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成 《喉》
糸锯圭介醉酒后不像话,逢人拦坐诉衷肠,豆大的小事碾开悉数讲起。酒会上的同事头尾捋个遍,人人避之不及,最后逮到了御剑怜侍。
检察官虽在庭上伶牙俐齿好喉舌,私下却不大喜言,也知绝大多数的话对醉鬼无用,勉强分出半只耳朵听刑警絮叨,听着糸锯从初遇侃起,间或夹杂他寡淡得咂摸不出味来的少时小事。临近终了,突地杀了个回马枪,成步堂律师。
御剑怜侍骤然听见这个名字,只觉一根筋丝从脊柱抽出,生生将脊背向上提拉直了几度。他不动声色地试图引出下文。
糸锯憨笑,有人回应自是件值得高兴的事,他直觉眼前人对这个话题兴趣颇高,巴巴讲起来,讲成步堂略微下垂泛红的眼睛,戴着口罩只要一扯谎就泛滥的喷嚏,讲他那件搞笑得碍眼的粉红毛衣和大红围巾,品味和眼光实在有些差的,他忿忿,又讲起他那奇怪的前女友和在庭上生吞吊饰项链的伟迹。
御剑呵呵笑,道了句好一个死脑筋的蠢人,话锋就这么轻飘飘转走,流畅得让糸锯怀疑方才那点兴味是自己喝多的错觉。
然而当晚的御剑怜侍却做梦了。入睡艰难,明明喝了酒,脑子却清明万分,粼粼在水波中划过,游荡不知几许才昏沉入梦。意识恢复时发现立于控方席前的竟是自己。他愕然,四下张望想找些现世的依据,却是令人发寒的寂静,他能听见法槌落音的脆响,翻动纸页的细声,旁听席的窃语和庭上的发言却无影踪,只得见翕动的嘴唇无数。侧头看见那人臊眉耷眼地站在证人席上,毛衣先声夺人,果真是令人火大得很。
庭上众人对他异样的举动视若无睹,审理仍在进行,御剑怜侍从不停歇的唇语读出。直到辩方律师指着鼻子的一声高喝,法庭降至无声。周遭的目光落在了立于屋内中心的大学生身上,准确说,是他正红的围巾下。
他眼见着那人眼眶倏地变红,似是要吐出什么惊人之语,御剑怜侍的眉头凭空一跳,迈步向证人席走去。成步堂龙一如有所感,临危转身冲破法警的包围,大叫着哭喊离去。御剑此时只剩下叹气的力气,却还是提脚跟上,追上就又是几百米以外的事情了。
他拽住成步堂龙一的上臂,没敢用力,只把他身子掰正,丝毫不意外地看见他紧闭的牙关。方才嚼碎玻璃吞下的人眼睛湿润,还有些方才的泪意,张皇地朝向自己。
吐出来。御剑怜侍深吸气。
成步堂张嘴,梦的主人听不见任何声音,只能瞥见他齿间的红色血污。但对方却显得有些痛苦,伸手不住抠挠颈间,划出丝丝分明红痕。御剑又一次地深呼吸,征询对方的意见,需要我帮你吗?大概是说话实令他痛苦,成步堂微颔首。
于是御剑伸手,将手指送往他的喉间,不住地微颤。成步堂的口腔温热湿滑,隐约闻见浅淡的血腥味,不仅是唾液,还有口腔壁上被玻璃划破后渗出的血。他调整角度,试图更深入一些,却感受到成步堂声带痛苦的震颤,一时不敢有下一步的动作。
手腕这时被什么轻轻覆上,御剑低头,是成步堂的手,指尖叩了腕节两下。他明白这是对方让自己继续的信号,蹙起眉再次摸索。手指吻过上颚与扁桃体,在喉部深处内壁上感受到了黏着的链条。
他低声对成步堂道忍耐,勾起链子向外拉扯,银链从喉头脱离,带着血丝甩出一道漂亮的弧线。
你不认识我。御剑放下手中略带黏腻的链绳问,语气平铺直叙,眼神不敢相接。
话又留在嘴边含糊不清地重复一遍,你不认识我。像是在话语的重复间获得了莫大勇气般,他又抬头,径直看向对方的眼睛,你不知道我。
御剑怜侍醒了。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