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ensenko

莫娜卡有个幸福的家庭。

父亲是个能干的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却十分可靠。母亲是个温和的人,他总会听小莫娜卡的话,为腿脚不好的小莫娜卡提供无私的爱,没有什么比这更让莫娜卡爱她的母亲了。他们甚至有一只宠物,即使那只宠物和母亲是同一个角色——

因为只有宠物才会在脖子上系一只项圈,再用一只铁链拴着,活脱脱就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犬。但这不代表莫娜卡要宠他、要爱他,毕竟那是一只什么都做不好的狗,还老是惹莫娜卡生气。

“小孩子偶尔保持些活力也是好事嘛,”召使笑笑,努力扭过头去,对莫娜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即使这看上去无比恶心,就像是一块长满白色菌斑的水果,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气味。

“可是人家的腿伤又没有好呀,”小姑娘用娇嗔的语气说,“召使先生的职责难道不是仆人嘛,总不能让这样的小莫娜卡去吃早餐吧。”

莫娜卡顺势在床上翻了下身,但现在看上去“虚弱”的她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动作,少女努力挣扎几下,发现自己这样做根本是徒劳,于是可怜兮兮地叹口气,绿色的大眼睛上下漂亮的长睫毛忽闪忽闪,似乎在用求助的目光朝向召使。青年笑着,慷慨地端着食物前去,放在小姑娘面前。

真是异常糟糕的厨艺。

莫娜卡甚至不愿意正眼看这些玩意一眼。虽然召使的厨艺自己是见识过的,即便自己已经对这些东西习以为常,但这不代表莫娜卡可以接受面前的东西。眼见着召使有半分松懈,小姑娘的腿便铆足了力,一脚直直踢在召使大腿的伤口处,迫使青年从喉咙中发出痛苦的闷哼,不由得垂下身去。召使现在看上去比自己低,小姑娘便饶有兴趣地从床上坐起,居高临下地欣赏起召使的惨状。虽然现在看不到召使的脸,但是难以起身的颤抖的样子足以证明他现在是有多么的痛苦。召使的头发也开始紧贴着召使自己的脸,小姑娘的目光不断向下,便在召使的脖颈处看到了那只紧箍的项圈,甚至还有长期佩戴项圈、在肌肤上磨损的红痕。她再仔细看,似乎在衣领更深处的位置发现了暧昧的吻痕、乃至牙印藏在召使破烂的衬衫深处。

真是不检点的宠物,莫娜卡皱皱眉,但很快藏起自己的情感,又立刻恢复笑吟吟的样子。魔物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纠缠在一起黏糊糊的样子真令人作呕。这让她想起自己不检点的生身母亲,或许没有这样的母亲,没有魔物之间恶心的勾当,自己便不会诞生于此。只可惜这个魔物身上缝着自己最喜欢的盾子姐姐的左手,真的把他杀掉,盾子姐姐的左手该怎么办?少女皱皱眉头,心想着还是放他一马。召使终于颤巍巍地从地上站起来,面色苍白的他喘着粗气,衣服上沾满了自己做的东西。现在可是世界末日,哪里找得到合适的水源来清洗自己的衣物呢?召使便又小声念叨着真是绝望啊之类的话,便又开始收拾起桌上的碗筷。莫娜卡看着这样的召使,突然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小声对召使说:“对不起召使先生,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召使只是温柔地笑笑,“这种绝望的事情发生在这样的日常中也很正常,小莫娜卡肚子还饿吗?”

“稍微有一些,不过还是谢谢召使先生的午饭。”她笑着看向召使,但很快流露出些许虚弱的颜色,“还是要等神座先生回来再说吧。”

这三个人究竟是怎样走到一起的,或许只有命运的引力才知道答案。明明只是背着莫娜卡离开,但居然还是产生了这样那样的事——先不说结果如何,遇到神座可是让召使吃够了苦头。他为此而感到恶心,但这样的痛苦怎能如此简单就消化掉?只是不愿被未来机关发现,三人便在此时达成一致,变为逃亡的颠沛流离三人组而躲避未来机关的抓捕。明明是三块独立相斥的个体,却在此时被强行融为一体一同行动,多么绝望的结果!三人找到一处还算隐蔽的庇护所,这里曾经位于郊区,是一幢还没有损毁得很严重的房子,屋主早已不知所踪,只剩下些还算完整的家具留在这里。好在这里距离几个资源点也不远,他们便在这里开始隐蔽自己。不说神座如何想,召使如何去考虑这件事,莫娜卡倒是挺开心。小姑娘从废墟里找出一盒甚至还能写字的蜡笔,又翻出块还算完整的木板,便在上面又写又画,直直写出一块“甜蜜之家”的牌子。上面用蜡笔粗糙勾勒出的几个字体露出几分凄惨的彩色,和末日的场景倒是挺配。召使笑盈盈地夸莫娜卡画的好看,并且帮莫娜卡把这块牌子挂到他们“家”的门口。神座并不想去在意这些无聊的东西,只是任凭莫娜卡做自己想做的。

三人的日常轨迹便是如此,明明是三条平行线,却在某个平面错纵交织变成一体。白日是无聊的,如同荒野一般的白天更是寡淡无味。莫娜卡小心地掀开遮挡着窗户的破布,露出细小的一条缝,她开始偷窥外面的世界——这里才是最为纯正的、简单的绝望,视线中净是一片荒芜的白,似乎还笼罩着化不开的雾气,这纯粹的迷茫感令她无聊,少女便开始掰着自己的手指玩,直到不只过了多久,这漫天雾气中似乎出现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少女的眼睛一亮,便瞪大了眼睛去看,才发现那是自己想要见的人。

少女“腿脚不好”,怎会亲自起来迎接。她便乖巧地坐在门口的躺椅上,等待那人的出现。召使还穿着那件弄上污秽的衣服,这让他浑身上下充满了奇怪的味道,更多是来自那件恶心的衬衫上沾满的不明汤汁。莫娜卡厌恶地别过头去不看他,但召使也不介意。他只是在忙活自己的事,甚至连莫娜卡都不知道这个白毛怪人在做些什么。门外的脚步声逐渐逼近,莫娜卡的心也激动得怦怦直跳。那个人散发着的气息和盾子姐姐很像,或者这就是莫娜卡在意他的原因。她敏感的小鼻子似乎都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息,不由得更加兴奋。独属于绝望的、香甜的、腐烂的、令人上瘾的、欲罢不能的气味,甚至还有属于盾子姐姐的独有的味道,少女闭上眼睛贪婪地嗅闻着。开始幻想自己渴望的绝望的味道,却在这一瞬嗅闻到其他令她不适的气味。那股不适的气味逐渐盖住了自己所在意的味道,她瞪大眼睛,却看到召使不知何时走向门口,身上散发出令她作呕的气息。明明已经成为了“同类”,但却依旧有令自己不舒服的气味,这个魔物真是可恶,但又不能简单地除掉他。莫娜卡的不适只能埋在心底,她继续露出一副柔弱而又天真的表情坐在原地。看着召使缓缓拉开房子的门,迎接门外的人进来。

“晚上好啊,神座君,”那人一副轻松的口气,“寻找物资辛苦……啊呀!”

伴着召使的一声惨叫,莫娜卡才看清那块写着“甜蜜之家”的牌子从门上的位置掉下来,直直砸在召使头上,生生裂成两半。莫娜卡努力这么久的杰作便在此刻化为乌有,真是令人绝望的事情。少女此刻不知为何深陷入绝望的兴奋中,眼泪也克制不住地从眼角溢出。明明那块自己重视的牌匾被毁是多么痛心的事,多么让人绝望,绝望到抑制不住自己嘴角的笑容,她几乎想要笑出声,但自己又很快地将这一切情感压下去。用澄澈简单的假象将这一切掩盖,多么绝望的手法。豆大的泪珠从她脸上滚下,少女便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泣嚅起来。

神座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在关上家门的同时不忘将这两块碎片顺回来,接着便视一切为空气,径直走过玄关上了二楼,只留下哭泣的莫娜卡和召使还留在原地。白发的青年揉揉自己发痛的脑袋,便用一种温和的眼光看向哭泣的小姑娘,小声地安慰她道:“不要太难过,莫娜卡,牌子虽然碎了,但是我们作为一个整体还在这里。”

“可是那是我重要的东西,召使先生怎么就不明白呢,居然把这块板弄成两半,这太过分了。”莫娜卡抽泣着,她不知为何而哭,明明是绝望的事但却哭个不停,或者只是在享受这样绝望的结果。召使又安慰了她好一阵,仍不见任何好转。青年束手无策,却听到楼上又脚步声响起。神座迈着毫无声音变化的步子走下来,顺便手里还带了一把锤子。

“你很吵。”神座对莫娜卡说。

莫娜卡停止了抽噎。

神座也不愿多说些什么,只是蹲下身来,检查两块已经碎掉的木板。那块木板正好裂开在正中的位置,大喇喇地很是难看。黑发的青年从口袋里掏出钉子,又从壁炉附近找到一些碎木板,忙活一阵,之前碎裂的木板几乎奇迹般地被直接粘合在一起,几乎看不到任何丑陋的痕迹。甜蜜的家,不过短短几分钟时间,便经历了破碎到重组,似乎比之前更加牢固。莫娜卡的蜡笔字也被神座原封不动地修理完毕。做好这一切,神座也只是沉默地收拾好工具,继续回到二楼的房间里。

“超高校级的木工才能……不愧是人造的神座君,这样伟大的才能也能加以利用。”召使露出舒心的、痴迷的微笑,直让莫娜卡犯恶心。“无聊。”她小声喃喃着,收起脸上未曾干涸的泪水。脆弱的少女停止了她的哭泣,露出微笑,对着召使道:

“那可以再麻烦召使先生再将这块牌子恢复原位吗?我喜欢这个。”

召使笑笑表示同意,那块牌子便又回到他应该在的位置。

凄惨的彩色,破碎的木板,一同组成一个甜蜜的家。

今日的晚餐似乎比平常丰盛一些。神座在附近的资源点找到了新的食物,甚至还有一些不知是谁落下的牛肉罐头。仅仅是简单烹饪后,这些罐头就变成美味。召使在做饭时帮神座打下手

莫娜卡有个幸福的家庭。

父亲是个能干的人,虽然沉默寡言,但却十分可靠。母亲是个温和的人,他总会听小莫娜卡的话,为腿脚不好的小莫娜卡提供无私的爱,没有什么比这更让莫娜卡爱她的母亲了。他们甚至有一只宠物,即使那只宠物和母亲是同一个角色——

因为只有宠物才会在脖子上系一只项圈,再用一只铁链拴着,活脱脱就是一只白色的长毛犬。但这不代表莫娜卡要宠他、要爱他,毕竟那是一只什么都做不好的狗,还老是惹莫娜卡生气。

“小孩子偶尔保持些活力也是好事嘛,”召使笑笑,努力扭过头去,对莫娜卡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即使这看上去无比恶心,就像是一块长满白色菌斑的水果,散发出令人反胃的气味。

“可是人家的腿伤又没有好呀,”小姑娘用娇嗔的语气说,“召使先生的职责难道不是仆人嘛,总不能让这样的小莫娜卡去吃早餐吧。”

莫娜卡顺势在床上翻了下身,但现在看上去“虚弱”的她根本无法完成这样的动作,少女努力挣扎几下,发现自己这样做根本是徒劳,于是可怜兮兮地叹口气,绿色的大眼睛上下漂亮的长睫毛忽闪忽闪,似乎在用求助的目光朝向召使。青年笑着,慷慨地端着食物前去,放在小姑娘面前。

真是异常糟糕的厨艺。

莫娜卡甚至不愿意正眼看这些玩意一眼。虽然召使的厨艺自己是见识过的,即便自己已经对这些东西习以为常,但这不代表莫娜卡可以接受面前的东西。眼见着召使有半分松懈,小姑娘的腿便铆足了力,一脚直直踢在召使大腿的伤口处,迫使青年从喉咙中发出痛苦的闷哼,不由得垂下身去。眼见着召使现在看上去比自己低,小姑娘便饶有兴趣地从床上坐起,居高临下地欣赏起召使的惨状。虽然现在看不到召使的脸,但是难以起身的颤抖的样子足以证明他现在是有多么的痛苦。召使的头发也开始紧贴着召使自己的脸,小姑娘的目光不断向下,便在召使的脖颈处看到了那只紧箍的项圈,甚至还有长期佩戴项圈、在肌肤上磨损的红痕。她再仔细看,似乎在衣领更深处的位置发现了暧昧的吻痕、乃至牙印藏在召使破烂的衬衫深处。

真是不检点的宠物,莫娜卡皱皱眉,但很快藏起自己的情感,又立刻恢复笑吟吟的样子。魔物真是这个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纠缠在一起黏糊糊的样子真令人作呕。这让她想起自己不检点的生身母亲,或许没有这样的母亲,没有魔物之间恶心的勾当,自己便不会诞生于此。只可惜这个魔物身上缝着自己最喜欢的盾子姐姐的

日狛怪谈集

人鱼碎片

肉块

镜与钟

胎儿之梦

“喂,达治,不来喝一杯吗?”

青年含笑的眼睛瞟过面前的特调,又顺着视线瞥到对面似乎十分不满的少年人,手指便就粗糙的盐边在杯沿上打转。细腻的手套曾在盐粒上带来的凹凸感将北边的颗粒抹去,只剩一只明亮的圆弧在酒吧昏黄的灯光下散发着暧昧的光。

“该庆幸你今天找出的酒不是葡萄酒吗,梶?”另一边一脸不满的少年人叹口气,一脸无奈。“盐粒是用来增加玛格丽特风味的,梶你这样全部用手指撇掉的话,味道不就改变了。”

“那达治大概也不知道这酒的含义,”梶笑着停下手上的动作,套着长手套的手便又绕过酒杯,揽在三好身上。“盐边代替的是怀念的泪水,若是去掉这怀念的泪水的话……”

“……那心中的酸楚就会像这杯中物一样,落在胃中只能作无声的翻滚。”

像是没料到面前的小个子诗人会这样说般,梶又干笑几声,脸上的神色被酒衬得相比之前更添几分血色。他干脆拾起杯边柠檬,放在鼻下轻嗅后又用力在两端挤捏,更多的柠檬汁便落入杯中,泛着细小的絮状物沉淀在底部。

“该说不愧是你吗,梶。破坏酒的风味创造出自己的全新感觉。”

“既然这就带着酸楚的味道,在就如炸弹般的柠檬气味也没有关系。毕竟已经失去了那令人怀念的泪水,所以要是有更多的酸楚落入嘴中的话,便也会想无心的蜡烛般,永远无法点燃……”

金发青年咽下这奇异味道的酒,接着又再次盯向面前略微有些古板的娃娃脸青年。“但若是这样,火边的蜡融了,便也足以证明依旧是有什么强烈的情感在被渴求吧。”

向来对友人醉后发表的长篇大论束手无策的诗人只得再次叹气,点头称是。他本想带面前这个微醺的家伙离开这里,却没想到梶又问酒保点了一杯。“不过若是达治的话,撇去盐粒也必定不会要柠檬,倒是会放上不少唐辛子吧!”

听着戏弄友人后对面的人发出的抱怨声,青年便再次在这样的恶作剧中获得满足。今夜的酒吧,便又在这般诙谐幽默的气氛中平和运作着。

芥川翻身从稿纸堆中醒来时已是深夜。夏夜的空气燥热,似乎有看不见的颗粒在空气中摩擦,落在皮肤上让人有难以言喻的焦躁感。那些颗粒便又顺着唇滚进青年的喉咙,勾出更多由于水分缺失而引起的干渴,迫使他不得不起身去找水去滋润自己。偶尔有微凉的风从窗口钻入,但这对缓解闷热的气氛实在是徒劳。直到有清凉的液体滑进他的喉管,空气中才好似多出了几分潮湿的味道,却又有奇怪的气息和着干燥的空气充盈着芥川的鼻腔,令他不由得皱起眉头。

奇怪的酒精味。

不过宽应该不会喝酒之后来这边。

图书馆的酒鬼数量又不在少数,偶尔有醉醺醺的家伙路过窗口带来一阵喧嚣倒也常见。那酒味甚至变得更加浓郁挑动着芥川的嗅觉。他被这味道刺激得皱了皱眉,只好习惯性地掏出一根烟来点上,却又听到门口传来一阵不规则的敲门声,持续了一段时间后戛然而止。青年本以为是什么人的恶作剧,本打算不予理会,但没过多久门板和手接触的声音再一次响起,迫使芥川不得不走到门口,带着慵懒的口吻对着门那边的空气询问:

“是谁?”

青年的问句消散在盛夏的深夜中,只有虫鸣和风吹树叶声仍旧在寂静中回应着他。或许的确可能是自己神经衰弱所带来的幻觉吧。芥川未了叹了口气,未了从怀中掏出火柴盒想要点烟时,却有隔着门的细微声音传进他的耳朵。

“是我。”

“喂,再来一杯吗久米君!”

随性的诗人们的酒会会持续到很晚,彻夜狂欢后不仅仅留下狼藉一片,更多的是残诗断句或是其他灵感。久米的帽子不知被他自己丢去了哪里,青年之前赖以遮挡自己视线的部分彻底消失在灯光昏黄的酒吧内,只剩下刘海还软绵绵贴在额头,却也被酒雾熏得带上几分微醺的颜色。小个子的黄发青年看到对方这副模样,便又软绵绵地把自己的手搭在对方肩头,他掺着酒精味道的话语也全部灌进久米耳中。

“久米,就这点就醉了吗?喂喂这可不行。”中也借着酒劲开始摇晃着对面的青年,妄图把对方从昏沉中拽出来。“我说,今天还没听你说够抱怨呢,快点醒来继续说啦。”

“……呜,请等一下……”

并没有对中也的任何暴力举动进行反对,久米正雄依旧只是趴在桌上小声梦呓,难以察觉的低哼声消散在酒吧的空气中。倒是旁边的牧山费了点力气把醉酒的中也从久米身上拉开时,他缓缓地叹了口气。

“看来今日还和以往说了差不多的东西啊,不过让他这样直接发泄压力也是好事……诶久米君你要去哪里啊?喝醉一个人独行很危险的!”

“去找一个重要的人,”

周围昏黄的光便也伴着青年一起开始摇晃,又顺着青年摇摇欲坠的大衣流到地板上,好像是把久米全部不甘的心情全部冲刷了去。他起身,孤独的背影便隐在黑夜之中覆上朦胧,跌跌撞撞地消失在酒吧门口。牧山目送青年的身影远去,又看着被落在吧台上的帽子咧咧嘴角,顺手把倒在一旁的中也扶起。

“今天的久米君醉酒后比之前更坦诚了,所以你们今天喝了什么啊中也?”

“那种事情不用说也知道吧,”中也伸了个懒腰,“大概喝了一瓶烧酒……后来还有你来时看到的,一大杯伏特加,还有点杜松子酒……哦对了,司书珍藏的威士忌也拿出来差不多喝干净了。不愧是司书的珍藏啊,好久没有喝到这么棒的酒了。”

“是啊,司书珍藏的酒的确味道很棒,喝完让人有种忍不住写诗的感觉。吉井君也要来点吗……喂中也,不要全部倒在自己杯子里啊,给吉井君也留一点!”

喧嚣离久米渐渐远去,青年只是拖着自己的步子朝着某个目标不断向前,任凭本能驱动双腿机械重复行走的动作,直到再次被另一处的昏黄灯光拉进某个建筑物的影子里。

死一般的沉寂最终被门缓缓拉开的声音打破,相隔在二人之间的物理隔阂被硬生生扯开后好像还有着看不透的空气障壁堵在中间。久米出现在自己的门口对于芥川来说是有些意外,长发青年拿着烟的手顿在半空,还在思考着自己为什么把门打开的同时发现酒味的源头是对面的人,想要避开对面青年的视线时却又发现久米的目光执拗地放在自己的身上。

他的神情过于严肃了些,或者说芥川已经好久避免和面前这个人打照面,甚至已经有些忘记这个人应有的神情——但是他微苦笑的脸的确依旧烙印在他的脑海里,可现在明显和以往不太相同。用来遮住久米眼睛的眼镜现在也险险挂在他脸上,模糊的镜片再一次使他的视线变得难以让人揣摩,倒是之前苍白的脸因为醉酒后显得有些泛红,衬着鼻翼上一片雀斑更加可口。之前的隔阂迫使芥川和久米的接触变少,但这不妨碍芥川皱了皱眉,刚要开口却被对方抢了先。久米的脸突然在他视线中放大,同时在这瞬间青年的嘴唇覆上柔软而又冰凉的触感。这个吻并没有试探的意思,只是猛烈地想要深入其中。舌头蛮横地撬开芥川的牙关时,芥川也似乎接纳了这辛辣的气味。

久米的力气大到他无法挣脱,或者说芥川本身就不想挣脱。宛如赎罪一般地,青年任凭对方在他嘴里掠夺和发泄。炙热的吻令芥川头脑发昏,哪怕是他自己作为一个容器都无法承接久米从未有过的,如此激烈的感情。他的舌头几乎毫无章法地抵在自己的上牙床不断刮擦,偶尔甚至会擦过自己的犬齿和臼齿。芥川被动地接受着久米的攻势,二人唇舌交缠直到牵出细长的银丝和轻微的低喘。

之前懦弱的青年在这酒精的催化下变得执拗,亦或是芥川被那个吻搅乱,满脑子都是巧克力一般甜美而苦涩的浆糊。久米的双臂仍旧死死搂着他,直到拖着芥川走到自己的榻榻米上,目光看着对方愈加,最后揽着对方一齐倒在榻榻米上时发出咚一声巨响。银发青年的最后一点意识被自己的吻抽离,随即嘴中喃喃着什么陷入昏睡。

不要留下那样过分的信离我而去,龙。

仿佛幻听一般地浮现在芥川耳畔的话语,伴着酒雾一齐麻痹着他的神经。被灯光镀上一层金边的久米对芥川来说更像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他和久米关系不过是两块磁铁,平常同性相斥的机会终于被这次一方的磁极转换带来了些许改变。命运的磁极迫使他们紧紧相拥,哪怕只是在黑夜的罅隙中,朦胧的感情最终也会存在着一丝喘息的机会,让恨意,嫉妒和苦涩的情谊在这其中催生出充满生前回忆的酸涩的果实。看到面前的青年在睡梦中终于摆脱了那副微苦笑的表情,芥川的心也在这寂静的夜中逐渐变得安定。

相拥而眠。

宿醉后的痛苦把久米从这不可思议的幻境中扯出时,已差不多第二日上午。香烟气味扭曲了他的视线,眼前模糊一片中好像浮现出了什么人的人影。青年随手想要摸出枕边的眼镜却难以在掌心中找到应有的金属架冰凉而硌手的触感,反而触碰到了长长的丝状物,一缕缕缠在他指尖。陌生的榻榻米硌得青年有些不适,他只好本能地靠近对面模糊的人影,却没想到那人的容貌逐渐在他的眼前变得清晰——

是芥川?等下,是芥川君?

刚刚恢复的意识也在瞬间炸裂,青年伸出确认现实的手也僵直在半空中最后无力地滑下,最终落在相拥之人的面前。他的胳膊仿佛触电般伸了回去,酒精带来的阵阵偏头痛让他更加难以去思考昨夜借酒消愁之后发生的事,只记得大脑一片空白后就出现在这里。

久米错愕而扭曲的脸伴随着阵阵尴尬,甚至因为充血而比之前醉酒时更加发赤,以至于添上几分青紫。想必芥川君肯定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难道自己对他说了些什么吗?青年断线的意识反复向大脑反馈着自己应该迅速逃离这里的信息,带着自己昨晚睡得发皱的那件外套一起离开这儿,但腿却像被灌了铅一般动弹不得。直到芥川在他对面发出舒适的鼻音后缓缓睁开眼,久米才迫不得已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想要逃避这一切。

他下意识里不希望芥川醒来,至少不是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醒来,还能让自己避免一些尴尬。黑暗中二人一同沉默,宛如进入一个怪圈般。被剥夺了视线的久米的心在剧烈跳动着,震得耳鼓膜砰砰作响,环在芥川肩上的左臂也被对方的体温所炙烤,火辣辣的触感却无法让他将肢体从对方肩头挪开。稍顷,久米试探性地睁开眼,却发现芥川的眼睛依旧闭着,鼻息安稳地昏睡,刚刚的睁眼好像是幻觉一般。灰发青年心底悄悄松了口气,缓缓挪开粘在芥川肩头的手臂,转身离去时未曾想到芥川真的从假寐中苏醒。

酒精的气味又一次渐渐远去,但芥川肩头的温度还在。长发青年翻身,未了从床边的烟盒中抽出一支烟来点上。发现自己睡意全无后,他索性支起身子看向面前圆框眼镜的镜片中自己的倒影,模糊而又憔悴。

【文炼太芥】Limerence

Summary:

Limerence:a state of mind which results from a romantic attraction to another person and typically includes obsessive thoughts

纯爱,心理学名词,不由自主痴迷于别人,且极度渴望对方的回应

今天也是太宰治想把新作塞给芥川老师的一天。

最近没什么事,司书好像也没有什么要自己去参加潜书的意思,太宰治先生便又开始重拾自己的芥川赏计划,窝在房间里几天不出来开始构思自己的新作品。“太宰那家伙啊,咱看是写不完这篇是不会从房间里出来的呢!”织田作看着来探望他的司书做了个鬼脸,“您可尽管不要太担心,太宰有安吾和咱照顾着呢,相信暂时是不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举动啦!”

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昏天暗地的日子,太宰治终于完成了自己的新作,又自作主张地把封面染成了红色。要给芥川老师留个好印象呢!青年越想就越是对自己的杰作有几分满意,恨不得马上跑到芥川老师那里双手奉上。只不过还是有些困难,这本书里甚至夹了一封自己对芥川老师倾诉敬意的信,光撰写芥川老师名字那一页就写了差不多一米长。光是怎么把这本新作塞给芥川老师就是件麻烦事,青年想了无数种方案都被自己全盘否认,最后这本漂亮的书还是留在自己手中迟迟没有送出去。青年还在处于苦恼中时,事情却出现了转机。

听闻了某次潜书归来后的芥川老师因为进入丧失状态进入了沉睡,太宰治便火急火燎地跑到了休息室。还好这里只有自己一个人,青年松了了口气坐在寝台旁静静地陪着芥川老师,一摸自己的大腿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自己的新作别到了自己的腿上。

“想要自己的文章得到芥川老师的认可”,青年的这一点想法从来没有改变过。他借着昏黄的灯光看到床上躺着的芥川老师,心跳不由得加速。太宰治的脑袋越发昏沉,想要证明自己给老师看的想法却是更明了了些。就像被千万只蚂蚁噬咬着内心般,青年感觉自己在芥川老师的寝台旁实在是坐立难安,又怕打扰到正在安心熟睡的那人,心中更是忧愁不断。万一森先生看到他在芥川老师的榻旁候着,怕不是又要指责他在打扰病人休息,只可能把他赶走,到时候连等芥川老师醒来的机会都没有。

芥川老师的睡颜让青年感到十分着迷。或许是半刻钟前的潜书净化难度过高让芥川龙之介深感疲惫,不需要借助药物都可以让他睡得安稳。他狭长的美目紧闭,面部表情和醒着的时候一样柔和。青年喜欢正视着芥川老师的眼睛,那双蓝色眼睛通透澄澈,是令青年无比憧憬的存在。只是有时候看到那双眼睛的深处只会看到深深的落寞,让青年难以自持地去探求更多,但更多的时候却一无所获。

睡着了的芥川老师也好好看啊……

懊恼逐渐占据了他的内心,青年只想再和芥川老师多待一会儿,连芥川老师身上的淡淡的烟草味都是那么的让他感到心旷神怡——该说不愧是有男人味的芥川老师吗?青年迷迷糊糊地想着,连紧紧攥着自己新作的手也逐渐松了下去。

不,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间!太宰治啊太宰治,现在难道不应该思考怎么让芥川老师看到自己的新作品吗!

青年拼命摇了摇头,过于好闻的烟草味让他那一瞬间被冲昏了头脑。他开始思考,或许直接等到芥川老师醒来并不是最好的方案,但是又想给芥川老师看到自己的作品,实在是让青年挠破脑袋都想不出什么特别好的解决方案。直到太宰治看到芥川头后枕着的枕头,他才突然缓过神来——把自己的书塞在芥川老师的枕头下面,芥川老师就可以在梦中读到了吧?

说来惭愧,这些传言他也只是在学生时代听闻的。那些流言蜚语在学生之间流传,说是只要在考试前将课本塞在枕头下,就会在梦中记住课本上的所有知识,只是学生时代的太宰治从未相信过这些东西,没想到自己现在居然为了让芥川老师看到自己的新书用这样的手段。青年咧咧嘴角苦笑,还真是让人感到啼笑皆非的事实,自己居然也还要这么做了,大概讲给织田作和安吾听怕不是要成为那二人的嘲笑对象。

不过这些对于现在的太宰治来说都不重要了。

青年开始小心地撑开芥川老师的枕头,把那本封面红得过分的新书一点一点地塞进去。新作的封面就像青年的红发一样引人注目,甚至在上面装点了些暗金色的花纹,被雪白的床单衬得有些刺眼。不过太宰治顾不上这些,只是在小心观察着芥川老师会不会因为这可能略显粗鲁的动作中醒来。

请原谅我吧,芥川大老师!青年一边在心中忏悔着,一边又不停下自己手中的动作,时不时蹭过芥川老师的头发的手就像触了电一样酥酥麻麻的,但让他感到有些舒服。第一次靠芥川大老师这么近,或者说近得有些过头了,青年只感觉心在嗓子里砰砰直跳,脸颊都因为这不自然的活动慢慢染上和头发一样鲜艳的颜色,甚至有些过热。直到那本书彻底塞到对面的人的枕头下面,青年才松了口气。

不过现在芥川老师整个人都在他身下,近距离的接触让青年再一次手足无措。虽然自己想要芥川赏,但是面对眼前的这个人,或许这份情感已经超越来最原始最本真的愿望,逐渐开始变得模糊。芥川老师的双眼紧闭,微长的睫毛阴影投射到他的下眼睑上,让他变得比平日变得更加神秘。红发青年只是着魔似的注视着他,现在他那颗躁动的心也逐渐平静。

时间好像静止在那一刻,周围的世界声音都全部消失,好像只有二人在享受这宁静的世界。太宰治刚刚舒坦的心又开始变得躁乱。或者是拜自己本来就有些不安定的天性所赐,眼前的芥川老师又好像变得有些陌生,是自己从未见到过的芥川老师。他的表情好像相比之前更加的冷静和不近人情,离自己的距离好像不断拉长,虽然在身边好像就要消失一样。青年彻底被冲昏了头脑,嘴中开始小声喃喃着芥川老师,一只手也无意识地开始缠到对方的黑发上,好像是要去挽留他,只是感觉二人的心好像愈来愈远,芥川先生也沉默的消失不见。青年正沉浸在这样的痛苦中时才发现身下的芥川老师好像从喉咙间发出了短而急促的喟叹声,这才让青年缓过神来。

该不会是惊扰了芥川先生休息吧?这样芥川先生醒来看到是自己弄醒了他会不会和自己生气?刚刚的犹豫一扫而空,太宰治突然变得慌乱,有种他的芥川赏要再次泡汤的感觉。但好在芥川老师好像只是皱了皱眉,又从鼻间发出了长而轻的鼻音,接着又继续沉寂下去,好像是在梦中感受到什么不快一样,难道是已经开始读到自己新书的开头了吗,芥川老师?青年的心又开始忐忑着,希望可以得到芥川老师的认可的心情也越来越强烈。

希望老师也可以读到书中夹着的长信吧。青年想着,却又听到有脚步声不断向这边靠近,大概猜到是有人来了。他便慌乱地站起身,想要离开休息室不被人发现,却又像想到些什么,有弯下腰去朝着芥川老师的额头上蜻蜓点水般地留下仓促一吻,接着红着脸逃离了休息室。

青年最终停在离休息室不远的拐角处。虽然不是很远,但他还是在不住地喘气,脸颊也更加通红。那个吻最终也会作为是留给芥川老师的贿赂传递到老师梦里吗?

他的喘息声渐渐微弱,嘴角咧起浅浅的弧度,表情似笑非笑。

黑暗。

黑暗在包裹着他。

或许说这片黑暗对他来说已经足够熟悉,他也曾经在其中沉沉睡去没了气息,变作一缕游魂消失在这广阔的天地中,从圆缩小直径直到化成一个点,一粒尘又回到原始的形态。但事实总是不为所愿,地底的悲恸吵醒了他,让芥川龙之介在这刀山火海一片猩红的地狱中睁了眼。果然自己还是逃脱不了地狱。他腹诽着,挣扎坐起时却瞥见身旁一条散发微弱光芒的蛛丝,在地狱的阴风中颤巍巍地晃动,弱不禁风的样子好像要随时消散在空气中。

这些情节他都是明白的,蛛丝那端是瑶台,是天国。但是下一步的情节也完全出自他笔下——那根蛛丝必定会断裂,一如犍陀罗的宿命就是跌落地狱般的轮回般永无止境。这些剧本都是他所设计的一部分,只要自己按照这情节的每一步去例行公事,让整个小说划上完整的句号自己就可以谢幕,继续漂泊在这无止境的苦海中等待下一次磨难到来。芥川的手无意识地攀上蛛丝,顺着那道银线不断地向上攀爬着,背后悲苦的哀嚎声逐渐冲击着他的耳蜗,蛛丝好像也因为多余的重量变得有些重心不稳,雪白的纤维几近破碎。就像是一根快由于过度张力而不断发出刺耳声音的琴弦般,地狱众鬼们的哀嚎声汇成一支糟糕的交响乐,让芥川被这可怖的声音震得头晕眼花,只能任由着蛛丝断裂,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般顺着地狱的风不断下坠。

他只感觉自己的泪划过眼角化在风中变成了一粒不起眼的尘,不过不会有人去在意这些——谁会想着去拯救一个像自己一样残缺不全的人,想想就觉得不可思议。青年便抱着这样的心情不断下坠,直到被什么人抓住了自己的手腕,让风都在此刻为之停滞。

居然会有人愿意为一个内在腐烂到无可救药的人施以援手。

那只有力的手居然就这样抓住了他,把他从这地狱腐臭的风中捞起来,使那早已被蛀了个千疮百孔的躯体甚至感受到了些许活力。青年抬起头,看到手的另一端居然是另一个自己,眯着双眼面带微笑朝着他看。

芥川本想张嘴对另一个自己说些什么,但那如破败风箱的嘴中甚至只能发出些微弱的风声便没了下文。倒是云端上的那人嘴唇一翕一合,轻飘飘的话语灌入他耳中化作毒药麻痹他的神经:

“欢迎来到地狱。”

云端的自己蓦然睁眼,空洞的眼窝溢出两道血泪。

午夜时分补修室还点着暗黄的光 ,芥川龙之介便是在那里惊醒的。潜书后不安定的丧失让他在这里躺了许久,甚至做了很长的噩梦,以至于他脑袋还晕晕乎乎,身上的惨白被单也被自己双手死死攥住。大概是有人在离开这里的时候忘了关窗,时不时有风从窗户缝里漏出来,带来的微凉气息使他毛孔中渗出的冷汗化作冰冷的水滴留在自己的脸上。神经衰弱带给他的除了经常性的失眠外,更多又全部加重在他不安定的个性上。想到自己很难阖眼,青年索性下床,披上自己的外套消失在补修室门口。

即使是转生也未必消去的了他神经衰弱的病痛,再加上并没有在修补室完全康复,芥川龙之介,现在跌跌撞撞地在图书馆的走廊里游荡,他并不知道自己的终点在哪里。惨白的月光透过百叶窗照进走廊,给地面蒙上一层交错着的窗棂影子,活脱脱就像错综交叉的蛛网般。青年的脚步有些发飘地纠缠在这光影间,眼神甚至因病痛而有些失焦。他开始摸索着足以让自己短暂安心的东西,火柴的亮色并没有驱散他心中的阴霾,反而衬着他的脸上的表情更加死寂。好在香烟已经被点上,吞吐着的烟雾夹杂着烟草燃烧时特有的呛人气味让芥川稍微清醒了些,他在走廊周边的椅子上坐下,果不其然感受到不属于这里的不善视线。

“你果真在这里,岛崎。”

“居然又这么快就被发现了,也应该算的上是取材失败的一种呢。”伴着几乎毫无起伏的语调,阴冷的走廊后逐渐显现出轮廓瘦小的人影,岛崎便也透着蛛丝一般的光影出现在芥川眼前。无意识地,芥川肯定自己一直被身后这家伙跟踪着,可能从补修室离开的时候自己就已经变成了对方的猎物。

“我真的很讨厌你。无论是你跟踪我也好,还是你的人品也罢,真是让我厌恶透了。”芥川本不想搭理出现在自己背后的那人,但却也因为自己现在坐着的姿势不得不正眼看他。岛崎黯淡无光的死鱼眼甚至不会转动,只是死死盯着某个方向。

“啊,果然我有被你讨厌,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岛崎看上去呆滞的眼神依旧没有任何变化。

“但不如说我们能在这里,在图书馆的一隅,相遇难道就不是一种巧合吗?”

“……”

芥川猛吸一口烟并不想作出任何回应,甚至想快步走开。但他无处可去,摇摇欲坠的身体几乎要断裂,新伤旧疤带来的痛苦几乎在同时涌出,但他并不想在岛崎藤村面前过于失态,不过是在强撑着坐在那里。窗外似乎有冷风吹过,叶影便伴着风声斑驳在走廊地面上,留下一片片深深浅浅的痕迹。

“我观察你很久了,芥川君。无论是我个人的取材也好,还是我个人对你产生的兴趣也罢,我的确是在对你进行了一些调查,想必你早就发现了吧。”

“那这侵犯人隐私一般的调查还真是让人厌恶。”

“大概已经猜到你会这么说了。虽然自然主义奉行的是只对眼前的实物进行描写的教条,但是你也是明白的,芥川君,”岛崎在长发青年身边拉了张椅子坐下,无神的眼睛空洞地望着对面,好像视芥川为空气。“虽然我无法成为你,至少是成为读完《新生》后的你,无法体验你当时的心情,但自忧郁这一块,我相信我们是相通的。”

“其一,请不要将你的想法强加于我,岛崎先生;其二,我无法认同你将自己的伪善糅杂与自己的命运之中的宿命论;其三……咳咳……”

墨汁顺着芥川龙之介嘴角流下,甚至还混杂着他的体温。愤怒带来的创痛使他难以撑住目前这副未完全修复的身体,只能在最不想见到的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但嘴角的墨汁居然被瘦小的男子居然伸出手抹去,电光火石之间居然让芥川没有机会反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的纤细手指染上自己的墨色,放在鼻尖下轻嗅后又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芥川君因愤怒咳出的墨是这样的味道,或许读完我的《新生》后就是这样的感觉。”那张面无表情的唇翕合着,随着手上的节奏一起规律地运动,在寂静的夜中只留下纸笔间摩擦的沙沙声。

芥川被这自然主义的疯子搞得有些愠怒,半支没吸完的香烟被他用劲摁灭在烟灰缸里,只留下半缕如同回光返照的青烟徐徐上升,消散在夜间微冷的空气中。

“……其三,这种无耻的,将旁人安危置之于外的纯粹艺术至上主义我实在难以苟同,如果你取材好了就请回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那还真是可惜,”岛崎的声音再次在芥川背后幽幽响起。“我本以为这是一次和芥川君能够好好单独交流的机会,没想到这么快就破灭了。或许你让我把话说完吗?”

长发青年又沉默着拿出一根烟点上。

“芥川君欣赏我的诗这件事我也是知道的,但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不是吗?有阿拉伯诗人认为,诗是诗人写字时手指哭出的眼泪,想必芥川君也是知道的。既然芥川君可以认同我的眼泪是美的,相信无论怎样我骨子里的悲伤你也会理解的吧?”

“虽然芥川君不认同我的想法,认为我是伪善者,在逃避着这一切,但这的确是烙进我血脉的忧郁啊。明明我也在芥川君的作品中寻找着共鸣,甚至能在其中看到自己的一部分影子,这无疑也是有助于素材收集的,芥川君为什么不会这样想呢?”

芥川只是冷眼看着对面的家伙,漂亮的蓝色眼睛在月光折射下散发着不善的光,倒像是嵌在这层层蛛网间的一对晶莹的蝴蝶翅膀。“我很难对你的想法苟同,岛崎先生,如果你执意要这么想我也无能为力。就算是为艺术选择自我毁灭我也不会去殃及周遭,这些事情我记得很久以前就对你说过。我们即使在有些地方相同也无法确定是绝大部分是相同的,或者说我们走上的根本不是同样的文学道路,还是说……这只是你想要从我这里取材的借口吗?”

“或者说这也是原因的一种。不过,看到同类想要去发掘和了解,难道不也是人类好奇心本质的体现吗?”芥川感到岛崎藤村又向自己靠近了几分,或者说又向自己的心靠近了几分,骨节分明的手好似要扒开自己的内里,带着他主人的好奇心去探求长发青年的内心。

这毫无实质性的精神暗示逼着芥川甚至开始不由自主地四下躲闪,在岛崎眼中却只像是深陷蛛网中的蝴蝶无意义的挣扎,反而更加激起了他的求知欲。无论是完美的芥川龙之介,还是残缺的芥川龙之介,都让他那颗取材之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烧。或许是岛崎认为的,二人骨血中共同的忧郁激发了灵感。他的笔尖又再次接触在笔记本的淡黄色纸张上,摩擦时产生的沙沙声仿佛窃语般,继续在夜晚的图书馆走廊中回响着。

我是在强光中苏醒的,在这之前我好像朦胧中被什么人扛在肩上,一路小跑着离开某个地方,直到恍惚间接触到空气之后才睁开眼。很快地,一个红脑袋直接撞在我视线上,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我胃痛起来。

“春夫老师!我是您的弟子太宰治,如彗星般诞生的天才小说家!”

红色的那个他带着极度喜悦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是发现了什么熠熠夺目的珍宝般。

这真是个奇怪的地方。

我花费了大概一周左右的时间了解了这里的大致情况,也很快了解了那个第一个就出现在我面前的红色青年——不过这好像带给了我更多沉重的回忆。生前吵吵嚷嚷的弟子也出现在了这里,多多少少给这个图书馆增添了几分热闹的气氛。但这里给我的感觉不太妙,好像总有什么人不善的视线在我背后出现,盯得我脊背发凉,但好像又什么都没有出现过。

“佐藤先生的神经实在是太紧张了才会出现这样的幻觉吧。”森先生告诉我,接着又在我手上留下一封诊疗书,“这种幻觉会在神经紧张的时候出现,我给您开一点药您服用后再看看效果。”

但我确实有话梗在喉咙里要告诉他,至少我的第七感告诉我这件事肯定没这么简单。森先生的诊疗书稍微有些长,这不由得又让我想到太宰在我信箱里塞的几米长的书信,足以让我再一次胃痛起来。不得不说太宰的不屈不挠的毅力十分让我敬佩——我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叹口气再继续接下来自补修室外意义不明的炙热视线,转身离开了这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份视线的密集程度反而变本加厉,没过多久正体就直接出现在我目光所及之处。太宰实在是过分粘人了些,至少我在图书馆,在中庭,在食堂甚至是在会面室和他“偶遇”了无数次。太宰总会看着我打招呼,顺便再问些无关痛痒的问题,这些就足够我去花很长时间应付。至少看上去他的脸上很少会带有失落的表情,只是偶尔他也会背对着我碎碎念些什么东西,我不知道这可不可以算得上是一件好事。

直到某天我在中庭支了画板画画,太宰又突然出现在我背后。他对我的作品流露出一副倾倒的欣赏神色,死死盯着画布上的色彩不肯挪开眼睛。

“不愧是老师啊,就连绘画作品都这么打动人,”太宰顿了顿,“春夫老师很喜欢蔷薇吗?画了好多颜色艳丽的花呢。不过只有这一朵是完好的,其他的花蕊上好像都有虫蛀的样子。”

“这样完美的花朵真的存在吗,春夫老师?”他看着花束正中那朵花蕊深处映射着天蓝色的蔷薇,注意力又全部放在了那边。

“蔷薇的确是我喜欢的花。但这朵完美的花这只是太宰臆想的表象,其实这些蔷薇都是病蔷薇。只是在这个角度难以看到那些被虫蛀的痕迹吧。”我耐心地回答着他,看着那由于光线反射显示在花蕊深处的天蓝色露出一丝苦笑。

“但是不管怎样,蔷薇的确是我喜欢的花呢,”太宰又更加靠近我些,“不过蔷薇在四季都开花,难道不就说明蔷薇可以在春夏秋冬凋零四次吗老师?”

我沉默着点了点头,接着继续着自己的画笔,让笔刷沾了鲜艳的颜色点在画板上,又在那朵花的花蕾部分刷上些碳粉般的黑色。太宰也逐渐安静下来,只是在一旁安静地坐着注视我,也一并注视着那束火一样燃烧着的蔷薇。

再往后,信箱里的来自太宰的信越来越多,甚至到了可以把我淹没的程度。甚至他在最近寄来的信中邀请我去酒吧见他。我实在是厌恶酒,但在给他连续写了几封拒绝信后收到的却是更为猛烈的邀请函。最终我除了答应他别无他法。大概只呆一小段时间就好了,我安慰自己,然后向酒吧走去。

我推门进入的时候,酒吧一片狼藉,像是刚刚送走了一批酒鬼,空气中弥漫的酒味只能让我死死捂住自己的鼻子。太宰趴在吧台前,桌上的杯子里还留下半杯没有喝完的威士忌。之前很有精神的红色的他现在也好像有些萎靡不振,下垂的眼角纠缠了不少醉意,直到发现我站在他身边他才稍微显示出点精神来。

“老师果然来了吗?”

“要么与酒结合,要么与心爱之人结/合。既然春夫老师不能喝酒,那请问我可以抱春夫老师吗?”

我选择了沉默,或者说我无法回答他。太宰喝醉的样子难以让我去拒绝,更难以让我去回复,甚至他身上的酒精味也不得不让我节节后退。说这简直对我来说就像是一场酷刑。看到我在退缩,他突然开始大笑,笑得歇斯底里,皱成一团的脸难以让人判断这到底是喜还是悲。从他鼻腔里发出的抽气声越发奇怪,而后竟给笑声染上哭腔,直到又过了几分钟他才稳定住自己的情绪。

“上一个,上上一个您也是这样,您该不会是合伙在一起骗我吧,老师?”

“太宰,你喝多了。必须回去休息才好。”我把他红得过分的羽织披在他身上,谁知他金色的眸子因为染上酒精的再一次死死盯着我。里面的疯狂和欲望好像和成血浪,在金色的竖瞳中酝酿成可怕的情绪爆发,却又被死死地压抑在其他什么感情中。

“老师,您到底认可我吗?”他突然变得平静,眼神像一只小动物一样逐渐变得湿润。

“我认可你啊,太宰。”胃虽然在隐隐作痛,但我还是决定先把烂醉如泥的他从酒吧带回去。在他背到背上的空当,我察觉有十几条疤/痕新伤叠旧伤地落在他小臂上,藏在那件品味还不错的条纹衬衫下,有些不太显眼。大概是遇到感情上的问题了吧,反正这小子又不缺女人。我忍着太宰身上过分呛人的厚重酒味,想把他从这个是非之地带出去,却感到他在我耳畔不停呢喃,哈出的酒气实在是让我难以忍受却又无可奈何。

“老师说认可我的话,至少已经重复过十多遍了吧,老师?”

“既然老师这么说,”他的声音又逐渐染上笑音,“那老师一定也真的认可我,喜欢我吧,老师?”

“是啊,喜欢。”我不知这是什么应付的话,或者是从我心底发出的真实情感,也可能是由于过于厚重的酒精味迫使我低声说出了这样的话。朦胧的情感让人怀疑到内心深处突然有另一个声音响起——

骗子。

我在对我自己说。

骗子。

再带着太宰出来已经是半小时后的事。远离了酒吧昏黄灯光的我们走到了中庭,午夜微凉的风迎面而来,反而带着些刺骨的寒意。太宰一直在我背上喃喃着说着些醉话,或许是风中和了他的声音,那些呓语到了我耳中只变成呜呜的风声灌入我的耳膜。他真是醉得可以,感觉这样的场景好像在哪里见过,但就好像是留在稿纸上的笔痕,只能通过指尖的感觉触摸它们,却无法知晓上一页的内容到底写了什么。他好像又开始在我背上开始唱歌,至于唱着些什么音调,我不知道。

“老师,现在到了中庭的水池附近了吗?”太宰停止了歌唱,清楚的声音再一次传入我的耳中。

“是的,但是你休想从这里再一次投水自/尽。”

“怎么会呢,老师。老师明明看起来比我还要爱护我自己啊,老师真的会这样做吗?”

“差不多该给我停止说这些胡话了吧,太宰。”

他便再一次伏在我背上闭了嘴,任性地挣扎着要从我背上下来,一再向我保证着自己绝对不会自溺这样的话,我也只好依了他。中庭只有我们两个人在。月亮的光照在微微有浪潮涌动的湖面上,我有些看不太清楚自己的倒影。太宰便醉醺醺地摇摇晃晃走到湖边,接着便用那双染上醉意的眼睛死死盯住湖面。他在看的不是自己的水波中的自己,反而倒是一直盯着我这边。

气氛有些奇怪。微风飘在湖面上掀起的涟漪让我很难看清自己脸在水中的样子,太宰的也一样。破碎的影子再一次给我造成可怕的幻觉,又好像在月光下有千万我破碎的脸,就那样覆在水面上,一片惨白。

“老师,湖里的那个是您吗?”

太宰在叫我的名字,但我只是出神地望着月光下水里的东西。那千万张破碎的脸让我变得迷惘,难以辨别出真伪的我,甚至在面对那些倒影的时候在想,究竟哪个才是佐藤春夫呢?每一张脸都一样的惨白,但却看不到表情,但它们却无一例外地朝向我看着。

当我沉浸在这突如其来的疑问中时,后面突然幽幽地传来太宰的声音。

“果真不是春夫老师啊,你。”

寂静的中庭中传来重物落水声,又在这片刻的喧嚣中恢复宁静。

我便随着湖水下沉,隔着水看到好像空气中有红色的影子逐渐消融在水中变得模糊。叫喊声全部被封在液体中,只有气泡不断向上沉默地冒出。正如在岸上看到的那般,漆黑的湖底有无数张惨白的我的脸,只是沉在这昏暗的世界,沉默不发一语。

意识逐渐稀薄,我便陷入无尽长眠之中。

我是在强光中苏醒的,在这之前我好像朦胧中被什么人扛在肩上,一路小跑着离开某个地方,直到恍惚间接触到空气之后才睁开眼。很快地,一个红脑袋直接撞在我视线上,光是这一点就足够让我胃痛起来。

“春夫老师!我是您的弟子太宰治,如彗星般诞生的天才小说家!”

红色的那个他带着极度喜悦的目光注视着我,仿佛像是发现了什么熠熠夺目的珍宝般。

Fin

寂しさに堪へて空しき我が肌に何か触れて来悲しかるもの。

近日阴雨连绵,潮湿的空气中泛着特有的腐烂番茄味。修补室相较之前也显得冷冷清清,甚至连平时吵吵嚷嚷喊痛的刃派们都不在这里。雪白帐子间的茂吉先生看上去有些虚幻,平日素来焦躁的他也仿佛因为这层帐子变得更加冷静。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医生思考短歌的心境。他起身来迎接,却发现站在自己面前是曾经的病人,芥川龙之介。

“虽然觉得这个时候拜访您有些不合时宜,但是还是打扰茂吉先生了。”青年便轻轻阖上补修室的门,转身朝向还在努力撰写报告的医生,“茂吉先生,好久不见。”

“是芥川君啊,近日睡得还好吗?”

“托您的福,最近还可以。”青年琉璃色如闪亮草实般的眼睛注视着对面的精神科医生,“也算是多亏了炼金术师,至少生前肉体上的苦痛基本不复存在。斋藤先生刚刚来这里不久就开始工作,真是麻烦你了。”

“哦哦,也算是帮森先生的忙,毕竟这里如果只有一个医生的话他可能有些棘手。石川君和田山君虽然也有在协助,但他们两个如果也去潜书的话人手可能还是有些不够。”茂吉把目光从桌前纸张中抽开,隔着空气接触到芥川后反而变得柔和,就连声调都压低几分,“芥川君最近精神状态如何?”

“谢谢关心,相较之前的确有很大改善,但大概还是需要镇静剂之类的辅助。”

青年苦笑,两只眼睛和医生对视,露出些和之前截然不同的颜色,瞳孔后好似有暗潮涌动:“之前出现在眼前的齿轮甚至有时还会烙在视网膜上,宽说那不过是精神作用让我放宽心,但魔魇大概永远会种在心上吧。”

“当真要服用安眠药一类的药物吗?”

“那也是不得已的事情。”苦涩的神情继续在青年脸上弥漫,他的神色也更加恍惚。

窗外素白色藤花垂下,随风无言颤动。

“您也是知道的,那些齿轮再一次在我眼角范围内滚动。透明的齿轮在我的眼角翻飞着,每次看到这些,白色的齿轮再一次攀上我的视线时,莫名有绝望的心情从我内里深处不断涌出,生前的苦痛再一次出现在我体内。虽然宇野先生不在这里,可他再一次出现在我梦中。他依旧像是之前那般跪坐在地上,脚底鲜艳的玫瑰被他扯下送入口中,嘴角都被蔷薇的汁水染上不正常的红色……他好像在盯着我看,用他空洞的眼睛盯着我看,嘴角好像也在不住地抽搐。”

芥川龙之介便向后仰去,面色也变得更加苍白。

“孤独在包围着我和他,我也是能深深体会他的孤独的。毕竟在这方面我们二人是如此相像。我们好像实在被巨大的恶魔包围,这噩梦无疑也是被这恶魔从中催生出的痛苦种子在我气管中发芽……虽然听起来荒谬,但这一切却又无比真实的窒息感让我无数次地在梦中惊悸。说到底还是不安定的因子在我心中作祟吧。”

窗外五月雨连绵,沙沙声透过补修室的窗玻璃后只留下沉闷的低音。茂吉便也伴着这声音沉默,未了长叹一口气。

“芥川君之前的事情,包括病状我都记得。作为精神科医生甚至有时多多少少会和自己的病人产生一些共鸣。具体的情况我已经明白了。”

医生飞速在便笺上留下墨迹,但却在最后一笔停顿了好久,最后却也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般停笔,歪歪扭扭地在最后画上一个句号。

“这是一些镇静类的药物,可能会缓解一些你的症状。以及还有……”

眼神开始无意识地回避的同时,茂吉甚至开始掩饰自己的表情。他的目光放在窗外被雨水冲刷的图书馆红瓦上,金色瞳孔透过镜框下的神情无比落寞。

“……我会尽量不会给你开佛罗那,最好会用其他药物代替它们。”

“劳烦茂吉先生费心,能读着茂吉先生的短歌再受到茂吉先生的照料我已经很满足了。”像是知道茂吉会作出这样的回应般,芥川再一次覆上苦笑的神色,接过对面医生递来的药物和便笺。“真是麻烦您。”

一个灵魂不久前出现在茂吉面前,暴露出自己不安定的内里,搅拌四分惊恐,三分癫狂,再混着两分噩梦后的惊悸和一丝由不确定带来的昏暗色彩如浪潮一般全部涌出,弥漫着的厚重药味让医生略微有些措手不及:但他一直面对的便几乎都是这般千疮百孔的芥川龙之介。抛开和歌还是文学争论,亦或剥下是为了完成大众某些期许为他套上的外衣,在他面前的男人根本不是什么天才作家,至少在现在不过是个神经衰弱的普通病人罢了。

“不要太担心,照顾病人是我的职责。”茂吉似乎嘴中还有些话没有说出口,低头停顿后决定还是语重心长地将手覆在对面青年手背上,“能来到这个世界的确是我没有意料到的事,或者说,我很期待和芥川君下次的短歌鉴赏会。”

“非常感谢您的邀请,我期待届时能和茂吉先生共同讨论。”

一改之前略微颓废和惊悸的模样,芥川龙之介如释重负般地向斋藤茂吉道谢行礼。等他的残影消失在补修室门口时,茂吉还在定定地盯着那里,过了好久才缓过神来。不知从何而来的暴躁感袭击了他。他抓乱自己一丝不苟梳好的蓝发后,又烦躁地将那根刚刚开完药笺的笔随手丢进垃圾桶。墨水溅出的痕迹留在纸上的情景再一次让他胸闷,桌边那本《疯癫学》甚至使他产生了自己也在痴狂的错觉。

或许自己也应该加大药量吧。Veronal和Neuronal交替着吃总会好些,至少不会成瘾。似乎又有什么东西郁结在自己心中,茂吉颤抖着手打开药箱,从中取出瓶白色状的粉末。雨点打在图书馆的红瓦上,他便兀自独坐着,直到雨停。

“作为青春期男子汉必须做的第一百件事:闭着眼在野外偷偷脱下裤子撸一发,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青春期男子汉必须做的一百件事》

东方仗助从葡萄丘高中的图书馆某个角落里找到《青春期男子汉必须做的一百件事》时,它上面还积着一层厚厚的灰。之前亿泰和康一跟他打趣似地说起这件事时他一笑了之,但没想到葡萄丘高中的校园都市传说居然真的落在自己头上。

那天下午放课后的晚霞依稀照在脸上有十字型胎记的少年脸庞,让他显得有些表情恐怖狰狞。“你知道吗,仗助?”亿泰眼中倒映着奇怪发型少年心不在焉的脸,但他还是打算继续说下去。

“听说学校图书馆里有一本神秘的书,书名是《青春期男子汉必须做的一百件事》。虽然书名听上去很蠢,但是听说只要找到并按照书上的一百件事去做,就会有意想不到的好事发生哦。”

“亿泰你是小学生吗?这种事情是用来骗小孩子的,谁会相信这种无稽之谈。”个头瘦小的男学生用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亿泰,又不依不饶地继续说,“想想就不可能实现啦,你说呢仗助?”

“诶我吗?”还在为下月零花钱发愁的东方仗助对亿泰说的这些东西一副不想搭理的样子,但没想到康一会反问他一句。“我想这种事情大概率不会发生吧,一般图书馆里会有这种奇怪的书才会让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哪家图书馆会拥有这么无趣的馆藏?”

哥几个又打趣了一段时间,都把这段毫无营养的谈话当做是放学路上的消遣活动,谁都没放在心上。直到东方仗助在图书馆做志愿活动整理书架途中,这本书现在他眼前,他才慢慢把这段对话从自己的回忆里拽出来。

少年咧起嘴角轻蔑一笑,谁会相信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出于好奇他还是会想翻开看看这本书里面有什么内容会滋生出这样的怪谈。

这本有些邪门的书还真的给了东方仗助些惊喜:少年看到的第一个任务居然是要他在原地顺时针转三圈,然后再往后翻就是一片空白。这书印刷质量未免也太差了。少年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但很快就滋生了些新的念头:万一就像PS1上面的那些电子游戏呢?通关了一个任务才会给出接下来任务的提示,让人充满了对未知的神秘无尽的探索之心。更何况顺时针转三圈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难题,试一试也不是什么坏事。

东方仗助四下张望发现四周好像也没有什么人注意他,便打算在原地试试。就像是一条被逗狗棒玩弄的乖小狗,东方仗助乖乖照着书上说的原地顺时针转了三圈,之后便迫不及待地打开那本沾了灰尘的书,发现果然第二页隐隐约约透了些字,没过多久就完全清晰起来。少年激动地开始查阅后面写的字,发现第二个任务居然要求他去操场上跑三圈。

少年边看这些奇怪的指令边确定了自己的想法:或许那个都市传说是真的。他开始在心中打着小算盘,不知不觉地跑到图书馆前台,把这本书借了出去。

图书馆管理员看着面前的小鬼再看看眼前这本沾满了灰尘的书,完全不记得馆藏里有这么神秘的一本东西。他狐疑地看着面前挠着后脑勺还对着他一直皮笑肉不笑的男学生,狐疑地翻动着手中的馆藏手册,才确定真的有这么一本玩意出现在葡萄丘高中的图书馆里。看着少年远去的背影,管理员不由得叹了口气,小声在他背后嘟囔着:

“真是奇怪的书啊,有种不好的预感。”

东方仗助才管不了这些。少年无尽的探索精神就这样被激发,他开始在图书的借阅期限内做着书上安排给他的各种任务,没过多久就完成了几十项。那些任务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指定从某个地点到另一个地点,或者是要从半夜三点醒来大喊三声之类的已经算是初级任务,再往后走那些任务无一例外对一个高中生变得有些苛刻,甚至还要求他帮朋子做一次饭并得到对方的满意赞赏才算通过。有些毛手毛脚的高中生不知道浪费了多少材料才做成一次像样的咖喱盖饭,看着朋子把勺子缓缓送进嘴里细嚼慢咽的时候,仗助眼睛都直了。自己的母亲给出肯定的瞬间高中生立刻冲回自己的房间,也顾不上处理手上被菜刀切出的伤口就开始翻动那本书,直到看到书上下一个任务显现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历经千辛万苦,少年终于做到了第一百个任务。看到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东方仗助又激动又期待,恨不得赶快完成最后一个任务,然后看看最后的奖励是什么。他迫不及待地打开书本,看到最后一个指示时,却被惊到一言不发:

“作为青春期男子汉必须做的第一百件事:闭着眼在野外偷偷脱下裤子撸一发,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

这个任务对于纯情的少年来说太过于刺激,以至于少年在那一瞬甚至脑中闪过想要放弃的念头。但是已经做完了九十九件,就差这一步就会全部通关的事实也让少年最后把之前想要前功尽弃的想法扼杀在自己的脑袋里。只不过这个任务实在是太过于棘手了,万一被人看到岂不是会被认成是变态吗?少年在自己心里做了好久的内心斗争,把自己那头引以为傲的帅气发型揉乱后挣扎了好一阵子,最后决定还是找个没人的地方,完成最后这光荣又艰巨的使命。

他绞尽脑汁,最后决定把任务的地点安排在杜王町某个不知名的海滩上。小镇少年东方仗助仗着自己是土生土长的杜王町居民,硬是用自身经验和考察结果相结合,把这片海滩找了出来。这里人迹罕至,就连救生员都很少来这片几乎没有开发过的野生海滩,海水也没有被游客污染过,显得碧蓝清澈十分动人。

东方仗助取消了自己和两个好哥们儿周日出去玩的计划,那两人只是在话筒另一边表现得有点惊讶,但很快就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毕竟自己的好兄弟也需要一点个人空间,但是显然二人并没有意识到仗助要去干什么。少年乘着公共汽车偷偷来到了这片海滩,决定在这里完成书中的最后一个指示。

稍微有些咸味且湿润的海风温柔地拂过少年的脸颊,渗入他的面部毛孔让少年逐渐放松下来。在这样美丽的地方,连自渎的罪恶感都会减少吧。这么一想这个任务大概也不会太难。少年松了口气坐在沙滩上,开始慢慢把自己的裤子脱下去。

自己的下半身直接接触到微凉的海风时,仗助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虽然周围一个人也没有,少年还是脸红到了耳朵根。16岁的少年自渎经验少的可怜,更何况在现在的状况下想要做到勃起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他只能双眼紧闭选择逃避眼前的风景,右手开始套在自己的柱身上开始机械套弄。

匮乏的经验让少年不明白如何去更好的取悦自己,只能从头开始不断摸索。东方仗助试着把自己性器全部刺激了个遍,然后才慢慢开始回味到底是哪里的触感更加让他会感到舒适。海风激起浪花的声音不断在他耳畔响起,好像也有窸窸窣窣人来人往的细小声音。可少年只能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催眠自己,这只不过是自己的幻听,没有必要太大惊小怪。又过了一会儿,少年撸动了一阵后好像发现了自己的敏感点,就试着加强了对那里的攻击,没想到的确效果显著。初尝禁果的快感很快就席卷了少年的大脑,他的呼吸也开始变得紊乱,套在柱身上的手也加快了撸动速度。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少年脑中的混乱变作白光一闪,性器也不断抽搐着射出精液。

在大脑空白后,少年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松了口气。想到任务终于结束,他睁开了眼。刚刚接触到光的视线略微有些模糊,少年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稍顷才发现有个男人挤在他腿间,满脸都是自己刚刚射出来的东西。

少年被吓得呆在原地不敢动弹,一瞬间他的大脑也停止了运转。现在微妙的情况让他有些进退两难,究竟是自己被人发现了在海滩对着大海打飞机羞耻,还是打完飞机后射了一个陌生人满脸自己的精液羞耻?他一时不知道自己是赶紧提起裤子逃跑好还是先给被自己误伤到的可怜人道歉比较好,只能先愣在一旁。

对面上半身赤裸的男子本身就长得英俊,浊白的黏液挂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倒是显得有些情色的意味。他显然没有意识到现在发生了些什么,碧蓝色的眼睛露出疑惑的神色。

男人伸出手指沾了些挂在眼角上的精液,居然放进口中伸出舌尖尝了尝。仗助这才意识到对方没有下半身,露出来的居然是一条鱼的尾巴——不对,这不就说明人鱼是真实存在的吗!过量的信息让少年原本停止思考的大脑更加难以处理,现在更是因为害羞、窘迫、害怕和恐惧搅成一团浆糊。这种只在书中出现过的奇异又美丽的生物就这么出现在少年眼前,并且居然在品尝着自己的精液。他下意识地往后退,却没想到那条人鱼居然扯住自己的脚踝,凭着自己的力气硬生生把自己拉了回去。

好像是自己精液的气味很让面前这条人鱼感兴趣,人鱼也很快找到了精液的源头。仗助刚刚射完一轮的阴茎可怜地软趴趴地倒在空气中,上面还留有一部分精液残渍。人鱼被这根东西很快吸引了注意力。像是想要去索取更多美味的点心一样,他居然用自己微凉粘滑的舌头舔了舔少年的性器,好像对这里的味道很是满意,接着就整个含下去开始大力吮吸起来。

“唔!”少年被这突如其拉的大力吮吸逼得快感一波一波涌上来。自己可是第一次被人,或者说是什么生物这么大力的口交,有点让他感到十分不适。人鱼的口腔相比人类来说更凉,分泌的黏液好像也要多一点。大力吮吸加上微凉的舌头时不时扫过处子敏感的龟头让少年再一次可耻地在人鱼口中勃起了。

人鱼现在的举动让少年明白自己刚才的想法是正确的。大概是发现人类的精液十分美味,贪婪的人鱼便对着马眼吸个不停,想要榨取更多东西,只可惜他的手法实在是简单粗暴,偶尔牙齿还会碰到少年的龟头,刮擦的刺痛逼得少年不停地倒吸凉气。懂得察言观色的人鱼好像明白了仗助的痛苦,动作也渐渐变得温柔,双手的夹击和嘴的吮吸很快让高中生又在人鱼湿滑的口腔里又射了一回,那些精液很快又全部灌进了人鱼口中。

听着人鱼呜呜咽下精液的幸福声音,东方仗助很快明白这条该死的鱼不会这么快放过他。少年也大概猜测这条鱼不会懂得人类的语言,只能用手尝试着想把人鱼的脑袋推开让他停下来,可是并不凑效。只要仗助尝试着推开,人鱼就是加大吮吸的力度,让少年深陷情欲深渊双手的力气全部流失殆尽,只能任凭夹在自己腿间的人鱼摆布。

人鱼学得很快,他甚至开始小心地一点点尝试着将少年的性器吞进喉咙,用自己喉间的软肉刺激着少年的龟头好像能让他更加舒适,获得的精液也能多一些。他便开始不停地用自己喉咙深处软软的肉壁褶皱开始挤压少年的性器,感觉龟头和柱身一点点在他口腔里慢慢胀大,然后射出更多的东西滋润着人鱼干渴的喉咙。逐渐高超的榨取精液手段让少年根本无法停止高潮,又断断续续在人鱼口中射了好几次。

不知又过了多久已经到了黄昏,海水开始退潮时人鱼才恋恋不舍地把少年的性器从嘴里吐出来,又在少年脸颊上轻轻一吻后就消失在了大海中,只留下少年一人精疲力尽地坐在海边动弹不得。如果说书中带来的“好事”是这样的事情的话,东方仗助心里又开始变得复杂。的确见到人鱼算得上是超低概率事件,但是被人鱼用嘴巴榨精实在是过于离谱,要不是下半身是真的有些酸痛,少年大概会把这些经历当成是一场梦。

伴着渐渐淡下去的夜色,少年也终于回到自己家中。看到今日有些晚归面色十分疲惫的儿子,朋子上去关切地问了几句却只得到了对方略显搪塞的回答。大概是和朋友出去玩太过于疲倦了吧,朋子一边想一边又把思想重心放在黄金档的肥皂剧上去。

东方仗助几乎彻夜未眠。

只要他一阖上眼,人鱼妖娆而色情的脸就会出现在他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白天发生的事就像是一场漫长又荒谬的春梦,逼得少年喘不过气。幽深而又懵懂无知的碧蓝色眼睛成了点亮少年心中残存欲火的一道导火索,仗助又在迷迷糊糊间感受到人鱼居然又爬到了他床上,挤在两腿之间褪下了自己的睡裤和内裤,继续恬不知耻地舔弄起自己的性器,发出咕啾咕啾的色情水声。少年想要把他赶下去却发现自己双手使不上力,但他头脑确实在还算比较清醒的状态,可难以从这样的连环梦中苏醒。他感觉人鱼在他腿间吞吐了良久才从马眼中逼出新鲜精液,然后又带着情欲的余韵将白浊悉数咽下。

闹钟刺耳的铃音救了可怜的高中生一命,把他从这无尽的春梦中拖回现实。仗助只觉得头痛欲裂,这个梦实在是过于真实,让他生出更多的疲惫和恐惧。他感觉自己股间黏黏糊糊的一片,一边挠头嘟囔一边掀开被子,才发现自己居然因为这个梦梦遗了。

少年又羞又愤,趁着朋子不注意偷偷跑到卫生间处理了自己的内裤,就收拾好自己开始等在亿泰家门口。亿泰出门时看到东方仗助顶着两个浓浓的黑眼圈吓了一跳,连忙问自己兄弟昨晚发生了什么,却被对方用自己新得了游戏卡带没忍住玩到半夜的理由敷衍了过去。

一整天东方仗助都处于一种心不在焉的状态。人鱼总会时不时地再次出现在他脑海里,把他目前脑中所有的想法全部搅碎,让他对人鱼直白而又赤裸的情欲无处遁逃。他现在无法逃避自己内心的情感,内心深处也对这次荒谬又真实的艳遇表达了自己的期待和肯定:他的确有点喜欢上了这条有些奇怪的人鱼,但是天知道下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少年的恐惧又开始逐渐转换为懊悔,或许下次应该找个时间看看那家伙还在不在海边。少年心里暗暗想到。但是这种事情想想还是让人觉得有些希望渺茫,毕竟在海滩再次看到这种传说中的美丽生物,概率真的是又低又小。

一天脑子昏昏沉沉的少年终于在放课后回到家门口,看到来给自己开门的母亲现在好像和平常有些不太一样。母亲高兴地告诉他今天家里来了贵客,让他去会客厅见一面。好像是在一直研究着海洋生物学的远房亲戚要在杜王町做科学研究,所以要暂住在自己家里一段时间。不过母亲的言辞也让他好奇不已,为什么介绍的时候说这个人是自己的外甥?他东方仗助只不过是个16岁的少年啊,怎么会有外甥这种亲戚?

半信半疑的少年走到会客厅才傻了眼,面前那个穿着黑色内衬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喝着母亲亲手泡的茶的男人,几乎和人鱼长得一模一样。眼前的场景少年不由得瞠目结舌,既然和人鱼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是人类,那那条人鱼又是怎么回事?果然这一切真的是一场梦吗?

站在客厅门口呆若木鸡的仗助很快吸引了沙发上的男子的注意,那双柔和的碧蓝色眼睛瞥了少年一眼:“请问你就是东方朋子女士的儿子东方仗助吧,我是你的远房亲戚空条承太郎,很高兴认识你。”

“您……您好!很高兴认识您!我是仗助,请……请您多指教!”

少年这才从那双丰盈的唇中回过神。体会到了自己失礼,仗助连忙连声问好。可能是有了那条人鱼的加成,他看着眼前的空条先生并不陌生,反而因为把对方和当日伏在自己腿间口交的人鱼的脸重合在一起而让自己变得面红耳赤。

“仗助你还站在那里干什么呀,还不快去陪着承太郎先生坐坐。”正后方响起的母亲的声音再一次把少年思绪全部打断,少年只能听母亲安排有些乖巧地坐在空条承太郎身边。

大人们客套而无聊的冗长对话让少年逐渐开始放空自己的大脑。少年发现承太郎先生似乎也是个不善言辞的大人,基本都是自己的母亲在喋喋不休说些什么,承太郎先生只能做些简短回应来避免不必要的尴尬。不过趁着这个机会少年也能更好观察着眼前的承太郎先生,那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几乎和人鱼如出一辙,顺着高挺的鼻梁往下看就是正在小口啜饮着母亲泡好的红茶的唇,被茶液滋润得透亮。黑色高领衣包裹着的丰满胸部让少年不由得吞咽了口口水,就连被宽松白色阔脚裤包着的笔直大腿也无限吸引着少年的注意力。迫于自己内心的羞赧,仗助不敢一直盯着承太郎先生看,只能在母亲和他对话的空当偷偷瞄上几眼,尔后借着喝茶的工夫又悄悄把自己的想法隐藏在心底。

晚餐过后,朋子差仗助去收拾客房,这让他又一次获得了和承太郎先生共处一室的时间。承太郎先生走在他背后,只让他觉得脊背发凉。

“承太郎先生我看着十分眼熟呢,我们应该是在哪里见过吧?”高中生想要打破这尴尬的宁静,试探性地问后面的承太郎先生,却只得到对方鼻中哼出的鼻音表示肯定,就再没了声响。仗助自讨没趣,但还是为了减少尴尬开始自说自话,直到走到客房门口。

少年开始张罗起客房的床上用品,承太郎先生也在收拾着自己的行李,二人一时间无话可谈。

还真是一点都不GREAT啊。东方仗助只想快点收拾完东西离开这里,却不知道背后的人已经在不经意间关上了门,又将房门死死锁上。

“承太郎先生,您的床铺我已经准备好了。您可以先准备休息如果有什么事情再……呃!您这是干什么?”

身形高大的男人突然用力抓住了高中生的手,一把把高中生按到在刚才的床上,脆弱的床铺难以忍受两个几乎已经成年的男人的重量开始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不过承太郎先生可不在意这些——他开始熟练地扒下身下高中生的裤子,用手撸动了几下就又一口含进嘴中。

“唔!”少年再一次被这熟悉的微凉湿润所包围,他瞬间明白了什么,开始大幅度挣扎的同时男人居然把自己的性器从嘴里取出来。

“请你不要乱动,我保证不会伤害你。”

“你到底是什么人,不对,那条人鱼是你吗?”仗助只感觉越来越紧张,豆大的汗珠从额角顺着自己的脸滑下,渗进自己刚刚准备好的洁白床单里。现在的情况让他更加混乱,一时间找不到任何有关该事件的突破口。面前的男子倒是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那双碧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仗助。

“真是够了,我的确是人鱼,不过变成人类是有原因的。”男人开始对着他撩起自己的黑色紧身衣,露出结实的胸部,两只粉色的乳头依旧藏在乳晕中但却十分吸睛。“希望你可以配合人鱼的人类研究调查,我再次保证只是普通的研究,绝不会对你产生任何的伤害。”

可你昨天真的吸得我浑身无力诶!少年在内心抗议着,但却因为太过于注意人鱼那对胸部所以没有讲出口。

“话说好像这样对人类的生殖器官有用呢……”少年只听到人鱼在小声喃喃,然后居然用胸部夹住了少年半勃的性器。

这闻所未闻的场景让自诩纯爱派的少年再次感觉脸烧的厉害,面前的男人把他的性器挤在自己的乳沟中小心摩擦着。虽然男人的胸部未必比的上女人那般丰满和乳腺发达,但的确让高中生前端再一次起了反应。胸部细腻的皮肤沾满了高中生从马眼中溢出的前液让乳交变得逐渐顺畅,再加上面前的男人又继续不知满足地用自己的嘴巴不停吮吸着龟头使得少年的喘息声不断变得粗重。人鱼好像是听懂了什么信号,继续加快了夹击柱身和冠状沟的速度,发出的暧昧水声让少年再一次面红耳赤。他的身体又一次败在人鱼的挑逗下,没过多久就又被榨出了新鲜精液,而后那些东西被人鱼全部用舌头卷了去。

像是在回味着什么,承太郎对着少年给出了自己的评价:“比上次喝到的味道还要再淡一些,大概是长时间的连续榨取会降低口感吧。”人鱼也顾不得自己前胸的一片滑腻,掏出笔记本全部记录了下来。

这也太离谱了。

少年只觉得头痛,好容易才从床上起身。面前的男人还在忘我地写着自己的研究记录,又一边朝着少年的下体看去,搞得少年的脸又一次烧起来。他左思右想脑中只能想到那本十分可疑的《青春期男子汉必须做的一百件事》,该不会这本书就是面前的人鱼搞的鬼。不过面前人鱼认真的神情至少说明在某种情况下他没有说谎。

“难道那本书也是你写的吗?就是为了勾引无辜受害者来做你的实验对象?”

“那本书是什么东西?”面前的海洋学,或者应该说是人类学教授根本无暇顾及这些,还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录着自己的灵感。“我不知道你说的书是什么,但我必须再次声明一次,这次实验对人类来说是完全无害。”

“那你为什么一定选中我?”

“大概是因为你在海滩上用手对你的生殖器官进行套弄引起了我的注意,人类的精液对于人鱼来说是美味的食物。”

果然是因为那本书。少年懊悔地拍了拍脑袋,不知道该作出什么评价好些。只能又无奈地抛出另一个问题:“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离开?”

空气很微妙地突然安静下来,空条教授不停写着的手也突然停顿。人鱼回头意味深长地看了仗助一眼,眼神中满是仗助读不懂的神色:“仗助,人类不是有个故事叫鹤的报恩吗?”

少年点头。

“那人鱼的报恩自然也会有的。”人鱼意味深长的勾起嘴角,漂亮的蓝色眼睛里的光也被拉得细长,迷得高中生神魂颠倒。人鱼散发的迷人魅力让东方仗助被甘甜的诱惑迷晕了双眼,最后深深陷进去。

接下来的日子是平淡无奇的,好像人鱼应该融入到东方家一样,仗助也开始逐渐在内心接纳了他。博学的海洋学博士受到亲朋邻里的尊敬想想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更何况是这样一个外表人畜无害知书达理的教授。无论是烹饪还是辅导仗助功课,这些事情人鱼都会,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精通;可夜幕降临时人鱼就会夜袭少年,只为了能够榨取更多的精液满足自己的“研究愿望”。黏人的人鱼大概只是希望在少年身上获得更多的饵料,仍旧会不停息地吮吸着少年的性器,不停地渴求着。

直到某天人鱼不知道在哪里学到了新的奇怪知识,一定要在少年身上试试才肯罢休。那天夜里人鱼如约而至来到了东方仗助的房间里,一本正经地开始介绍自己全新的研究理论。

“仗助,这次要不要试试人类之间普通的性行为?或者应该换个地方获取精液,搞不好会获得全新的效果。”

“承太郎先生今天晚上又要尝试什么奇怪的方式啊?”

“就是普通的交配行为,听说会让人鱼从人的拟态继续变回人鱼。”人鱼教授二话不说就开始脱自己的裤子,露出自己光滑的下体让少年眼睛都直了:他从来没有研究过人鱼的下半身,没想到承太郎先生的性器居然被拟化得一丝毛都没有,性器害羞地塌在腿间,还真是人鱼的恶趣味。

承太郎先生倒在少年的床上玉体横陈,开始支起自己的一条笔直大腿。好像是对这副身体还不是特别熟悉,人鱼摸索着自己的股间,从会阴滑到后穴,好像发现了自己后面的甬道,指着隐秘的后穴反问少年:“大概这里就是人类雄性同性进行媾和的地方,对吗?”

少年鼻间好像有什么温热的液体涌了出来。

可能是人鱼的诱惑过于勾人,少年的舌头已经顺着对方的后穴钻了进去,浅浅地用舌头抽插,勾引出对方一连串压低的呻吟。人鱼微凉后穴天赋异禀,前列腺又不是很深,很快就被少年的舌头搅出了更多的黏液,让仗助舌头的进出变得更加顺畅。人鱼微凉的肠道勾引着少年火热的舌头,黏液淡淡的海腥气还原了大海特殊的咸味,也诱导着少年把自己的舌头插得更深。

没过多久少年就在对方的教导下换了手指插进去扩张,几根指头在人鱼的后穴里缓慢进出,指腹若有若无地摩擦给人鱼带来了几近疯狂的快感,他的前端也开始抬头。人类媾和的快感对于一条人鱼来说是绝对陌生的,这些神秘的陆上生物也让承太郎变得更加着迷。他在意乱情迷间想要伸手撸动自己的性器来纾解这让人疯魔的感受,却被仗助一把拦下。

“这可不好哦承太郎先生,怎么只能让您一个人舒服呢?”

人鱼的双手被少年举过头顶死死禁锢,只留下可怜的性器在空气中挺立,泛着水光瑟瑟发抖。胸锁乳突肌下漂亮结实的胸肌线条也让少年分外着迷。他俯下身去吮吸着人鱼挺立着的粉色乳粒,不停地用舌头在敏感的乳晕上刮弄着,直到那里逐渐肿起时少年才把乳珠放在嘴里不停地吮吸着,发出的色情水声让人鱼脸颊上覆了一层红晕。另一侧的胸部因为少年无暇顾及,只能可怜巴巴地等待那条灵巧的舌头什么时候才能再次划过去,抚慰另一边的空虚。

少年把自己性器挺进人鱼体内时,对方应激地向后一倒,连形状优美的脚背都绷直不敢过分动弹。人类的交媾让人鱼感受到了全新的快乐,尾椎的酥麻感让他不停地收缩着自己的肠道,吸引着少年不断地深入。而不同于人鱼湿滑黏腻口腔的后穴的紧致感也让少年的性器胀得发痛,只能让少年在人鱼体内缓慢抽插缓解自身的欲火。少年的性器越是深入,人鱼的呻吟声就越是高亢,甚至还带上一点色情的哭腔,吸引着仗助俯下身去吻着鱼人的嘴唇。二人唇舌交缠,毫无吻技的少年只能用自己的舌头刮擦着人鱼的上颚,把人鱼的呻吟全部堵在自己的喉咙里,只能发出呜呜的哀鸣。不少唾液顺着两人唇间的缝隙流下,滴在人鱼的锁骨上,留下的水渍在灯下折返着暧昧的光。

悠长的吻结束后留下的是须臾的平静,但很快被少年的喘息和人鱼逐渐高亢的呻吟填满。少年浸满情欲的紫色眼睛里除了人鱼再无二物,他用自己的目光轻吻面前这美丽的传说生物,心中的情感也开始逐渐变得明晰。仗助嘴中开始不停地喃喃着人鱼的名字,人鱼也开始用自己的喘息声不断回应。轻轻浅浅的啄吻一个个落在人鱼被汗液浸润的湿滑皮肤上,少年也开始不断加速了自己在人鱼体内的速度。

“承太郎先生……”

面前的人类让人鱼的心彻底软了下来,他本来只想戏弄这个可怜的人类,或者是把他当做自己的研究素材做些公事公办的研究,没想到这么快就落入了他瞳孔间一片温暖的紫色中。再被冲上性事的浪潮顶端时,人鱼眼神逐渐迷离,面前的少年脸孔在他视线中不断放大,让他逐渐变得安心,喘息声也逐渐覆上更浓的情欲。

“仗助……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告白让少年心中炸开了烟花,他在人鱼体内的速度又再一次加快。粗大的性器在人鱼的后穴中快速抽插着把肠液都打出部分黏沫溢出,最后在人鱼体内变成一股滚烫的白浊全部灌了进去。

性事结束后精疲力竭的二人靠在一块,眼中只有着彼此难分难舍。仗助忍不住和承太郎先生再来一发,却发现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眼前的人鱼下半身开始变得虚幻,两双笔直的腿逐渐变成滑溜溜的鱼尾,少年的性器还插在人鱼下半身的生殖裂中,粉红的穴口灌满了浓稠的精液让承太郎先生变得更加色情。

“看来那个实验结果成立了。”博士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看到眼前惊慌失措的高中生似笑非笑,然后双手环住了高中生的脖子,故意把微凉的吐息留在高中生发红的脖颈上。“仗助,麻烦抱紧我,带我去浴室一趟。”

少年无法拒绝人鱼教授,只能打横抱起面前的人鱼带着他朝浴室走去。不过仗助还是好奇地发问:“您要去那里做什么?”

“还需要再来一次才能让我恢复人类的形态。”面前表情突然紧绷羞涩的少年让人鱼心情大好似笑非笑,只能又对着他耳边继续吹气。

“还要用精液把下面那里全部灌满才算数呢,仗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