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cumber Party

睦Soyo仓库


“听我说,”若麦捧着睦的脸,眼睛一动不动、无比专注地凝视着队友,“首先是对视,你的视线不能移开,知道吗?一闪躲就会给对方留下坏印象。”

“我会努力。”

“努力还不够,是必须要做到。然后是手,环着对方的腰,如果你觉得腰有困难,可以改成拉住手,接着用你一生中最认真的声线向她告白,说‘我是你的’。”

睦做了个漫长又艰难的深呼吸,“我是你……”

“喂,那边三个,别笑!”若麦大声喝止,“这是很严肃的事,没什么可笑的。”她再次转头看向睦,露出鼓励的笑容,“去试试看,别害怕把事情弄糟,只要你去做了,你就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九十。”

“你最好别。”

“祥子的意思是你要隐秘行事,免得第二天登上周刊文O的头版。”

“嗯。”

“别忘记成功后要来参演我的网络直播哦。”

队友用一个单音节做回应,拿起挂在架子上的挎包,离开前回过身看了若麦一眼,迟钝地点了点头。若麦实在弄不清楚她是明白了还是没明白,但显而易见后者的概率要压倒性地大过前者。确认房门关上,睦已经走远,若麦长叹一口气,她毫不客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左右腿交叠着翘在茶几上,随手从矮桌的瓷盘里捞起点心。

“我真搞不懂她这样的怎么还没被甩。祥子——”当红主播津津有味地嚼着甜甜圈,潇洒地弹掉指腹碎屑,“她们多久了?”

“从初中开始,算起来差不多三年了吧。”

“三年?”

“怎么?”

“也没,就是感觉能和若叶睦纠缠这么长时间,那位叫Soyo的多半也不是正经人。”

祥子想起不高兴的事。她拿起手中茶杯,抿了一口红茶,“那倒确实。”

阅读更多


1、 早在正式见面之前,若叶睦就已对长崎素世有一定的了解:她们曾共同就读于月之森的初中部,月之森采取初高中直升制,这意味着两人将有六年待在同一个地方。既然如此,那校园生活中偶有遇见也就不足为奇。她曾在各式不同的场所、不同的情境中与素世碰过面——一些零散的碎片,说不上有多深刻,但也足够让睦在记忆的夹缝间通过影像、声响和外在的言辞一点点拼凑出对方的轮廓。更何况素世在初中部其实小有名气,她那时在吹奏社团负责低音提琴,很得人心,大多数低年级学生谈到部内那位温柔稳重又才学兼优的学姐,都会愿意红着脸说上几段好话。素世总会在情人节收到不知是本命还是义理的巧克力,鞋柜也时常被偷偷塞进匿名告白信。她认真、聪明——更重要的是懂得交际——会为每份礼物准备回礼,对不得不处理的热情示好,纵然拒绝也会补上一声谢谢。

睦是月之森的异类,幽灵,开学时广受欢迎如今却无人问津的频段,走在路上偶尔会被打招呼的透明人。这算本性流露,也是一种自我保护机制,高一那年的夏天她曾有某种奇妙体验,那年是罕见的高温,暑气蒸得人无精打采、昏昏欲睡,她白天在课堂上玩笔发呆,摸鱼写谱子,晚上躺上床就开始做梦。梦里有金色地平线和旷野般纯白的天空,金白双色将天地分割,既为相对也为互补,正中群鸟冲天而起,好似无数相交的剪切线。醒来后她感到困惑,但不是对外显的苍茫景致,而是对梦所隐藏的东西。梦中她是个固定的视点,无法转向、不能言语,被动、消极、一个纯粹的旁观者……而在世界之外另有世界存留,作为证据,脚下那片广袤无边的土地上分明投射着两个人的影子。

2020年的暑假,父母带她去乡下避暑,名义上是度假,却全然没有轻松的气氛,因为双亲爱好热闹,每次都会邀请许多演艺圈和商界的朋友。睦早该习惯于此,但那次种种因素交杂在一起,最终将她的记忆推上了某个暧昧至极的位置:如同通过老照片逆向构筑的生活场景。所谓“因素”不外乎传统定义上的三大类:时间,盛夏。地点,一栋略微脱离都市审美的建筑,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庄园”或者“城堡”。她被从熟悉的环境中剥离,强行塞进了悬空的断层内侧。那儿有堆满灰尘的阁楼、油画中苍白的肖像、磨损的黄铜扶手、几扇永远打不开的门,以及雕塑,田埂,树篱,玫瑰,喷泉,泳池,全无规律的暴雨和清晨散发着苔藓气味的雾气。当成年人在咖啡厅和露台上吞云吐雾时,孩子们聚在日光室里策划了一场大胆的冒险行动。后院,年代久远的马厩里有几匹阿拉伯马,每当有脚步声和喊声传来时总会发出不耐烦的嘶鸣声。

长崎一家显然是以客人的身份被邀请来这里的,但从家长们的闲谈间,她得知素世的母亲原先并没有这样的计划,毕竟——她太忙了,忙到女儿不得不借助几年前的合影来确定家庭生活中锚点的位置。学校正式放假之前,某些变故让她改变了原有的想法,并在公司事务和亲情间取了一个并不高明的中间值。这对母女原先计划搭乘十九号下午的飞机,可惜一场不合时宜的风暴延误了航班,导致她们实际抵达时要比预计晚了整整一天。睦和素世见面是在十六号的上午,七月,阳光照进半开的窗户,墙壁上有摇晃的水波和鸟的剪影。大人们很快退到一边,主动投身无可避免的人际旋涡中,只留下两个孩子面面相觑——这是人物的部分。

“你好,稻草人。”素世对她说。

睦愣了几秒,条件反射性抬头,视野里是张俊秀又柔和的脸。她本该就称呼问题表达质疑,喉咙却莫名发不出声音。素世对她微笑,仿佛刚才不过象征性地聊了聊天气。理所当然的没有解释,要等到对同级生有更深刻的了解后睦才会知道,有时素世会用笑容来结束一段交谈,而你对这种软性的冷淡全无办法。她像一座以友好闻名的城市,却总在暮色来临前早早关闭大门。温柔但疏远,这是睦对素世的第一印象。

几天后再度提起这个话题,就变成“一定是你记错了”。我不会说这样的话,太失礼了,素世苦笑着辩解,似乎真的有点伤心。她们在中庭,一棵大榉树下面,由于石凳有些窄,意外坐得很近,素世的茶色长发碰到了她的脸。阳光滤过树冠,光斑落在她们裸露的膝盖上,几乎是浅绿色的,素世的右手拇指漫不经心地摩挲着左手食指的指节。不远处有几个嬉闹的同龄人从泳池边向同伴问好,招呼她加入到游玩的队伍里来,女孩们随即一前一后聊起野餐的话题。睦没听见,她在走神,一段时间内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脚边晃动的野草。不知为何,她心里涌出了一股难以描述的复杂感情——显然不只和称呼有关——这情绪既像难过,又像提早到来的懊悔,但具体究竟如何,她自己也没法说清。

阅读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