茧
树北 高露杰 J2 杰北
10
今天北斗不在家。樹懒得直播,什么都不想干,罕见地在十点前就关了游戏,横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TikTok。 冰箱里的啤酒喝完了,下酒的零食和罐头也剩得不多。樹给北斗发了条LINE让他回家时带一点,过了20分钟对面还是未读。樹想了想还是点了撤回,自己披上外套往便利店走。
东京夜空无星,有也不是樹这种人能看见的,近视还偏要裸眼看世界,五米开外认人都费劲。 北斗苦口婆心地劝过他常戴眼镜,表情认真,看样子是真的担心他哪天走半路上掉进坑里。 这倒不至于,樹笑着糊弄,还没有瞎到那个地步。 北斗不再与他争,但每次和他一起出门的时候都帮他盯着前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把他拽过来拖过去地护着。 北斗总在奇奇怪怪的方面担心他,然后以一种微妙的方式提供关怀与帮助。 奇怪也好微妙也罢,樹心安理得地受他恩惠,久也成习惯。
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空旷的人行道上有人走在前面。隔了十米远,樹看不清他穿的什么,但是背影体格看着眼熟。 今天没有北斗跟在身侧,樹就慢慢悠悠地贴着路边溜达。前人走得更慢,距离渐近,樹认出那衣服背面的纹样是好几年前『Zudon Channel』出的第一弹周边,他和北斗各有一件,洗得都快掉色了。北斗那件被他剪剪裁裁,改得颇具特色,全世界独此一份。
「北斗。」 北斗像是被他吓了一跳,宽大的背脊瑟缩犹疑地转过来,「……是樹啊。你怎么在这?」 「补点存货。」两人并肩朝前走,樹朝他举了举手里的袋子,「今天挺晚的嘛。拍哪个企划来着?」 「一个整蛊企划。」 樹等了一会儿,竟然没有下文了,颇有些奇怪地扭头瞥了一眼,只看到北斗抿紧了嘴唇。
「你还好吗?」樹轻声问他。北斗看起来很奇怪。 「我可能,」北斗清了清嗓子,觉得喉咙里堵得喘不上气,「我不会再去Jesse那里了。」 「他终于招到人了?哈哈太不容易了。」樹勾起嘴角,心想这倒是蛮好的。 「不,不是的。」北斗又咳了一声。 「那是他给你放假了?歇一阵也好。」 「不……」 「总不见得是你们吵架了吧。你和他应该吵不起——」 「樹……」北斗的声音几不可闻,落后在他身后几步的位置。樹回过头去,刚好看到北斗撑着膝盖半跪下来。 「北斗?!」樹疾步跑去。北斗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像握紧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双手紧攥住樹的裤腿。樹抚着他的脊背蹲下来,听到他在急促地大口吸气,胸腔里发出哮鸣。 是过呼吸。
北斗有过呼吸发作史。第一次应该是在之前上班的时候,樹听他讲过。但他们开始同居时北斗已经休养了一段时间,状况有所改善,樹几乎没见过他发作。 好在樹做过很多功课,半拖半抱地架着北斗在路边坐下,把塑料袋里的东西一股脑倒出来然后用袋子罩住他的口鼻。啤酒和罐头跌在水泥路面上叮当作响滚向四面八方。 北斗大声地喘息,手指已经开始发麻,视野模糊闪烁,智能手表上跳出心动过速的警告。全身的气力如水般泄流而下,他不受控地软倒。樹环抱住他的肩膀以防他摔下去,他隐约听见樹很着急地在呼喊他的名字。
北斗手脚发软不听使唤,堪堪用指尖勾着塑料袋往下扯。樹眼疾手快地抢回来重新罩在他脸上,怒声问他想干什么,别在这种时候胡闹。 樹的声音听起来好远好远像是隔着深海,混混沌沌地闷响,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只剩一串无意义的气泡。 北斗手指冰凉,虚握住樹的手腕让他把袋子移开。樹眉头紧锁,感觉到他生理性的震颤顺着手腕传过来,只觉得心脏仿佛在跟着共振。 「我、哈、」北斗的语句在一浪高过一浪的急喘中支离破碎,「哈呃、和Jesse、」 樹把袋子一把摁回他脸上,「你……等会再说。别犟了好吗我拜托你。」
北斗过了六七分钟才终于缓过来。手脚的麻痹还没有缓解,浑身上下都使不上劲,只好脱力地靠在樹怀里平复心跳,暖意隔着布料一点点浸染过来。 樹沉默地搂住他。他微微挣动了一下,樹的手臂就猛地绷紧;发现他只是想调整下姿势,樹的肩膀又松懈下来。 对不起啊樹,北斗攥着拳头调整呼吸,他不愿在这个时候让樹担心,他本意不是这样的。
见北斗吐息逐渐平稳,樹扶他倚靠在墙边,自己蹲在地上收拾刚才掉出来的东西。 有几罐被摔得瘪进去半个,好在一罐都没破。樹把它们扔回塑料袋里,心想这一罐是北斗,这一罐是Jesse,这一罐是我,这一罐跑那么老远都飞进绿化带里了,那你是髙地吧。大家都摔得鼻青脸肿面目全非,最后还是困在一个袋子里挤挤挨挨摩肩擦踵,哈。 樹回过头,看到北斗双眼紧闭,胸膛还在大幅度地起伏,涔涔冷汗从额角一路滑向衣领,只觉得他比手中的罐头瘪得更要彻底。 樹隐约明白,是他让北斗变成这样的。
又等了一会儿,北斗终于恢复到可以走路的程度,樹支着他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樹,」北斗靠在电梯轿厢里轻声喊他,「对不起。」 樹没有回头。北斗这个状态,他不好现在和北斗发脾气。他也没有立场去斥责北斗,他想起来自己还从未向北斗道过歉。 说到底,他确实也没怎么生气。对方是Jesse,他能说什么呢。飞蛾扑火,不会有两叶飞蛾为了一团火而打一架。 「明天陪你去医院。」
医生的诊断在意料之中,无非是压力太大受了刺激云云,说现在时隔多年发作了一次,注意观察即可,叫他尽量保持心情平稳,在家静养。
北斗是为了什么压力太大受了刺激,两个人心知肚明。樹掏出手机想替他请假,打了两个字才想起来好像也不必联络Jesse,北斗说他已经不会去了。
回程的路上樹始终对北斗不咸不淡的。北斗回想起第一次发现樹和Jesse睡过的时候他差不多也是这样的态度,不禁觉得有点好笑。 他和樹都是逃避的高手,困在这一方逼仄的土俵之上见招拆招周旋试探,拧成一枚打不开的死结。 爱情确实是存在的,现在依然存在着。只是那处两人都选择视而不见的肿块已经溃烂到无法忽视的地步,变成一块痛得发烫的疮疤。
一路上北斗始终在尝试找一个开口的机会。经过一晚的消化,他觉得自己或许已经能够平静地向樹坦白。 北斗想要讲给樹听,说我和Jesse做了,是我主动的;说我好像明白了你的眼泪和颤抖;说对不起,我原谅你了,你可以原谅我吗,就此揭过吧谁也不欠谁了。 他想要全部都讲出来。为了忏悔,为了报复,为了撕开伤疤以求康愈,更是为了告诉樹他已经见他所见闻他所闻痛他所痛,现在他们又站在了同一叶扁舟之上。 他始终,始终只想站在他身边,感受他所感受的一切,像孪生双子一样和他拥有相同的命运,如此这般地去爱他。
但樹不让他讲。 「不用勉强自己说出来。」樹的温柔包容体贴还是一如既往。红灯的时候樹甚至握了一下他的手,用拇指一一数过他的指节,却在北斗想要反握回去的前一秒又马上抽离。 「没有勉强,我——」 「睡一会儿吧,北斗。马上就到家了。」 樹用他的温柔包容体贴拒绝了北斗。
樹只愿意看到北斗爱他的样子。拥抱是爱,亲吻是爱,性是爱;叮嘱是爱,责骂是爱;嫉妒是爱,包容是爱。 隐瞒也是爱。 现在北斗不想瞒,樹就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危险,看到北斗握着一把名为坦白的钝刀向他走过来了。
北斗的坦白不甚坚定。樹不让他讲,他就憋在心里等它自己烂掉。 其实如果他非要说出口,樹总不见得弃车而逃。但他不会对樹做出那样的事情。 爱得太过沉重,他也心里惴惴,怕那番话讲出来会吓到樹。 不讲就不讲吧,自我消化的本事他已经练了十数年,炉火纯青了。 但他需要亲吻和性作为补偿。北斗想,这并不是一个过分的要求。
这些天樹很尽心地照顾北斗,包揽了所有的家务,研究菜谱看怎么搭配才有营养,北斗发出任何一点动静他都会马上过去看一眼。
但是樹拒绝和北斗做爱。
北斗吻他,他就蜻蜓点水地碰一下唇;北斗抱他,他不着痕迹地退半步说碗还没洗;北斗用鼻尖轻蹭他的耳垂,他偏头翻过身去;北斗终于诉诸于言语说樹和我做爱吧,他皱着眉头说医生让你静养。
北斗夜复一夜地向他发出邀请,从一个拥抱,到无数个吻,到在他身上逡巡的手指,最后是放弃地侧过身去发出一声悠长的叹息。 樹明白北斗此刻需要他就像当初的他需要北斗。但他还没有准备好。 如果他和北斗做爱,他的嫉妒就会露出马脚,北斗的愧疚也会显形露迹。他实在不愿在床上还要面对这些情绪,这到底有什么乐趣可言?
今晚樹直播到两点,北斗没等他,早早就进房间睡了。樹蹑手蹑脚地洗漱完回到卧室,等眼睛适应了昏暗的光线,却发现窗户大开而床上是空的。 心脏猛地下坠,樹把灯拍亮,谢天谢地最后在衣柜里找到了环膝团坐的北斗。 「怎么了,」樹在北斗身前蹲下来,蹙着眉把人上上下下检查一遍,「哪里不舒服吗?」 「我睡不着。」北斗垂着头,樹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给你热一杯牛奶吧?」樹软声问他。 「樹,别生气了。」北斗抬起头来,带着很重的鼻音,泪痕干枯在脸侧,「你原谅我吧。」
胸口沉郁如浆,樹于心不忍。他只是想叫北斗等一等他整理好自己的心情,没有要故意冷落或抗拒北斗的意思,但北斗显然会错了意。 「我没有生气,没有怪过你。」樹叹了口气,用手指轻梳北斗的刘海,「不要道歉。」 北斗双手捉住樹的手指,牵过来抵在额头上,发出梦呓一般的呢喃,「那你摸摸我。」 久违的温热触感浸润了指尖,樹怔了几秒,手指微动,犹疑地顺着他的脸颊拂过。 北斗侧过头来,像猫一样地去蹭樹的手指。樹看到他的眼眶又红起来。
大概是因为穿着单薄的衣服静坐了许久,北斗的皮肤很凉。樹从他的T恤下摆探进去,缓慢地用手掌覆盖他的每一寸肌肤,一点点把他捂热。 樹的体温像雨一样淅沥落下。久旱逢甘霖,北斗在他的触碰下不自觉地轻颤,感觉自己像枯死的一截朽木,唯有樹碰过的地方又舒枝展叶地冒出新芽来。 樹的手掌游走在他全身,抚过胸口的时候北斗漏出一声压抑的软吟。樹便用指腹轻碾他的乳头,很有技巧地掐住他一边乳尖轻轻旋转。 「嗯呃,樹——」酥麻的触感从胸口漫开,北斗吐息渐重,声音甜腻得自己都要分辨不出,「另一边也、哈……再重一点。」
樹跪在衣柜前面,倾身过来和他接吻。樹的吻柔缓而深刻,引导着北斗的舌尖与他共舞。北斗被他搅得缺氧,只觉得脑浆融成一锅粥。唇舌间水声交织,北斗听到动物般的细小呜咽,也不晓得是来自自己还是樹。 仅仅是这样缓慢的温和的亲吻和触摸,已经足以唤起北斗的全部性欲。下体硬得胀痛,性的饥饿传导至四肢百骸,北斗听到自己的脉搏在鼓膜上响彻如雷。 「樹,你摸一下它吧。」北斗声音暗哑,含着樹的舌尖,吐字含混不清,无尽的渴求浸湿了每一个音节,「它好想你啊。」
樹把手探向下方。北斗的阴茎已经涨到了极限,樹可以触到上面清晰的血管纹路。 在樹碰到它的瞬间,北斗就射了出来,樹甚至没有来得及帮他把内裤脱下。 攒了数日的精液浓而多,大股大股地向外喷射。北斗久违地攀上极乐的山巅,心脏止不住地高鸣,快感在身体最深处盛大地绽放,简直要从每一个毛孔中溢出来。 北斗的内裤很快就湿透了,温热地紧贴在樹手上。樹把手潮乎乎地掏出来,哭笑不得。 刘海汗湿在额头,射精的余韵如潮汐般回荡,北斗的视线不能很好地聚焦。他只好挂着一个湿淋淋的满足的甜笑朝向樹的方向,感觉到樹安抚地揉了揉他的头发。
樹怕弄脏衣柜里的衣服,拉着北斗的手臂扶他起来。 在衣柜里蜷了一晚上加上刚射过精,北斗一个踉跄,两人一同跌进柔软的床铺里。 床头柜里有一盒套,但润滑剂用完了。樹刚要去找,就被北斗抱住了腰,「樹随时可以进来哦。」 北斗自己把湿透的内裤剥下来,牵着樹的手往后探去,他早就提前做好了准备。不止今天,是每一天。 真是输给他了。樹在他额头印上一吻当作奖励。
龟头才刚挤进穴口,北斗的性器就又有了抬头的征兆。樹看到他的瞳孔上又结起一层水雾,便去吻他的眼睛,轻声软语地喊他名字。 北斗沉沦在樹的呼唤之中。樹平时总不喜欢好好喊他,一会儿唤作“君”,一会儿叫他“お前”。天知道北斗有多喜欢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嘴里说出来。 北斗闭上了眼,睫毛颤动,双颊潮红,泪水在眼角汇成一小滴,迅速地隐没在鬓发之间。 樹缓慢地动作起来,不敢幅度太大或者速度太快。虽说北斗经过几天休养,体力已经基本恢复,樹还是怕过于激烈的性爱会给他的身体带来负担。
慢节奏有慢节奏的好处,快感一波一波地漫上来又褪下去,悠远绵长。 北斗浸泡在性的快乐里荡漾,还能抽空看一眼樹。樹为了迁就他的节奏忍得很辛苦,眉头轻蹙,见北斗望过来,觉得他这副样子简直像一只嗷嗷待哺的雏鸟,就雌鸟哺食一般地用亲吻来滋养他。 「樹,」北斗用指尖描摹樹的眉毛,拭去他额头上细密的汗珠,「可以快一点的。」 「我可不想再带你去医院了,」樹浅笑着低喘,「乖一点,不要乱动。」
北斗很少经历这样温吞而漫长的前列腺高潮,快感浓稠黏腻,藕断丝连,牵扯出一串百转千回的颤抖的软吟。性器如垂泪一般汨汨向外吐露着半透明的前列腺液,流也流不尽,整根阴茎被装点得晶莹又可爱。 于此同时樹也同他一起达到了终点,弓着背埋在他的肩窝里发出压抑的呻叹。北斗环上他光裸的背脊,手指顺着蝴蝶骨的边缘描画,感受樹在射精时剧烈地抖动。
两人都不想这么快就收拾战场。樹靠在床头坐着,北斗枕在他的腿根。
樹腿上也没多少肉,这睡起来可真是谈不上舒服。但北斗从中品出一丝私人定制的滋味,倒是满意得很。
樹还光裸着,疲软下来的性器大剌剌地垂在股间,就在北斗面前。北斗抬手帮他把保险套摘下来,打了个结丢到地板上。
「樹。」北斗开口说话,吐息就喷打在樹裸露的阴茎上。樹不动声色地把手轻覆在北斗脸前。 樹的手是他们性爱的铁证,还带着荷尔蒙的味道,有樹的,也有他的。北斗笑了,恶作剧地去舔樹的掌心。 「什么?」樹也笑了,拇指沿着他的下颌线缱绻地捺过去,像陶艺师雕琢他最得意的一件作品。
北斗本有很多话想要讲,又觉得好像都无所谓了。他现在只是想和樹说说话,什么都行,说一些不重要的,说一些开心的,说一些温和而无味的。 「樹。」北斗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 「干什么啦。」 「樹这个名字,好像女孩子哦。」 樹的笑声藏匿在喉咙深处,「这话你高中时就讲过了。」 「我想再讲一遍嘛。」 「你太啰嗦了。」
「樹。」 「又怎么了。」 北斗没再说话,牵着樹的手指闭上了眼睛。 樹反勾回去,与他十指相扣,用北斗听不见的音量小声地笑了,「……啰嗦。」
爱情确实是存在的,现在依然存在着。有肿块也无妨,有伤疤也无碍。 北斗愿意相信,只要他们用一万次的爱把鲜血淋漓的疮疤磨成一块厚茧,再触碰时就只有似是而非的触感,再不会痛了。 樹,我们再也不要痛了。
稍微多唠两句。 这一章改过走向。一开始大纲里设想这里的樹其实还是生气的,有一段angry s*x。 但是写这一章的时候刚好播了tzs的あざとくて。于是改成了这样。 肉麻得要死但写得好爽哦(你。
上述那段angry s*x其实在大纲时期就写好了,所谓包饺子的那碟醋,删了挺可惜的。我看下能不能修一修,完结之后作为if线放个番外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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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斗真的没有再来过。 樹倒是没什么反应,照常直播投稿,偶尔来Jesse这帮忙录素材,三不五时还推两份简历给他叫他招个新的助手。 Jesse一看到樹就会想起北斗说的那句话,说樹从你这回来之后每次都那样的伤心。 抱歉抱歉,Jesse在心里无数次地默念,这次是真的在反省了。
又看了两页简历,半个字都没看进去,Jesse把手机摁亮了看髙地的Ins。髙地到了愛知之后就没再往前,这几天开始往回走,现在在富士山脚下。 髙地是不是快回来了? 这个想法一旦冒头,脑子里便再也装不下其他事情。Jesse破天荒地把家里整理得井井有条,一天检查三百回手机,两天后终于等到东京的风景重新出现在了髙地的SNS上——却没有等来他回家。 哎不是。床都铺好了,人呢?
髙地确实是回来了,他在慎太郎家里借宿。 慎太郎进退维谷,不晓得应该帮谁。 髙地把事情全给他讲了。这事确实是Jesse不好,他罪有应得;但看Jesse这段时间以来茶不思饭不想,每天捧着个手机跟丢了魂一样,慎太郎也是于心不忍。 慎太郎明面上帮髙地瞒着,背地里旁敲侧击地提点Jesse,给他发LINE,『要不要来我家玩?我买了你想玩的游戏哦。』 Jesse福至心灵有所察觉,打电话过来,「慎,髙地是不是在你家?」
此时髙地正坐在慎太郎对面吃早餐,模模糊糊隔着桌子听到手机里传来Jesse的声音,拧着眉毛朝他摇了摇头。 慎太郎支支吾吾,感觉自己像那种被绑架的人质在偷偷和警察对暗号,「没——有吧?」 这语气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Jesse让慎太郎把免提打开。 「回来吧髙地,是我错了。我保证不插科打诨,我们好好聊聊。」 髙地半天闷声不响,Jesse很有耐心地等着。慎太郎在一边帮腔,「髙地,这段时间Jesse真的过得很……」 髙地回瞪慎太郎,轮不着你插嘴,臭小子你通风报信我还没找你算账呢。慎太郎给自己的嘴巴上了拉链,溜到阳台上晾衣服去了。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髙地回他,「你那边还得拍摄,我会另租房子。过两天我回家取一趟东西。」 完了完了完了,这怎么还要彻底分居了。 Jesse嗓子发干,只觉得有团枯草不上不下堵得胸口闷痛,「你真的不要我了?」 「我拜托你,」髙地真是觉得好笑,「要你的人多了去了,差我这一个吗?」 「我、髙地,你不能……」Jesse的声音听起来快哭了,「那你答应我的事呢?」 「我答应你什么了?」 「你说会和我一起去岐阜的。」 这求和的姿态未免有点太难看,不过事到如今好看难看也无所谓了,能把人骗出来见面就是好的。
髙地在电话那头腹诽,这小混蛋真是什么话都讲得出口,玩这一套来要挟他是吧。 「好啊,」髙地的声音平静不起一丝波澜,「明天早上六点东京站见。两天一夜,没问题吧?我现在订房间。」 Yes!Jesse在电话这头做了个Guts Pose。 「我不想欠你的。」髙地的声音又响起,「去完以后我们就算两清,别烦我了。」 ……啊?
对面髙地说完就挂了电话。手机暗下去,屏幕里映出一张走投无路的脸,Jesse望着自己发怔。 不该逼他的。 当髙地还乐于扮演優吾哥哥的时候,这种要挟姑且可以算进撒娇的范畴,髙地要是心情好就会陪他玩一玩。现在髙地铁了心不给他台阶下,那是一点余地也不给他留了。
一夜无眠,Jesse眼睁睁看钟走到了三点半,这下彻底没得睡了,索性起来收拾东西,往东京站去。
髙地六点准时到达的时候,Jesse已经等了他一个小时,缩在路灯边上数蚂蚁。
附近也不是没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快餐店,他完全可以在室内等。这小子和他玩苦肉计呢。
髙地走到他身后,清清嗓子,「走吧。」
Jesse站起来刚准备开口,髙地就往售票处走去了。他蹲得腿麻,也不敢讲,只好一瘸一拐地跟在后边。
髙地不动声色地瞥他一眼,放慢了脚步。Jesse得了便宜就想着要卖乖,伸手想扶一把髙地的肩膀,被甩开了。
好吧好吧,不急,慢慢来。
一路上Jesse都在试图认错,讲他不该和别人上床,不该说「American Style」那种浑话,不该用岐阜的约定来要挟髙地;条理清晰态度诚恳,一看就是排练了无数遍。 髙地任他在耳边小声表演,演完一遍车刚到新横滨,Jesse准备换个说法再来一遍,髙地把耳机戴起来了。 「安静点,」髙地皱了皱眉,「别吵着别人。」 Jesse这下彻底哑火了。
过了一会儿髙地只觉得肩上一沉,一颗毛茸茸的脑袋栽进他的肩窝。髙地推了两把没有推动,以为Jesse又在和他胡闹,转过头刚想发火,只看到Jesse是真的睡死了,眼下两片浓重的阴影。 髙地万分嫌弃地扶了一把,免得他掉下去。 这人昨晚到底几点睡的。
髙地想起第一次和Jesse出去旅游。 那时是他大一的暑假,Jesse还是高中生。他刚考了驾照,借了家里的车带Jesse出去玩。 出门前老爸千叮咛万嘱咐要他安全驾驶,他听得耳朵都快起茧。Jesse帮他背着那个硕大无比的迷彩登山包在边上不安分地一蹦三跳,「没事叔叔,有我看着呢。」 「你能派什么用,不给我添乱就挺好了。」 「我给你指路啊。」
结果上车还没过一个小时,Jesse就在副驾驶睡得昏天黑地。 髙地在高速上开错了匝道,新手司机也不敢一边开车一边操作导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等找到出口停下来的时候天都快黑了,都不知道自己现在经纬几何,只好电话取消订好的酒店,两人就近找了个旅馆住。 髙地质问,「你说好给我指路的呢。」 Jesse朝他瘪嘴,「昨晚太兴奋了,压根没睡着。」 拿他没辙,髙地也只好笑了,「你是第一次春游的小学生吗。」
晚上Jesse一时兴起,问旅馆的老板娘借了个玻璃瓶去边上的农田里抓萤火虫。那会儿他刚开始做YouTuber,硬是求髙地帮他拍了一条视频说要上传到『Zudon Channel』。 「髙地你看,即使走错了路也可以看到好风景。」回旅馆的路上,Jesse把瓶子举到眼前,两点萤光飘忽闪烁,明明灭灭映着他的瞳孔。 乐天派永远都能找到方法去快乐,也能用这份快乐去感染身边人。髙地侧过头看他,当时想这个人做了任何事情或许他都可以原谅。
几年过去,Jesse自从毕业做全职YouTuber以来踏足了许多城市,再也不会像小学生一样在旅行的前一天兴奋得睡不着觉了。他这次失眠怕不是在排练刚才那段认罪伏诛的贯口。 髙地突然有些怀念当初的那个Jesse,颇有些自私地想他要是永远长不大多好,长不大的小孩眼里只会有他一个人,两点萤光就足以照亮他的整个世界。
在名古屋换了车,抵达飛騨的时候已是中午。
髙地要去君名取景的那个神社圣地巡礼,Jesse当然是义无反顾地跟着去。
两月末的岐阜谈不上暖和,雪是暂时不下了,但路边的积雪也没有要化的意思,远远一看还算干净,凑近了只觉得路沿泥泞一片,山路不太好走。
Jesse凌晨出门时失魂落魄,根本顾不上看天气,不知道这两天飛騨要下雪,可怜巴巴地只穿了一件单薄的卫衣,看着都冷 ,一会儿时间打了四五个喷嚏。 髙地从他第二个喷嚏开始皱眉,此时忍无可忍地转过头去瞪他。 Jesse不晓得自己又哪里惹到他了,万分无辜地回望过来。刚打完喷嚏,Jesse的眼神看上去异常湿润,就这么清清亮亮地盯着髙地看,要多真挚有多真挚。 髙地的气焰被他盯得馁下去,骂人的架势是彻底没有了,遂决定还是闭嘴吧,多说一个字都显得好像有多关心他一样,只好扭过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上走。 「怎么回事?哎等等我呀。」Jesse难得看到髙地那么凶的眼神,而且这瞪都瞪半天了竟然还不跟他讲一句话。真是委屈死了。
神社入口边上有个自贩机,髙地给他买了罐热的小豆汤。 打开钱夹的时候髙地看见前两年Jesse送他的生日礼物,是一张做鬼脸的拍立得。当时Jesse没个正经地和他开玩笑,说「难受的时候看看我的照片,会更加难受的HAHAHAHAHA。」 真是谢谢他。一个人旅行的时候,髙地确实是每次打开钱夹都觉得难受。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没把这张照片扔掉。 Jesse落后他几步,这会儿才吭哧吭哧地爬上最后一级台阶。髙地啪地一下合上钱夹,把罐装小豆汤扔到他怀里。 「烫烫烫……诶?哇!谢谢!」Jesse感觉整个人都活过来了一点——各种意义上。
Jesse属于生命力特别顽强的那一类。髙地旱了他快一个月,现在一罐小豆汤就把他给浇活了。 这人刚才还困得立盹行眠,这会儿又精神了,跟在髙地后面这里逛逛那里看看,自顾自地抛梗接梗,但求一笑。 髙地冷着脸不搭理他,实际有好几回差点没憋住笑,心里是很绝望的。苍了天了,这俩段子都听了快十年了怎么还能笑,太没出息了。 这小子到底给他下的什么迷魂汤。
傍晚时间两人到了旅馆。 这房间是髙地昨天在气头上订的,也没仔细看,心想反正花Jesse的钱,直接订了个最贵的。现下冷静下来,髙地暗骂自己的消费观念已经被这俩花钱不眨眼的老板近墨者黑了,十分懊悔。 仲居笑靥如花,迈着小碎步把他俩领进去。门一开两人都傻了眼,没想到是个带露天温泉的套房。 Jesse小心翼翼地用余光瞥他,想知道这算是什么意思。 我也想知道啊!髙地觉得自己要疯了。
髙地站定两秒,转身也想跟着仲居往外走,「我忘了,其实我定了两间房。这间你住。」 Jesse抓着他的羽绒服帽子把人捉回来,「别唬我,刚在前台我听得清清楚楚,就一间房。」 没大没小的。髙地把他的手拍掉,「那我去再开一间。」 「髙地——」Jesse把人抓住了不松手,「優吾哥哥,我错了。」 「挺恶心的你少来这套。」 说他恶心……Jesse真心实意地消沉了一秒,决定索性恶心到底,「優吾哥哥,我真的错了。发誓我以后只和你睡。優吾哥哥是特别的。優吾哥哥不在身边我日子过得哪都不对劲。还有啥来着……love you——」 全是感情,没有技巧。 髙地破功笑出来了。
Jesse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吻他,「原谅我了?」 髙地作势要咬他,Jesse也不躲,闭紧了眼睛紧张兮兮地等他咬,搞得他差点没收住力道。 预想中的疼痛始终没有落下,Jesse把眼皮撑开一条缝,见髙地好像也没多生气,便得寸进尺地加深这个吻,试探性地把手环到他腰上。 髙地被圈在原地,无处可逃,几乎忘记要挣扎。Jesse的气息像一张巨网将他笼在其中,他逃了一个月,现在才突然地感觉到疲惫。 我逃不动了,髙地想。
他花一个月东奔西走,用忙碌的行程来稀释他无以名状的愤怒和无处安放的爱情;织起一个自以为坚不可摧固若金汤的厚茧,那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休想再伤害他分毫;给自己十几年来的回忆宣判一个死刑,丢了就丢了,他相信自己能做好断舍离。 这一切的努力,统统堙灭在一个吻里。髙地几乎能听到,那个色厉内荏的自己在这个吻里溶解、龟裂、分崩离析。 髙地开始回应这个吻。 账还是要算的,等会再说。但吵架是不想吵了,真的不好玩。
谢天谢地,Jesse这下是真的活过来了,大手扣住他的后脑勺,吻他的架势简直像要把他生吞活剥。 吻得太久,分开的时候髙地觉得缺氧,攀住Jesse的肩膀才堪堪站住。Jesse的手掌还垫在他脑后不肯松手,两人额头相贴,Jesse的鼻息吹拂在他的唇上。 「髙地,我会听话的。」不是开玩笑的语调,Jesse用最真挚的声音恳求,「所以不要再离开我了。」 Jesse等他回答的时候不敢看他。极近距离下,髙地看到Jesse的睫毛在轻颤。 「嗯,」髙地抚上恋人的颈侧,拇指顺着他耳廓的形状描摹,「如果你乖的话。」
Jesse三下五除二就把自己和髙地都剥了个精光。旅馆的大床宽阔柔软,髙地被他抛进去,只觉得天旋地转。
髙地调侃他,「这一个月憋坏了?」
其实髙地离开这段时间,Jesse和樹和北斗各做过一次。至此Jesse才知道,髙地其实没有什么看看鸡儿就能一键查询使用历史的特异功能,上次纯粹是因为他自己说漏嘴。
绝对不会再犯了,Jesse第无数次暗自起誓。至于这两次,就永远别让髙地知道了吧。
心中有愧,Jesse越发殷勤。 吻落在额头、肩窝和耳垂。髙地的耳朵很敏感,Jesse便把他的耳垂吞吃入腹,用舌尖顶弄揉捏,再顺着耳廓一路勾画进去,模仿性交的动作,舌尖探入他的耳道。 温热湿滑的软肉像蛇一样钻进来,彻骨的痒意从耳朵深处一路闪进脑后。髙地轻呼一声,偏头就要躲。Jesse穷追不舍地跟上来,含住他的耳廓越发卖力地舔咬,水声响彻。
髙地这一个月是真没开过荤,轻易就在Jesse的撩拨下丢盔弃甲。右耳烫得像是要烧起来,他觉得自己就快要融化。 「痒……啊、」髙地的声音里混进湿软的鼻音,「别玩了Jesse,好热。」 Jesse依依不舍地又亲了一口,吧唧一声吵得他头疼,总算才肯放过他的耳朵。
Jesse抽身去行李箱里找了润滑和套出来(衣服瞎穿,这玩意儿倒是没忘记带),一时中断的亲吻从锁骨开始一路向南,又停靠在胸前。 Jesse把他的乳尖含入口中轻吮,收紧双颊吸出负压。髙地的乳头本来就已在性欲的调动下充血起立,此时被Jesse这样一吮,更是肿得发胀。Jesse舔了一会儿便去关照另一边,于是髙地的乳尖便挂着他的津液晶晶亮亮地风干在空气里。Jesse看见了,笑着向他邀功,「髙地的乳头被我舔得好漂亮啊。」 髙地被他吃得人都快化成水了,喘息一声比一声焦灼,看到他这副优哉游哉献宝的样子真是觉得没话讲,皮笑肉不笑地回他,「那真是谢谢你。」
Jesse手也没闲着,沾了润滑探进他的后穴。 久违的触碰唤起身体本能,髙地配合着Jesse的动作轻晃腰肢,感受潮汐般的快感一浪盖过一浪地顺着连接处注进来,渗到芯里。 多年的默契不至于因为一个月的空窗期就前功尽弃,髙地很快做好了准备,揉了揉恋人的头发,「进来吧Jess,我想你了。」 Jesse本就硬得要命,听到这句话,阴茎不受控制地弹动了一下,一秒都忍不下去。
Jesse把自己的巨物一寸寸地往里推,埋到根部的时候,两人都发出一声悠长的喟叹。 髙地勾住Jesse的脖颈,感受熟悉的形状嵌在身体深处,撑得发酸。Jesse还没开始动,很难说是舒服,但是被填满的饱胀感让他感到安心,感到满足,感到完整,感到脚踏实地。 虽然人在岐阜,但髙地久违地闻到一种家的气味。髙地把Jesse拉近一些,吻在他的唇边,「我回来了。」 「我也很想你,」Jesse紧紧贴住他的脸颊,「欢迎回家。」
难得定了个露天温泉套房,总不能浪费了。酣战终矣,两人泡进池中,看明亮的星幕刚挂上夜空。
Jesse昨晚一分钟都没睡,这会儿做完又困了,把髙地圈在怀里,环着他昏昏欲睡。
「别睡啊,一会儿还要去吃晚饭呢。」髙地哭笑不得。
「吃髙地已经吃饱了。」Jesse把下巴搁在髙地的头顶,「晚饭不吃也行。」
这姿势怎么这么眼熟。髙地又想起家里的浴缸,就是在那个地方Jesse讲出来「American Style」这句警世名言。 髙地别扭万分地扭了扭肩膀,「啧,这姿势我有点PTSD。」 Jesse僵了一下,「我错了嘛……那你用今天的记忆覆盖一下之前的存档。」 「抱歉哈,我这个机型没有那种功能。」好想打他。
Jesse岔开话题,「髙地,说真的。为什么你一个人走到愛知就掉头往回走了,没有来岐阜?」 「我要是自己进了岐阜,绝对会被你念死。」髙地笑了一声,「电话里我说过,不想欠你——」 Jesse赶紧堵住他的嘴,委屈死了,「别这样说,别跟我算账。我真的会难过。」 「……是你自己在问。」 「那我撤回。」
得寸进尺的臭小子。髙地还想骂他两句,余光看他真的瘪着个嘴在那蔫头耷脑的,想想又算了。 Jesse收紧了手臂,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他,「能不能说点我爱听的,好久没和你说话了。」 髙地叹了口气,偏头吻在他的手臂内侧。 造了什么孽,这辈子算是栽在他身上了。
10-IF
北斗很少喝酒。 但今天不行,他要靠酒精才能把自己粘合起来,勉强维持住一个人的形状。如果不这样做,他觉得自己几乎要溶碎到这墨一般的夜色中去了。
经验不足,实在不知该去哪喝,他只好路边随便找了家小店。熟客们围在吧台聊天,他挑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要了一杯チューハイ。 老板娘看他眼生,有意要向他搭两句话,被三两个字打发回去,也就不再来烦他了。 芋烧酎柔和的口感里面混着俏皮的汽泡,顺着食道温温吞吞地燎进胃里。他抚着杯沿想,要怎么给樹讲这件事。
讲是一定要讲的。 他找Jesse不是一时兴起,这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次犯罪。向樹坦白,这也是他作案计划中的一环,至关重要的一环。 他们是一样的,北斗想。 他们虽然不一样,但可以是一样的。 他可以习得樹的开放与浪荡;而樹也应该体会,要怎样地与这样的一个人去相爱。 这场身份互换的游戏,他体验完了,现在轮到樹了。
北斗有八成的把握,即使他向樹坦白,樹也不会去找Jesse问任何一句。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性关系上分明是樹和Jesse珠玉在前——这词好像不是这么用的,但酒精真的很影响语言组织能力,他一时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说法,whatever,就这意思。 另一方面,樹虽然看起来巧言令色八面玲珑,能把一件平淡的事讲八百出花样来,但北斗知道他其实并不擅长宣泄自己的情绪。他的火总是向内烧,先把自己炙得通红,再忍无可忍地逸出一小撮火苗来,短暂爆燃后只留下一绺似是而非的青烟。
北斗有自信,Jesse还没有来到那么近的位置。这撮火苗燎不到他,就像此前Jesse甚至没有察觉到樹身上他种下的伤痛。 北斗也有期待,期待着自己能够亲手点燃引线,再从樹的皮肤表面触到怒火的温度。他期待樹的怒火能在自己身上留下一个烧伤的痕迹,作为爱情的证据。 樹不属于他,樹有处置自己身体的自由。这他清楚,清楚得很。但北斗至少想要拥有樹的情绪,拥有他的动摇。 如果樹一定要为一个人苦痛,北斗希望这个人是自己;而如果自己注定要破碎,那他希望飞溅出来的这些碎片至少能给樹带来哪怕一丁点的惶惑。
两点刚过的时候,樹联系北斗,是小酒馆老板娘接的电话。
北斗伸手想去拿手机,准头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掌把手机连带着一碟花生米挥到地上,人就这么趴在桌上睡了过去。
老板娘翘着指头帮他捡起来,看钢化膜碎成了蜘蛛网;北斗完全推不醒,岿然不动,她只好再翘着指头帮他接通了电话,报了个地址。
樹交了酒钱把人赎出来。北斗实在喝得太多了,嘴里掉出的字句不得章法,樹很勉强才能分辨出其中的一两个单词。 太反常了,樹想不到有什么事情能让北斗以酗酒的方式来逃避。怎么不先找他聊,樹实在是纳闷,他不得比酒精好用得多。 樹想起高中北斗刚转学过来的时候,还带着浓重的静冈口音。班里很多人笑他,而樹自学成才成为了他的翻译兼标准语讲师。 在听北斗讲话这件事上,樹自认为还是有那么点天赋在的。 北斗是需要我的,樹想,他口口声声地说过。
给人擦洗完扔到床上,北斗口齿比刚才清楚了一点,喊樹过来说要抱。 樹关了灯钻到他身边,把他不安分的手固定在身侧,「酒品怎么这么差。不会喝就不要瞎喝……别闹了,睡觉。」 「樹,我给你讲个秘密。」北斗神秘兮兮地小声凑过来。 樹发出一个鼻音,不指望醉鬼嘴里能吐出什么象牙来。 「我和Jesse做过了。」 「我主动找他的。」 「他好大。」 樹转过头去看他。北斗吐息渐稳,睡着了。
北斗醒的时候是八点多。不管前一天喝成什么样,第二天他的生物钟还是那么雷打不动地履行职责,恐怖如斯。
樹不在身侧,也不在游戏房间。北斗在阳台上找到他,烟蒂已经塞满了一只烟灰缸。
「抱歉,昨天给你添麻烦了?」北斗昨晚的记忆停留在樹打来电话的时候,之后发生的事他就一概不知道了。头痛得像要裂开来,北斗想自己现在的脸色不会太好看。
他昨天午饭后开始拍摄,拍到晚上,和Jesse做了一场,又径直跑去喝酒。昨天中午到现在北斗统共就吃了半碟下酒的花生,这会儿饿得胃隐隐抽痛,加之宿醉的侵蚀,只觉得精神薄得像纸,只消一根指头就足以捅破。
极度的疲惫之下,北斗想这是一个坦白的机会。宿醉的苍白和浮肿足以佐证他的无辜,隐藏他的卑鄙;把他包装得好像只是一时的糊涂失足,绝非是要蓄意折磨对方。
他把自己阴湿的报复心摘除干净,只陈述事实,讲他怎样引诱Jesse,怎样与Jesse做爱,讲到细节时还要向樹求证:Jesse的腹股沟有一颗痣,你看见了吗樹? 樹没有讲话,只是听着。昨天晚上的那几句胡言乱语他还可以当作是醉话,现在一切已经很明晰了。他冷静地看自己被凌迟,以他最不能接受的一种方式。 北斗看见他唇间叼着的那颗烟猛地亮起来又暗下去,随后樹的表情就隐在一团烟雾之中看不真切了。
过了很久樹的声音才响起来,他今天嗓音很哑。北斗想叫他不要抽那么多烟,然后才想起,樹戒烟其实已经有一阵了,自从上次他生病之后樹就没再抽过。 「北斗,」樹喊他的名字,又吸了一大口,然后把烟摘下来,徒手搓捻烟蒂。带着火星的烟丝零零落落地飘荡,看着就很烫。北斗皱了下眉,樹倒是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把灭了的烟蒂随手抛进烟灰缸里。 猝不及防地,樹直接用手正面捏住了北斗的脸颊,指尖力道之大,掐得他颧骨生疼。北斗被捏得仰过头去,颈椎发出悲鸣。樹的指腹还带有烟蒂的余温。 「我要操你。」樹在他耳边说。北斗听到他剧烈的呼吸声。 「操死我吧。」求之不得。
北斗现在有点后悔了。樹好像真的想操死他。
他们就在客厅的地板上做爱。没有扩张,没有套,只用茶几上的护手霜做了简单的润滑。北斗也不知道那玩意儿能不能涂在后面,这种细枝末节的事情现在不重要,他觉得自己快被撑裂了。
他们用的是背后位,樹好像不想看见他的脸,只想把他当作一具单纯的肉体来与他交媾。
樹挤进北斗的双腿之间,深深地顶弄,恨不得把囊袋也一起塞进去。北斗被他操着,先是丢失了气力,再是丢失了语言,紧接着丢失了尊严,到最后简直都快失心疯了,涕泪泗流地求饶,「樹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樹不言,一掌扇在他的臀瓣。指印立即从白皙的皮肤上浮现出来。火辣辣的痛楚一层层往里渗,渗到最深处的时候,已经和后穴激烈的快感洇成一滩,分辨不清楚了。 北斗想要呼痛,出口的却是媚态百出的娇吟;想要喘两声来讨好樹,漏出来的却是带着哭腔的求饶。他好像已经彻底丧失了自己的控制权。
樹把他按在地板上,地板好凉;他尝试把上半身抬起来,未果。坚硬而干燥的地板紧贴着皮肤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声音,随着樹的顶弄愈演愈烈。 彻骨的冷意、胸前皮肤牵扯的钝痛、臀瓣上开始发烫的指印、后穴酸胀的痛楚、身体深处不争气的滂沱而至的快感,这种种一切交织在一起,北斗觉得自己开始感官过载;樹的每一次触碰每一波顶弄都激起狂风骤雨般的快意,一丁点的声响都在耳边爆出巨大的音量,痛感电闪雷鸣地在身体里驰骋。 没有人教会他要怎样在如此的风暴中活下来。意识与感官开始分离,他像是隔岸在观察自己,惊讶于自己神志之清醒。他好奇人要到怎样的地步才能够晕过去?
他听到有规律哒哒的声音,过了一会儿才意识到是自己在剧烈的打颤,牙齿磕碰在一起,掌心已经攥出血了。 他感觉到自己好像在射精。昨天晚上刚和Jesse做过,其实射不出来什么东西,精液稀薄得像水,滴滴答答地积在身下。樹还在疯狂地顶他。再操要失禁了,他张嘴却说不出口,想着就这样被樹操坏吧,也不错。
樹攥着他的头发让他抬起头来。头皮激痛,泪水大量地涌出来,过度仰头的姿势压迫气道,北斗呼吸困难,讲不清楚是在哭还是在喘,只觉得好像真的快不行了。 快二十个小时没正经吃过东西,低血糖的症状被诱发出来,他被樹摇晃着,眼前发黑天旋地转,冷汗层层叠叠地往外冒,整个人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北斗不受控地开始干呕,胃里什么都没有,当然吐不出来,只有过度分泌的涎液滴落在地板上。他咳喘着,觉得自己像一只动物。 他听见自己好像在求樹,说我真的错了,我低血糖了,让我吃点东西,樹,我要被你操死了。
樹终于意识到他不对劲,顶到最深处,停下来,北斗又是一颤。颤抖的本能保护着他,本能是不受控制的。人在寒冷的时候用颤抖来取暖,北斗在被樹操到近乎失神的时候用颤抖来消解海啸一般的快感,这是同一个道理。 樹问他,「错在哪里了?」 北斗抖个不停,不能很好地回答,「不应该和Jesse做爱。」 樹也不晓得自己想要什么答案,但总觉得应该比这还多一些,所以一时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又在北斗的身体里捣了两下,听北斗被他捣出两声破碎的求饶。真是要疯了。
樹终于大发慈悲,不再动。快感退下一节水位,北斗感觉到意识一点点落回身体里,总算找回一点力气;但不知道怎么答才好,很疑惑很真挚地问他,声音还是在打飘,「可是樹想要我如何呢?樹生气,究竟是因为我被Jesse操了,还是因为Jesse操了我呢?」 这句话讲出来,北斗终于觉得舒服了。击鼓传花一样把这个荆棘织成的问题抛给樹,至此他的犯罪计划圆满画上了句号。 北斗把全身的力气卸下来,瘫软在地板上。好了,之后就悉听尊便,樹真要操死他他也没意见了。
这话说得促狭。确实,如果是Jesse和髙地做爱,樹是绝对不会生气的,这有什么好气的。但是Jesse和北斗做爱,樹就感受到很具象的,几乎要凝结出实体来的一种愤怒。 为什么呢? 樹被说中了痛处,想要摔门而去。可是要摔门而去,就得先把屌从北斗的身体里拔出来。
北斗被他操得汁水淋漓,拔出来的时候发出很响亮的一声“啵”。樹听到这声响,看着北斗红肿得像要滴血的穴口,看北斗的口水和精液胡乱涂抹在地板上,又做不出摔门这种事情了。 他只好垂头丧气地往浴室走,准备自己去撸出来;走到一半在餐桌上看见一颗柠檬糖,遂剥了糖纸折回来塞进北斗嘴里——倒是记得北斗低血糖犯了。
他是去自力更生了。北斗腿麻得站不起来,稍微一使劲腿根就发抖,只好浆在地上又缓了好几分钟,这才勉强能跪起来,慢慢挪到一边的沙发上去。 柠檬糖酸甜的味道在舌尖化开来,北斗用牙齿把它碾碎,感觉到硬糖的尖角抵在脸侧,好像是樹给他的痛楚的延续,他从中寻得一种诡异的安心感。
他不知道以后应该怎样与这些人相处,樹、Jesse,还有髙地。 他见过樹快刀斩乱麻的分手技巧,果断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只要樹打定主意要割舍,就不会给对面留半点的幻想和机会。 樹要是有意要丢弃,那便真的是丢弃。樹送人上断头台的姿势是那样熟练,手起刀落,人还没反应过来,已经是两清了。
但他想,他们不会分手。樹是不会放他走的。 樹还愿意以这种方式与他纠缠,像双宫茧一般两人闷在一房丝线中互相撕扯——这就是最好的证据。 樹必然是没有原谅他,以后也未必能原谅;但与此同时,樹看起来也没有打算要原谅他自己。樹之所以把他按在地板上蹂躏,就是做好了同他一起受刑的准备。 北斗用手臂盖住眼睛,笑出了声。 这何尝又不是一种他期待的爱的铁证。
修的时候才想起来,大纲里之所以这样设定也是有原因的。毕竟当时忘年会里杰北才刚碰上,tzs就把人抓过去强制爱了(。 本来想前后补两句大纲就算了。没想到补着补着也到了4k2,和八九两章也差不多长了。 好啦,这下是真的没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