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红 | 玫瑰公主奥尔加

梅迪奇放下马尾,一头红发泼下来,衬得脸更雪白,可还是那种惯有的轻慢姿态,好似除了艺术他不会为任何事情认真……这人平时看亚利斯塔,从不肯抬一抬眼皮,哪怕他是他钦定的男主角;他刚刚递过来这一眼,倒是有所不同,斜斜刮过来,由上到下,眼里带钩子,直往人心上痒处咬,那眼神很荤。亚利斯塔知道舞团里没有人见过他们的老师跳舞,那么,还有没有别的人见过他放下头发多像一个婊子,还有没有别的人见识过他此时的眼神?……梅迪奇向他走来:现在,我是独属于你的奥尔加。

快要凌晨十二点,舞蹈教室只剩他们二人,半小时前这个他们在这里排练舞剧,魔鬼勾引纯洁的公主奥尔加,勾引,懂吗,用你的指尖,气味,眼睛——主要是眼睛——狩猎她,攻击她!攻击她!……众目睽睽下,十二面镜子映出十二张不耐烦的脸:图铎先生,可爱的小处男,你要流动,不要精准,你是在跳舞,不是在做他妈的广播体操。……距离演出只剩半个月,接下来的留堂顺理成章,女主角与伴舞们劫后余生地散去,梅迪奇反而和缓下来。亚利斯塔,你太紧绷了。他说。是什么束缚你,是什么让你闭合,你害怕失控,为什么?无所谓,无论你在顾虑什么,他笑了笑,抬手摘下发圈,长发血似的泼下来:我的男主角,我会撬开你像撬开牡蛎。

……而现在,他说,我是独属于你的奥尔加。

这个奥尔加很主动,姿容淫荡,眼神天真,她贴上来,把魔鬼的手捉住,顺着肋骨滑倒腰,锢住……抚摸我,她对魔鬼轻声说——感受我……她狡猾地滑出魔鬼的怀中,错开那双陷阱般充满渴望被填满的手,狩猎我,又偏过头让对方看见她傲慢的、挑衅的眼睛,攻击我……用花形容一个男人通常显得奇怪,可此刻的梅迪奇的的确确让亚利斯塔想起玫瑰。没有人会用“女性化”形容他,性别与他无关,一朵玫瑰需要性别吗?他是野生的,原始的,自然的;他是刺,也是花……那柔韧的四肢间移动起来有某种酒神式的怠惰,却不滞重,像花瓣柔腻、轻盈、肉沉沉……声音沉哑,仿佛吟唱魔咒:侵占我,标记我,完成我,我的魔鬼啊——

千百个观众肃穆地坐在席中,不存在的红蓝柱光中他们共舞,亚利斯塔分不清谁在带谁旋转,天旋地转中他看见十二面镜子里有十二个公主,每一个都是魔鬼所爱的,每一个都是魔鬼欲毁的,梅迪奇说要流动,亚利斯塔想他明白他的意思了,梅迪奇的确在流动,他是惊骇,他是美,梅迪奇溢满整个空间——我的魔鬼,鞭笞我,爱抚我,爱抚我——梅迪奇的眼睛,梅迪奇的红发,梅迪奇的嘴唇,梅迪奇的嘴唇与气味,他古龙水混着人皮的气味,梅迪奇错了,亚利斯塔想,不是眼神,主要是气味,他的气味,for fuck’s sake,观众的眼睛紧紧盯着他们,每一个都在撸动阴茎,每一根都想操他,狠狠干死他,这是个婊子,这该死的美丽的游刃有余的不会属于任何人的婊子——可他们又同样渴望臣服于他,祂,铁与血,美与欲的神灵,为祂流泪又下跪,牺牲与献祭……

啪。灯忽然全灭了;舞蹈教室陷入黑暗,这不影响什么,反而使那些只属于黑暗的事物更鲜明,这个空间里有什么东西,像一把没有上保险的枪,一触即发……公主的红眼在阴影中冷酷地闪亮,皮肤比月光更雪白,亚利斯塔,她柔柔地贴住她的谋杀者,向后扬起脖子,绷成一张充满邀请的弓,魔鬼,让我看看,你生青苔的利齿……猎物的大动脉近在咫尺,血液在人皮下汩汩流动,这个想法使亚利斯塔无法自抑,他追上去,用鼻子去嗅他血的气味,铁的气味,他的气味,肉贴着肉……亚利斯塔,我的魔鬼,用你的眼睛舔我,用你的眼睛操我……感受我,侵占我,完成我,完成我——独属于魔鬼的奥尔加,独属于他的秘密玫瑰,柔腻、轻盈、肉沉沉;肉沉沉,他的屁股也肉沉沉——魔鬼抓住公主,他抓住他的玫瑰,梅迪奇模糊地呻吟着,蛇似的软绵绵地滑下身,魔鬼隔着两层薄而紧的布料感受公主的肉屁股,他们一起向前碾磨着摆胯……

……我看见你,图铎。不知道是谁率先在黑暗中失去平衡,他们跌落在地板上,叠在一起。亚利斯塔不知道梅迪奇是不是在笑,他听见他说,我看见你第一眼就知道:这是个天生的疯子,每一滴血都是疯的。……是吗,亚利斯塔想问,那我还可以再疯一点吗。一滴汗水流进他的眼睛,又顺着睫毛滴到梅迪奇的锁骨上,他们对视,阴茎抵住阴茎,眼睛凝视眼睛,亚利斯塔面无表情,梅迪奇先生,他低下头,凑得很近,充满迷恋地把对方呼出的气吸进肺里,老师,我还可以再疯一点吗,然后他吻了他,他没有吻他,他吻了他。他吻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