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lex]第六章
Lex坐在床边的折叠椅上，安静地看着床上熟睡的金发女人。
史摩镇医院的廉价折叠椅已经被用了很久，海绵往下凹陷，坐着身体会不由自主地下滑、十分别扭，但Lex保持着优雅轻松的姿势，努力让自己不去注意这张椅子，乃至整个环境，带给自己的不适感。
Mercy Grace看起来比他现在的样子可是惨多了：脸色惨白，额头和脸颊上贴着缝合胶布，露在被子外的手臂上缠满了绷带。Lex非常感激自己的自愈能力，至少这让他此刻感觉自己占了上风，说话也更有底气。
“所以你打算装睡到什么时候？”他微笑着开口。
女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盯着他，眼睛里好像烧着两簇熊熊的烈火。啊……所以这才是真正的Mercy Grace，隐藏在那个精神控制项圈下难以驯服的灵魂。
“你想要什么？”Mercy咬着牙问，声音里满是愤恨。
“我不认为这是对待救命恩人应有的态度，”Lex挑眉，“嗯，技术上而言，是超人把你的项圈掰断、还你自由的，但说到底，如果没有我提醒，他可能就收不住手了。”
“我说过了，你想要什么？”
Lex收敛了笑容，身体前倾、把手肘撑在自己的膝盖上方，直视着Mercy的眼睛：“我想你来为我工作。”
Mercy嗤笑一声，别过脸去。
“你是故意放过Hope的。”不是问句，不过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Lex看见Mercy的身体微微僵住，便放柔了语气说：“你做过的那些事，并非出自本意。你反抗不了，那不是你的错。”
Lex顿了顿，见Mercy还是一动不动，他又继续说了下去：“我跟Bolton不一样。我并不是在说我是个多么善良的人，但我不会把人当做玩物，不会用他那种下三滥的手段。”
“我已经跟警察打过招呼，等你能出院了，你可以自由离开。”他站起来，折叠椅在地板上滑动、发出难听的声响，“如果你愿意，可以来找我，你知道我会在哪里。”
Lex看见Mercy露在外面的肩膀正在微微颤抖，他垂下眼，安静地转身离开。
Kent农场跟他记忆中一模一样：起伏的草场、泥泞的小道，空气中混合着牛粪与青草的气息，甚至连小屋前种植的向日葵都跟Lex离开史摩镇前一样，而Kent家居住的那栋有白色篱笆的小屋——完美的美国家庭象征——也并没有年岁久远的斑驳，还住在这里的人显然把这里维护得很好，让整个Kent农场仿佛站在了时间之外——正如Lex。
此刻，那个人正站在白色小屋的前廊上，她的脸上有种藏不住的激动。
Lex打开车门，从副驾驶座走出来。一看见Martha，他露出大大的笑容，大步朝她走去，然后就被拥入了他梦想中属于母亲的温暖怀抱。
“噢，Lex，能再见到你真是太好了。”Martha的声音里有满满的慈爱。
Lex轻声回应：“我很想念你们。”Martha比他记忆中瘦了一些，他也并非没有注意到她眼角的纹路——他离开前它们还不在那儿。
毕竟没有人能真的站在时间之外，Lex忍不住收紧了自己搂住对方的手臂。
至少她的苹果派还是独一无二的美味。Lex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咖啡，如实地告诉Martha自己有多想念这个味道。
但他们总是要回到Lex来这里找Martha的原因，回到那些并不轻松愉快的话题。
“我见过Kal了。”Lex把整块苹果派解决以后，慢慢放下叉子，小心地开了口。
Martha端着马克杯的手一顿，她放下杯子，手微微地颤抖，但她的语气很平静：“他……还好吗？”
Lex垂下眼，嘴角微微扬起：“他救了我，又一次。”
Martha露出有些哀伤的笑：“那是他现在每天做的事了，拯救所有人。”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Martha叹了口气，慢慢地开始了述说：“我怀孕了，每个人都很高兴，然后……然后事情急转直下……Clark在科瓦奇山洞找到了这个……影像，说是他的父亲，生父。他知道了自己的来历，但是Jol-El要他接受试炼，说他的命运是征服人类、统治世界。Clark不肯答应，他就在Clark胸口烧了一个标志。后来……后来我们地窖里的飞船爆炸了，Jonathan……”
Martha突然哽咽。她猛地眨了眨眼，像是在强忍眼泪。Lex伸出戴着黑手套的右手，覆盖在Martha颤抖的左手上。
“……我失去了肚子里的宝宝，Clark非常自责，他……Lex，你需要明白的是，你失踪以后Clark就跟以前不一样了，就好像他的心也缺失了一部分。再加上Jonathan的离去，我一个人不够……Lex我很抱歉，我没能保住他的人性。”
“你不需要道歉，更不需要跟我说抱歉。Martha，Clark是我认识的最有同情心、最纯粹的人。你说Jol-El想让他统治世界，可是你看他在做什么，他每天都在救人。他一定是找到了另一个方法来保护你、保护这个世界。”
“噢，Lex，”Martha终于忍不住痛哭起来，“我只希望他能回来，我想让……我的儿子回来。”
Lex伸手搂住了这个悲痛的母亲，尽己所能地安慰她。他突然就懂了为什么Kent农场还保持着多年前的模样——她一直在这里，等着Clark回家。
Lex必须承认，如果一直住在这套顶层公寓，他很快就不会再怀念那座潮湿阴暗的古堡了，毕竟从客厅的落地窗看出去，不远处矗立着卢瑟集团和星球日报两幢大楼，映衬着下方整个大都市的灯火通明，有一种能让人忘记呼吸的壮观。
史摩镇遭遇绑架的事件已经过去了五天。今天早上，Mercy Grace敲响了CEO办公室的大门。她还是穿着剪裁合身的职业套装，但过去总是盘起来的金发披散在肩头，整个人看着都鲜活了起来。Hope带着几分不情愿地最终妥协，跟她握手言和。想到这里，Lex不禁微笑起来，有了Mercy——跟Bruce毫无关联的Mercy，或许他的计划终于可以开始着手进行了。
不过此刻，他只想在自己新买的顶层公寓里全然放松地度过一个安静的夜晚。他走到酒柜前，拿出一瓶单芽威士忌和酒杯，放上冰块，给自己倒了一指，然后拎着酒杯打开了露台玻璃门，靠在露台的栏杆上，迎着夜风愉快地眯起了眼睛。
“你知道这样有点儿危险。”突然响起的声音让Lex浑身一震，手里的酒杯差点儿就掉了下去。他抬眼一看，披着红色斗篷的身影浮在半空中，超人的表情让人难以捉摸。
“超人……Kal，你吓到我了。”Lex本能地退后一步，但他立刻回过神来，倔强地挺直了背脊，“你在这儿干什么？”
Kal沉默了两秒才回答：“巡逻，经过。”
“噢，”Lex有点儿尴尬地摸了摸后脑勺，“你……呃，想进来坐会儿吗？喝点什么？”靠，他在说什么呢？！这都什么蹩脚的邀请词？
“我还没正式谢谢你在史摩镇救了我的命。”……又一次。Lex在心里默默加上这个词。
让他意外的是，下一秒，超人的脚轻轻地降落在了他的露台上。Lex惊讶地抬头，男人对上他的视线后似乎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去。
Lex的心里突然涌上一阵熟悉的暖意。他低下头、隐藏了嘴角的笑意，拉开露台门踏进了客厅。
“你想喝什么？单芽威士忌可以吗？”Lex再次走到酒柜前，抛出了这个问题。
“……我不喝酒。”
“噢，”Lex有点意外地眨眨眼，脑子里忽然闪过某些并不久远却已像是上辈子经历过的片断，“嗯……可乐加冰？”
“好的，谢谢。”那一瞬间，连回答的声音都似乎熟悉起来。Lex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让自己镇定下来，然后从冰箱里拿出可乐，倒进放好冰块的杯子里。
他端着自己的威士忌和可乐走到Kal面前，把可乐递给他，自己首先在沙发上坐下。
Kal只犹豫了一秒，便有些拘谨地在沙发的另一头坐了下来，小心抿了一口手里的可乐。
“你以前也爱喝这个。”Lex觉得自己就像是个不怕死的傻瓜，明明好几次头破血流，却偏偏还是要往同一堵墙上撞。
他看着Kal，等着他再次否认。Kal双手握紧玻璃杯，好几次想要说话，却又犹豫了。Lex想，等他最后开口的时候，或许可乐都要被捂热了吧。
“我不再是那个人了。”Kal的回答再次让Lex意外。这是……什么意思？他没有否认，没有说谎？
“Lex，我知道你觉得我是Clark Kent，我也确实，呃，曾经是那个叫做Clark Kent的史摩镇男孩。”
Lex瞪大了眼睛、身体也坐直了，他感到自己的心跳开始加速……
“但我不再是他了。”Kal抬起头，似乎想用眼神祈求Lex的理解，“你失踪后发生了很多事。我找到了父亲，嗯……真正的、氪星的父亲，他是个……傲慢的人，想让我征服地球什么的。”
Lex哼了一声，那听起来真耳熟啊，像是某个他很熟悉的人呢。
“我说服了他，如果让我用能力帮助大家，人类会更容易接受我的，”Kal抬起一只手做了个引号的手势，“‘领导’。然后我接受了氪星的试炼。我虽然还保存了Clark的记忆，但那些事对我而言就像是发生在另一个人身上，之后我就离开了史摩镇。”
“你能理解吗？”Kal一定不知道，他此刻露出的神情跟那个十五岁少年有多么相似。但Lex终于、终于，觉得自己拨开了迷雾，看清楚了眼前这个男人。
“你救了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Clark’救了你，他也对你撒了谎。”Kal低下头解释。
“谢谢你，跟我说这一切。”Lex郑重地道谢。他知道这对Kal来说并不容易。虽然并不知道氪星人为什么突然想通了向他坦白，但Lex仍然感受到这场谈话的分量。
Kal也绽开了一个笑容，那么纯粹而美好的笑，让Lex的心都漏跳了一拍。接着，他似乎有些窘迫地低下头，将手里的可乐一饮而尽，站起来告别：“谢谢你的可乐。我，呃……应该继续巡逻了，你知道，可能有什么事需要处理。”
Lex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突然间手足无措的男人，点点头，举杯致意：“巡逻愉快。”
在超人打开门走出去时，Lex又叫住他：“Kal。”
Kal疑惑地回过头看向他。
“这里随时欢迎你。”
他曾经向那个少年发出过同样的邀请。这一次，他希望这段友谊可以成为真正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