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克 | 魔鬼的新娘

简介: 我又看见圣城新耶路撒冷,由神那里从天而降,预备好了,就如新妇妆饰整齐,等候丈夫。

克莱恩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血红池子之中。

三天前他被魔鬼崇拜者虏获,每日沐浴以鲜奶,喂以沾露的水果,他将成为他们的圣处女,在即将到来的邪神祭祀中,以这位虔诚正教教徒的童贞纯洁,取悦那主宰淫欲的魔鬼。两小时前,一次失败的自救中,他将藏匿于袖中的、已然打磨锋利的餐刀连续挥舞,扎进两个大动脉与三个眼球;如今他醒来,发现自己身处祭坛上,只有一袭白袍,冰凉柔熟,包裹他一丝不挂的身体。祭坛呈倒扣的穹顶状,盛一些血红液体,是鲜花与果实被碾做泥的尸肉,和着致幻毒品与葡萄红酒,湖泊般的红池没过他因镇定剂而虚软的脚踝。

人人以为克莱恩已无路可走。没人知道,此刻他舌头底下还压着一块细小刀片。一个女信徒被派来为他清理多余体毛后,他把它偷偷藏起来。

祭坛之下,一片黑压压的头颅,信徒们面目模糊,男女老少,赤身裸体,异常丑陋,眼神狂热,直勾勾地,注视着祭坛上那被献祭的羔羊;他们朝着他的方向,下跪,高呼,朝圣般膜拜……垂怜吧,我们欲望的主,神被放逐的次子,阿蒙!他们高举双手呼喊道——克莱恩回望去,逆十字架立于他身后,蓝月光自教堂长窗探进来,照亮高高悬于十字架上那颗生蛆的、带王冠的头颅;腐烂的死人居高临下,俯视众生,不远处,画像上的圣母,宝相庄严,慈眉善目。

刀片将他脸颊内侧的嫩肉划出一个小小的伤口。克莱恩不动声色地把刀片取出,放在手边,又舔了舔自己的血,腥味使他头脑清醒。

呼吸,克莱恩,呼吸, 等待,思考,耐心。

在大祭司高呼三遍阿蒙的尊名后,所有的蜡烛同时熄灭,三秒战栗的、紧绷的黑暗过去了,烛光又悄声无息地重新燃起……人人皆知,

祂已降临。

信徒们纷纷落泪,伸出手,高声呼喊:我的主!……而克莱恩看见祂,古老邪恶的神子,裹在如有实质的黑色迷雾之中,无形无状,无面无貌,没有人可以窥见那超出人类经验的真容。一时之间,乌鸦起起落落的嘶鸣划破夜空,黑色的鸟儿洗着月光,发了疯病似的猛地扑上教堂每一扇窗。迷雾缓缓翻腾……阴影之中,无数猩红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祂的祭品。

他们对视。

克莱恩几天以来头一次感到绝望:当他对上阴影中,那数不清的,一只只邪异的、兽样的猩红竖瞳,他便明白祂是不可战胜的,这是一场因挑错了对手而毫无胜算的战争……圣处女躺在浅浅的碗中,被红色湖泊打湿。烛光之中,月亮之下,皮肤雪白,潮湿鲜红;魔鬼将以任何祂喜欢的方式享用信徒为祂献祭的礼物。

窗外的乌鸦仍在癫狂地嘶鸣。

呼吸,克莱恩,呼吸,思考, 要如何逃离,要如何自救。

以阿蒙为名的,古老的神灵, 他望着黑雾中密密麻麻的红眼睛,在心里默念: 您是否能听见,我呼唤您的名。 您渴望见证童贞的堕落, 我承诺将以另外的方式取悦您; 请您注视我,享受这场演出,并向我许诺, 在得到我甘愿的准许前,不会触碰我的身体。

乌鸦的嘶鸣声戛然而止。

克莱恩屏住呼吸:凡人大胆的请求是否会惹恼邪恶的神灵?魔鬼会因他的逾越而把他的血肉撕成碎片吗?……那缓缓翻腾滚动的黑雾之中,传来非人的、野兽的沙哑低吟,仿佛就在耳旁,又仿佛来自地底的深渊,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邪异……战栗顺着克莱恩的脊背攀上来,同时他明白:祂默许。

于是他跪在祭台上,膝盖没入红池中,掀起白袍,露出两条光裸细瘦的腿,用绵软的手掌抚上自己童贞的、柔软的阴茎。

每一双眼睛都盯着他:人类的,神灵的。

纯洁的圣处女,在邪神的注视之下自渎。

众人的视线针一样扎在他身上。恐惧,加上自己青涩的手法,使他无法勃起,可如果他不能实现对魔鬼的承诺:一场精彩的堕落演出——他将难以承担后果。他闭上眼睛努力想象,他的男同学们讨论性时都会讨论什么?丰满女人,柔软皮肤,芬芳胸脯,水蜜桃一样软绵绵的臀部……毫无作用。他耳边响起一声沙哑的轻笑,那古老邪异的、来自深渊的声音,贴着他耳廓响起:

看样子,对我夸下海口的你需要一点帮助。

克莱恩讪讪地:原来你会说人类的语言……

如果你也活了上万年,会点儿什么都不稀奇。我今夜可爱的小新娘,你的名字是什么,让我看看,克莱恩·莫雷蒂?好的,年轻的莫雷蒂先生,现在,倾听我的话语,让我支配你。

首先,爱抚你自己,熟悉你的身体。你从来没有思考过它,是不是?它是与生俱来的,存在得如此理所当然,像一个备受忽视的原配,莫雷蒂先生,这是不可被原谅的浪费:你必须要发现它的美。用你的右手,缓慢地,抚摸自己的脸颊、脖颈、胸膛、腰身……对,继续向下,你的阴茎、腿弯、脚踝、可爱的脚趾头。揉捏它,抚摸它,体会每一个部位肌肉和脂肪分布比例不同;感受,在你细腻敏感的指尖下,哪一块皮肤像温凉的绸缎,哪一块像轻柔的天鹅绒?

你做得很好,莫雷蒂先生。现在,你要想象你的父亲、你敬重的神父,你眼前浮现出他们的面孔……然后你发现,他们也在那群绑架你的恶人之间,端坐在那观众席里。你感受到了吗?他们一双双严厉的、失望的眼睛,在距离你不到三米远之处,此刻正牢牢注视着你裸露在外的根茎——观看他们的好儿子、好教徒,如何下跪,用一双祈祷的、翻阅经文的手抚弄自己,亵渎神明,去取悦一个异教魔鬼……你自慰的丑样被他们看了个光。他们正在暴怒地撸动着自己的阳具,莫雷蒂先生,他们一边意淫你,一边盘算着要如何惩罚你这堕落的小娼妇,比如让你趴在他们的腿上,柔韧的腰身隔着布料抵住他们坚硬的阴茎,并命令你撅起你赤裸雪白的小屁股,用他们铁一般无情的手掌狠狠地拍打它……

你有反应了,莫雷蒂先生,你在发抖;作为一个处子,不得不说,很有天赋。继续,不要停,让主宰欲望的魔鬼教导你如何取悦你身体的神庙……太过粗暴了,莫雷蒂先生,不要握得太过用力,你应该对它温柔一点,它如此懵懂,色泽纯洁,一个粉色的新生儿……羞耻使你闭上眼睛,但你能感受到吗?我看着它的眼神多么饥饿,你能感受到我的视线在燃烧吗?莫雷蒂先生,你是否想知道,我的幻想中,此刻的我正在对它做些什么?

邪神在他耳边的描述细致而色情;可怜的处子,这辈子都没想过还有这么多花样。而他哪怕不张眼也能够感受到,黑暗中那数不清的、非人的猩红竖瞳极具压迫性地紧盯着自己,把他从头到脚舔了一遍又一遍。他微微睁开眼,透过模糊的视线,看见昏暗烛光之中,信徒们已经开始一场淫邪丑陋的交欢盛宴……但邪神每一只红眼睛视线的终点都落在自己的身上,祂看着他,只看着他。羞耻给他的欲望火上浇油,他的膝盖猛烈颤抖,梦游般挪动大腿与臀部,像是想磨蹭点什么。可他的双手实在太过笨拙了:我不行,我不会,我弄不出来……

邪恶的神明又笑了一声:

或许,我可以给你一些额外的帮助。放心,莫雷蒂先生,我不会触碰你,我会遵守游戏规则。

教堂的长窗砰地打开了,一群乌鸦飞到祭坛之上,乌云般把这可怜的祭品笼罩……克莱恩要被逼疯了,他无法描述,这些红瞳鸟儿坚硬的喙如何叵测又狡猾地啄吻他每一寸皮肤:洁白的胸膛,大腿内侧娇嫩的软肉,还有那根勃发的、流蜜的阴茎;一位年轻的普罗米修斯,钉在高加索山脉的岩石上,秃鹰盘旋着,日夜啄食他新生的皮肉与内脏……伤口与欢愉同样多,他流着血,呻吟着,在红池中手脚并用地爬行,手掌碾碎黏腻的果肉,花瓣与羽毛缀满他雪白的脊背;深蓝的月光下,童贞的圣处女,自天国坠落,伤痕累累,红与黑倾泻在他白色山茶花般的身躯上,美得像个罪,姿容放荡又端庄……血液似的葡萄酒在他皮肤上蒸腾,又钻进他的鼻腔;他头昏脑胀起来……这位虔诚教徒在邪神的低语中射了精。

他筋疲力尽地躺下,闭上眼,不想去听那魔鬼得意的笑声。

当一个信奉正神的处子头一次遇见激烈的爱欲,他的灵魂是否会发生震动与改变?他发觉这具向来被他忽视的肉身中,竟然存在这样鲜活的——甚至美丽的——一股性欲力量,供他开采与支配,这和他在教堂被告知的并不相同:它是害羞的,却不是羞耻的;是私密的,但不是罪恶的。他发现并非只有神无私的爱能够使人融化,私欲也同样可以……在这私欲疯长、压倒信仰的时刻,克莱恩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一种情绪:仇恨。

并非针对那位邪神:克莱恩反倒感激对方所展露的宽容与风度——虽然他知道在那魔鬼看来,这只是一次别有情趣的小游戏。这仇恨的对象是这群绑架他、囚禁他、错待他的邪教徒;他想起过去三天里的种种折辱,那种溺水般缓慢没顶的绝望……他下意识摸了摸泡在红池之中的细小刀片。

会读心的魔鬼说话了: 你想要他们死。

是的,克莱恩坦然地说,他们犯下罪过,却将罪证销毁,法律难以帮助我实现正义,而从他们的娴熟程度上来看,我不是他们的第一个受害者,可我想要成为最后一个。我要他们死。

我可以帮助你,魔鬼引诱道,你可以和我交易。

您要什么,我能给您什么。

以命换命,是否足够公平?他们的生命归于死神,而你的,归于我。我不会苛待你,我只是想——和你玩一个更久一点的游戏。 …… 你有五分钟考虑时间。 不必,我现在就答应你。

你知道这意味着你属于我,我可以任意支配你的思想与身体,快乐与痛苦都只能源于我的恩赐。

少啰嗦,动手吧。

魔鬼笑了,围绕它的黑雾缓缓弥漫,向四方奔腾着铺开来,很快便覆盖了整个空间……虚空中探出许多只生鳞片的、苍白的手,盖住克莱恩的眼睛与耳朵。等他重新夺回自己的视觉与听觉,他看见,

尸横遍野。

无情的邪神干脆地处决了自己的信徒后,迫不及待地讨要祂应得的奖赏。在人类反复的请求下,祂变换做人形;在那黑雾缭绕的人型生物试图亲吻他时,克莱恩的指尖闪过一丝刀光——

可他手中的刀片在下一秒变成了一朵玫瑰花。

黑雾后那张瘦削苍白的脸似乎笑盈盈的:你不会真的认为这小把戏会有用吧? 克莱恩平静地苦笑:总得试试吧,我这人就喜欢垂死挣扎。 这很不错,我恰好热衷于看人垂死挣扎。

克莱恩挑了挑眉,把那朵刀片变成的玫瑰花送给了魔鬼。魔鬼带着一种奇异的天真神色接下那朵玫瑰,轻轻吻一下花瓣。然后他们做爱,在尸山血海中。

克莱恩无法接受自己在仇人的安排下被迫成为魔鬼的祭品,但如果把童贞作为一场为他达成目的的交易的代价,他又可以很爽快;对他来说,这是他杀与自杀的区别。虽然这样说,但当邪神把他摁倒在鲜红的祭坛上,在荡漾的红波中挑逗地亲吻他,而那只有鳞片的、介于爪与手之间的手掌拂过他的皮肤时,他的身体还是成了一片含羞草……不由自主地拒绝与闭合,出于某种突然而来的恐惧——他畏惧失控——他忽然意识到他在和一位掌司性欲的邪神做爱,而对方几乎可以只靠语言就让他抵达死亡一样激烈的高潮——

毫无胜算。

邪神周身的黑雾缠绕着他,圣处女躺在红波中央,眼前出现一片脉动的黑光……祂双手所到之处统统活过来,又在它们离开时再一次死去。这和被自己爱抚完全不一样;那四处游走的嘴唇与生倒刺的舌头更是能把人逼得几近失控。克莱恩感到自己仿佛身处海上,随着海浪一波一波地身不由己地摇曳,透明的海水在他身体下冰冷地沸腾,他身体的每一寸皮肤都在熊熊燃烧……当一片含羞草被强硬地逼迫着打开自己瑟缩的叶子,内部被入侵的感觉如此难以言喻,雄性之间的性爱的确是战争:一方开拓、占据、征服,而另一方必须咽下酥麻的屈辱,低下头颅表达臣服——吗?随着汹涌波涛颠簸的人类伸出手,总想抓住点儿什么,让他可以在过分激越的肉体快感中保持一丝清明……

当邪神掐着他的腰,强势而不容拒绝地用那淫秽的阴茎将他童贞的身体玷污——‘亚伯拉罕!亚伯拉罕!’——谁在呼喊——天使说:‘你不可在这童子身上下手,一点不可害他。'……魔鬼的肉具在他体内随着呼吸勃勃地、充满威胁地跳动……他又听见,是谁在说——“你们要进窄门!因为引到灭亡……”——淫欲邪恶的神野蛮地咬着羊犊洁白的脖子,使他流血——“看哪!神的羔羊,除去世人罪的!”——处子的前列腺被魔鬼污黑的阳具死死钉住:太快了,太快了——我们要欢喜快乐——他不由流泪,求求您——将荣耀归给他——一波一波地将他泼进太阳,不要——我又看见圣城新耶路撒冷——他濒死般说——由神那里从天而降,预备好了——魔鬼微笑着与小教徒同步念完最后一句:

就如新妇妆饰整齐,等候丈夫——

邪神与人类共同迈上极乐的高潮。

圣母的蓝眼流下一滴血泪。自天国坠落的圣处女,已成为魔鬼的新娘。

后记: ……太难了我再也不想写肉了(抹泪 继续做我的快乐儿童向写手(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