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
树北 高露杰 J2 杰北
Summary
混邪四角,又乱又怪,谨慎食用。请务必先阅读预警图片!

Chapte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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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圈一缩再缩,敌人刚从窗后探出半个头来就被樹一枪狙了,耳机里传来恭平的声音,「只剩两个了,樹くん Nice!」 「小意思。」樹瞥了一眼直播后台,凌晨两点,观看人数已经跌到了四位数。 「我这边也收拾掉一个。」 「Nice. 打完这局就差不多了吧?今天也赢了不少了。」 「说的也是,那今天先到这吧。」
三两下解决掉最后一个敌人,和恭平还有观众道了别,樹摘下耳机和防滑指套,锤了锤酸痛的肩颈。 身后伸来一双手,手法熟练地接替了按摩工作,每一下都揉在他的痛点上。樹不可避免地漏出一声转着弯的叹息,头也没回,「你还没睡啊?」 「在剪前天去TGS的稿子,刚剪完。」北斗注意着手下的力度。樹常年枯坐着打游戏,颈椎不好,人又瘦,斜方肌薄而僵硬顽固不化。他常常自嘲说颈椎病算不算工伤,也只有北斗晓得该怎样春风化雨地对付这块重灾区。
『Juri's Gaming Room』是樹的个人频道,主打游戏相关内容,开设将近两年,总算也是积攒了不少粉丝。最初主要投稿一些单机游戏实况和荒野行动直播;自从一年前北斗来帮忙担任构成作家之后,也开始投线下拍摄内容,比如TGS的参展vlog,或者叫几个相熟的游戏类YouTuber来一起玩玩桌游之类。
要说樹怎么会入这一行,跟北斗还脱不了干系。 彼时他俩还是高中同学,樹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但成绩垫底),北斗常年霸占年级第一(但没有朋友),怎么看都是玩不到一起的两个人。某天樹在学校天台午睡时,突然听到边上传来Jesse的声音,探头一看,竟然是北斗在边啃饭团边看『Zudon Channel』。 Jesse比他们小一岁,当时还是高中生YouTuber,优越的混血外型加上出奇制胜的搞笑风格,出道短短半年就突破了百万Follower,之后就没从巅峰下来过,当之无愧的顶流。 『Zudon Channel』主要做搞笑整活类的内容,樹爱看纯属正常,万没想到优等生北斗也会爱看这个。
两人因为共同爱好搭上了话。北斗看着闷葫芦一个,熟起来之后话比谁都多,天马行空滔滔不绝;樹看着是我行我素的性格,却意外地擅长倾听,一来二去他俩倒成了无话不说的朋友。 高中那会儿北斗就不止一次地怂恿他,「樹这么有意思,以后也可以去当YouTuber。」 当时樹只当玩笑话,听听就算。到了临近大学毕业的时候,这句话倒是又从遥远的记忆里飘了出来,阴魂不散地在他脑海里扎了根。
他的就活准备得并不顺利,投出去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最后是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心态在Ins上给Jesse发了DM,还发了一段之前在高中文化祭当MC的视频。 过了几天有个叫髙地的人打来电话,自称是六石传媒的工作人员,邀请他去面试。樹将信将疑地去了位于渋谷的办公室,没想到还真是Jesse开的MCN公司。就此樹开始了他的YouTuber生涯,并在Jesse的频道露脸两年后,成功开设了自己的频道。 至于后来樹又邀请赋闲在家的北斗来给他做构成作家兼编集,两人又一起租了房子,又是怎么睡到了一张床上导致他们家有一间房间始终空置着,这些暂且不表。总而言之,兜兜转转,现在他俩都在给自己的偶像打工,天底下上哪去找这么好的工作。
六石传媒是Jesse和森本慎太郎合伙开的。
慎太郎以前是知名童星,演了部电影『雪王子』,很是风光了那么一把,小小年纪什么场面都算是见过了,但见多了也就觉得索然无味。就在最是无趣之时,慎太郎碰巧在某个聚会里认识了刚刚高中毕业的Jesse,两人一拍即合,很快就开了这家公司。
现在慎太郎基本不在视频里露脸了,主要负责公司的整体规划运营,Jesse作为主力活跃在多个平台。两人都是很好的老板。
樹如今能一人撑起一个频道,全靠这两个人的栽培。因此即使已经自立门户开设了个人频道,他还是会时不时地回『Zudon Channel』帮忙,在合作企划里露个脸,或者配个旁白之类。
前两天樹也去和Jesse见了一面。 Jesse家里还是那样乱,樹进门就看见玄关挂了一张巨大的摩洛哥风挂毯,走廊拐角处是一面花纹繁复的装饰墙,墙上挂着YouTube的银盾金盾,墙面夸张的配色风格一看就知道出自Jesse本人手笔——是今年年初他做的一个DIY企划『试着用3天时间完成一面装饰墙』。 能见人的部份到此为止,再往里走就是堆成山的拍摄道具了,简直是难以下脚。樹没忍住吐槽了一句,「你是住在热带雨林吗?」 「不至于吧,我和髙地昨天刚整理过。」 「你饶了髙地吧。」
「对了樹,你那边最近忙吗?」 「还好,怎么了?」 「是这样,我这有个助手作家要辞职了。你看能不能借北斗来暂时顶一阵?」 「……北斗?」樹本以为是有什么新的企划要他帮忙,闻言难掩惊讶之情。 「当然,兼任就可以了。我这边也会尽快招人。」 「我是没问题,但我得回去问问北斗的意见。」虽然结论我现在就能告诉你,这句话樹没有说出口。 Jesse点头,「那当然,辛苦你帮忙问一下了。」 问肯定是要问的,但答案着实没什么悬念。北斗从高中起就是Jesse强火担,直到现在也一直是。Jesse的每个视频他几乎都能背出来,对于不同时期的视频风格演变也是如数家珍。别说是请他来做助手作家,就是请他来单纯当个手机三脚架,估计他都乐意得很。
至于樹说他自己没问题,也是言不由衷。 高中时期他和北斗是纯粹的同好关系,聊起Jesse两人都是两眼放光口若悬河。对Jesse的憧憬让樹鼓起勇气进入了这个行业;对Jesse的崇拜让北斗在低谷时期接受樹的邀请加入了这家公司。到此为止一切正常,整个过程透露这一股少年Jump风的青春的昂扬的励志的气息。 但第一次接吻、第一次擦枪走火、第一次在清晨的微光中端详北斗睡颜的时候,樹从细沙般柔软而捉摸不定的,或许可以称之为爱情的悸动里,触到了陌生而硌手的,或许可以称之为嫉妒的芥蒂。 这种感觉于他而言过于陌生,所以他总是选择忽略,但樹知道这个火种从未熄灭。当北斗睡前查看Jesse新投稿的时候,当北斗在忘年会上和Jesse碰杯兴奋得脸色发红的时候,当这天Jesse提出想要借北斗去帮忙的时候,他就能看到焰火又摇摇曳曳地开始冒头。
樹很明白,北斗对Jesse的憧憬和自己对Jesse的憧憬并无分别。但当他继续往下细想自己对Jesse的憧憬究竟是什么的时候,却发现问题又滑向了另一个暧昧的极端。
于是每次想到这里他便放弃了,这天也是。
总之先问一下北斗吧,樹对自己说。
******
北斗很少在这个点还醒着,但今天大概是因为刚剪完片子,所以倒也没有一点犯困的样子。
樹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恋人的按摩,一边装作不经意地问,「如果有机会去Jesse的频道工作,你想去吗?」
「当然想。怎么突然这么问?」北斗手上动作没停,只当他是天南海北提了个假设。
「Jesse那边缺人,想借你半个人力去帮忙。」
「……真的?!」
肩上温热的触感消失了。樹回过头去,看到北斗捂着嘴像个刚被心上人表了白的JK,眼眸中的光芒太过明亮,刺得他马上瞥开了视线。
「真的啊。所以你想去是吧,那我就这么回复Jesse了。」
「等等,樹这里不要紧吗?我记得你和恭平报名了下个月的荒野大会。」兴奋劲过去之后,北斗马上考虑起现实面的问题,「前前后后至少三场直播,还有大会开幕采访的台本,我想想还有什么——」 「我这你就别操心了,直播我一个人也能搞定,稿子我也可以自己写。其他麻烦事我会都丢给恭平的。」恭平也是主打游戏内容的YouTuber,隶属关西的一家传媒公司,和樹私交甚笃,所以才经常一起直播。私下聊起时,樹得知恭平那边人手还挺充足的,不用白不用。 「可是……」 「别可是了,我明白的。你要是想去就去吧。」樹牵着北斗的手让他靠近自己一点。那簇阴魂不散的妒火又飘飘荡荡地烧了起来,他视而不见,「从Jesse那里可以学到很多,当初我也是这样一点点学会的。这是个好机会。」 「樹,谢谢。」北斗很真诚地望进他的眼睛里,然后顺势俯下身,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这有什么好谢的。」樹笑着回吻他。人体工学椅的椅面宽阔而结实,北斗单膝攀上来,环住樹纤细修长的脖颈。
樹一边与他接吻,一边回忆和他的性爱。其实樹有些记不清他们的初次做爱是在何时,好像是合租刚满两周的时候。 两人原本是高中同学,也做了这么多年的朋友,照理说如果该发生点什么的话早就发生了,很难像这样在漫漫长长的岁月过去以后,清流般的友谊里再开出什么旖旎而妖孽的花来。 但事情就这么发生了,自然而然,顺理成章。两人在性事上的相性高到一种匪夷所思的地步。樹也很难说清他们是由爱而催生了性,还是从性里做出了爱。总而言之,性和爱是同时降临到他们俩之间的,是一杯混混沌沌的悬浊液,只要他们始终纠缠始终摇晃,就没有必要去区分清楚。
他们在椅面上或拥或抱地站起来又跌下去,一边接吻一边磕磕碰碰地往卧室走。北斗在途中就脱掉了T恤,还试图把裤子也脱了,结果被绊了一跤,带着樹也和他一起摔到墙上。 于是他们就靠着墙继续。樹想去拿润滑液,但北斗制止了他。 樹在性事上总是从善如流的,北斗想要怎样,他便给予怎样的性爱。于是他把自己和北斗的两根握到一起动作起来。 北斗很快就染红了眼角,呜呜咽咽地漏出焦灼而湿软的吐息。樹若即若离地啃咬他的下巴,鼓励他叫出声来。于是北斗不再压抑自己,拔高的嗓音声声呼喊着樹的名字。
樹撸的时候给自己放了水,所以北斗掐着他的肩膀闷声射出来的时候,他还能将将坚持住。樹沾了溅在自己小腹上的白浊,熟练而迅速地帮北斗打开了身体。 北斗很顺从地把自己交给樹,射精的余韵让他变得异常敏感,樹进来的时候,他根本压抑不住自己变了调的呻吟。 樹知道他的癖好,毫不留情地顺着他穴口的软肉一下下往里碾,每次都在前列腺周围轻轻磨一圈就撤出来,引得北斗颤抖着吐出一口喘息,樹便又马上开始下一轮的冲刺。 北斗随着他沉沉浮浮,眼也花了腿也软了,刘海凌乱地汗湿在额头上,樹看他像一只湿淋淋的小狗。
「我爱你,谢谢你……嗯啊,爱……」北斗背后抵着墙,汗水被冷却成一种粘腻的触感;话里混着呻吟,呻吟里带着话,也不知道自己在讲什么东西。 樹知道他是为了Jesse的事在道谢,谢谢他带他进入这个世界,谢谢他让他能和Jesse共事,谢谢他给了他一个圆梦的机会。 北斗的声线清澈柔软,听他呻吟是做爱时的一桩乐事。当其中混杂了这样的道谢,就像在柔软的牡蛎肉里吃到一颗沙子,在二十层床垫下藏一粒豌豆。樹眼神沉了沉,不想再听到这些,便不再留有余地,直接往最深处去了。 「樹,要射了、啊、樹,谢谢……呃——!」骤雨般倾泻而下的快感也没能堵住北斗的嘴,北斗最终一边道谢一边射了出来,后穴不自控地痉挛收紧,软肉带着不容分说的情动紧紧吞咽着樹的性器,绞得樹也缴了械。第二次的射精带走了北斗所有的力气,腿根酥得好像一碰即碎,汗湿的身体顺着墙边坠落,被樹眼疾手快地捞住,跟着他一起跪下来,扶着他慢慢坐下。樹的精液混着他的肠液从还在翕动的后穴流出来积成一小滩。
北斗顺从地勾住樹的脖子,泪水和兴奋和尚未散去的欲情在瞳孔里混成一团灼灼光亮。樹记忆里未曾见过北斗如此生动的表情,这是梦想成真的纯洁的欢愉。 深更半夜,北斗体力是快要见底了,兴致丝毫未减,又凑上来吻他。樹偏过头,叹了口气把人架起来,「地上凉,起来吧。」 北斗比樹重了不少,樹半拖半抱地带着他光脚往浴室走。地板下午刚清洁过,但北斗刚才道谢的语句散落了一地,扎得他脚底生疼。
2
为了荒野大会五分钟的稿子,樹花了两个小时写了第一稿,又花了一个小时改第二版。他和北斗说稿子他可以自己写。确实可以,但不是今天,不是现在。 今天是北斗去『Zudon Channel』帮忙的第一天,现在是凌晨两点。 北斗还没有回来。
樹在Jesse的频道修行了将近两年,当年熬到后半夜也是家常便饭。他当然知道Jesse的创作热情是怎么回事,知道为了长久保持高人气需要维持怎样的工作节奏和强度,知道这样的成就需要一个团队多少人的努力。 但他还是会一遍遍地看表,无意识地抽光手头的半包烟,然后第十几次地检查和北斗的LINE聊天窗口。 「今天大概几点回家?」他问。 北斗始终未读。 他点开Jesse的头像,过了几秒又切回北斗,「今天还回来吗?」他又问。
他也说不清自己是在嫉妒什么,嫉妒这个词离他本身就很遥远。 他高中时有过很多任女友男友,有个别几个彼此还认识。当时北斗和他尚且不是这种关系,便置身事外地明褒暗贬他「不是花心,是爱人的天才」。现在北斗自己也在他这条河里湿了鞋,当然是不提这茬了。 彼时他学会一个时髦的词叫开放式关系,便以此说服一众情人接受他的风流,以自己的宽容作为等价交换——请不要在意,因为我也不在意,不在意就不嫉妒,不嫉妒就有无限可能,就有无限快乐。本该是这样的,一直是这样的。 但关乎北斗的妒火于他而言像一场天灾,他毫无还手的能力,只能看着它神出鬼没地在每一个不合时宜的时刻烧起来,没有任何扑灭的方式,甚至他也没有去扑灭的意愿。
将近三点的时候玄关传来响动,北斗带着一脸兴奋的倦容出现在门口。 「欢迎回家,辛苦了。」樹接过他手里的袋子看了一眼,两个饭团和一听啤酒,「晚饭?」 「夜宵。八点的时候吃过晚饭了,但回家路上发现饿得要死。」 「和我说一声就好,我给你做点。」 「你平时吃夜宵不也是靠便利店么。你会做什么?」 「Ajillo?」 北斗笑了,「那明天就拜托樹了。」 明天也要那么晚吗。樹背过身去,把啤酒装进冰箱,换出两听冰的来。
北斗一边啃饭团一边给樹讲今天的拍摄,他的讲述总是很长,一眼望不到头,夹着大量的细节。樹小口啜着啤酒,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两句。 今天拍枕头大战,企划本身没什么新鲜,亮点在于规模。他们租了个体育馆,邀请了50人参加,其中甚至还有几个模特和小明星。 「……频道运营到这个规模,企划本身是否有趣固然重要,但到了最后播放量最高的还是合作企划,说到底还是人脉啊人脉。」北斗喝到兴头上,拍摄故事讲完又开始发表运营心得,这套长篇大论听了太多次樹都快会背了。 「你这种阴咖就不要谈人脉了吧。」樹的吐槽毫不留情。 「哈哈,所以我才说Jesse厉害嘛。不管是YouTuber还是TikToker还是模特还是演员,没有他请不到的。」 樹敷衍地点点头,伸手从他的帽衫里摘下一片洁白的羽毛。 北斗缩了一下脖子,看清樹手里拿的羽毛又笑了,「今天至少打破了二十几个枕头。光是结束之后收拾场地就花了两个多小时。」
「玩得开心吗?」樹随手把羽毛揉进掌心里,提问的语气一如往日,听起来像是一句随意的附和,听起来他也不在乎答案。 北斗敏感地从中捕捉到了一丝委屈的意味,于是他没有正面回答问题,「樹今天怎么样,还顺利吗?」 「当然,五分钟的稿子我半分钟就写完了。」 一听就知道在胡说,但能满嘴跑火车就说明没什么问题。北斗放下心来,「那就好,我今天给Jesse想了几个新企划,明天就要开始前期准备了,估计这两周都挺忙的。」 樹觉得此处应该说加油,但实在说不出口,话到嘴边最终变成一句「悠着点,别太累了。」
樹那句叮嘱倒好像变成了一句诅咒。北斗连轴转了两周,毫无悬念地病倒了。
北斗很少发烧,一旦烧起来就直奔着39度去。第一天还强撑着去Jesse那边跟拍,拍到第二支的时候一个趔趄险些顺着河堤滚下去,被刚好在场的慎太郎眼疾手快地捞住,发现他烫得吓人,遂扭送回家。
樹这天正巧有个合作拍摄,一早就去了横滨,此时还没回来。慎太郎帮他买了点药和食物,简单处置一番以后也就离开了。
北斗裹成一个茧,缩在床上烧得昏昏沉沉,思绪飘渺间想起几年前的事来。
这类事情他是有前科的。
他不算是什么天赋异禀的人,当初能蝉联年级第一靠的全是废寝忘食的努力。修学旅行的时候他和樹一间房,半夜樹打游戏,他就在一边刷题;清晨樹刚睡下没多久他就起床了,在房间角落开了一盏小灯,还是在刷题。 毕业工作以后,北斗也维持了这种全力疾走的劲头。但公司不比学校:学生主要还靠自驱,轻重缓急全由着自己;然而社畜一旦被人发现有做拼命三郎的天分,便会有千千万万的人指望能利用他为自己谋取价值。 北斗不是擅长交际周旋的类型,最终逆来顺受地接了许多不属于自己的工作,每天高强度专注十几个小时也干不完的工作。 连轴转了半年之后,他突然在车站倒下,被人送进了医院;然后便是漫长而无聊的休养、上司尴尬而疏远的眼神、同事假惺惺的关心、茶水间的议论、排挤、辞职、赋闲在家。 得鱼忘筌兔死狗烹,人都是这样的。那是北斗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这个道理。
当时因为工作太忙,北斗已经很久没看Jesse的视频了,和樹也断了联系。现在想来,为了工作孤注一掷地丢失了兴趣和社交,丢失了快乐的能力,然后又被工作所抛弃的自己,就像抱着巨石沉入一口深井然后被人抽干了井水,从此生活好像只剩下发霉的石壁和头顶小小一片阳光不可及的灰色天空。 樹就是这个时候偶然又联系上了北斗,费九牛二虎之力,用Jesse作饵成功把人从井里捞了出来。
樹劝他和自己合租,给他安排一天一个小时的工作任务,等他适应后再慢慢复健到正常的工作量;教他打游戏虽然他玩不好,带他参加公司的忘年会,推着他的后背让他和Jesse碰杯,劝他接受Jesse的邀请去『Zudon Channel』帮忙。 樹的关心从不说出口,他的温柔藏在轻浮和随性之下,名义上皆是无心之举,好像一旦付诸于言语就会有损人设。北斗靠一举一动去辨识他的善意,靠拥抱和每晚的欢愉来确认爱的存在。
恍惚间有一丝凉意把他从回忆里拉回现实,北斗睁开眼,是樹皱着眉在试他的体温,冰凉的手指抵在他额头。 「吵醒你了?」樹小声问他。 北斗想说没有,但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就摇了摇头。 「慎太郎给我打电话说你病倒了。」樹叹口气,帮他把汗湿的T恤脱下来,拧了毛巾来给他擦汗,「然后就看到你在公司群里发一些什么『非常抱歉,给大家添麻烦了』之类的屁话。」 北斗没什么印象了,可能是慎太郎送他回来的时候他在车里发的。他本来准备发到『Zudon Channel』的小群,难道手滑发到公司大群去了?被樹这么一说还有点尴尬。 「你在横滨的拍摄呢?」北斗勉强挤出一点声音,听起来像个年久失修的漏气阀门。 「早拍完了,已经是晚上了。」樹又好气又好笑,盯着他喝了杯水,又给他换了张新的降温贴,「你就别操心我了。」 北斗点点头,困意重新席卷而来。
樹转身去洗个毛巾的功夫,北斗又陷入了昏睡。回房间时樹看到床头柜上北斗的手机屏幕亮起来,没忍住探头看了一眼,是一叠消息,最新一条来自Jesse,『ほっくん你好点了吗?』
虽然他们才共事了两周,Jesse已经给北斗起了八百个外号,美国人的自来熟对所有人都适用。
樹打开自己的手机给Jesse报平安,『北斗烧退得差不多了,刚睡下。抱歉这几天他应该来不了了。』
Jesse很快连回了三条,『那就好。』『我这边完全ok。』『拜托你照顾北斗了。』
樹盯着最后这条看了几秒,先在输入框里打了『遵命』,删掉,又打了『多谢关心』,再删掉,最终按熄了屏幕。他不晓得Jesse是站在什么立场来拜托他,也不知道在这抠字眼的自己是不是过度反应了。
算了,不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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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病倒的这周刚好是荒野大会。樹只计划了直播,没打算上传新投稿,所以北斗的缺席没有给他带来太大的困扰。直播做到现在,说实话也没什么需要额外准备的了,到点上播就行,比起拍摄来反而显得更轻松,樹一个人完全能搞定。
反倒是Jesse这边不像他说得那么“完全ok”。他更新频率高,存稿消耗快,还有相当一部分的商务稿件事先讲好了发布时间,没法提前发出来;所以到了后半周就弹尽粮绝了,主要靠一些未公开集来水更新。但瘦死骆驼比马大,光是未公开集他也能更新三个月不带重样的。问题是有,小问题。
对Jesse来说,北斗这一病正好是给了他自己喘口气的机会,让他能匀出一点时间分给某个长久以来的夙愿。 Jesse和慎太郎早就对音乐这块感兴趣,两人总说着要找机会发首歌,之前也和几个唱片公司谈过,但因为其他工作实在太忙,始终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 趁着这周没什么拍摄任务,他们终于是把这件事给安排停当了。乐曲监修和流媒发行委托了某索姓唱片公司,是鼎鼎有名的业内大手;作词由Jesse亲自操刀,作曲则交给自家的音乐系YouTuber京本。 京本平时入乡随俗地跟着他们整活,骨子里实际是个正儿八经的音乐人,手里囤的好歌不少,给唱片公司的接洽人员听得一愣一愣的,差点就要开口挖人,话到嘴边被慎太郎一个眼神顶了回去。
这事是他们三人的机密项目。北斗痊愈回归的时候他们已然谈得八九不离十,选曲已经敲定,Jesse的词也写完了初稿。 北斗问接下来的工作安排,Jesse只神秘兮兮地告诉他过一阵要直播发表一个大新闻,死活不说到底是什么事。 北斗分外好奇,旁敲侧击地去问髙地。Jesse这人,说好听点叫直来直去,说难听点就是憋不住事,能瞒住他还算勉强可以,要瞒住髙地可就难了。 对于Jesse和髙地的事北斗了解不多,只知道两人从小就认识,髙地在公司成立以前就在给Jesse的频道帮忙了。网传Jesse有个男友,其实就是髙地,北斗不止一次见过他们在暗处拥吻,比如去年忘年会散场后的小巷里,比如上上周拍摄间隙二楼的拐角处。 髙地确实知道这事,倒不是因为他是Jesse枕边人——主要是因为这公司的帐全归他管,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他都知道,要是他不知道那可就是大问题了。 但Jesse三令五申地下了封口令,他也不好和北斗说,只好随口搪塞两句让他敬请期待。
北斗被他们合伙卖了个关子,无处诉说,最后的受害者还是樹。
北斗兼任两个频道的时候太过忙碌,两人总找不到合适的时机;后来又病了,樹也不好趁人之危;等痊愈回归一周之后,Jesse那边的工作量终于才算是有所收敛。掐指一算两人已经将近一个月没做过了,今天北斗难得回家早,樹好不容易找到个机会开荤。
刚吻上北斗的颈侧,樹就感受到唇下的喉结发出振动。北斗问,「以你对Jesse的了解,你觉得过几天他到底要直播什么事?」
樹叹了口气直起身来,「这事你已经想了三天了。」
「髙地和我说敬请期待,总不见得是他俩要出柜吧。」
「如果真是出柜的话髙地才不会说敬请期待,他只会去修理Jesse——你能不能专心点。」
北斗只听了前半句,「那难道是隐退?不可能啊,Jesse最近连放了四五个未公开集,播放量都没掉很多,不可能在这个时候退。」
无以名状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樹低下头埋在北斗的肩窝,不让北斗看到他的眉间的皱褶,「北斗是不是对我厌烦了?」 北斗一愣,「我……对不起。我是爱你的,樹,你知道的。」 在高潮的时候说爱,这是北斗的习惯;清醒时轻易不言爱,这也是北斗的习惯;所以这时候搬出这么一句来,反而更像是在开脱在敷衍。樹趴伏在北斗身上,只觉得北斗这句爱的表白在他的胸膛破开一个空洞,风灌进去猎猎作响。
樹支起身来和北斗接吻,闭上眼睛不去看北斗带着内疚的表情,也不让北斗看到他的眼神。 唇舌交结,来不及吞咽的涎液从嘴角溢出,顺着北斗的下颌缓缓流下。北斗喉间漏出难耐的喘息,不自觉地挺胸向前送,在樹瘦削的胸膛上摩擦自己的乳首。 樹顺着他的意,潜下身去把他的乳头舔成两颗湿漉漉的肿得发硬的红豆。樹伸手向他的腰间探去,触到了充血的蓄势待发的性器,自嘲地想至少北斗还能对着自己硬起来,这就够了吧? 樹不想让北斗看见自己的表情,便示意北斗背对着自己跪好。北斗晓得他喜欢的每一个姿势,熟门熟路地抓来一个枕头抱着趴下,任樹挤进他两腿之间。
上一次做爱还是北斗刚得知要去Jesse那里帮忙的时候,漫长的空白让北斗的后穴显得异常紧致。埋进去的时候,两人都难以自抑地发出一声闷哼。樹被他夹得冒汗,北斗也大口呼吸着,试图放松下来更好地容纳樹的性器。 除了最初的几次,他们很少有这样的体验,没想到这还做出了一点小别胜新婚的风味。北斗又深呼吸了几次,总算缓过来了,鼓励性地晃了下腰,示意樹可以上主菜了。 樹还没消气,但还是失笑,「急了?」 北斗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又向后顶了顶,让樹进得更深一些。樹便顺势挺到最深处,囊袋拍在北斗的会阴,樹看见他抓紧了床单。
禁欲一个月之后的性爱,轻易就能叫人欲仙欲死。北斗开始还能撑着上半身配合地摆腰,几分钟过后就只能手脸并用地瘫软在床上,任樹大开大合地操他了。 北斗的主动多少缓解了一些樹的烦闷,但出于对他在前戏时开小差的报复,樹故意不去碰北斗的前面。 随着樹的动作,北斗的性器愈发坚挺起来,滴滴答答漏着前液,在床单上洇出点点圆斑。北斗的呻吟里混进了几句求饶,「樹,让我射,求你了。」 「我记得北斗不用碰也可以射的吧。」樹停下来拨弄了一下他的性器,看北斗猛地一颤,又有几滴透明的前液牵着丝滴落在床单上。
樹把北斗的双手抓到背上固定住,不让他自慰。北斗失去了支点,只好无力地埋进枕头里,任樹摆弄。 好在樹每一下都隔着他的后壁狠狠掠过敏感点,并没有折磨他太久。射出来的时候北斗痉挛着诉说爱意,直到攒了许久的浑浊浓厚的精液在床单上积成一小滩,才脱力地软倒在床上。高潮的余韵里,北斗还在喃喃自语,「爱你……」 即使知道高潮时说爱只是北斗的习惯,类似条件反射,但樹还是很受用,听着总归比刚才那句兵荒马乱的爱的表白要好得多。 樹把他翻过来吻他,吻他颤抖的睫毛、咸涩的泪痕和嘴角溢出的涎液,吻他上下滚动的喉结和剧烈起伏的胸膛。 「北斗,我知道的。」樹说。
3
过几天就到了十二月下旬,樹掐指一算,差不多该办忘年会了。果不其然,当天晚上Jesse就来了消息。 今年的忘年会在Jesse家里办。前半场是直播,全公司的YouTuber都出镜。樹和京本都在,慎太郎虽然不怎么在公众面前出现了,但知名度依旧很可观,所以也象征性地镶了个边,类似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直播前Jesse神秘兮兮地说今天没有台本,自由发挥。大家零零散散地开了个头,东拉西扯胡闹了十几分钟,没一句有营养的。就在快要词穷之际,Jesse突然拉着京本站起来了,「明年我们要做一件大事——」 来了,樹心想,不管什么事赶紧发表吧,北斗终于不用纠结了,谢天谢地。 「由京本作曲,我作词,Jesse的第一首单曲将于明年二月发行!」 北斗在摄像机后边真情实感地表达惊讶,樹倒是没有太意外,在镜头前假模假样地哇了两声。这事他之前有听Jesse说过几次,现在也算是伏线回收。
之后便是PR时间了,Jesse和京本从歌曲风格聊到作词作曲的心得体会,仗着自家主场那是好好宣传了一番。 樹偶尔跟着起哄两句,大多数时候插不上嘴,就缩在一边小声地和慎太郎交头接耳,「藏得挺好啊,什么时候开始准备的?」 「也就前段时间,北斗生病的时候。」 樹不禁感叹恐怖如斯,Jesse这真是效率惊人。他还以为这种事怎么说也得筹备两三个月才能发表,没想到这么新鲜,登时有望洋兴叹之感,觉得自己这种一周两更的腰部选手在工作节奏上和老板还是有很大的差距。
宣传结束,几人又各自憋了一句新年祝福,结束了直播。 北斗举着两三个手机从三脚架后面飞过来,「SNS上已经炸了,不愧是Jesse。」樹探头一看,YouTube急上升与推特趋势齐飞,Jesse这可真是字面意义的顶流。 这位顶流小朋友在SNS的滚滚洪流之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还是很受用于这种霸榜的喜悦,笑得嘴角都飞到天上去了,得得瑟瑟地招呼周围的staff们都坐下来吃,自己跑到二楼去喊髙地。 忘年会后半场纯粹是没有镜头的内部聚会,可不能少了这位财务大臣。
早年间髙地负责『Zudon Channel』除拍摄以外大大小小的所有事项,从写企划到准备道具,从外景排期到收支款项,样样都经他手。 后来公司规模渐渐扩大,人手充裕一些以后,这些事情就一点一点交了出去。现在髙地手里只剩下了公司整体的财务管理和一些商务接洽,一般都窝在Jesse的二楼办公。 说到这个,六石传媒虽然有个办公室在渋谷,但近几年一直空关着。因为YouTuber一般都有自己的拍摄场所,事务人员如髙地都是远程办公,还有某些人不是在山里就是在海里就是骑着摩托在去山里海里的路上(此处特指老板慎太郎),总而言之办公室里就是没人。 髙地不止一次和Jesse还有慎太郎提,说要不把办公室退租了吧还能省一笔费用;Jesse总是不置可否,每回都被慎太郎以变更公司注册地址太麻烦了为由拒绝。久而久之髙地也不再提了,这俩毛头小子财大气粗的,自己都不心疼钱,他替他们俩心疼什么呢?想想就来气。于是后来每次髙地想起这事,Jesse都会被他莫名其妙找茬怼上两天,不可谓不冤。
扯远了,总之樹加入六石传媒的时候,髙地还在经常参与拍摄的准备工作。所以那时他和髙地聊得不少,说当时樹在公司内最亲近的就是髙地也不为过。 Jesse和慎太郎虽然为人很随和,但对于樹来说,和这种高能量的人长时间呆在一起,总会有体力透支的时候;而且他俩总归是老板,能熟到互相放肆开玩笑的地步,还是得经历一番心理建设。 京本又是我行我素的性格,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尽管后来熟了也就知道这人不过是中二而已,但就初见而言,勾搭起来还是有一定难度的。 排除法下来,最好聊的果然还是髙地了。
谈笑间髙地跟着Jesse下楼了,在座有不少人他好久没见,便又是一番推杯换盏,一个个轮流打招呼。
一时间场面乱作一团,这边樹和京本在聊宝可梦,Jesse在给北斗表演最新的一発芸,那边髙地和慎太郎在约下一次的骑行和露营。
Jesse一听髙地和慎太郎在约时间,立刻又来劲了,凑到他们俩中间,「髙地,你还欠我一次岐阜呢,先安排我的。」
「你一边去,」髙地脸上挂着笑,把他毛茸茸的脑袋从自己脖子边上推开,「我可不想出镜,我还是做个一般男性就好。」
「我保证不拍摄,」Jesse立马给他打包票,「就我们俩私下去,好好玩一玩。」
「得了吧,你这大忙人哪有时间跟我出去。」
「是啊Jess,接下来录音、拍MV、宣歌,有得好忙了。」京本也加入了这个话题。
「那等拍完MV之后,」Jesse不依不饶,「总能挤出时间来的。」
髙地摇摇头抿了一口酒,显然没把他的话当真。Jesse总是飞扬跋扈的两撇眉尾蔫下来,「你可是答应要跟我走遍全日本的,别说话不算话。」 「……那都什么时候的事了,」髙地皱着脸使劲回忆,「得五六年前了吧。」 「七年零七个月,」Jesse更委屈了,「都这么长时间了,到现在也才去了三个地方。」 「照现在这速度你们俩可得注意身体了,要想47个都道府县完走,你们至少得活到……一百三十多岁?」京本平时话不多,但每次吐槽都最是角度刁钻,慎太郎闻言扭过头去偷笑。 「今日不必往昔啊,」髙地被京本带偏,掐着嗓子开始装老年人,煞有介事地叹了口气,愣是把烧酒兑水喝出了一股浓茶的风范,「你现在这么多圈内朋友,名头一个比一个响亮,排着队要找你套近乎,哪里轮得到我这种老人家。」
一帮人一唱一和没个正经,三言两语就把这个话题打发掉了。 Jesse张了张嘴,最终也没再憋出半句话来,只说去拿酒,起身往厨房走去。 这边慎太郎又开始拉着一众人讲他们创业当时的武勇伝,京本和髙地也时不时补充两句。这套故事樹在入社当时听过几次,差不多已经会背了;北斗倒是头一次听,颇是津津有味。 樹想了想,还是借口尿遁追出去找了一圈,最后在厨房后门外边找到了人。Jesse坐在台阶上,给自己兑了杯嗨棒一口一口闷着,樹在他边上坐下来,无言地拍了拍他肩膀。
樹起初还以为Jesse和髙地只是一般的青梅竹马,只是因为关系好才变成了室友。因此那时他和髙地相处起来可以说是口无遮拦,还多次问髙地讨要过生日礼物——髙地沉迷于手工皮具,给很多人送过。但最终是不了了之,问起来的时候,髙地支支吾吾地说是怪他生日和Jesse太近,被美国人给截胡了。 从这件事起,樹隐约察觉到Jesse和髙地之间应该不只是青梅竹马这么简单。等后来他和北斗也从室友处成了恋人,久而久之才咂摸出味道来,原来如此,差点撬了老板的墙角,罪过罪过。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Jesse和髙地去LaLaport约会时被网媒拍了照片。Jesse借这个机会,虽然没有对外公开,对公司内部算是官宣了他和髙地的关系。 再后来,Jesse不知怎么发现了樹有做他男闺蜜的潜质,一和髙地发生了点什么就来找他谈心,小到髙地给他送了情人节巧克力,大到髙地不肯向父母出柜,搞得樹对他俩的情史比对自己家谱还要熟悉。
时值年末,气温在零点上下浮动。樹坐了两分钟就觉得这台阶着实是有些冻屁股,一向话多的Jesse此时像是也没有开口的打算,一时间气氛冷上加冷。樹实在受不了了,「……Jess,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可以和我说。」 Jesse没有回话,樹一撇头就看见他定定地盯着地上的一棵枯草,手里的玻璃杯将倾未倾,剔透的酒液险些就要溢出杯外。大概是种族优势吧,美国人垂着的睫毛在眼下晕染出一片模糊的阴影,冬季黄昏的萎靡天光在他雕塑般的脸上投射下一个晦暗不清的表情。 这副神情在他脸上实在是太过罕见,樹心有不忍,「要不先进去吧?挺冷的。你过几天就得开始录音,别把嗓子搞坏了。」 Jesse抬起头来,抱歉地朝他笑了笑,「没事,别担心。」也不知道是在说他人没事,还是说嗓子没事。Jesse率先站起身往屋里走去,温暖干燥的空气扑面而来,踏进屋内的瞬间,樹看到熟悉的松弛愉快的表情重新回到了这张脸上。
Jesse和樹统共离开了不到十分钟,归来时仍是两个没心没肺的整活专家。慎太郎正巧讲到兴头上,都没发现他们离席;只有北斗还算给了他俩一个眼神。
忘年会在一片和乐融融的气氛中结束,尽管大家都喝了不少,还是很有素质地帮忙收拾了残局,把Jesse的客厅恢复成原来的样子——说实话比原来还要整洁得多。
其他四人基本都还能人模人样地走直线,和Jesse打了声招呼就各回各家了。
Jesse的酒量在这帮人中间简直可以算是海量,送客之后甚至还惦记着把第二天拍摄要用的道具先收拾出来。倒是髙地平时难得有酒局,今天又算是和好几个旧友相见,难免多喝了两杯,此时横在沙发上,很是惬意地看Jesse忙前忙后。
「Je——ss,」髙地拉长了声音喊他小名,「今天做吗?」 Jesse背影一顿,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他们俩做爱,多半是由Jesse发起,髙地很少会主动要求。大概是因为Jesse的性欲更旺盛,也可能是髙地照顾他总是变幻莫测的日程——鬼知道他今天拍摄有没有累到或者明天又安排了什么变态企划,索性由这位日理万机的朋友自己来控制频率。 总而言之,从髙地嘴里说出这句话显得极不正常,上次可能得追溯到半年多以前了。Jesse一时间受宠若惊,什么今天的委屈明天的准备统统抛之脑后,一个滑跪就飞到沙发边上来,乖巧地跪坐着点头,音量超大,「要做!」 髙地被酒精熏得昏沉,恍惚间仿佛看到恋人身后有一根大毛尾巴在啪嗒啪嗒地左摇右晃,实在是可爱,没忍住支起身吻了他一口。
Jesse顺势趴跪到沙发上加深了这个吻,等髙地帮自己把衣物尽数褪去。 他们俩之间总是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尽管发起方是Jesse,插入方也是Jesse,但在床上却总是由髙地掌握着节奏。Jesse也说不好为什么,可能是因为两人独处时他已经习惯了跟在優吾哥哥身后永远做一个小跟屁虫。 髙地牵着他的手递到自己唇边,缓慢地含住两根手指,然后一点点吞进深处。Jesse的指尖触到他温软滑腻的软腭,下体条件反射般涨起了几分。 髙地用舌面轻柔地包裹住他的手指,Jesse心领神会的捉住他的舌头玩弄起来,又添了一根手指。他的手指很长,三根手指微微曲起,已经足以撑满髙地的口腔并剥夺他的言语。 髙地喉间漏出细小的喘息。Jesse敏感地捕捉到这一丝情动,用另一只手圈住他的性器套弄起来。髙地难耐地挺了挺身,吐出他的手指,牵着他的手又向身后探去。
Jesse的手指被舔得湿透,试探性地在他穴口周围轻按两下之后,很容易就挤进了一根。髙地闭了闭眼,适应着体内的异物感,等差不多了才睁眼示意Jesse继续,余光瞥见房间角落里有个拍摄用的手机还架在三脚架上,吓得酒醒了一半,「你确定设备全都关了吧?!」 「关了,」Jesse倾身吻住他,把他支起的上半身重新摁回沙发里,「专心一点。」 他们不常在一楼做爱,理由就是这个:一楼是Jesse的拍摄场地,二楼才是他们的生活区域。楼下四处都架着拍摄设备,尽管知道全都关着,也总有一种被人窥探的感觉;而且白天一楼总是人来人往的,每个角落都可能在视频里出镜,万一保险套丢一边忘扔,哪天被拍进视频里,这事情就大条了。反正髙地总觉得在一楼做爱和在大街上做爱没什么区别。 但事已至此也不好再换战场,髙地认命地叹了口气,「继续吧。」
Jesse得了令,很是开心地又往髙地身后逐根添加手指。他们的前戏总是要花费很长时间,毕竟Jesse的尺寸摆在那里,不做好万全的准备,最后受伤的总是髙地。 Jesse做爱的时候喜欢咬人,一会儿在髙地的肩头啃一啃,一会儿又用牙齿轻轻磨他的锁骨。他肯定不会下狠手,坚硬的牙齿只是在柔软的皮肤表面一遍一遍地轻轻刮蹭,不一会儿就磨出几道红痕来,不至于疼痛,但带着一种酥麻的痒意。 被磨红的地方痒得发烫,像要烧起来一样,髙地不自觉地向后仰头,咽下一口唾沫,喉结上下滚动,Jesse像是发现了新大陆,对着他的喉结又是舔咬起来。 「你是狗吗?」髙地笑着推了一把他的脑袋,「别玩了,赶紧进来。」 Jesse对髙地的此类言语照单全收,嬉皮笑脸地回他,「喜欢小型犬还是大型犬?这两种我都会模仿哦。」
真是烦人。髙地翻了个白眼,企图把身上的人掀翻。 奈何Jesse本就比他高一个头,平时健身房去得也勤,练就了一身可以登上Tarzan封面的肌肉,被髙地这么一掀,那是纹丝不动。 不过这身肌肉虽然不听使唤,但Jesse本人相当听话,很是领会精神地自己翻身躺下,看髙地跨坐到他身上来,含着他的巨根缓缓坐到深处。 他们常用骑乘的姿势,好处是深浅髙地自己可控,不至于每次都让美国人操得头昏脑胀;坏处是后半腿酸了以后深浅也就不好控制了,到头来还是得被美国人操得脑浆都沸腾起来。 髙地双手抵在恋人手感绝佳的小腹上,前后摇晃着,感受Jesse那堪称凶器的肉棒把自己搅成一团浆糊,深深浅浅地喘出一串不成句的单字来。
一场酣畅淋漓的爱做完,髙地和Jesse两人裹上一层汗的薄壳,光着身子挤挤挨挨地黏在沙发上。
Jesse从后面环抱住他,趁他心情大好,重提旧事,「说真的,我们什么时候去岐阜?」
「怎么又是这事,」髙地困得眼皮都快阖上了,「不去,你没空。」
「我有空。」Jesse的声音里带上一点焦躁,「你别拿这种理由敷衍我。」
「有空你就和上次合作的那个模特事务所的老板去吃饭啊。人老板跟我提了三回了,你这最近一个月可是连一个晚餐档期都挤不出来。」
「那算公事,我们俩出去旅游这是私事。」
髙地累得够呛,闭眼挥了挥手,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Jesse也不吱声了,在他身后僵了一会儿,粗手粗脚地爬起来。髙地只听到他光着脚噼里啪啦地在房间里踱了两圈,然后把一条毯子胡乱地往他身上一丢,又噼里啪啦地上楼去了。 髙地睁眼只看到Jesse一个光着屁股遛着鸟的九头身背影,每一步都踩得极重,听着都觉得脚疼。 看来是真生气了。
髙地张了张嘴,咂摸半晌只叹出口气,捞过茶几上的手机开始检查他们的公共日历——Jesse的日程安排不是秘密,为了方便排期,他们几乎把公私所有日程都登记在一个共享日历上,这规矩当初还是髙地定下来的。 日历上姹紫嫣红的一片接着一片。Jesse的日程标记为红色,髙地把这部分筛出来,发现还是一片接着一片,稀稀拉拉地夹杂着几个一小时左右的空档,最长的一段空闲也不过三四个小时,能跑一趟横滨逛个中华街就算够呛了,还岐阜,想得美。 日理万机的年下男朋友,好难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