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茨弓】雨

*是为了混CPP的短打作品，首发于wb和cpp，现在来补档，全文4k+ *一个关于设施组的捏造童年回忆，因为灵感很适合他们就写他们了，没有别的理由，正好趁CPP同人活动给自己一个借口有动力写文希望你在作为“伏见”的同时，不要忘记了自己也是“弓弦”

下雨了啊…… 伏见弓弦孤身一人站在野草丛生的荒野中，静静凝视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雨滴浅浅地落下，很快打湿了他的头发和身上那件单薄的大衣。他也终于意识到了现在的处境，开始起身寻找避雨的建筑。弓弦脚一深一浅地漫步在荒野里，这里的草很高，也很茂密，还没有走多远他外面裸露的皮肤就被锋利的叶刃割出了一道道口子。血从细长的伤口中渗出，混合着雨水，再一并跌落到地上，悄无声息。他抬手想抹去脸上的雨水，却摸到了一手血水。弓弦见到血时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放下。血依旧混着雨水滴在泥土里，伏见弓弦也依旧赶着他的路，去寻找那如薛定谔的猫般的避雨处。一步又一步地走着…一步又一步地走着… 随着雨势的增大，他全身上下终于全部湿透了。雨滴在他的嘴唇上，弓弦无意识抿了抿唇。是咸的。已经没有理由再走下去了。他突然停下。如果说最初动身的动机是想找一个能避雨的地方，那他现在全身都被淋湿了，不用再费力去躲雨了，却还在坚持行走的动机是什么呢？他茫然了。「总不能待在原地不动干站着吧，动起来，干什么都好——跳跃、奔跑、继续向前还是原路返回都行，动起来！总不能待在这里一辈子吧？！」那就继续走吧。他这样想着，又动了起来。就这样漫无目的地前进着，荒野很快就到了尽头，伏见弓弦看见那里有一座残破的小楼，心里突然被触动了一下，他便向小楼走去。走到近处弓弦反而又愣住了。他隔着雨，与小楼里那一双闪着光的蓝眼睛对视。那双眼睛的主人隐在黑暗里，只有瞳孔闪闪发亮。「我恨你。」有声音从远处传来，然后伏见弓弦的意识迅速从荒野中脱出、下沉。伏见弓弦被气笑了：“这是都什么？” 意识陷入混沌。梦醒了。

伏见弓弦果然在睁开眼后听到了雨声。他下床确认了一下邻床的情况，姬宫桃李还睡着。弓弦又轻缓地拉开窗帘，看见了外面下着雨还阴沉沉的天空。虽然才刚入秋没多久气温还没怎么降，但雨的降临多添了几分秋意。大理石窗台上的温度顺着他的指尖一路向上，带给了他一丝寒冷。刚才的梦虽然怪异无序，但也让他联想起了某段回忆。荒野、雨中的赶路、避雨的小楼…… 还有蓝眼睛的主人。 “可真是段不愉快的回忆。”

“茨，要沿着上次走过的距离再往前走吗？” “诶？干嘛突然想起这个，不就是一片荒野吗？有什么好逛的，我才不去。” “茨不是比我早来这里训练了吗？想必一定很熟悉这里吧？带我去看看呗，我还挺好奇那里有什么的。上次因为时间不够被迫只走到了那里，有点不甘心，这次整个下午都是自由时间，够你带我去看看了吧？” “不要！看这天色马上就要下雨了，我才不傻乎乎的出去呢！要去你自己去吧，教官大人。” 伏见弓弦顺着他手指指向的方向看去，发现了不远处天空飘着的几朵云。 “不要紧的，只是去看看而已，花不了太长时间，雨淋不到的。” 弓弦手臂一撑从石台上跳下，朝他刚才指的方向走几步，又转头问还坐在石台上的七种茨道：“走吗？” 七种茨“哼”了一声，也翻下石台，一脸烦闷地越过弓弦向荒野深处走去。弓弦笑了一下，向前方的七种茨追去。野草乱生的荒野中，两人一前一后的前进着。偶尔吹过的风压倒高大的草丛，露出两个少年小小的头。风吹乱了额前的发，弓弦眨眨眼，向前方望去。这片荒野是他们这座基地的实战演练场，位于大后方。除了前来试验新型武器或者进行实战演练的部队外，平日里都无人造访。因为是演练场的缘故，荒野中藏着大大小小炮弹炸出的坑洞，听说在这里还有人被演习中没有被清除的地雷炸伤过。总而言之，这里就是一片伤痕累累的废弃战场罢了。 “…这样的地方还能长出这么茂盛高大的野草也是个奇迹。”弓弦感叹道。 “小心！！”茨突然伸手拉住行走的弓弦，弓弦被这一拉放缓了脚步，同时他也察觉到了踏出去的脚并没有落在实地上。他向后退了几步，小心的扒开前面的草丛。一个直径不大却出奇深的坑洞进入了弓弦的视野里，周边茂密的草很好的遮住了他的视野，如果不是茨刚才拉他的那一下，他就会直接踏入那个不大的深坑里。虽然从坑里凌乱的痕迹来看爬上来并不是什么不可能之事，但想必会费很大一番功夫。 “真是的，现在已经退化到连好好用眼睛看路都做不到了吗，教官殿？” “谢谢您的出手相助，我会好好用眼睛看路的。”弓弦又看了一眼坑中的抓痕，转身向另一个安全的方向前进。又走了会儿，弓弦找了个高坡，让茨和自己休息一下。他站在坡上，回头望向一座残破的小楼。他在估测他们前进的距离。小楼大概是他们上次走到的地方，这么一对比来看，这次他们是比上一次走多了不少距离。伏见弓弦转过身，向坐在草垛上的七种茨问：“继续走吗？” “好啊，我也休息的差不多了……”七种茨起身想继续说什么，却突然闭口。他伸手抹去脸上的水滴，抬头向天上望去。 “下雨了…” 随着这一声宣告，大雨倾盆而下，风也忽然吹起。雨点夹杂在风里，狠狠打在他们身上。弓弦抬手挡住袭来的雨点，迅速环顾四周，眼尖的他很快就发现了前方不远处的废墟，然后毫不犹豫的拉着茨朝那个方向跑去。 “这里有掩体可以避雨！” 他拉着茨跌跌撞撞的跑到废墟里，努力寻找一阵后，弓弦把茨塞进了一个不成型平房的角落——也就只有这里才有天花板了——自己也跟着进去。这个角落还是太狭小了，他们两个只能紧紧贴在一起，才能保证被角落上方不大的天花板所遮盖住。但不幸中的万幸是，这还是为他们提供了一点庇护。他们蜷缩着身子，默默听着外面的雨声。弓弦朝身边看了一眼，七种茨又恢复刚出发时那副一脸烦闷的表情了。 “我都说了快要下雨别出去了嘛！” 七种茨忍着愤怒、压低的吼声在雨里回荡。弓弦默然，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应该就这一阵雨吧，多等一会儿没准就过去了。”他也不知道这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七种茨。可惜的是雨越下越大，地面的积水越来越多，都漫到了弓弦的鞋底。衣服也没有幸免多少尽管有废墟的遮挡，但还是不可避免地被吹来的雨所打湿了。七种茨突然站起来。 “我不要继续等了，再等下去，雨只会越来越大，还不如趁现在没有进一步恶化前赶快回去。”说完了，还没等伏见弓弦开口，他就一头冲进了大雨之中。弓弦意识到不对后也冲出去追茨。刚踏出废墟，他就被铺天盖地的雨点所打湿。他像一只落魄的野兽，跟在跑得飞快的茨后面追赶他。很快弓弦眼前就出现了他回头眺望过的残破小楼。他看见茨一头扎了进去，才后知后觉他们返回的速度之快用时之短。然后伏见弓弦在小楼里看见了刚才追逐的茨。他们身上没有一件衣服还是干燥如初的，全部都湿透了。头发一缕一缕的贴在额前，凌乱地滴着水。七种茨摘下眼镜，上面也布满了水渍。比刚才狼狈多了。伏见弓弦想。沉默悄然在他们之中漫开，茨没有理会弓弦的到来。 “…要纸巾吗？”弓弦从衣兜里掏出一小包纸巾，从中取出比较干燥的一张递过去。还是沉默。茨死死的瞪着弓弦，他的脸上布满雨水，这副狼狈模样并没有冲淡他此时散发出的强烈怨气，伏见弓弦只觉得他的一双眸子中烧着冰蓝色的火焰，从里到外把他烧了个一干二净。弓弦一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一片无声里，还是伏见弓弦先有所动作了。他接过茨手中的眼镜，茨的手一僵，死死拽着眼镜腿。过了几秒，可能是考虑到眼镜的承受程度，七种茨还是放开了手。伏见弓弦仔细地用那张纸巾擦干净镜片上的水，重新替茨戴上。 “…你是在恨我的吧？”鬼使神差地，弓弦突然蹦出这句话。茨没有回答。弓弦看着镜片后那双依旧愤怒的眸子，忽然感到一阵好笑。自己是问了个毫无意义的问题吧。他盯着七种茨瞳孔中倒映出的自己，又感到一阵可笑。真是狼狈啊。他想。 “对不起。” 这是他现在想到的，唯一可以说出的话了。

背后传来的窸窸窣窣声打断了伏见弓弦的回忆。他转身又去察看床上的桃李，发现只是普通的翻身后又安心地回到了窗边。那这以后呢？后来怎么样了？伏见弓弦继续想着。后来……当然不容置疑的，他和茨又冒着雨跑回了基地。茨回去后一直沉默不言，一个人湿着身子蜷缩在角落里，直到他洗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后还缩在那里。然而，第二天，弓弦又见到了恢复精神的茨。那个少年还是一脸不满地想法子躲掉训练，想着法子试图对抗他，仿佛昨天那个在雨里怒瞪对视着他、像个小动物般湿着身子缩成一团的人不是他一样。也许，昨天那样并不美好的回忆只是一场无聊的噩梦罢了——没有人提出要向那个方向出发，也没有人狼狈地在雨中狂奔。伏见弓弦想。再后来……好像也就到了他要离开基地的那段日子了。离开的那天是个大晴天，他最后要跨出基地的大门时突然想到了这件事。 “最后再带我去看看这里吧，带我到那里的尽头就行了，拜托了。“弓弦拿着基地地图指着那片荒野向姬宫家的司机请求道。 “这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愿望了。”他补充说。近一人高的草遮挡得住还是未发育完全少年的弓弦的视野，却遮挡不住高大的越野车。趴在车窗边缘，感受着车身的晃动，弓弦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这是怎样一片荒芜与危险之地。当初茨能答应和他一起探索这片不毛之地可真是个奇迹。车的速度远不是人所能比较的，没过多时，越野车便停下。伏见弓弦跳下车，终于好好地看清了这片荒野的尽头—— 这里的尽头只有一道布满铁蒺藜的高大栅栏。他睁大了眼，从怀中掏出那张地图反复比对着，最后只能沉默地接受了现实。荒野的前方当然还是无边的荒野，地图上没有标错，这的确没有尽头。但这道无限向左向右延伸的铁栏，也的的确确是“这片荒野”的尽头。其实真正的出口始终只有那道基地正前方的大门。大概是制图师在绘制地图时不小心漏掉了这道铁栏了吧…抑或者是嫌没多大意义就没有标注一类的理由吧。我以前还以为这里能通往外界呢，真是可惜。他想。 “我们走吧，没什么好看的了。” 那如果那一天没有下雨，他和七种茨毫无阻拦地抵达了这里，又会是怎样一副场景呢？伏见弓弦不敢想。

其实也不会怎么样的吧？当时年幼的弓弦因为心里那巨大的恐惧没有敢接着往下想，但现在的伏见因为时光隔阂的疏陌感又重新获得了可以思考的勇气。也不会怎么样的吧？毕竟七种茨他啊…… 应该、可能、一定，早就知道了——

「那里是没有出口的啊！」啊啊，这样一来，所有事都说得通了：出人意料的跟随、在将要跌进坑时及时伸出的手、还有大雨中那个沉默却把他烧的一干二净的眼神…… 都说得通了。伏见弓弦笑了。都说得通了。刚看到自己因为天真提出那个请求时，早已知晓真相的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答应了呢？是怜悯、嘲弄，还是同情？总之啊，这一切的情绪，都在那场大雨的引子下爆发出来，化成了某种更加可悲的东西。七种茨那个时候一定哭了吧。之所以能提前拉住他、之所以能比来时的速度更快地返回起点…… 他是什么时候早就发现了呢？怀揣着某种不知名希望，克服着种种困难，最后伤痕累累站在真相前的茨，那时又是怎样的心情呢？他伏见弓弦，从来不知道啊。

但是… 他握紧了拳。但是啊… “我是靠着姬宫家的车辆才跨过那道门的，可他却是一个人靠着自己的力量爬出那道门的。” 他可真是了不起啊。现在才能理解你的意图会不会太迟了呢？雨啊……雨每一滴雨都是他的化身，每一滴雨都是他未曾流下的眼泪。「对不起。」可惜我啊…现在的我啊—— “…嗯？现在已经天亮了吗，弓弦？” “没有，现在还是半夜呢。继续睡吧，少爷。” ——伏见弓弦依旧望向星奏馆窗外那片乌云密布的天空。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