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闲谈:蛇与花 克莱恩与许仙

克莱恩意识到自己不得不面对这个问题了。 他礼貌性地对着屋子里的老师点了点头,说了句,失礼了,阿兹克先生,他带着黑手套的手拉拢了门。接着这位旧日神明噌的一下消失在原地,他表情冷静地越过一处处虚无的光点,穿梭过时空,最后砰一下撞在一处洁白的冰山上,就算占卜师序列的都是脆皮,现在的克莱恩肉体强度也足够撞裂了一座冰山,洁白的积雪轰然崩塌,海上的浮冰碎裂了,企鹅们惨叫着摇摇摆摆跳进大海里,海豹也被碎冰砸得拍着蹼摇着尾巴在暴风雪里乱窜。克莱恩连忙打了个响指,一切恢复原样。他遮蔽了太阳和风暴的视线,拍了拍帽檐和礼服上的积雪——这套衣服可是阿兹克先生上次带他去贝克兰德皇后区的裁缝店定制的。克莱恩愁眉苦脸地看着这个他在大脑空白的时候本能寻求的冷静场所——物理冷静。 克莱恩来回踱步了几次,从投影里拉出了安乐椅、不按照常理燃烧的壁炉、旧日都市里的老旧电视机,他给自己泡了一杯投影咖啡:能让他精神一会儿,也不至于晚上回到家里的时候睡不着。按照惯例,他往咖啡里加了两勺奶、两块方糖——一只白鸟蹲在他的肩膀上,脖子一伸一仰,抢走了盒子里的一块,飞快地溜了。而克莱恩对此毫无异议:一来他还在恍惚,二来这只鸟的右眼眶没有一圈黑色,如果有的话他是会把鸟按在膝盖上一边拔毛一边思考人生的。伟大的邪神左边趴着一只北极熊,右边站着一群摇摇晃晃的企鹅,他端起咖啡,旧日都市的老旧电视机正在播放一代人的童年回忆:白衣女子正和读书人深情的手挽手。西湖,烟雨,爱情,面包。克莱恩端着咖啡,直到液面结了薄薄的一层冰都没有入口,脑海里反复回忆起刚刚的场景:克莱恩连接了西大陆的港口和自己家的盥洗室,提着手信,准备给爱人兼老师一个惊喜。这样既省时间又省钱。他对着镜子整理了一下仪容,走出盥洗室,发觉一切都空荡荡的。克莱恩叫了阿兹克的名字,他没有得到回答,凭着灵感一步步走到家中闲置已久的客房。在还没有敲门前,他的眼前就浮现出死神后裔的倒三角陵寝,接着是天际巨大又冷酷的羽蛇。但是灵感没有提示危险,克莱恩也紧接着打开了:客房里窗帘拉得紧紧的,晕染出些许昏暗的光线,深肤色的绅士伏在床上,身姿若影若现,他的脊背弧度很漂亮,汗水将肌肤打湿得发光,劲瘦的腰间展开一对厚实的洁白羽翼来。克莱恩意识到阿兹克正攥着什么东西,正发热,正从鼻腔里挤出略显暧昧的低喘呢,他本想朝前一步,结果差点被地上盘旋的蛇尾拌倒,好在那泛着金属光泽的蛇尾提着克莱恩的领子把他扶正了,那蛇尾旋即缠上他的腰。克莱恩维持着温和的微笑跟阿兹克道谢了——尽管他在蛇尾来回磨蹭腰肢的时候差点散成一滩灵之虫。几天没见的老师把攥着的东西往身下压了一压,阿兹克显得有些不知所措,他想跟克莱恩说,不是说好到家前给我写信先吗?但他还没说话,就打了个懒洋洋的哈欠,蛇类的口腔灵活地展露出来,蛇信在半空中嘶嘶着。 空气里弥漫着一点甜香。 克莱恩:…… 捂着嘴的阿兹克:…… 旧电视机里,读书人在端午的夜晚,捂着胸口倒在了妻子的蛇尾面前。 ——西湖美景,三月天耶~ 音乐是催人泪下的。站在壁炉边的小白熊刚好把爪子烤焦了,正在抽抽噎噎地哭泣,十分应景。克莱恩揉着额心。倘若隔壁185的某位蹲在他身边推理,一定会说:许仙是人类,你也算是;许仙的伴侣是蛇,你的伴侣也算是;所以你也是许仙,需要面对种族差异的问题。克莱恩心里一想确实是这样的,他怕蛇,还一度差点在莎伦面前丢脸。等到他成为了祂,恐惧随着人性一起消失了。但现在,随着他人性逐渐复苏,人类的感知和情绪也慢慢回归到正常。克莱恩心想,你也不是没有看过阿兹克先生的神话生物形态,难不成蜷缩在客房里打盹的半蛇比当初陵寝上失控的巨大羽蛇更可怕吗?难道你的触手形态不比那条蛇尾更加诡异、不可言状吗?现在应该考虑的是阿兹克先生为什么突然展露出半神话的形态,而不是去想跟你接吻的唇瓣下压着獠牙、去想那能够轻而易举勒断占卜师腰的蛇尾……克莱恩坐了会儿心理建设,飞快地站起来,提起皮箱拿起手杖,从雪地一路穿梭回家。 阿兹克已经恢复原样了,克莱恩裹着寒气落在身旁的时候他不动神色地把衬衫往身上一拉。克莱恩看清他站立窗边——用的是人类的双腿,一手轻轻拉着窗帘,站在晨光里对着克莱恩微笑,浓密的睫毛掩映着略带沧桑的褐瞳。他掩着唇角,打了个慵懒的哈欠,低声说,你忙完西大陆的事情了?鲁恩的绅士永远镇定,永远体面——虽然克莱恩发觉他后颈的领子有些折了。克莱恩把手提箱放在地上,对阿兹克的思念压倒了刚刚的纠结,他凑到阿兹克身边,笑眯眯地说:忙完了,我给您带了礼物呢。他瞥见窗外晨雾弥漫,枝条上搁着一窝叽叽咕咕的雏鸟,一条深绿的蛇慵懒地直起身子,嘶嘶吐信。阿兹克伸手搂着小孩的腰,把他往怀里带,掰着小孩的下颌——克莱恩现在比他高一些了,得弯着腰和他脸贴脸,虽然阿兹克搞不清楚他是在成年后还窜了窜呢,还是用无面人作弊了。克莱恩强调是前者——克莱恩的眼神黏在阿兹克脸庞上,年长者的眉眼和嘴角都有岁月的纹路,眼瞳像是一瓮酿造多年的蜂蜜酒。克莱恩又闻到了刚刚那股特殊的甜香味,很浅淡,稍纵即逝。他听见年长者说:你跑哪儿去了?克莱恩,你摸起来像是一根冰棍?他感受到年长者的手拍了拍他的衣摆,那动静听起来像拍木板一样,接着年长者的手指晃到他眼前,克莱恩条件反射地闭上眼,知道阿兹克带着笑说,可以睁开了。 阿兹克捏着一小簇冰块给他看,他说,这是你睫毛上挂着的。他碾了碾手指上的雪末,说,这是你鼻子上堆着的。克莱恩沉默了一会,他咳嗽了一下,转移话题说,看看我给你带的舒芙蕾,我怕塌掉。他打开链接四次元的提箱,变魔法一样从里面掏出一盒舒芙蕾:已经吃了大半的,盒子旁,一只还没换毛的小企鹅拍了拍肚子,朝两人嘎嘎了一声。 克莱恩:…… 阿兹克:…… 可见克莱恩的心绪不宁。 阿兹克搂着小孩的腰,贴着他宽慰了会,顺手也帮他把冻得结实的外套脱下来。克莱恩轻轻含着老师右耳垂下方的痣,黏腻地吮吸了一会儿。老师的手贴着他冰凉苍白的背部摩挲。克莱恩察觉到阿兹克很愉快,他眯起眼,跟蛇一样——算了他本来也是蛇——缠着克莱恩不放。克莱恩恍惚了一下,想起来这种待遇已经是去年冬天才有的了。入夏以来,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过。阿兹克讨厌炎热、暴晒,在夏天没什么精神,蔫蔫儿的。科恩都说跟夏天的阿兹克吵架没意思,穿着正装的绅士抿着嘴跟教授争辩几句,困了,就沉默着转移话题,坚决不认输。最让他难受的活动是和学校老师组队划皮艇,在那之前他得让克莱恩给自己擦上足够量的防晒霜。在家也是,就喜欢呆在没阳光的书房或者卧室里,推掉不必要的社交来看书,来修建室内的花卉,来花一下午的时间捣鼓一碗不好吃的甜品,来把甜点喂给克莱恩。人类相较蛇而言滚烫的体温对阿兹克造成不小的困扰,他总觉得抱着克莱恩跟抱着一团火一样,而克莱恩比火焰灵活,阿兹克带着围裙捣鼓甜品的时候,年轻的绅士悄悄地来,猫一样垫着脚尖,靠近阿兹克的时候身子往下一窜,不知怎么低过了阿兹克的手臂,简直骨头一伸,又站在阿兹克的怀里笑眯眯地看他。阿兹克的手上还有面粉呢,他往后一站,克莱恩便往前,他往左,克莱恩也往左。好吧,好吧。阿兹克妥协了,他含着克莱恩的唇瓣,咽下一团火,火焰咕咚坠进他的食道里。 情欲的火要把夏天没力气的蛇烧成灰烬了。阿兹克感觉到脉管里冰凉的血液全部蒸发为汗水了,不然他为什么出了那么多的汗?空气黏腻、潮湿,无数晶莹的汗珠从阿兹克线条流畅的脊背上滑落。他眼前发黑,嘴唇干裂,浑浑噩噩地呻吟着,喘的每一口气都是滚烫的。克莱恩的唇瓣衔着火焰,落在阿兹克的鼻尖,落在阿兹克的舌尖,落在阿兹克的脖颈,落在阿兹克的心脏。最后年轻人停顿了一下,把一捧滚烫的精水射进他的生殖腔里,年长者蜷缩起来,捂着燃烧起来的小腹,被炙烤得呻吟起来。他花了很久的时间平息,克莱恩跟猫一样伏在他身上,又轻又快地啄着老师起皮的嘴唇。阿兹克无奈极了,伸手,想把这团火焰推开,但最终还是无力地抱着了这团火——冬天让他着迷、夏天也让他不舍得放手的火。仔细一看,克莱恩的后背、后颈,全是白色的指痕。 阿兹克醒来的时候,时常发觉克莱恩已经把甜点重做了一遍了。学生舀着罗塞尔发明的双皮奶,一勺勺喂到阿兹克的嘴里,阿兹克掀开眼皮看了一眼端坐的克莱恩,心想,我做的有那么难吃吗?为了自己不遭罪,阿兹克索性放弃了去厨房捣鼓食物。但夜晚的时候,克莱恩仍然会越靠越近,而阿兹克一开始假装睡着,翻过身,背对着学生,但他往往坚持不了一会儿,就会转过身,把手搭在学生的腰上——尽管难受,他还是主动抱着了夏夜里的一团火。 克莱恩才发觉,这种习性很像蛇。蛇是变温动物。故而阿兹克冬天懒散,夏天也喜凉爽。此刻克莱恩一身冰凉,阿兹克明显喜欢得不得了。愚者便先把体温调低了。阿兹克静静地跟学生拥抱了会,他看着克莱恩冻得发红的鼻尖、湿漉漉的脸颊,此刻的气氛应该是很好的,但背景里小企鹅的咀嚼声不绝于耳。克莱恩刚想跟老师聊一聊刚刚半神话生物形态的事情,阿兹克就眼神闪烁着,说: ……它不会吃坏肚子吧? 这倒是个问题。 于是克莱恩不得不把小企鹅肚子里的绝赞舒芙蕾偷走,顺便把人送回正领着一群摇摇摆摆小企鹅的单身汉身旁。等到他回来的时候,阿兹克就已经坐在安乐椅上摇晃着,看闲书了。反正这个小庄园里的仆人都是愚者的秘偶,克莱恩也就坐在阿兹克身边的安乐椅上,跟着摇,阿兹克看书,他看阿兹克。两人间的小圆桌上摆着冰咖啡,细长的花瓶里插着一簇黄玫瑰。克莱恩端起咖啡,喝了一口,甜度合适,香气醇厚,是他喜欢的口味。他慢慢悠悠地晃着安乐椅,说: ……刚刚那是? 阿兹克把书翻过一页。其实他也没怎么看呢,只是叹了一口气,跟克莱恩解释说:羽蛇多多少少带一点蛇类的习性呢。最近我有点控制不住,这种行为就跟猫挠抓板、鸟啄浆果一样正常,克莱恩,我没想到你突然回来了。他其实内心多少有些介意的,克莱恩刚上大学那会,跟韦尔斯去看了马戏团,被巨蟒吓到了,韦尔斯在一次读书会上提到这个,同学们友善地笑起来,那会脸皮还比较薄的克莱恩立马红了脸。当时阿兹克怜爱地想,小孩。现在他的心态可不一样了,克莱恩连被驯服的巨蟒都怕,更何况遮天蔽日、冷酷残暴的羽蛇?况且现在他这个投影的人性恢复得很好,阿兹克就怕他多想。 ——您刚刚变成的半神话生物形态可不是跟猫挠抓板、鸟啄浆果一个级别的啊? 克莱恩在心里吐槽了一下。克莱恩记起来,阿兹克告诉过自己,他生下来就是羽蛇,他从金丝绸簇拥的蛇卵里破壳而出,先做了蛇,再学着变人——克莱恩便又想起那部老旧的电视机里咿咿呀呀的电视剧。他又好奇地问,最近才这样吗?阿兹克端着咖啡,一旁的黄玫瑰花瓣颤了颤,飘飘荡荡落下一点枯黄。他思考了一会,说,第一次。 阿兹克旋即笑一笑,揉了一下右耳垂下的痣:问题不大,我能处理的。 克莱恩心想,羽蛇在夏季的时候,能有什么习性呢?他对此了解不多,因为世界上残存的羽蛇就那么几条,阿兹克又是独一份生下来就是神话生物的。克莱恩还待再问,阿兹克就放下咖啡,轻轻把手放在克莱恩的腕上:他黑手套和衬衫这一截儿的肌肤尤其苍白,其下潜行着花纹一样的蓝色脉管。克莱恩眨了眨眼,阿兹克含着笑凑近了,两人的鼻尖贴在一起,呼吸交错着,阿兹克低声说:别问那个了。我今天觉得特别喜欢你。 ——是因为我刚刚从弗萨克回来吧? 克莱恩在心里吐槽。但他一想到自己也总是在夏夜搂着体温稍低的羽蛇睡觉,此刻也开始心虚。 阿兹克很坦诚,也比之前热情得多,搂着克莱恩跟他脖颈相缠,两人跌跌撞撞地走向卧室,衣服散落了一地。这可真难得啊,克莱恩刚走之前,阿兹克连抚摸他的脸颊都要思索那么一两秒,克莱恩内射的时候更是被烫得蹙眉,伸出来的手不知道是推开学生呢,还是把他拉回来。现在阿兹克吻着自己学生的唇瓣,跟他舌尖相缠,克莱恩被亲得头晕脑胀的,白皙的脸颊泛起一些粉来。阿兹克先生冰凉的口腔,滚烫的呼吸,发出咕叽咕叽水声的喉咙,时而分叉时而合拢的舌尖——还有让克莱恩有些着迷的甜香味。克莱恩倒在床上,硬了。阿兹克想,年轻人的精力总是很旺盛的,他俯下来,给克莱恩口交,口腔不自觉地蛇化了,吞得比以前更深,更热情。蛇信轻轻缠着柱身,轻轻拍打着头端。克莱恩晕头转向,稀里糊涂。老先生的手段比克莱恩想象中的还多,克莱恩被他用唇舌和手指服侍得气喘吁吁的,射了一次。老绅士把精液吞下,亲亲他的脸颊,含着阴茎,仰头看他,一双沧桑的眼瞳含着笑意。克莱恩只觉得那股甜香味儿更加馥郁了。 阿兹克先生什么时候换了香水? 他疑惑地问。阿兹克居高临下地抚摸着学生的脸颊,避而不谈,只是继续低下头跟他接吻。……唔。构成克莱恩舌尖的猫猫虫瑟缩了一下,咕叽咕叽,咕叽咕叽,猫猫虫在湿漉漉的蛇信的抚摸下舒展开身体。克莱恩乖乖张开嘴,任由老师黏糊糊的蛇信往喉咙里钻,脖颈发麻,轻飘飘的。怎么说,前世的周明瑞只是一位普通的社畜,他对人外这种癖好仅仅有所了解而已,此刻已经恢复了人性的投影不自觉在老师金色的竖瞳下有些僵硬。他喜欢揉老师丰腴的乳肉的,当自己白皙的手指陷进深色的皮肉里、把阿兹克先生的乳肉捏得有些变形的时候,克莱恩总会兴奋——他是一个普通人。但现在克莱恩的手指无论抚摸到哪儿,都能先感受到细碎的鳞片和绒绒的羽毛,接着这些非人的特征又隐去了。阿兹克喘着气,长长的睫毛垂下,掩着一双竖金的蛇瞳,像是黑色的蝶落在金黄的夜月上,他犹豫着,伸手,挡住学生的眼睫:别怕。 ……倒也不是怕啦,就是一时半会不习惯。克莱恩心里咕哝,他都是旧日啦,这世界上能让他害怕的确实没剩下多少了。但阿兹克仍然拿他当小孩,就跟梅丽莎仍然拿他当普通人一样。阿兹克一时间停住了,呼吸渐渐平稳下去,克莱恩知道他在努力收敛不听话的神话形态呢。愚者就叹了口气,落在老师腿根处的手往上,他像是剥开一枚深秋的浆果一样,白皙的手指划过湿漉漉的艳丽花唇,揪着小小的肉粒来回扇动,最后伸进最隐秘、神圣的地方。阿兹克抖得很厉害,腿根抽搐着,女阴谄媚又煽情地包裹着克莱恩的手指。没一会,克莱恩就感觉到手里盛了一捧黏糊糊的蜜水。阿兹克扶着学生的阴茎,沉腰,抿着唇,慢慢把克莱恩吃进去。要是愚者愿意,他的手里能长出另一双眼瞳,他的注视也可以从灰雾上投下,神明无处不在,但克莱恩仍然乖乖让老师捂着自己的眼,眨着睫毛,等着他低下头亲吻自己。 他们黏糊糊地做了半天,洗澡,吃过午饭,然后阿兹克打了个哈欠,预备睡个午觉。他躺在床上,谨慎地给自己盖了一层薄而长的丝绸被子。克莱恩还不困,坐在他身边看书。没一会,一条泛着金属光泽的蛇尾慢吞吞地爬了过来,试探了一下克莱恩的脚踝,紧接着缠住了年轻人苍白的脚踝,顺着一路往上,在肌肤上印下鳞片的花纹。克莱恩慢慢地呼了一口气,心情复杂地看睡得正熟的阿兹克,他伸出手,拨开对方的黑发,果然耳朵的位置已经变成了一对优雅洁白的小小羽翅,长的羽毛片盖着细碎的绒毛,在克莱恩的指缝里钻来钻去,他还在绒毛间找到了可爱的小圆孔:大概是鸟类的耳道吧。这时候阿兹克好像嫌他烦,蛇尾牢牢压着他的手腕。但无面人总有多的办法:阿兹克只有一条蛇尾,但克莱恩有那么多的触手呢。 克莱恩的书随意丢弃在一边,颤颤巍巍地翻过去一页。 滑腻、有着诡秘花纹的深棕色触手轻轻点了一点阿兹克的耳羽。 克莱恩低头,果然在阿兹克的脖颈里又嗅到了一点甜味儿。 他漫无目的地在记忆里寻找着关于这种香气的踪影,阿兹克可从来不用这种显得轻佻、黏腻的香水。克莱恩闭上眼,在使用简易的梦境占卜前先把自己被勒断的腰接上了:组成脊椎骨和内脏的猫猫虫被挤得变形,叽叽咕咕咕咕哝哝个没停。梦境如灰雾般浮现,他落在半个月以前的弗萨克某个冰岛小镇的祭典上,积雪的土地上燃烧着熊熊的篝火,无数居民围绕着火焰又唱又跳,火上炙烤着涂了蜂蜜的肉,啤酒从木桶的边缘弥漫出来,带着滋滋的厚重气泡。很多当地的小情侣在火光里接吻,大笑,腰贴着腰、富有韵律地扭动。阿兹克和克莱恩仍然着黑色正装、带半高礼帽、扶着手杖,在角落里含着笑注视着。当然,好客的旅店老板娘递给阿兹克的啤酒他只礼貌性地碰了碰嘴唇——他着实花了时间来找到没有手指印的杯沿。阿兹克扶着克莱恩的肩膀,学生在漫漫细雪里回头,以为阿兹克要带他回去了,因为他还有一摞的卷子没有批改呢。但阿兹克只是说: 去不去跳舞?只看着是没意思的。 克莱恩知道阿兹克的意思:神明永远高高在上地注视人间,只有真正参与才能保持人性。这还是阿兹克在梦境里拜访他的时候教给克莱恩的:那时候事态紧急,克莱恩用一种堪称恐怖的速度晋升着,以至于神性剧烈地腐蚀着人性。阿兹克在梦里带着担忧和怜惜注视他,陪他度过一些时光,有时候他们讨论隐秘的历史,有时候说起神明,有时候什么也不做,只是靠在一起。所以现在克莱恩仍然保持着这个很好的习惯。 谁跳女步? 这是克莱恩目前最关心的事情。他想,不如自己来,反正他可以让周围的人把自己看做少女或者空气。阿兹克失笑,说,我来吧,女性的舞步并不是值得羞耻或避讳的。他摘下帽子,想了想,带着点笑意说,也可以改良一下。 黑夜,细雪,冷风,炙热的火堆。年长者在火光下格外明亮的褐瞳,他微笑时候嘴角和眉眼间岁月的纹路,紧紧贴着克莱恩的腰肢,西装上优雅、隐晦的皱褶,周围人的起哄声。克莱恩礼貌地挽着老师的腰肢,渐渐嗅到了一股甜香,充斥着克莱恩的鼻腔和大脑。一曲终了,阿兹克将汗湿的黑发往后梳,右耳垂下的痣因此露出来。他轻轻地喘息着,整理一下袖口,阿兹克的柔韧性还是不如年轻人了。他的褐瞳隐晦地看着年轻人,好像在说:刚刚我跳得如何? 当然很好,至少比道恩·唐泰斯的私人舞蹈老师更对克莱恩的胃口。但克莱恩做不到现在对着老师礼貌性地boki:那可太怪了。但克莱恩还可以脸红着夸老师。两人回到家,洗去一身的烟火气,相拥而眠。最后梦境占卜中止于阿兹克做爱做到一半惊醒,连忙拿着试卷加速批改——明天就要登分了。

所以从半个月前,阿兹克的身体就因为羽蛇的习性悄无声息地发生了某种改变?克莱恩的手指抚摸过老师眼周浮现的蛇鳞,一点冰凉猩红的蛇信突然探出来,轻飘飘地卷着克莱恩要收回去的手。克莱恩心想,怎么那么不稳定?蛇类在夏天习惯做什么?他招来灰雾上的一只猫猫虫,这只曾经在乌托邦里任职马戏团驯兽师,猫猫虫扶了扶帽子,抱着《蛇类饲养妙招三百条》,捏了捏形状可爱的爪子,叽叽咕咕个没完:蛇类在夏天很慵懒,喜欢凉爽。蛇类在春夏交配,来年再产卵。雄蛇会贴着地跳舞,向求偶对象展示舞姿。蛇类会散发出甜腻腻的信息素,来吸引对象…… 哦,哦…… 克莱恩一条条听过去,脑子一点点变得清明。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他莫名其妙地觉得可爱,以至于可爱压到了内心的不适应——他顺便偷走了自己的违和感,克莱恩总得履行自己的指责,好好满足伴侣的。所以阿兹克是在一片黏糊糊又冰凉的触手包围着醒来的,他睁开眼,看见无数蠕动的灵之虫组成了触手,触手又螺旋着形成深不可测的漩涡,羽蛇不动声色地推了推压在身上亲吻自己的克莱恩。年轻人可爱地笑起来,说,请让我陪您度过您的发情期吧,阿兹克先生。阿兹克先生,怎么这副表情,等等,你不会觉得我的神话生物形态……?

——总之,阿兹克不得不为自己一瞬间的空白和迟疑哄了克莱恩很久。最后,他们还是黏糊糊地纠缠在一起,交媾,交配,做爱。灵之虫散落在羽蛇鳞片的间隙里,羽蛇粉嫩的生殖腔被触手插得抽搐。阿兹克气喘吁吁的,偏过头,克莱恩用舌尖轻轻拨弄他耳羽里小小的肉洞,又痒又烫的。阿兹克说,停一停,停一停,休息一下。 克莱恩眨了眨眼,拉长声音说,可您的发情期还有…还有半个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