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三无双起源】【刘紫/玄紫】栖枝,中篇
前文:《镜中鸾》 《元化的曹营起居录》 《择木》 《栖枝,上篇》
中间居然还能分一篇出来(悲
蜀线刘紫,有提及前文曹→紫 三顾茅庐之后,博望坡之前,在新野发生的故事
刘备悠悠转醒之际,感到有人紧贴在他身边。背上传来节奏均匀的轻拍,恍惚间如同仍在梦中。某种温软之物触碰着他的双唇,令他心跳莫名加速。他下意识地张口,那东西却趁势探入……带着白面的香气……
他睁开眼,只见紫鸾坐在榻边,一手拍着他的背,一手拿着只包子抵在他嘴边。透过紫鸾肩侧后的窗角,正好能看见窗洞外橘红的火烧云。
刘备咬了下去。包子皮厚个大,一口还没咬到馅。
紫鸾收回抚背的手,递出包子,示意他接过:“你今天没吃东西。”
刘备撑坐起身,又想道谢,又想道歉。待他拿好包子,紫鸾便转身将食篮摆上木桌。他刚咽下口中的白面,一只盛着温茶的竹杯已经递到了他空闲的那只手中。
刘备坐在榻边,感到脸上开始发烫。更不巧的是,那一口面皮勾起了他的食欲,腹中饥虫蠢动,令他无暇组织语言化解自己的窘迫。幸好屋里现在也没有别人,只有紫鸾。
“抱歉,让你们担心了……”刘备小声说。
紫鸾什么都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就像曾经无数次,他满腹心事地与紫鸾呆在一起,迟迟不知该如何开口时一样。
刘备索性埋头吃起了包子。
紫鸾半坐在条凳上,背倚木桌,好像是在看他,又好像是在看着远方,脸上挂着一种间于假寐和沉思之间的表情。
他们之间偶尔也会有这种时候。通常,都是刘备在倾诉一些被三弟嫌弃为“丧气话”的内容,而紫鸾会沉默地听着,只在他寻找词句的间隙给出简短的评价。
但是有时,当焦虑已经无法诉诸于语言,他们便会如此沉默相对。紫鸾似乎从不介意这种沉默,就好像对方也知道,只要与之独处,刘备内心的焦虑就会慢慢沉淀;即便难题无法自行消解,力所能及的下一步总是能浮出水面……
昨天一整晚,刘备都认为这一次会是例外。但事实证明,孔明总是对的。
食篮里的包子吃完了,竹杯也空了。像是察觉到刘备已经准备好要开口一般,紫鸾的视线立刻落回了他身上。
“紫鸾,我……”
刘备深吸一口气。紫鸾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等待着,直到他终于凝聚起足够的勇气:“你和云长在下坯被围的时候,我和翼德来过。”
紫鸾明显愣了一下。刘备移开视线,盯着木桌的边缘,强迫自己继续:“我借了袁将军的兵马,却在半路遭曹军伏击。赶到时,你和云长已经被俘。我既不能以借来的兵力硬撼曹军,也不敢冒险让翼德与我一同落入敌手,只得在被大军发现前撤离。”
“直到现在,我仍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但是……”刘备低下头,双手捂住脸,“紫鸾,能告诉我你和曹将军之间发生了什么吗?我从孔明那里听说了一些,若是不愿提起也无须勉强,只是……”他的胸口一阵抽紧,不得不再深吸一口气,才能将最后几个字逼出嘴边,“我想听你说。”
一瞬间的沉默。刘备维持着双手掩面的姿势,只听得见自己的心跳在耳边如擂鼓般作响。一下,又一下。
“我和云长兄知道你来过。”紫鸾的声音说。
一只手搭上了刘备的肩膀,仿佛是要借此让他意识到对方仍在身边:“那时曹兵传消息,说有袁家的游击队在外围活动,我和云长兄便猜到多半是你,还担心你和曹军撞上。”肩膀上的手动了动,紫鸾的声音从身侧传来,“幸好你及时撤走。要是连你和翼德也一起被擒,那可就真的棘手了。”
身侧的声音顿了顿。刘备从手里抬起头,发现紫鸾已经坐到自己身边。对方脸上的微笑是如此之浅,恐怕连本人都没有察觉;若非两人距离如此之近,自己又对他如此熟悉,一定就会错过:“你能相信我们,我很高兴。”
刘备看着那双蓝紫色的眼睛。他想如平常一样笑出来,自嘲几句,或是表达谢意,但他的脑中一片空白。
紫鸾收回手,露出了两人在如此私下交谈时,时常会出现的那副侧首困惑的表情:“至于曹将军……不知孔明军师指的是哪一件?”
出于某种原因,刘备的心又悬了起来,且不仅仅是因为孔明给他的嘱托:“你和曹将军往来很多吗?”
紫鸾摇了摇头:“军议时常见,私下不过三四次。”他抬手屈指,“下邳刚破的时候,他来见过我和云长兄。之后初到许都,他又单独找过我一次。我想那时他大概是在试探我和云长兄对他的态度吧。”
紫鸾按下一指,动作一顿:“还有一次……那次我答应过夏侯将军不能说。”
刘备心头一紧,却听紫鸾紧接着又弯下一指:“最后一次是临走前,他单独找我践行,我们行了床事。大概就这些了。”
刘备花了点时间确认紫鸾所说的“床事”到底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他又花了很长时间,多次反复地确认了紫鸾是绝对,完全,毫无异议地自愿,其中没有任何威胁或逼迫成分。
刘备感觉自己裂成了三份,一份想要抓住眼前的紫鸾反复摇晃“不要随便答应这种事!”;一份想要飞去邺城或许都——取决于曹将军目前身在何处——然后抓住对方反复摇晃“紫鸾不懂你也不懂吗!”;最后一份想要躺在地上掩面痛哭,哀叹自己是何等无能无用,竟因行军不利而让挚友陷入此等境地。
(他的内心有一个微弱的声音指出,曹将军顺水推舟,无非是对紫鸾有意,而紫鸾似乎也并不抗拒。不知为何,这让他的第三份自己哭得更伤心了)
刘备揉了揉眼睛,深深吸气,努力不让眼泪掉下来。紫鸾不是被强迫的,对曹军或者曹将军似乎也没留下什么阴影,也确实平安回到了自己身边,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理应是足够了……
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脸。紫鸾神情关切地看着他,小心翼翼地说:“元化已经和我解释清楚了,以后再有这种事,我会拒绝的。”
(出于某种防御机制,刘备的大脑自动拒绝了设想日后还有机会让曹操提出类似要求的情景)
紫鸾的小心翼翼让刘备在裂成三块之余又多了一份羞愧。如果紫鸾不在意,只当这是一次误会,那他也应该对此一笑置之。曹将军对很多人都有过知遇之恩,他也知道紫鸾与曹将军曾是生死之交,知道紫鸾向来不擅长拒绝……
(一个长久萦绕心头的疑问正在浮出水面,一个他一直未能问出口的问题——起初是因为没有勇气,后来是觉得无此必要。紫鸾追随他多年,无数次在绝境中为他开辟出生路,他既不应该、也无资格对此心存疑虑)
“紫鸾……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
紫鸾望着他,眼中的担忧显而易见,却仍耐心等他说完。紫鸾总是这样包容他。当初他邀请紫鸾出仕,也是明知对方难以拒绝,才厚颜前去相求。这样的自己又有何立场去指责曹操?
“当初我请你出仕,以你的才能,必定收到过众多邀请。其中或许……不,一定有比我更好的选择。”
刘备抬起头,强迫自己正视紫鸾的眼睛,让那个问题脱口而出:“你当时为何选择了我?”
窗洞外,火烧云的橘红色逐渐暗沉,化作与深蓝相接的紫红。这扇窗望不见落日,只有远处院落的树木、围墙,在暮色中缓缓褪去细节,成为一片剪影。归巢鸟儿的啼鸣此起彼伏。
室内,那双与窗外天色相近的眼眸注视着刘备,在停顿了比刘备预想中短得多的时间之后,以一种再寻常不过的语气开口道:“一定要说的话……我没有刻意去选择谁。我只是在做我认为应该做的事,不知不觉就和刘大哥在一起了。”
刘备一怔。紫鸾移开视线,目光落在眼前的木桌上,思绪却似乎飘向了更远处:“那时确实收到过不少邀请,最让我犹豫的是孙家。”
这个话题的走向和刘备想象的不太一样:“孙家?”
紫鸾点了点头:“孙坚重伤……亡故之后,黄盖叔来过信,希望我能去照看被袁术收在麾下的那几个孩子。”他的眼神黯淡下来,露出一种刘备熟悉的、凝视火堆时常有的忧郁,“我想了很久。但要协助袁术攻打徐州,我实在是做不到。幸好他们最后自己想出办法脱身了。”
“曹将军呢?”刘备脱口而出,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赶忙补充道,“我是说,以曹将军的作风,我以为他定会竭力相邀……”
紫鸾摇头:“他不需要我。”
这还是刘备头一次听说有谁不需要紫鸾。
紫鸾望向窗外:“曹将军有大志,有明确的远景和计划。他可以为将来舍弃当下。在他眼中,事物皆有优先次序,低位为高位所牺牲是理所应当。我没有那种本事,我也做不到。”他闭了闭眼,似是叹息,“若曹将军的法理真能结束乱世,有我无我其实都无妨。但是刘大哥……”
紫鸾转头看向他。窗洞外的霞光映入他的眼中,照成了和天光一模一样的紫红色:“世上不乏有志之士。但实际上,仅仅是恪守原则,不为乱世所动,凡是力所能及的事都尽力去做,这已比实现任何鸿鹄大志都更加艰难了。”
刘备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因为紫鸾把手叠在了他的手上,轻轻握住,“我想和你一起走下去。哪怕最后一事无成,我跟着你做过的每一件事都永远不会让我后悔。”
刘备想说话,但是不知道说什么,而且他现在也说不出话。紫鸾抬手擦过他的眼角,这个时候他才发现眼泪掉了下来。他本能地想要抬手遮掩自己的失态,却在中途停下——在紫鸾面前,又何必再遮掩什么呢?
紫鸾抚去了他眼角的泪水,目光再次投向窗外渐暗的天空:“不过,最近我确实是更有信心了。”
刘备趁机用袖子擦了擦鼻涕,发出了示意紫鸾继续的鼻音。紫鸾继续道:“孔明军师是确实选择了你。他比我们所有人加起来都聪明。既然他能看到出路,我想这条路应该是走得通的。”
刘备忍不住笑了出来。紫鸾也笑了。窗洞外,晚霞渐渐褪去,显露出深蓝的夜幕与星光;归巢鸟儿的鸣叫声逐渐稀疏、远去,最终隐没在树木与院墙的剪影之中。
紫鸾起身点了油灯。这时刘备想起睡前还在担心的另一件事。虽然现在看来已是微不足道,但为求心安,他还是开口问道:“对了,你和曹将军……那时……可有受伤?”
紫鸾转头看他:“受伤?”
重新提起这个话题让刘备感到有点尴尬,但事已至此,他觉得和紫鸾之间已经没什么不能说的了:“就是……因为元化提过,所以……”
紫鸾眨了眨眼,回到条凳坐下,面向刘备,背靠着桌子:“是有些不适。第一天骑马时特别辛苦。幸好元化给了些药,之后好多了。”
(刘备的大脑试图阻止他理解整件事和骑马之间的联系,但是失败了)
也许是察觉刘备脸色有异,紫鸾立即补充道:“早就痊愈了,只在背上留了道疤,不必担心。”
刘备差点脱口问出”行房怎会留疤”,话到嘴边硬生生改口:“能让我看看吗?”
紫鸾的动作明显迟疑了一下——刘备几乎是立刻就想收回这句话——但随后便抬手解开了外衣结扣,又松了腰带——
(刘备确实想要收回自己的发言,但已经来不及了)
紫鸾从条凳站起,在他的面前背过身,半片外衣和松散开的布衣自肩头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