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面以下

最上静香ⅹ北沢志保(しずしほ) from アイドルマスターミリオンライブ!

《Without the word》系列 – 明天以前海面以下視線以外

  

麵包車在路口轉了彎,開始沿著海岸奔馳。一路上哼著不成調小曲的製作人在湛藍的水面鋪滿整個擋風玻璃外時發出一聲讚歎,搖下車窗讓海風替代了車里沉澱許久的空氣。竄進來的風攪得頭髮糟亂,海的腥味包裹著燥熱黏膩在皮膚上,讓志保異常不爽快,於是她伸手去關,將兩邊車窗搖得只剩下縫隙。

「啊、風太大了?」製作人抓著方向盤沒有看她,只是語氣輕快地道了歉,「抱歉抱歉,最近都是些悶在室內的工作,一到海邊就有點興奮過頭了。」

「製作人先生說得我們像是出來郊遊一樣,」理了理亂髮,志保說著不禁瞥了一眼後座,玩具煙花、烤肉架、各種食材與零食飲料雜亂地擠壓本不充裕的空間,「該不會把合宿打算做的事情都忘光了吧?」

「你就放心吧,我還沒老到退化成金魚腦呀。而且那群小孩的幹勁也不輸給你們,畢竟要上巨蛋嘛,我出來接你前還纏著琴葉和靜香要她們幫忙額外特訓呢。」

那個人的名字不經意間浮上對話讓她的呼吸斷了一拍。「是嗎。」她盡力用無關痛癢的單句藏起一瞬間的動搖,扭頭朝向窗外,然而滿目閃爍著陽光碎片的湛藍海面卻讓那個人的存在更清晰地漂浮在意識表面。靜香,最上靜香,同事務所所屬的偶像,十年交情的好對手與夥伴,會在居酒屋一起碰杯的酒友,以及——

——閃爍著淚光的藍色眼睛,僅僅凝視著就按捺不住要投向其中的衝動。身體如同被炙烤那般灼熱,那個人在無法抑制的顫抖之中別過視線,卻又將背上的襯衫抓得更緊更緊。指尖柔軟的觸感,背上尖細的疼痛,燥熱而黏膩的吐息,汗與愛液混雜的淡淡的鹹味,她呼喚著自己的聲調隨弓起的腰提了一個八度:志保、志保、拜託你、志保——

又來了。志保暗暗地狠掐了一下大腿,那份記憶才因疼痛猛然退潮。幸好一旁的製作人只專注在她居然沒有繼續吐槽的事情上沒有察覺更多,她遮掩著揉了揉大腿上久褪不去的瘀青,那是夢魘一般的那個夜晚入了數不清的夢境留下的痕跡。而一陣驚愕後才被大腦理解完畢的製作人的話語,才讓她意識到這幾乎宣告著再過二十分鐘、自己就要老老實實出現在那個人的面前。

糟糕透頂。

志保知道最近那個人都在她餘光所及處試探,可她卻沒有任何想要從那個夜晚延續下來的話題。就這樣當作一場酒精帶來的噩夢,對雙方而言不都是更加妥善的選擇嗎?但僅僅是見自己不願見的人的話,她早已在長年的工作中找到了應對的訣竅,只是這份訣竅完全不適用在現在的情況。最上靜香是不一樣的,從她在社長室與對方並排站著聽製作人介紹事務所現況的時候直覺就這麼警告著。這個視線自始至終緊緊地追逐著自己所求之物的、看似周全實際上天真得難以置信的傢伙,散發著對她而言過於危險的氣息。

那氣息與眼前這片海給她的如出一轍。被陽光所眷顧、浪花翻湧而閃閃發光的寬闊海平面,那份美麗與親切往下卻是越來越寒冷、沉重、令人窒息的、沒有盡頭的異空間。在這空間中被寒冷的海水包裹、被咸澀的味道灌注、掙扎著伸出手也只能看著光亮漸漸遠去是多麼令人顫慄的體驗,正是這裡的海告訴她的。救回溺水的她的海美說過自己喜歡被大海保護著自在遨遊的感覺,但志保卻只能回想起那一瞬間深深意識到、自己是個毫無立足之地的異類。「……真討厭。」她不禁喃喃。

「嗯?討厭什麼?」過於唐突的對話似乎讓製作人有些困惑,然而卻也沒讓他忘記如往常一樣接上故作吃驚的玩笑話,「難道是說討厭我嗎!?」

「製作人先生如果不這麼胡鬧說不定能更討人喜歡點呢。」和這個人也認識有十年了當然分辨得出哪些是玩笑哪些是真心,不過志保仍舊毫不留情地回擊、暗暗有些慶幸話題被玩笑模糊了焦點,「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怎麼還跟個小孩似的,多像社長那樣變得成熟穩重些吧。」

「你沒聽過『男人心裡都住著一個小孩』這句話嗎?再說你們都看不到社長鬧起來有多誇張,我不給他踩剎車的話都數不清你們要做多少個拍腦門想出來的神秘企劃。」回想起過去劇場那些諸如海釣金槍魚或者寶藏探險之類的工作,這番話被這個人說出來微妙地沒什麼說服力。志保剛想接著反駁,製作人的語氣一轉、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而且啊,與其說個性表現得成熟穩重像大人,那些知道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麼、承擔起應盡的責任去做的人,不是更接近大人的本質嗎?」

「製作人先生還是這麼會說漂亮話。比起想做的事,實際上不得不去做的事才佔大多數吧。」

「哈哈,製作人當久了多少有點職業病,你就稍微體諒點吧。不過之前也說過,我是想要看到你們因為站在舞台上真心地感到快樂才來當製作人,所以很多不得不做的事情也變成想做的事情了,不也挺好。」製作人聳了聳肩,挑眉望了她一眼,輕淡地繼續說,「難得志保也會說討厭之類的,偶爾面對一下自己的慾望也不錯吧。看你最近都在默默煩惱什麼,不想一個人悶著的時候隨時都可以來找我談呀。」

多管閒事的傢伙這裡還有一個啊,她望向扶了扶眼鏡開始換台的製作人無奈輕笑。當然志保早已不像最開始認識的時候那麼抗拒交流,不如說在體察偶像情緒這一點上他算得上一個不錯的製作人,只是這件事她從很久以前就已經決定不會和任何人說,實際上也根本不知該從何商量起。她將目光拉回遠處那片差點將她永遠吞噬的海洋,說:「並不是什麼值得說的事情,製作人先生做好自己的工作就可以了。不過……謝謝。」

「客氣什麼,你現在還是我的擔當偶像啊,多給我加點工作量我不就能找社長要求漲薪了麼。」製作人打著方向盤過了個彎,方才被一旁護欄擋住的海灘顯露出來,一些熟悉的身影在沙灘上跑跳著,似乎在打沙灘排球,「喔喔,排球大會這就已經開始了啊,居然都不等我!等下就去殺她們個片甲不留——」

「話才剛說完……」打開手機準備提醒對方執行合宿計劃的志保在電台報出下一首歌名的時候愣住了。下一首您聽到的是最上靜香的『プリムラ』,這首歌的獨唱版本收錄在她第三張個人專輯中,與她平日帥氣或明快的勵志曲方向不同、這首歌曲調輕快同時也演繹出淡淡的初戀憂傷⋯⋯DJ說到這裡開始滔滔不絕地向人宣傳起將要舉辦的十週年演唱會,製作人似乎也一邊聽一邊滿意地點頭,而她的思緒卻隨著旋律飄向武道館公演前的某一天,靜香坐在事務所的沙發上聽著這首demo落淚的樣子。

『第一次體會到 如此難受的事』

……啊啊,真討厭。歌聲激起心跳拍得胸口一陣悶痛,她默默地攥緊安全帶、咬住了下唇。

  

志保直到現在也沒有從海中逃離。

  

在簇擁過來迎接她們的沙灘排球組的幫助下,後座上堆積的燒烤用品很快就被搬運一空,不過買回來的飲料也比預想中消滅得更快,只好拜託旅店老闆多冰上幾瓶麥茶備用。料理組開始在樓下的公共廚房準備起食材,志保將行李箱搬上樓,才終於能夠換上舒適的訓練服坐下來休息。她打開了LINE向母親報了平安,又叮囑弟弟不要因為足球社訓練時間延長就熬夜打遊戲,不出意外地收到來自叛逆期少年的抱怨。

姐你不也總是勉強自己,多休息啦。抱怨的最後總是以彆扭的關心作結,這孩子也真是不坦率,志保輕嘆著回了訊息退回聊天列表,然而幾條留著未讀氣泡的訊息像在嘲諷自己似的、其中赫然出現靜香的名字。手有些使不上勁、差點將手機滑落,她試著找回點平常輕鬆點擊熒幕的手感,但指尖越接近、卻只覺得愈發僵硬。最終還是點開了對話窗,上面的每字每句都在意料之中。

『到了嗎? 下午 5:17』

『看到製作人的車了 下午 5:21』

『等下有空嗎 下午 5:21』

『啊、太累的話就算了 下午 5:21』

『只是最近都沒怎麼好好跟你說過話 下午 5:22』

『志保,我們能不能談談? 下午 5:34』

她清楚這些小心翼翼的訊息的話外音,和靜香一直以來對她說的其他話一樣。總是想要將真意藏掩、卻對自己在這方面沒有才能這點絲毫不自知,這經常讓志保感到莫名煩躁。就像是看人隔靴搔癢,恨不得將上前去替對方脫了靴子,卻又會在衝動後驚覺這說不定正是這傢伙無意識設下的誘使她說出本意的圈套,最終將她困在某種進退維谷的境地。你這人性格真惡劣,她憋著一口怒氣在對話框打出這句話,在輸入完畢的瞬間卻也冷靜下來,刪去了所有的字符、留下一片惱人的空白。

該對這個人說什麼才能拉住失控的韁繩呢,志保怎麼也遣不出詞句來。不能就這麼放任下去,可草率地去拉甚至可能被狂躁的馬兒拖著跑,結果猶豫之間她只是看著韁繩的末端拖在地上變得破爛不堪。窗外漸漸喧鬧起來,她望向樓下的空地,一些後輩和夥伴三三兩兩從公民館中走出來散開走向不同方向,癱坐在公民館的階梯前休息的、站著用毛巾擦汗閒談的,有餘力的那些人則奔走著幫忙在空地上架烤肉爐、或者跟著不夠盡興的排球組去海灘進行返場戰。也差不多該下樓幫忙了,她起身收好手機,卻剛好瞥見從公民館走出來的靜香手中拿著手機,恍惚地抬頭看向這裡。

明明是盛夏,她的脊背卻有些發涼。說不出從哪裡湧上來的緊張感讓她想要離開這裡,躲進樓下喧鬧的人群之中。只要不是獨處的話,就不會那麼清晰地察覺到兩人之間的界線早已變得模糊不清,她也比較能夠把握住平常的自己,不至於完全失去控制。事不宜遲,志保轉身出了房間快步向樓梯的方向走去,迎面遇見回房途中的未來和可奈也只草草打了個招呼。只要到廚房就沒事了,她這麼安慰著自己。

然而下一秒那個人就出現在樓梯下方看著她,沁著汗的臉上混雜著欣喜與焦慮的表情看上去過於複雜,靜香半張著口似乎想說什麼、卻久久沒有發出聲音。又不是遇到攔路打劫,自己到底在慌張什麼啊。看著對方不知所措的樣子志保痛恨瞬間被恐懼打敗的自己,深吸一口氣決定趕快從這裡離開。像一直以來那樣就好,自己不是一直都這麼做的嗎。「好久不見。」她壓低了點聲調,別開視線往下走。

「志保!那個、」似乎對方也終於下定了決心,有些支吾地問出了聲,「LINE、看到了嗎?」

「嗯。」

「回覆、呢?」

「……我現在要去廚房幫忙。」

「就這麼、」喊聲被靜香強制壓低了音量變得有些怪異,沙啞乾澀得聽不出CD裡漂亮的嗓音,「就這麼不願意聽我說嗎……」說著,聲音隨她的頭漸漸地低了下去,化成細碎的呢喃。

「要是道歉什麼的就免了,就當做什麼也沒發生過。」往下走的腳步沒有被動搖,就這樣擦肩而過然後離開就好。志保握緊拳,稍微靠右擦過靜香的肩,衣角卻突然被對方緊緊拉住、掙脫不開。她有些惱怒,回頭卻撞上對方焦灼的視線。那時的記憶又猛然間竄了上來,害她硬生生想不起自己原本要抱怨的內容,只能聽著對方顫抖著聲音質問:「那為什麼要逃?如果真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話,為什麼志保要逃開?」

「因為你總是不願意放棄談論這個話題不是嗎?」這樣反駁的話不是順勢就在這裡吵起來了嗎!就應該直接甩開走掉才對啊!志保暗暗在心中訓斥自己,又抱怨起眼前這個傢伙。明明平時都只是些無關痛癢的試探,怎麼偏偏在這種時候就變得如此固執,這種地方也讓人心生厭惡。訓練服的一角被拉扯得讓她有些透不過氣的錯覺,她低低地怒吼,試圖嚇退對方:「鬆手。」

靜香拉扯衣角的力度似乎被嚇得弱了下來,但過了幾秒後又像是做了什麼決定,再次緩慢而決絕地加重了力道。「……不要。」她垂下眼,髮絲又將那雙眼睛掩去幾線。她咬著下唇幾乎是用氣音吐字,「我知道、不應該在這種地方……但要是、在這裡鬆手的話,志保又會逃掉的。我……不能這麼做。」

仿佛解除了靜音一般,四周有些細碎的說話聲鑽入耳中,志保這才記起應該查看周邊的情況,然後察覺到她們之間異常的氣氛已經讓不少路過的人驚愕駐足,剛剛在樓上遇到的未來和可奈此時也抱著木盆站在樓梯上層,猶豫著該不該靠近。太不妙了,再這樣僵持下去聚集的人會越來越多,靜香這傢伙萬一被問的話臉上又藏不住……雖說萬一暴露、在場也都是事務所的人不至於上八卦周刊,但這種甚至連她們自己也不願意回想起的事,最佳選項仍然是保守住兩人之間的秘密。

在眼前的事態進一步擴大前必須做些什麼,志保掃了一眼周圍詫異的表情、無可奈何地選擇了讓步。她抓住靜香捏著衣角的手,這讓它因驚訝而鬆解,然後湊近了小聲對靜香說:「……那我給你機會總可以了吧?把你想說的都想好了,烤肉會之後神社見。」

藍色的眼睛裡閃現一絲光芒,在這個距離志保看得比以往都更加清楚,這讓她更有了自己在這場意志力的較量中輸給對方的實感、一股煩躁感油然而生。不過她們都準備好將對話留到那時再說。靜香會意地點了點頭,終於鬆開了剛才一直限制著志保自由的手。而後兩人不約而同地轉向圍觀的眾人笑著辯解只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惠美也順勢幫兩人圓場,在場的其他人也不再多問什麼,紛紛散去。

幸好兩人個性不合這件事在事務所內部已是公認,這次似乎也只是給了後輩們感歎傳言不虛的機會,又礙於當時氣氛實在是過於緊繃、沒有人想要拿來當茶餘飯後的玩笑,最後烤肉大會的閒談重點都放在即將到來的演唱會、特訓以及排球大會的熱烈戰況上。只是可奈還有些擔心、偷偷湊過來問是不是真的沒事,然後被志保多夾了幾塊烤肉打發。而靜香則如同往常一般忙於追著未來和翼念叨,絲毫看不出樓梯上那時的慌張模樣。這精神的樣子似乎也讓當時在場的惠美和千鶴放下心來,還特地過來給兩人各遞了一罐碳酸飲料。

即使到了現在,身邊那些太過露骨的善意依舊讓志保有些惶恐。她靠在離人群稍遠的角落靜靜地喝著飲料,望著那群熱切地籌劃飯後煙火的人們,思忖在那裡的一切本不該為她過多破費、卻在不知不覺間充滿了她生命中的每一個角落。就連手上的這罐飲料也是,這樣反而像是自己在任性地向周圍索取一樣。志保有些不甘心,仰頭將剩餘不多的液體囫圇吞下,空罐在手中發出清脆的咔嗒聲。

人生而貪得無厭,因此到如今她仍然不願意去主動索要什麼,畢竟乾涸的自己無以為報。尤其對靜香不能。從十四歲的初春一直爭吵到二十四歲的盛夏,志保早已看清那張漂亮臉蛋下扭曲的個性。甚至有時會想,也許這世界上再不會有人像自己這樣對靜香看得透徹。最上靜香是極度殘忍的生物,在那些她竭盡全力也要堅持與保護的事物中,有夢想、有夥伴、有親友、甚至包括好對手的志保,卻唯獨沒有她自己。十四歲的夏天她夾在家人的期待與自己的夢想之間,過於沉重的壓力最終讓她昏倒在了綵排的舞台;十五歲的初秋她悄悄為了死對頭的家庭事故而奔忙、抓緊了志保的手腕喊著「我想幫你」;十六歲的隆冬她呼著白氣拿過志保的劇本,指著畫滿記號的接吻戲段落問要不要與她對戲。

那時志保就看清了,這個人埋藏在淺淡微笑裡自我犧牲的惡劣性格,與自己怎麼也磨滅不去的焦躁感的根源。若是自己再流露出一丁點渴望,這個人就會毫不自知地將自己全部獻祭吧。志保推掉了煙火會的邀約,幫忙收拾完烤肉架和垃圾後獨自沿著旅館後方的車道慢慢走著。沒有了人聲鼎沸的嗡鳴,盛夏的蟬才佔領主要的聲道,只是它們過於聒噪、讓海風也不知該如何和音。那合不上的節拍正如平日裡她們的角力,分明在心上留不下抓痕卻足夠疼痛得使人煩躁。

這個自虐狂。志保暗暗罵道。

海風似乎也終究是被蟬鳴擾得厭煩怒吼了一聲,強風夾雜著令人窒息的腥味拍打著志保的臉,隨意跳動的鬢髮刺得眼睛有些發澀,她有些強硬地壓制住了亂髮直視前方。是海。夜晚的海只有海岸邊緣閃爍些許城鎮與漁船上借來的微光,其餘的地方已經隨著夜晚沉澱成了深深的墨色。在那片大海的底下到底孕育了什麼樣的怪物,這疑問也終究成了瀰漫整個世界的貓箱。

其實她知道的。貓箱裡面裝著微小如塵埃的她觸不可及的一切。那個夜晚聽覺嗅覺味覺觸覺都過於真實的夢境,那些居酒屋包間昏暗燈光下無言的小酌,那些訓練時隨著節拍共同揮灑的汗水,那些因思考交錯合不上頻率而引起的爭吵,那些蜻蜓點水與擦身而過的事務所日常,那些煩憂、那些惱怒、那些困惑、那些歡笑。一切的一切匯聚成了貓箱的鑰匙孔,直到她從貨架上拿起靜香剛發售的第三張新專、電視裡太過恰好地流淌起『プリムラ』的旋律時,志保才意識到所謂貓箱的鑰匙不過就是這樣一個瞬間,也只需要這一個瞬間,就足以讓千里之堤潰壞、讓自己窒息於一片藍海茫茫。

「志保。」那時打開貓箱的聲音此刻在身後輕輕喚了她。志保轉過身,站在街燈下的黑髮女性微微含首將鬢髮捋至耳後的樣子,正是那張最後被志保小心翼翼地收在抽屜暗格的專輯封面上、最上靜香所留存的姿態。

  

這個人,就是海啊。

  

志保和靜香一前一後錯開少許距離慢慢地走,誰都沒有說話。海灘上滿溢煙花的火花碰撞聲與人們的笑鬧在反方向的神社側是聽不到的,只剩下夏日的蟬還在不知疲倦為何物地尖聲叫喚,以及與平常相比說不出有哪裡變了味的腳步聲。志保沒有回頭去看跟在後面的那個人此刻是什麼樣的表情,也許正在思考等下應該如何組織語言,正如她自己也猶豫著應該以什麼樣的表情回應。神社附近沒有街燈,志保打開手機的電筒照亮緩緩的階梯,直到爬上鳥居前才回望身後有沒有其他人靠近,順手替靜香照亮了最後幾階石梯。

沒看到有人跟過來吧,志保問,然後靜香也回頭張望一陣、最後不肯定地搖了搖頭。幸好神社面積不大、也沒有其他的出入口,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兩人還是打著光繞了神社一圈,見不到有什麼可疑的情況才放下心來。於是志保在能夠看見入口的本殿一側的過道上停下了腳步,靜香似乎也發現腳步聲止息,收起了手機默默地轉過身來。

「所以,你這麼堅持要找我,是想說什麼?」即使之前萬般不願,事到如今也只能拋棄躲避的選項,於是志保主動發問,也關上了手機的光收入口袋。對方並沒有馬上回應,而在短暫的夜盲後眼睛逐漸適應了周圍的黑暗,樹蔭遮擋不住的微弱月光讓她還能勉強看清對方長長的黑髮上柔順的閃光,以及生來標緻的臉上的若有所思。

最終,靜香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開了口,似乎在盡力讓音調保持鎮定:「我也想過要不要就直接在LINE上跟你道歉,但做了這麼過分的事情,甚至讓你在意得連私下見面的機會都不願意給,還不當面道歉就太沒有誠意了。我知道,就算是失戀、想要找誰宣洩慾望這種事,也不應該成為傷害朋、……我們之間關係的理由,這一點我一直有在反省。」說著,她深深地鞠了躬,「真的、非常對不起。」

毫不意外,是志保預想過的諸多這個人會說的話語裡面最有可能的一種。道歉什麼的、不過是在向他人尋求一種心安的行為罷了,那是靜香與她自己想要被人疼愛的慾望都無法自處的證明。想到這裡,志保就壓抑不住心中的暴躁,原本想要簡單敷衍過去的回答等說出口卻完全不是該有的味道:「你想在我這裡得到什麼答覆,自己心裡也很清楚吧,還需要我回答嗎?」

「……欸?」方才還是誠懇地等待著回覆的靜香此刻因意外的反詰而抬起頭、困惑地看向志保,「什麼意思?我並沒有——」

「你無非是想要求得一個原諒然後讓自己心安理得而已吧,我說的不對嗎?」志保說著挑了挑眉斜眼一瞪,雙手叉在胸前絲毫不掩飾躍然臉上的怒火,「但它有什麼需要道歉的要素嗎?這件事本身就是你情我願,你請求了、我答應了,也就到此為止了,就是這麼簡單。可是你為什麼硬要將這件事的影響擴大?看看今天下午你都做了些什麼,想鬧得人盡皆知嗎?你還有沒有身為偶像的自覺?還是說你覺得這整件事就是你酒後亂性、把我當個受害者?」

「你怎麼會認為我這麼想!?」那些話讓靜香驚愕不已,混雜著疑惑、憤怒與震驚而變得奇怪的神情似乎比以往吵架時的樣子都更為激烈,「我沒有懷疑過志保當時是真心想幫我忙,志保想不想原諒我那也是志保的事!但不管志保要怎麼回答,我都要給你說出來的權利!但志保一直都不肯面對我,我除了抓住機會又有什麼辦法?畢竟這是我任性犯下的錯誤,我不能就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啊!!」

「很好,那你滿足完自己的道德潔癖了,我就不必奉陪了吧!?」結果到最後這個人也沒有變過,這讓志保失去了最後的耐心。她快步想要從這裡離開,靜香卻一反常態地擋在了她的面前。「讓開!」不需要再顧忌周圍,志保也不再壓抑。她用視線死死地咬住那個人也閃爍著怒火的眼睛,一步一步逼近,靜香卻也異常勇敢地除了嘴角抽動以外再無絲毫退縮。直到幾乎碰到對方的鼻尖,她聞到靜香身上特有的汗香,這讓她的心臟突突懸在喉間更加煩躁:「我叫你讓開!」

「志保、為什麼到這種時候就總想要逃跑呢?」靜香沒有動,這個人從來都不會順著她的意願行動,就這樣攔在自己面前,一點一點剝開她的外皮,「你到底在忍耐什麼?現在也是,那天晚上也是,一直以來都是!有什麼痛苦有什麼煩惱你從來都不說,其他的你不願意說也就算了,和我有關的事你還跟我裝什麼蒜!?我們平常吵架互相罵得還少嗎!?」

「你怎麼還是這麼多管閒事,我去哪忍耐什麼又關你什麼事?快給我讓——」

「因為我不懂啊!」靜香有些歇斯底里的喊聲似乎讓蟬鳴也受了驚,剎那間整個神社似乎與世隔絕一般,她的喘息與之後的話語也好像融進了周圍的寂靜之中、漾起紊亂的波紋,「我不懂啊……那個晚上,志保到底在煩惱什麼、在拒絕什麼,我完全看不懂啊……如果是跟我有關的,現在、就在這裡、就你和我,你想對我說什麼做什麼我都不會有意見的!罵我也好怎麼都好,這種時候把你的想法說出來就有那麼難嗎?我想幫你啊!」

我想幫你。

「——!!」

靜香什麼都不懂。這個人真的什麼都不懂,包括現在與以前她自己吐出的這句話。從十五歲的寒冬開始就一直緘口不言、一直想要遺忘卻無論如何也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的事,最上靜香自始至終都沒有察覺過才是北澤志保的某種驕傲。現在這樣的逼問就想要讓她破功?開什麼國際玩笑——

就像是溺水一樣。她在靜香面前的時候總有這種感覺,正如同此時此刻不知是憤怒還是恐慌的情緒侵染佔據著她的身體,讓她渾身僵硬顫抖,只能粗重地喘著氣、卻發不出任何聲音。方才還握著主動權的自己,現在反而像是被那雙不甘、惱怒又充滿懇願的蒼藍色雙瞳鉗制,無論她怎麼掙扎也掙脫不掉。柔順的黑長直髮,兩側鬢髮後微微露出的耳廓,吹彈可破的臉頰,長長的睫毛,柔軟的雙唇,細長漂亮的頸線,還有在這往下的、在那個夜晚被卑劣的自己觸碰過的最上靜香的一切的一切,都是靜香自身散發出來的、對她而言過於美麗卻可怖的引力。

志保已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了,好像把身體交給了某個熟悉的陌生人一樣,有種莫名跳脫於狀況之外的飄忽感。她看著自己突然伸手攬住靜香的腰,順勢吻上那個人的唇。觸感還是她的,那份柔軟還是如此讓人眷戀,帶著對方掙扎間漏出的溫熱氣息,挑起了深處的某種渴望。於是她咬了甘美的唇瓣,於是她用舌將對方侵犯。靜香因驚嚇與缺氧而僵直、偶爾才勉強掙扎的手,也不知不覺撕扯著志保的衣袖。她對這個吻沒有了時間的概念,只記得在雙唇分離的時刻,一絲唾液在咫尺的距離間垂下,過於情色而讓靜香的臉頰上染足了紅暈。

「欸、……志、保……?」靜香在顫慄中吞了吞唾沫小聲試探的樣子也很色情。「吶、這是你說的,」志保聽不出從自己喉間吐出的、充滿饑渴的乾燥嗓音屬於誰,也似乎快要失去能夠理解詞句含義的語言中樞了,「跟我做,我就原諒你。」

「什、……」靜香也露出一副大腦宕機的表情,足足愣了好幾秒後卻說出讓志保的旁觀者視角啼笑皆非的回覆,「……等等等等,現在!?在、在這裡!?」

重點不對啊最上小姐!旁觀者視角作為志保僅有的一絲理智還在死撐,但已無濟於事。志保強硬地將靜香壓靠在神社的墻邊,又湊了過去輕咬起靜香的鼻尖,用理所當然的語氣說:「時間和地點不是都應該讓我來選嗎?既然是來道歉的,不拿出誠意怎麼行呢?」

靜香的眼睛裡終於顯現了平日常能見到的猶疑與退縮、慌張地四周張望,仍扯住志保衣袖的雙手正止不住地顫抖。快拒絕吧,志保聽見內心唯一還在掙扎的地方這麼哭喊著,拜託你、一個巴掌也好狠狠推開也好,快拒絕我啊。可是這個人、從來都不回應她期望的這個人,在這時輕輕地、低頭將臉埋在志保的肩膀上,吐出有些猶豫害怕、卻又似乎哪裡有所期待的、令人絕望的微弱氣音:「……志保、想要的話。」

終於她沉到了連光都到達不了的地方。

志保撩起靜香鬢髮的動作很輕很輕,指尖順著外耳廓的弧線劃過,讓趴在肩頭的人倒吸一口氣,猛地縮起脖子離開,然而下一秒就被志保整個身體壓制得動彈不得。就這樣她吻上了那個被暴露的小巧耳廓,沿著基因描繪好的完美弧線一點一點吻了下來,這讓寂靜的神社外響起靜香甜美的呻吟、下一秒聲音又似乎被呻吟的主人用手捂得燥悶。志保並不制止掩藏聲音的行為,她只想專注在已經被挑逗得滾燙通紅的耳廓與柔軟可口的耳垂上。她控制著自己啃咬、力度搖擺於瘙癢與刺痛之間,時不時用舌愛撫一下耳窩,這讓靜香喘息的節奏愈發紊亂。

「只是耳朵就這麼敏感,真色情。」有些惡作劇地,志保幾乎整個人貼在靜香的身上、對著被攻擊的耳朵用氣音耳語道。因興奮而傳遍靜香身體的顫慄也透過緊緊貼住的身軀傳了過來,這讓她也感到有一陣電流淌過全身、止不住地顫抖。她順著耳根漂亮的曲線一直吻著,吻過脖頸、吻過肩膀、吻過頸窩、吻到鎖骨,每一個吻都帶著黏膩的水音讓靜香嗚咽,每一聲水音都讓嘴唇觸碰的微微發顫的肌膚的燥熱升上一分。

H。變態。志保壞心地唸著,然後享受耳畔吞吞吐吐的反駁一次又一次被吻挑起的呻吟打斷。身體往下挪動的時候靜香的胸隔著訓練服從身上滑過,觸感卻粗糙得讓人惱怒。於是她有些粗暴地將靜香的訓練服整個掀起,露出隱約可見腹肌輪廓的纖細腰身與罩杯不大的素色胸罩。收到的反抗僅僅是靜香的身體微微向牆壁靠了點,完全不妨礙志保繼續伸手解開胸罩的釦子將它也掀上,暴露在她視界的胸部雖說不上豐滿,卻線條姣好得令人疼愛。

志保還記得那個觸感,那個一隻手勉強能夠包裹住的、柔軟得讓人留戀的感覺一直還殘留在指尖。啊啊、好想觸碰。「……嗯、……」靜香似乎讀懂了她的心思一般,躊躇地接過她手上被掀起的衣物,脫下它隨意地丟棄在地上,又拉扯起她的訓練服、卻遠比脫去她自己衣物的時候輕柔得多,連語氣裡也滿是低姿態的懇求,「……志保也、脫掉、可以嗎……?」

靜香在配合我。此刻意識到這個事實給她沸騰的腦漿生生潑了一盆冷水,但短暫的清醒後這樣冰冷的思考反而在過於熾熱的溫度下化成霧騰騰的蒸汽,更加令人窒息。不是這樣的,這不是她一直的隱忍堅持所想要達到的目的。她想要在那個人身上尋求的不是威逼利誘的妥協,也不是於心不忍的同情。志保給自己留了一點空間也脫下了上身的衣物,衣物順著左手滑向地面。她黏了上去,說不出是誰的肌膚更加灼熱,只烤得她胸口難耐:「……我說你、是不是誤會了什麼?」

「誤會、……?」靜香的眼角掛著一點淚,她困惑地眨了眨眼,睫毛就將它掃到暈紅的臉頰上。

「我不是、要讓你單方面補償我。都說要做了,不盡情享受的話、不就沒有意義了嗎?」雙手開始髂骨的兩側向上緩緩摩挲、沿著側腹溫柔地滑向下乳,志保幾乎是貼著靜香的唇輕輕咬著字句,那些字句又被靜香忍耐瘙癢與享受快感之間吐出的氣息模糊,煽動著漸漸高揚的情慾,「吶、靜香,和我成為共犯吧。」

雙手托起了可愛的乳房,志保試著輕柔緩慢的揉捏、調整身體讓自己的乳首蹭上對方的凸起,緊貼的身體剎那間抽搐起來,原本張口想要說的話被突然仰起的脖頸異化成高亢的呻吟,這讓志保心裡浮出扭曲的滿足感。「共犯、什麼的、……嗚!」志保的挑逗愈發得寸進尺,靜香的話語也更加難以維續,只能努力將頭偏向一側忍耐,卻被趁機攻擊了耳朵,最終吐出的聲音變成一連串沒有意義的排列組合,「……哈啊、哈啊……志保、志保、……」

「簡單、嗯、來說,」平常穩重帥氣的乖乖女也會有這樣被情慾操控著饑渴難耐的一面,當時那個一直站在她身邊的溫吞男人看過多少呢?想到這裡,志保不禁更按捺不住使壞的心情,她吻著自己範圍所及內的每一吋滾燙的光滑肌膚,故意用了更猥褻的詞句:「看到你這傢伙、也能被我弄出這麼淫亂的樣子來,我心裡、可是很爽的啊。」

「……你、這……哈、啊!……變態、嗚……!」

「彼此彼此。」

忍不住了。志保用右手食指的指甲沿著腹部中線緩慢地往下滑、在肚臍處稍作停留輕搔一陣,然後由微微鼓起的小腹向下,將手伸入運動褲內。手上感受到一股溫熱的潮氣,她在大腿根部試探,指尖感染一絲黏膩。然後她徑直將手撫向私處,內褲薄薄的布料早已浸得透濕,手指稍一活動,淫靡的水音伴隨靜香瞬間弓起背而發出的甘聲響徹耳畔。志保故意放大了動作,於是水音也愈發變得劇烈:「你看、只是這樣就濕透了,你不也是個變態。」

吶,一起沉溺吧,沉溺在感官的無限刺激中,而不去想沿著脊髓上升至大腦的狂亂興奮下深深隱匿的暗流。志保褪下內褲、不由分說地用手愛撫著被愛液浸潤的最隱秘處,從那更深處湧出更多更多滾燙的液體、沿著手指與掌心一直灼燒至手腕下,讓她也止不住喘聲連連。靜香終究是失去了自控,手臂緊緊地勒住志保的脖子、隨著快樂湧上斷斷續續地拉扯志保的髪尾,仍顧忌著羞恥心卻早已敵不過身體反應地呼喚著。更多、拜託、志保、志保、給我更多。於是她向那更深處探尋,柔軟而潤透的內壁一陣一陣地收縮,將她的手指往更深處吸引過去。

那深處能讓眼前這個人高揚的地方志保全都記得,在那個令她難以呼吸的夜晚她將每一個、每一個地方都摸得透徹。沒有人會比自己更加了解最上靜香了,無論身體或內心,也無論優秀得閃閃發光之處或愚蠢得讓人惱火之所,然而她所了解的一切的一切拼湊起來的仍不過是贗品,她仍然無法明白為什麼這個人、總會在最緊要的關頭將她變得無法自制。她無法自制地抽插揉壓著,無法自制的撫摸她肌肉緊繃的背線,無法自制地想要看這個人在停不住的嬌喘間隙吞嚥、口角卻仍劃過一條銀絲。她無法自制地、感受到自己的下腹也滿是滾熱潮濕,嘴裡一遍又一遍地咬著靜香的名字。靜香、靜香、靜香靜香靜香靜香靜香——

「啊、志保、志保志保、……不、哈啊、志保、快、快要、……——!!」

絕頂時刻靜香仰起曲線可口的脖頸,蒙著水霧的眼睛眼神迷離失了焦。那人痙攣的全身再也撐不住自己的體重、幾乎快要癱坐在地,於是志保緊貼深處的手突然被巨大的引力鉗制,環抱自己的雙手猛然加了重量,這讓志保逃脫不開、不由得隨著重力蹲了下去。高潮過後依舊燥熱的空氣中留下兩人繚亂的喘息,志保此刻才察覺到汗液將頭髮黏在頰旁與頸根帶來的微微刺痛。她用手肘半撐住墻壁才勉強支住,包裹住手指的溫暖讓她有些不捨,但她不能再久留。「我原諒你了。」志保特意將沾滿愛液的手拿到靜香面前炫耀,在那雙眼睛看清眼前的一切、臉上出現羞惱神情的時候,她將手放在唇邊品嘗起來。

鹹鹹的,像海水的味道。然後志保被對方憤憤的眼神瞪了一眼,手被強硬地按向一旁。「欺負人。心理扭曲。變態。」靜香罵道,聲音雖然已經恢復平日對話時的感覺、聲調卻仍然高了少許。後頸被什麼推了一下,下一秒志保就被靜香吻上了,太過突然的舉動讓她一時無法反應,只品味出口腔裡的鹹味與靜香唾液中的微甜混在一起調和出的疑似酒精的香味,讓周圍的空氣有些微醉。她想要掙脫,卻不知為何今天怎麼也掙脫不掉,好不容易才掙扎出一個空隙喊暫停:「等、我不是說原諒你了嗎?可以不用再——」

「不是的、」就連暫停也被強硬地打斷了,這就如同她們在神社交合這件事本身一樣詭異。靜香也是,志保說不上來是哪裡錯了位,但這個人現在露出的懇切神情,與以往那些或試探或強硬的要求親近都不同,不知哪裡沾染上了別的味道。對方的手從肩膀滑向鎖骨,又向下滑到了自己的胸部上,溫柔得讓人不知所措地、緩緩揉著:「不只是我,志保也、可以盡情享受的。就像志保幫我那樣、我也會盡力幫你的、吶、」

「我們、是共犯對吧?」

  

海面以下,那片窒息了一切的世界裡,北澤志保仍舊看不到盡頭。

  

(To the next st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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