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间梦读取中。
*ooc预警 *不知道能不能算得上车 *感谢观看
八岐在昏暗的光线里看到须佐之男额头泛着水光的金色纹路,脑海里划过一片浮萍似的思绪,刚准备开口嘲笑又一次在战场结束后和对手滚上床的须佐之男,却在开口之际被对方再次挺腰晃得空茫一片。 夜半时分云雨将歇之时,两人各坐一边,床铺凌乱不堪,刚刚紧密一体此刻却泾渭分明。八岐大蛇盯着皱成一团的床单看了一会儿,嘴角一勾坐起身走开了。 须佐之男不明白窗外大作的风雨有什么好看。 他问好像在发呆的八岐大蛇在想什么。八岐说在想一个人。 须佐之男眉头皱起来,心里涌起莫名的烦躁,他想问是谁,却又不知道以什么样的身份来问。纠结来纠结去,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站起来走到八岐身边。 窗户被八岐打开了。即便有宽阔的屋檐作阻挡,也依然有源源不断的水汽轻轻地飘荡进来。空气瞬间冷了下去,似乎这里只是供两位萍水相逢的路人稍作避雨。 “为什么开窗?这么大的雨。” “刚刚怎么不见你管这么多。”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正正映在八岐的脸上。他的眼尾还泛着红,挑着弧线看起来实在旖丽,被闪电的光一照,竟有三分勾魂摄魄的意味。 须佐之男突然想起多少次战斗的时候,他手里的雷霆之剑也是这样照亮了邪神的面庞。而邪神总是带着稍微认真起来的神色,状若轻松地进行挖苦。在金色劈过去的时候他会有一瞬间的放空——就像刚刚在床上一样。 须佐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看着面前人淡红的眼尾,又转到尚带余色的面庞,不由自主伸手抚了上去。 又一道闪电落下来,落在两人耳边、眼前,这样风雨雷电交加的夜晚,实在是很像已经数不清多少的阴云聚拢又被金光劈裂开的战场。 谁先兴奋起来的不得而知,总之八岐两腮和眼角的红不仅没能淡下去,反而又愈发浓重了。 须佐之男在抓着人倒回去的时候,抬手准备将窗户关上,却被突然凑过来亲吻的八岐大蛇打断。他的双肩缠绕上两条冷白的手臂,八岐上下颤动的睫毛近在眼前。他说:“让它开着吧。就算这水落进来,也不是没在雨中做过。” “你······” 于是须佐之男没再去管,他也没空再去管了。本就凌乱的床再次热闹起来。肢体交缠间喘息声越来越响,须佐之男握住八岐大蛇的腰,手心细腻的肌肤让他有些流连忘返。 耳边的声音随着双方的动作交织成令人脸红的音谱,在这个暴雨夜里,和窗外土地上积起来的水洼一样,不断有旧的雨滴随涟漪荡开,又不断有新的雨水加入进来,再次激起一圈圈完满的弧线。 八岐眼角落下两行泪,轻轻地打在床单上,在天地间浩大的声势和肢体间激烈的交缠面前,显得那样微不足道。 高潮的生理反应可以很好地解释一切,就像须佐之男在窗前捉到他眼尾的红色,也只以为是刚刚结束的一场性爱的余晖。 须佐看着他好像有点走神的脸,心下不满,动作自然加快,却只换来邪神更加嚣张的挑衅。八岐闷哼两声,上挑的眼尾蹭着窗外的闪电流光溢彩:“须佐之男,你急什么?太快的话我会看不起你。” 须佐握着他腰的手往下拍了两把:“八岐大蛇,到底是谁比较急?”言罢,他竟然停下了动作。八岐瞪他一眼,难耐地把勾在他肩颈上的手往下压,喘息道:“你干什么?刚才那么快现在又停了,你是不是不行?让我看看······” 须佐之男绷着脸撑在上方,放在他腰间的手中金光一闪,正和窗外恰巧劈下的闪电遥相呼应,又紧接着吞没了八岐被喘息打断的尾音。 “你真是······”电光的余力还在发作,刚刚大放厥词的蛇神此刻连双手都有些失力,松松地挂在须佐肩膀上,他向来带着漫不经心的眼中此刻也失了神,心海清空后只余下眼前人,不设防的空白看上去竟有些天真,而这样的瞳孔只对须佐之男开放。 要比刚才顺眼,须佐这样想着,低下头咬住了八岐双唇间茫然地探出来的红舌。舌尖轻微的痛感让八岐回神了一点,稍微缓过来后手上又使了力,勾着须佐低下头,不甘示弱地想咬回去,却被身下骤然加速的深顶再次抛向了虚空。 窗外的风雨依然飘摇,而刚刚才被凉意打散的春潮再次席卷而来,站立在大敞的窗口与寒气分庭抗礼。 良久之后,在刚刚高潮过的间歇,窗外的风雨似乎停了一瞬,下一刻八岐大蛇翻身一滚,轻轻一跃就翻出了窗户。而在他刚刚躺着的位置,以雷霆之势落下的金色光剑扑了个空。 飘在半空中的八岐招手唤来蛇魔,向着紧追而来的须佐之男疾攻过去的同时,又带着刚刚云雨之欢残留的一线温柔。刚刚还探着鲜红舌尖的嘴唇此时再次弯起漫不经心的笑:“须佐之男,真是难为你刚做完就想着干掉我。”
我们在明月下。
*纯粹意识流想起什么写什么… *be预警 *芽被关押后脑部 *逻辑废
蛇回虚无之海睡觉了。
今夜没有月亮。
关押蛇神的地方在平安京近郊的一座高塔之下。这高塔原就作为关押罪犯之地,后来世道几变,早已荒废了。 如今战事已经结束,蛇神力量大减,又因筹备庆祝盛典迫在眉睫,所以暂时没有押回神狱。而关在什么地方,经过商榷,高塔之下隐秘的地牢就成了最后的选择。
八岐大蛇的伤被天照随手疗治之后,虽不至于崩解却,也只算存有一息。 被押送到地牢的途中,周遭好像一直有人在讲话,却全没有入蛇神的耳。他只能偶尔分散一点注意力到那些时轻时重的嗡嗡声上,但很快注意力又涣散开。 牢门在身后关上的巨大声响把他从若梦似幻的神游里拉回来,他才发现周遭已经不再是残破衰败的战场。 战场…… 其实本来可以算作刑场,可惜因伤势过重,动作慢了一步。 他开始打量周遭,墙壁的高处点了一盏极小的油灯,在少得可怜的光线下他看到墙壁上的抓痕、刻字以及角落里阴湿的苔藓。或许还有一些随阴暗而生的生物,不过此时还没有出来活动。
“八岐大蛇。” 隔着厚重的牢门,须佐之男的声音传了进来。 八岐大蛇没有说话。 须佐之男走近了一些,看到伤口遍体、衣衫褴褛的蛇神靠着墙壁坐在地上。断掉的胳膊在昏暗的光照下竟然那么普通,一直以来叱咤风云的蛇神此刻就像曾经在这里关押过的无数个刑犯一样。 “八岐大蛇。” 须佐之男又叫了一声。 八岐大蛇还是沉默。在须佐之男还要在开口的时候,他终于还是抬起了头:“什么事?” 须佐之男却不说话了。 两人曾经在每次交手都要斗上几句,而今却横亘在泥沼一般的沉默两端。 直到守卫来传话,说是晴明请他过去商讨宴会事宜,他才看这八岐大蛇再次开口:“你的罪……” “我的罪?”八岐大蛇打断了他,声音却像飘在天外。 他太虚弱了,每说一句话都要耗费不少的力气。 他也没有再说一些解释或者反驳的话,好像觉得太无聊了,只想把眼前的人打发走:“要务在身,你去忙吧。别再来了。” 须佐之男盯着他,张嘴却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被曾经在神狱里说“等你好久了”的人如今不想看见他的这个事实砸了一下,走的时候都有些茫然。
接下来的几天须佐之男真的没有再来,他不在的这些天里也听到守卫或者其他友人口口相传蛇神现如今的处境。 他安静了很多,在角落里一坐就是半天,送进去的吃食略瞟几眼,拿出来的时候有时候没动,有时候少也少不到五分之一。 守卫一开始还害怕这位神力无穷酷爱造事的蛇神做出些什么,每每进去的时候都防备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但那位却像是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事。 在最开始他只是经常在睡觉,后来似乎力气恢复了一点,他总是盯着墙壁,或者放空目光。 没有任何要求,也没有任何动作,只是在某一日,牢狱里遥遥传来一点音乐的时候问守卫,那是庆祝胜利的舞会么? 诸如此类的消息并不算少。须佐之男自走出地牢之后怀着一口气,再也没有踏足其中,即便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他在茶余饭后听到这些关于那个人的信息,却总是瞬间打起精神。 在描摹了八岐大蛇似乎并不如意的牢狱生活后,他买了一盒樱饼交给守卫,说是邪神如果死掉,会给世界带来灾异。
守卫提着樱饼进入地牢的时候八岐正在看第三面墙上的东西——这是他连日以来唯一会进行的活动。 “这是谁让你们带来的?” 守卫摸不着头脑,如实告知。 “拿出去吧。”八岐顿了一下,把后半句“告诉他我饿不死”吞了回去。 两边为难,守卫思虑再三,最终还是把盒子放进了牢房。 八岐大蛇看着那个盒子,想起来很多久远的事。 在无数个世界里面,曾经也有为数不多的称得上和谐的几个。 只不过那些时候须佐之男并不知晓他就是蛇神,以为他是数不清的世人之一,且颇有些顽劣。 在战场上时八岐大蛇已回望了两人之间剪不断理还乱的无数个过往。 那句“你我之间仿佛向来如此”脱口而出的时候,他才发现原来其实他一直都知道。知道这每个世界仿若轮回的纠缠,知道每次纠缠单方信号的终局,知道……满身伤痕的列车在迷雾里永远也走不到他想要的终点。 他稍微拉回了一点思绪,重新看向这几日以来反复观摩的墙壁。 痛苦的、不甘的、愧疚的、懊悔的…… 世人在红尘里挣扎,难以忘怀的经历和心事就像抱回窝里珍藏的宝物,临死了也放不下、忘不掉、破不了。 其中一个写了他在很久很久以前,还是年轻的时候遇见的此生唯一的爱人,可惜惊鸿一瞥后再无后文。如今被冤下狱,替罪代死,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晚还是忘不掉只见过一面的姑娘。 这本是一个毫不相关的故事,但偏偏总让他想起在虚无之海看到的那道光色。 战场上形势焦灼,走马灯过得很快,下来了却没有什么心情回想那些曾经喜欢反复回想的细节。 曾经一度让他心折的光亮如今没有了他哀怜的目光,就如摇晃在眼前的灯明明暗暗,一阵微弱的风都能让它看上去再也亮不起来。 原来情感也有这么薄弱的时候,蛇神心想。 守卫在外面向这里探头,憨厚的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彼岸:“呀!灯灭了。” 蛇神听到外面的人在传唤着要把灯重新点起来。 “没事。”自己的声音怎么也这样飘渺,“不用再点了。” 不用再点了。
今夜他半梦半醒着,恍惚间跟伊邪那美对话。 他怀念起窝在她手心里睡觉,醒了以后在蛇魔身上荡秋千的平静岁月。 “故事或许已经走到了终局,我想……一切都该结束了。世人常言破执,往事烟消,前尘尽去,我连日来思虑旧时……诸事,似乎能体味到其中几分道理。” 伊邪那美的眼睛带着一点点笑意和少许难以尽晰的情愫:“听到前半句还以为你已经明了了,却原来还是撇不开那九分。” 八岐大蛇的嘴角再次挂起笑,却看起来离之前的往事很远。他顿了一下,眉眼间笼罩上点游离的色彩,又很快消散:“几分也没有用,妈妈,你知道的。” “我现在有点困,但是这里很吵,我睡不着。” 伊邪那美看着自己的孩子,心中生出当年看到破壳小蛇的柔情和怜爱。她伸出手,在这梦境里轻轻笼起那一小团白色的微光,看着这样虚弱的神魂,又难免腾起难言的怒火。 “罢了……虚无之海会很安静的。”她说,“梦也会很安静。”
须佐再次来到地牢,站在八岐大蛇面前的时候,仍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 “神将大人,邪神他、昨天和今天送进去的饭都没有动过……昨天还以为只是不想吃,今天叫了他两声也没有应,和换班的问了一下,才知道他在一个位置都没有动过,您看这是不是?” 须佐之男几乎是瞬间就动了,在牢门外看着窝在墙边的八岐大蛇,有瞬间的恍惚。 “八岐大蛇。” 他没有得到回答。 须佐之男一只手已经撕开了牢门,嘴里还在叫他的名字:“八岐大蛇。” 可惜对方还是没有动作,安静得好像一尊破败的雕塑。 须佐心里有点慌,慢慢蹲下来。 他看到八岐大蛇安静的睡颜,他的嘴角不再挂着若有若无撩拨的笑,也不会用那漫不经心的语调说一些不知轻重的话。漂亮上挑的眼睛紧紧闭着,睫毛上还有一点灰尘,看见高天原的行刑官就盯着对方跃跃欲试的过去似乎已经走远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排斥,他伸手似乎想把灰尘拂掉,却在触碰到的一瞬间看见眼前的身体碎掉了。 破碎的、虚弱的、漂亮的眼前人,在他挨上去的那一瞬间安静地变成了尘埃,他甚至来不及阻止。 “八岐大蛇。” 他讷讷地重复,但空气依旧安静着。过了几秒身后的守卫兵荒马乱地出去通报。 他才后知后觉地想起,自从战场上下来后,蛇神再也没有回应一般地叫他的名字。
此刻的八岐在虚无之海中翻了个身,沉沉地拥抱着黑暗,陷入漫长而平和的梦境。
我们在明月下。
须佐之男虽然迟钝,但还不至于在这么多次的异常之后还毫无察觉。既然所有相见的契机都源于自己突如其来、没有缘由的“我要去”,那么这些小溪最终汇往的方向就只有一个:我要遇见你,所以我遇见你。
阳光隐没了,夏天的暴雨来得很突然。教室里很快弥漫起潮湿的雨水气息,周遭喧闹起来,没有带伞的同学叽叽喳喳左问右问,就这么问到了须佐之男的身上。 “班长,你带多余的伞了吗?” 须佐之男无奈:“不巧了,我自己也没有伞。” 后桌大惊失色:“完了,怎么连你也没有?班长你这里不是平常全班东西最齐备的吗?” 这时隔着走道的人拍了他一下,递过来一把雨伞:“我这儿只有一把,咱俩顺路,一起走吧。不过班长怎么办?” 须佐之男摆了摆手,意思是不用担心。 喧闹声在上课铃中终于沉寂下去,大家拿出课本垂头丧气地在随堂测试的通知里哀嚎,而须佐之男则在雨声里变得漫不经心。 说起来,他的雨伞那人怎么还没还回来呢。
开学前的最后两天班上有爱热闹的组织出去聚会,挑了市中心的一家餐馆,并打算吃完了以后一起去唱歌。须佐本不爱凑这种热闹,但是那天恰好,于是他算着时间,拿了把伞顶着小雨出了门。 然而在他即将踏入商场的最后关头,眼睛突然捉到了街道拐角靠着路灯站着的那个人。这时候雨已经渐渐大了,不算猛烈却绵绵密密地往下洒,没遮着的话一会儿就会淋湿头发。周围的人都打起了伞,只有他仍若无其事地靠在那里抽烟。 或许是自己的注视太明显,那人抬起头向这边看,而后他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烟缭绕着缠上他的面容,在昏暗的路灯下朦胧不清。 须佐之男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看那烟雾裹着雨丝,也好像缠着自己往上绕,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走了过去。 “你需要伞吗?” 接着在安静的空气里稍微紧张起来,他听到他说:“这俗套的搭讪现在还在流行吗?” 须佐心里有些不满,反驳道:“这雨会把人淋感冒的。” “噢,”高挑的青年意味深长地垂着眼睛看他,“这搭讪还披着冠冕堂皇的善良外衣。” 察觉到自己个子虽然在高一已蹿了很多,但目前还与面前人差了两厘米,须佐不服气起来,抬眼睛瞪了回去,以期用眼神弥补两分气势。 毫无用处,眼前人没再看他,只是把烟拿了下来,说,小朋友还是去找小朋友玩比较好。 青春期的男生最讨厌被人看作小孩子,须佐心里燃起一把火,好像是生气,但是目光追随着那根烟,上上下下,又毫无边际地飘荡起来,他抿着嘴唇想发火又觉得同陌生人争辩有些无厘头,最终只说:“我不是小朋友。” “不是准备去同学聚餐?没成年呢,还不小。”说着,目光投向须佐身后,那里站着刚好也到了地点的班上同学,正在向他打招呼。 须佐之男突然再次感知到出门前的冲动,他在这一刻领悟到,或许他出门不是为了聚会。 “我是来找你的。” 话音落地,面前的人沉默了,一种他陌生的眼神附着在他身上,好像试图寻找什么东西,又铩羽而归。侵略性的感知消褪,须佐之男反而有些怅然。 “你知道我是谁吗就说你来找我?”听到了笑话似的,烟又回到了嘴唇间。 少年人的莽撞好像是一捧火,认定了方向就再也不愿后退,他眼睛执拗地盯着那支烟:“你告诉我,我就知道了。” 好吧,青年把烟碾灭扔掉,我叫
一次、两次觉得熟悉不要紧,可是次数多了,须佐之男难免疑心。这世上真的有这么多巧合,他竟会在这么多个瞬间捕捉到对方的心意?他为什么这么熟悉他,为什么做出哪些举动的瞬间都不加思考理所当然? 窗外的雨声小了,身边的人呼吸声沉沉的,侧身对着自己,一只手再自然不过地搭在身边人的腿上,另外一只松松放在枕头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床头灯光扰了清梦,这会儿翻身朝着自己,原本达在枕头边的手圈住了须佐的腰,搂着被子就紧紧蜷在了身边——是个毫不设防的姿态。
我们在明月下。
须佐之男终于结束漫长的工作期,迎来了他惯常休息的冬日。当他背着猫包回到自己阔别已久的小房子,推开落了灰的大门,对着有些凌乱的院子陷入了沉思。 在上上下下检查了一遍房子后,确认没有丢失物品和入室抢劫的情况,他把伊吹放出来,开始收拾打扫。不清楚为什么会出现倒放乱扔的情况,须佐边整理边想。 直到他炖上鱼汤,上楼打开卧室,准备抱出封存的棉被的时候,身边的伊吹突然摆出攻击的姿势,喉咙里持续低叫着,须佐小心地顺着看过去,看到了窝在棉被里的蛇。 “……” 须佐安抚了伊吹,把它抱出去后再返回,却发现原地的蛇不见了,取而代之是一个短发的少年,已经把棉被裹上在身上了。他不满地看了须佐一眼,一副被打扰了好梦的样子:“你是谁?怎么进到我家的?” 须佐之男没想到被反将一军,愣了一下才说:“这是我的房子。你是谁?我还没问你是怎么进来的,你倒反客为主先问我了。” “?” 八岐依旧蒙着一张脸,但是眼睛里的不满在反应过来之后慢慢变成了尴尬,却只维持了很短的一瞬间,又理直气壮了起来。 “我在这儿已经半年了,没见到有人过来啊,还以为是没人要的房子呢……”他快速抬眼看了一下须佐之男,声音小了一点,“那这么说起来,我还给你免费当了半年管家!” 须佐之男眼前浮现起楼下一片鸡飞狗跳的状况:“……” 没想到竟然有人这么厚脸皮的须佐,更没想到眼前人说着说着好像找到了合理的说法。 须佐无奈,这冤家等来年开春想起来自己干过什么以后,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不对,他可不会觉得自己丢人,假如生气,原因大概是自己真的把他丢出去了。 虽然很好奇这对头是怎么知道自己这处居所的,但还是先处理眼前的情况吧。 “好了,既然醒了,先下来吃饭吧。因为不知道这里还有别人,所以只做了鱼。”
我们在明月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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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记不太清楚了。 雨水淅淅沥沥地淋下来,沿着小街向下翻滚,叮叮咚咚的声音像是深山里雪化时节小溪解冻的样子。谁知道这是什么时候,为什么会想到雪化,他什么时候到过深山,明明……从来没有过。 须佐拿起枕边的手机按掉默认初始机械音的闹钟,借着窗帘外透进来的些许晨光眯了眯眼睛。手机显示:7月23日,天气晴,气温33摄氏度。 所以应该是做梦吧。 他起身洗漱,把那种无限度靠近自然的感觉和牙刷一起丢在了卫生间。出门前最后看了一眼室内,自动拉开的帘子露出落地窗,外面是灼热的阳光和林立的高楼。 “今天又是新的一天!”扫地机器人欢快地说。 还不是普通循环的一天,须佐心想。除了小溪……什么小溪,他记不太清楚了。身后的门已经合上,须佐开车汇入熙熙攘攘的街道。
我们在明月下。
漫天的风雪纷纷扬扬往下落了,毫无顾忌地、无所畏惧地,砸向地面。须佐踩过不出半小时便已经雪白的湖中桥,去往离住处最近的那个酒吧。
他路过张灯结彩的树林外打闹的男男女女,突然意识到已经过去很久了。很久是多久?他说不清楚。
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坐在了酒吧最里面的沙发上,他恍惚地看着眼前晃来晃去的光线,没有一束照到他的脸,一个人在角落里坐着看这好像每天都不一样,却又每日都雷同的迷乱世界。
不知道谁尖叫着喊了一句,新年快乐。
又是一年的末尾。好奇怪,已经过了零点,须佐想的却是又是一年的末尾。身边吵吵闹闹地拥挤过一帮人,年轻的面庞上洋溢着跨年的喜悦,有人喝醉了,眯着眼睛迎向那些光束,某个曾在深夜贪杯的骗子也曾这样,明亮廉价的灯流转在他脸上的那一刻,竟乍然好像不朽。
“年轻啊。”相熟的调酒师晃过来,“帅哥又来了。给,老规矩。”
须佐接过酒杯,在人群后晃了两下。深紫色,叫妄念。
“还有其他需要吗?”调酒师例行询问,话没人接住,淹没在热闹的空气中。他也习以为常,没有继续问,自言自语地转身,“五年前的酒,你得庆幸我还在这里,不然这一年只点一次的单,早没人做了。”
“已经五年了吗。”
调酒师惊讶地回头,对上这位从不失约却总是沉默的客人——当然约没人跟他定,只是每到跨年的晚上,这位金发客人都会在晚七点准时到达,点一杯妄念,沉默地待到三点,喝半杯留半杯,最后在寒气逼人的冬日凌晨推开酒吧的门离去。
当年前辈教他的时候,讲到这个每年最后一天到来的神秘客人。年轻的调酒师怀着好奇,等到那年的跨年夜,果然迎来了一位金色头发的帅哥。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雪。
“我记得之前还有一位,也会调妄念。”
调酒师回过神,笑道:“是啊,不过那哥们已经另谋出路了。妄念三年前还经常有人点,但后来新品太多,就没有了。”
须佐没有接着说话,于是空气沉默下来,和人声鼎沸的其他地方相比,这一片零落得格格不入。他眯着眼睛看台上唱歌的人,一年又一年,早年的歌曲早已经换了,风潮正盛的中心永远不同。
“也不知道是谁让您等这么些年。”
调酒师在第三年的时候没忍住问过他,年年都来是为了什么。当时他映着迷离的灯光,眼睛却落在虚空,明明还没喝酒,却像是醉得入梦了。停了好一会儿才说:“在等一个故人。”
那语气空茫一片,被酒吧巨大的繁华衬得很是寥落。调酒师记得那个神情,也因此替他惋惜。
“我已经很久没见过他了。”调酒师没想到他会再开口,从往事里回来后须佐以经继续说下去了,“比五年要久,比七年要久,最后一次见面后做过无数次的梦,梦里有无数可能……后来连梦也没有了。”
调酒师聚精会神地听着,对方却在这里卡住了。调酒师问,您看起来这么年轻,竟然比七年还要久啊。
“是您的爱人吗?”
须佐之男没有回答。
调酒师走了,须佐之男又回到了最开始的状态,他所熟悉的、习惯的,孤独的、安静的、沉默的,守着那杯妄念,格格不入地数着时间。
说七年,是因为七年前第一次来到这个酒吧。在更早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梦到过蛇神了,最开始在梦里打架、拌嘴,鸡毛蒜皮的事吵来吵去,后来沉默多了,梦里悄无声息,有时候在神狱,有时候在狭间,满眼的鲜血,流溢、喷洒,黑色底片的血腥默剧。
梦里讲不了话,醒后无话可说,这样的状态持续了相当长的时间,直到最后一次梦见八岐大蛇。
他弯着嘴角挑衅,说了很多话,好像无数个沉默的梦都不复存在。他也高兴,久违地听到自己的心跳,梦里梦外逐渐陌生遥远的感知沸腾起来。
他一把抓住八岐大蛇的手腕,拉近后紧紧盯着对方的竖瞳。想念我吗,他听到他问。
“你喝酒了,背着我喝的什么?你这是什么表情,问你呢,喝的什么,我也要喝。”
他凑过来要尝,须佐之男没躲,想念吗,想念,心跳是没办法骗人的,他放纵心跳,放纵感情,抛开理智,本该紧握天羽羽斩的手此刻一只攥着宿敌的手腕,一只搂住他的腰。
漫天的樱花变成了大雪,就像入梦前的那一晚。他堵住八岐的嘴,想了千百个夜晚的声音今夜萦绕在耳边,却又得寸进尺地想要别的,要拥抱、要亲吻、要做爱。看着他的眼睛,从挑衅到调笑,从冷漠到缠绵,从神采飞扬到失去焦点。
八岐大蛇最后伏在他怀里,轻轻地喘息,耳边日思夜想的声音就着风雪起伏,却毫不冰冷,反而有些温热。他没在意,以为那是欢爱的余波。直到怀里的身体支持不住地向下滑落,他抱得更紧可无济于事。
“八岐大蛇……八岐大蛇!”
须佐之男没管满手的血,凶狠地握住怀中人的下巴再次吻了上去。八岐边喘边笑地躲开,眉间发上全是白雪。
“这酒的味道不错。下次我还要喝。”
须佐放下心来,无数个梦里有无数种可能,他痛苦、懊恼,却对最终的结果毫无办法,但这次八岐竟说了下次。
须佐没有犹豫地相信了眼前这个爱逗弄他的骗子,在最后梦醒的刹那不舍地吻了八岐的眼睛,然后在新年的钟声里醒过来。
调酒师其实想的没错,须佐之男没有失约过,只不过这个约定的对象另有其人。
时移世异,连掌权方都更迭换代无数次,更何况酒家。时间太久远,生命太漫长,最开始最开始的那杯酒须佐已经忘了名字,忘了味道,忘了所有相关的要素,只记得那个酒味的吻缓慢地深深地占据了他所有的心跳。
在又一次坐在深夜的酒馆里看星星的时候他终于意识到这一点。承认忘记,承认优先,承认他真的想念也真的眷恋,承认在无数个千山风过的春天,他看到樱花只会想到八岐……承认无数个梦里尽管有无数个可能,过往还是消失了。
他留不住八岐,也留不住那杯八岐想要喝的酒。
他连梦也梦不到他了。
骗子。 很久之后,路过这里,那天也下大雪,也是旧年的最后一天。冰冷的路灯把光向下直直地打,白色的碎花飞舞在空中,好像末代的舞蹈。须佐进酒吧后随便点了单,酒调好后他盯着那捧深紫色失了神。
他忘记了周遭灯红酒绿,隔开了所有喧嚣,问调酒师:“这酒叫什么名字?”
“妄念。”
凌晨三点的提示音响起来了,须佐之男回过神,眼前还是那杯只喝了两口的妄念。这口酒从前夜七点开始,存在了八个小时,妄念从神代第一次见面开始,存在了千万年。
大雪坠落人间,神代一去不返,梦里梦醒不来,妄念层叠回环。又是新年。
跨年欢庆的人们已经散去了,零零落落留下几个买醉的人,窝在酒吧的沙发里或者趁着醉意上了唱台。今年流行的情歌在颓废的后半夜环绕在酒吧里,须佐之男留下半杯妄念,路过吧台,来跟调酒师道别。
推开门的时候寒气瞬间把温暖刮掉,须佐抬头看向依然在坠落的大雪,把本就不近身的暖和热闹关在身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妄念总也不变,杯酒辗转更迭。天地间一片寂静,连北风也没有声音,须佐走入无数个黑色底片的血腥默剧。
桥边有情侣顶着寒风和大雪拥抱在一起,剪影那么小,下一秒就要淹没在白色和黑色里。他听到他们说,去喝一杯吧,酒吧就在那边。
情侣走了,他站在桥上他们刚刚的位置,看到结冰的湖面,映着湖边三三两两的灯光。妄念的味道残留在嘴里,半杯不至于醉,却也让他失去了逃掉现实的机会,分分明明的凄清掉落在身上,冰凉得让人心碎。
恍惚间有人在唱歌,破开冰面一样,轻轻的漫不经心的,调子飘飘荡荡,不知来处。遥远得好像在某个温暖壁炉旁边哼着的小调,被北风裹挟的雪吹不进去,冷意也吹不进去。
妄念残留的幻觉。须佐转身离开。
歌声却没有消失,随着雪花起伏飞舞,缱绻缠绵得不像在冬日。远在天边,又缠在他耳旁。
“说好的我要尝尝,我的酒呢。”
哼完一节的人对沉浸在不知道哪个维度的须佐之男不大满意,声音尾调挑起来,凑到他耳边。须佐转头,看到一双日思夜想的桃花眼弯着映出自己的脸庞。
“骗子。”他轻声说,“我以为等不到你了。”
八岐弯着的眼睛映出漫天的大雪,就像那天梦里一样,须佐站在原地没有动:“你是真的么。”
八岐嘴角眉梢的笑淡下去,很轻地捧起面前人的脸,吻在额头,吻在眉梢,吻在嘴角,最后落在金色的眼睛上。
他看到盯着自己的金色瞳孔,重新笑起来,在漫天大雪里认真地问:“好冷,我们回家去,还是先喝酒?”
我们在明月下。
假如每个人最后都会面临绝境,在悬崖上抉择自己的下一步轨迹,我会跟你一起的。
须佐第一次见到八岐是一个阴雨天。 他跟随荒到地处南部的 很偏僻的,幽静又漂亮,只是因为人迹稀少,所以总显得有些阴森。
在那一瞬间须佐之男意识到他都明白。明白采茶人是怎样顶着日头一片片挨过那些热风,明白深夜凌晨的清洁者是怎样站在寒风中独自扫去秋天枯落的残叶,明白垃圾场的工作人员怎样顶着 一切人世间的辛苦和疲惫他都知晓,不需要别人来向他讲述,也无需证明。负面情绪全盘接收,他人不必担心他对自己的怨念有多余的指教和意见,那些被人群抵触的阴暗情绪在这里是安全的。 他为这样洞见世事的敏感所打动。而这样的人现在站在自己面前,在黑暗中翘着嘴角,手上还有没擦掉的鲜血——作案证据,他好像毫不在意。不在意被发现,不在意被指控,不在意……让自己知道这样的他。 “须佐之男,你应当知道的吧,我从来不是日光下的动物。”
“我说过我们会再见面的。虽然这场景我并没有料想到,你看到了也没什么,只是有点突然,对你我都是。可是……” 他一只手握在匕首的短柄上,另外一只拿出手帕开始擦拭它:“一个懦弱又卑劣的人向我的生命发起挑战,我总不能坐以待毙地承受这种侮辱吧?”
我们在明月下。
原创脑补
他好不容易放下了道德的枷锁,故作潇洒地走进那栋别墅,却看到目标对象和另外一个陌生人亲昵地依偎在沙发上,用平板看着什么东西。 他站在门口,把准备好的台词咽下去,轻轻说:“哥,我上次有东西落下了。” 那天的月色太昏暗,约等于没有,他坐在平稳行进的汽车中看向灯红酒绿的都市,最后一言不发地投身进了那座牢笼。 我大概要死在这里了,他心想。 冷酷的女人扶着门框,沉默地站在逆光阴影中。他没有抬头,安静地靠坐在床头。香水味逼近了,他恍惚想起很多年前的夏日,他好不容易吃一次冰棒,也是这双手在炎热的太阳里送走了日复一日的辛劳,换回了短暂的快乐。他不怨母亲,只觉得自己无能。 最后的路被堵死了,他亲手做的,也并不后悔。他抬起刚流过泪的眼睛看进那双自从进入豪门就变得冷漠的双眸,认真地轻声说:“妈妈,我希望你幸福。”
他这天早早地起床了,今日是老男人给的最后一天期限。他颓废了太久,只有不到一天的时间来作别。母亲是个能干的人,自己总是她的累赘,去了彼此都好。已经去世的亲生父亲他的印象已经很模糊了,现在也做不到飞回去上柱香,如果有阴曹地府的话,说不定马上也要见面了……那么也没什么好说的。一个一个数过去,就数到了五天前见过的最后一个别人。 哥……他在纸上写了一个字,又撕掉了。这种纸张老男人是不会交给别人的,尤其是并非为他而留,大概在拿到手的时候就烧掉了。 他拿出手机,躲在窗帘后打字。
哥,我从没给你发过什么消息。现在是上午十点钟,阳光很好。上次见面很抱歉唐突了,如果之后发生了什么事,不是因为你,你也不要进一步了解了……虽然这可能是我自作多情。
写到这里他已经写不下去。说到底他和他也并不熟悉的,于是他关掉信息界面,打开了备忘录。
还是在这里随便说一些吧。我一直很羡慕你,羡慕你有能力、有魄力,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大雨不要命一样往下落。
我们在明月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