色幽默B级电影,如果不是克莱恩的脸色太难看,安德森绝对会当场笑出声来……他带着一干队员风风火火地冲出门时,阿蒙断掉的脖颈处露出破碎电板仍冒着细小火花,胸腔吱吱呀呀地传出一首歌,一再地重复,犹如一组封闭的电路:

……鸟是只能唱他知道的那首歌,还是可以学会新曲?




——真是疯了;彻底疯了。

两辆车一前一后,态势胶着,在狭窄的山道上飞速驰骋。克莱恩·莫雷蒂回想安德森的指点:刹车、降档、切方向盘,漂移过弯。——轮胎尖鸣刮过耳膜,克莱恩差点把车身整个甩飞出去,衬衣瞬间被冷汗浸透:他妈的安德森!净出馊主意。又或许出馊主意的是自己。再训练有素的探员也不可能在12小时内完成这样不可能的任务,距离倒计时只剩3小时之时仍有最后一处建筑物的位置毫无头绪,所有人一筹莫展;可能克莱恩不应该在这样的时候联系阿蒙,可能克莱恩应该再坚持一下——阿蒙还有闲心按了两下车喇叭,小孩儿示威似的,十足游刃有余——而不是在热火朝天的会议之中突然站起来,走到监控摄像头前,抬起头直勾勾地盯着那背后之人:我知道你在看。他说。我知道你在听我说话,阿蒙。队员们停下动作,忧心忡忡地看过来,克莱恩继续道:不如我们来玩个游戏,朋友,你赢,任你处置;我赢,你中止计划。伦纳德和达尼兹面面相觑,担心队长是不是在重压之下发疯。两秒钟后,克莱恩的终端响起。

傍晚六点,霍纳奇斯山脚下见。上次没能够尽兴,让我们看看谁能先抵达山顶。 P.S. 请单独赴约。

落款是一个戴着单片眼镜的emoji。

——因此他落入了这样的境地:夕阳下,跟一个罪犯山道飙车。他在跟时间赛跑。他的敌人不是阿蒙,而是藏在某处建筑物下滴滴作响,数字不断变小的炸弹定时器。夕阳将他的视野抹成一片血色,好静,他听见自己大动脉有力地搏动,血液海啸似的汩汩流动。时钟,秒针,仪表盘在他脑子里不断晃动,像一双双挥舞的、求助的手,每一圈旋转都将他脑后那根弦越拧越紧。刹车,油门,切档,打方向盘;就快到山顶了,阿蒙只领先他半个车身,只要一次过弯时能成功率先切入,就能够超过去——

阿蒙已经率先抵达山顶。

克莱恩没有刹车,直直撞上去。不重,但使阿蒙的车沉重地划出一道焦痕。后者明白了克莱恩的意思。克莱恩能想象到他讶异挑眉,又摇头大笑,你破坏规则,临时要求加场,克莱恩·莫雷蒂,他在他脑子里笑道:干得漂亮。阿蒙调头,又向下冲去。克莱恩这才注意到自己出了多少汗,闭上眼,汗如泪般滴落,睁开,又闭上,听见不远处阿蒙鸣响喇叭。这是最后一场游戏的信号;他踩下油门。

山道狭窄,另一边是悬崖。两辆车互不相让,面对面向对方冲去。

涌动的血光中,对方的面庞如花瓣般分外明晰。大抵是幻觉,克莱恩好似看见阿蒙在笑,双手清清白白地高举,离开方向盘,又抬起手把单片眼镜卡在右眼窝,那神情沉静疯狂。克莱恩瞥见后视镜,心一惊:自己的脸竟与阿蒙的一模一样——距离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引擎烧到极限,怒吼不休,如果要比谁更加疯狂,那么阿蒙,克莱恩深踩油门,心想:来吧。就让速度撕碎矫饰、犹疑与谎言,在生死真空之地展露灵魂真容,你我赤诚袒露如婴孩,就让我看见你,让你看见我。——太阳一点一点沉下去。

轮胎咬地尖叫,骤停。车身撞进灌木丛。克莱恩打开车门,跌出车外,伏地呕吐、流泪,然后以最后的力量爬起身,拉开另一人的车门,朝那张仍有笑意的面庞揍了一拳。单片眼镜歪歪扭扭地碎在地上;克莱恩提起他的领子把他按在车前盖上。他喊他的名字:阿蒙。像是要把这个名字咬碎。他说:你不可信赖,善于欺诈、盗窃与虚张声势,用具有迷惑性的语言包裹你幼稚而贫瘠的乐趣“哲学”。当以身殉道的契机来临,千钧一发之际,却是你率先握住方向盘!你不是认为人的灵魂在只选择之中暴露自我吗,你的选择可以告诉我们什么?——你把人当作玩具吗?你把他人的生活当作一场游戏吗?我明白人的重量,所以我敢赌我的命!我从不认为这只是游戏,跟我赌你必输无疑!有资格开枪的只有觉悟被杀之人——而你,不够格。

阿蒙神色奇异;仿佛婴儿新生,也像误将区区河洼当作海洋之人头一次看见真正的大海。他并不看克莱恩,而是望向远处,夜晚已全然降临,山脚下灯火星星点点接连亮起。半晌他回过头笑道:……现在是真的想抽支烟了。

克莱恩放过他。阿蒙却又若无其事,欺身上去,将克莱恩反压在车盖上,一条腿插在克莱恩双腿间,克莱恩挣脱不开,才知道阿蒙远比看上去更有力。要压住一个训练有素的警探也不容易,阿蒙几乎全身紧紧贴住他,无辜道:阿sir,别闹,我只是借根烟。他慢慢地摸过克莱恩身上每一个口袋。克莱恩忍住战栗,在他摸到外套前襟夹层时一僵,阿蒙抬头看他一眼,微微一笑,更深地探进去;他摸到一把枪。他没有掏出那把枪。他越过去,用两根手指夹出装着打火机的烟盒,晃了晃。

“原来只剩一根了,”他笑道,“原谅你的吝啬。”他转过身去,十足随性地席地而坐。克莱恩心跳如鼓。

山上没有其他人;阿蒙背对他。这人坏事做绝,十恶不赦。他带了一把枪。他可以开枪。

他没有开枪。

阿蒙给烟点火,几次不成,克莱恩凑上去,用手帮他挡风,心里有一刹那困惑:我在做什么?我与他不是多年老友;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人,不是仿生分身,不透过监控,面对面。五分钟前我们还在争个你死我活。阿蒙道了谢,深深吸一口,又吐出来,然后把烟喂到克莱恩嘴边。克莱恩下意识咬住。他们分享一支烟,风吹着他们,月亮从树后升上来。……克莱恩低声道:“我想知道那个故事的结局。”

“王子与乌鸦的结局?”

“嗯。”

阿蒙笑了笑,“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王子失去水晶之心,即将陷入沉眠。小乌鸦完成一场天衣无缝的欺诈,却没有觉得开心;它忽然觉得,自己得到了,也失去了,比一颗水晶心远远更多的东西。在王子沉睡前,它向王子坦白真相。然后它要离开王子,去远方旅行,以它从未想象过存在也从未想要尝试的方式,去好好地、认真地看一看这个世界。但在它出发前,它对伤心流泪的王子说:

“‘——也许我是个坏小孩,’”阿蒙靠得很近,他的吐息像风:“‘……不过只要你吻我一下,或许我就会变好呢。’”

“……这是一句玩笑吗?”

“不,”阿蒙笑道:“这仍然是一次欺诈。”

克莱恩看着他,忽然把烟扔到一旁,轻轻靠过去。他吻了他;他吻了他。

山脚下,警笛鸣声由远而近。再有五分钟,他们就必须要下山,回到灯光、人群与麻烦事之中;但是,那也是五分钟之后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