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克蒙无差 | 疯克克直男求婚

简介: ……无数蠕虫在他的半张脸上疯狂地蠕动,冒险家捂着左脸,咯咯笑道,怎么,尊敬的时天使阁下,您想和我结婚吗,您想嫁给我吗,您在等什么,来啊——

夜深了,女侍应拉开被笃笃敲响的房门,一位乌鸦似的先生湿漉漉地伫立门外,一手拄着黑色的雨伞,又抬手扶了扶单片眼镜,笑着:晚上好,请问,格尔曼·斯帕罗先生在吗?女侍应蹙眉道:您是冒险家的朋友吗?对方闻言,似乎被逗乐了,一根手指摩挲着自己苍白的嘴唇:嗯,可以这么说,我是他的……一位朋友。

女人迟疑了一下;可下一秒,这可怜的凡人被盗取了“怀疑”,于是爽快地让开一步,打开房门。斯帕罗先生睡下了,她说着,带着客人进入房间:他喝了很多酒……在对方看不出情绪的漆黑眼睛下,她的脸忽然红了起来,胡乱指了指床幔之间衣襟大敞,露出一片渗血绷带与精瘦腰腹的疯狂冒险家,我……我在帮他清理——

谢谢你,你做得很好。客人看着她,温和地笑一笑;一股奇妙的力量推搡着她,使她不由自主地朝着出口走去,房门在她身后合上的一瞬间,似乎有什么自她的记忆中消失了——谁在她耳边低语:可那些不该看的东西,可爱的小姐,就请你忘了吧……

这当然不是神子第一次看见愚者先生睡觉的样子,可上次毕竟是几个月前了,他的确有些怀念;于是他伸手,兴致勃勃地捏了捏他的脸,又隔着绷带,按了按他胸前的伤口。他并不着急杀他,眼前的猎物手无寸铁,他可以慢慢来——吗?

手下的身躯转换成秘偶的一瞬间他便察觉到不对,可下一秒疯狂冒险家含着酒味的沙哑嗓音已经懒懒地自身后响起,冷冰冰的枪管隔着黑袍抵住他的尾椎:……阿蒙阁下,趁人之危可不是一个好爱好,嗯?

尊敬的愚者先生。神子笑吟吟地打招呼,您确定您要在这样的状态下和我进行这场游戏吗?恕我直言,您恐怕——毫无胜算。

格尔曼瞪着他,两秒后他决定他说得对,于是扔开枪爬上床,把自己的秘偶踹了下去,并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一个蛹——反正反不反抗都赢不了,那么他决定先睡一觉。阿蒙躺到他旁边,用手肘撑着头,饶有兴致地瞧他,克莱恩此刻这幅做派可和平日里截然不同,愚者先生,他说,从对方的左脸上一抓,捏住一条灵之虫,指尖揉了几下,然后狠狠一掐……格尔曼发出一声痛呼,从被子里伸出两只愤怒的、控诉的眼睛。阿蒙咯咯笑着,偷走被褥,又盖在他们的身上,让它把两个人的头颅都笼住。

克莱恩,温暖的黑暗之中,他又一次轻轻喊道:你胸前的伤口有萨斯利尔诅咒的气息。 阿蒙阁下,这可真是一句睿智的废话。冒险家毫不留情地说道——阿蒙怀疑他或许有起床气——要是没有祂的诅咒,这伤早就好了啊。 所以今天的你绝对赢不了我。 格尔曼打个哈欠:您能不能跟我说一些我不知道的?

结局毫无悬念的游戏并不好玩,阿蒙笑眯眯地说,指尖陷进伤口之中;绷带红透了,渗出一泡血来,他一脸无辜,把手指头上那抹红色舔去:我今天可以不动你。

冒险家狐疑地看着他。他加了一句:作为补偿,愚者先生,你得陪我玩点别的——至少,你得陪我聊聊天,这不过分吧?

我以为您与您的分身们之间的交流已经足够满足您的社交需求。 但我们都很喜欢你,克莱恩。 谢谢,我知道我很有趣,格尔曼面无表情:我简直有趣死了。 阿蒙笑着揽住他的腰,凉凉的嘴唇催眠似的,轻柔地在他的后脖颈上碰了碰:……濒临失控的你格外有趣。但也很危险吧?我可以帮你解决,只要你—— 别说了。格尔曼又打个哈欠:无论你说什么,我都当你在拐着弯儿骗我准许你上源堡。 ……能言善辩的时天使阁下千载难逢地卡了壳。

冒险家冷冷一晒,忽然翻身撑起双臂,两条腿跨坐在阿蒙身上,居高临下地:你!亲爱的欺诈之神,狡猾,奸诈,不可信赖,眼皮下藏着一千个造物主也无从预见的诡计……但是这其中,至少有一个,是我知晓的,时天使阁下——我知道——

你知道什么?阿蒙几乎是有些无奈的:我又对你做了什么?

……你寄生了我,你寄生了我的脑子,是不是?克莱恩似乎有些得意,阿蒙这才发现:他好像真的醉了,一双醉眼,带着一种孩子似的的冷笑,忽然凑近了,让神子可以清清楚楚地看见疯狂冒险家苍白冷硬的脸上,那些细微的、柔软的汗毛;像杏子皮上的绒毛……他这一次猜错了,错得离谱,虽然克莱恩的确很聪明,阿蒙这样想着,但也总有一些占卜家也永远不会知道的事,比如他不会知道他为何会对这些婴儿似的绒毛感到熟悉……在神弃之地永不终结的夜晚,神子欺诈了自然规则,坐在沉睡的凡人身旁,蠕动的指针凝滞在青黑古老的时钟表盘上,时间被拉得很细、很长;天使在摇曳的火光下看着人类,心想,他看上去好像很疲惫,在梦里也鹿一样警惕,眉头紧皱,他睡得不安稳——他在说梦话——他梦见什么,他说了什么……他靠近了去听,占卜家的吐息软软地拂过他的耳朵;他的睫毛忽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你寄生了我的脑子!冒险家嘟嘟囔囔地说,忽然手臂泄了力,倒在天使的怀里:……不然为什么你总是会在我的脑海中出现呢?

造物主之子不需要心跳。他是造物主分娩出来的纯粹的非凡,浑身上下每一寸血肉都是谎言,包括他胸膛中那颗虚假的心脏——可谎言也会汩汩流血吗,谎言会像现在这样,勃勃地,恼怒而快乐地跃动吗,克莱恩,克莱恩·莫雷蒂,可爱的愚者先生,唉,可惜,他注定的谋杀者惋惜地摸摸他的脸,想:他必死无疑——

……你总是这样——你不准再用那种眼神看我,冒险家眯起眼睛说,酒气热辣辣地喷在天使的锁骨上,小丑尖利的指甲慢条斯理地搔刮过天使脆弱的脖颈,在喉结上划出一道粉红的血痕——就好像你,你想要——他们对视两秒,格尔曼撑起自己俯视他,忽然给了他不轻不重的一耳光:就好像你是他妈的蓝胡子,即将爱怜地砍下自己宝贝小新娘的头颅!……无数蠕虫在他的半张脸上疯狂地蠕动,冒险家捂着左脸,咯咯笑道,怎么,尊敬的时天使阁下,您想和我结婚吗,您想嫁给我吗,您在等什么,来啊——

阿蒙发誓:是对方先动的嘴,是他先欺上来的,自己只不过是从善如流地迎了上去;他也同样确信,愚者先生此刻的眼睛非常清醒,甚至饱含某种冷冰冰的审视,以至于许多年后,神子仍不知道这一晚的占卜家究竟醉没醉……后者冷酷地咬破了天使的嘴唇,在酒精味与神子的血沫中他们交换一个比死更像死的吻:……可别委屈了堂堂造物主之子,他含含糊糊地疯笑——我们甚至可以多喊几个有分量的证婚人……

不用偷对方的想法,盗窃之神也知道,冒险家正在心中挨个高呼真神之名,祂们的注视犹如一根根针刺在他们交缠的四肢上,阿蒙吃吃地笑起来,充满技巧地,用自己的舌头将对方喉咙里的挑衅堵回去,亲爱的愚者先生,他轻轻地说,声音化在对方滚烫的舌尖上——你可真是个疯子……他们激烈地纠缠起来。天边忽然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暴雨砰砰怒击着玻璃窗,小臂般粗细的银白闪电凄厉地劈来,与红得滴血的绯月之光一同点亮两张同样沉溺又冷笑的脸;神灵的注视自星界投下,在那些或惊怒、或冷淡、或充满恶意的视线之中,两人的纽扣叮叮当当崩落一地,神子的手自冒险家大敞的衬衣下摆伸进去,在对方细腻微凉的腰身上来回抚摸,又放肆地向下探得更深……

时天使想,即使是占卜家,即使是占卜家也有不知道的事,比如在神弃之地,他第一次在他面前睡着的晚上,他如何良久地注视他颤抖的睫毛,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那样轻柔地偷走了他的噩梦——当然,第二天他们图穷匕见,那句“源堡归我,命运归你”也的确字字真心;即使是占卜家,即使是占卜家也不能窥见命运的真容,明天的事谁能说得准啊,或许明天末日就来了,群星归位,世界溺亡于自星空倾斜而下的硫磺火湖之中;又或许世界没有死,然而明天他们之间赌上性命的猫鼠游戏仍会继续,他可能会愿意捧着他切口参差不齐的雪白头颅吻一吻,可杀他时他们都知道他不会留情面——但那总归是明天的事了,不是吗,至少眼下,现在,此时此刻,他们仍可以分享一个终将过去的夜晚,以及半个尚未接完的,每一位神与人都记得,但今夜之后永不会再被提及的吻——

古老的钟楼浮现于他们的身后。时间,被拉得很细、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