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倾bot

亮倾 | 让司徒倾崩溃的温柔的方法

  • 巨ooc。(划掉人名都不知道是谁的ooc的程度)两个人都不太正常,阿亮十分抖s和鬼畜 ,什么stq是柔弱小白花?并不算是哦。是放飞自我的雷作,阴郁扭曲又病态。

  • 倾对七单箭头前提下发生的○○ 是两个又病又偏执的人互相伤害。此时的七应该属于倾线中途爬墙施线的七。

  • 就是为了ghs而写。含大量露骨粗俗下品内容。(大概)很鬼畜吧。设定是阿亮知道stq是幕后黑手

  • 终于搞了一直想搞的毛笔play、蒙眼play,春药play(?)感谢蜜糖君提供的咬后颈play、感谢盒子提供的ntr(?)梗。本来想写浴池play,但我不会呜呜呜

  • 含语言羞辱内容,一点也不温情哟,请慎入

  • 我只是想欺负stq,阿亮你终于赢了,恭喜你童贞毕业!

  • 各位同好,你们才是真正的ghs大师

只要司徒倾愿意,他有一千种办法让别人喜欢上他。当然,不包括眼下这种。

他的视线被剥夺,陷入一片黑暗,似是有人将他的双眼蒙住,身上的衣衫不知何时被悉数解下。口干舌燥,身体异常的灼热。他本能地察觉到不对劲,此时有一双冰凉的手在他的脊背上游走。 惊讶、愤怒、恐慌以及微妙的羞赧一齐涌来,他从来没有遭受过如此恶劣的对待。究竟是何方神圣竟如此胆大妄为……? 那双手依旧恶劣的在他身上四处点火,让他此刻更加尴尬窘迫。 ……能自如出入东宫的人并不多,他稍微冷静了一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小羽,是你吗?” 那人的动作停了片刻,不知是否是他的错觉,那人放轻了动作,似有几分安抚的意味,随后充满挑逗性地向司徒倾身下摸索,直到尾椎的位置,不由让司徒倾略微颤抖。 是小羽真是太好了。他终于感到了一丝安心。虽然在他印象中唐羽仇并不是恶趣味之人,但以他们间的关系就算偶尔来些情趣也是无伤大雅的。 在“唐羽仇”的爱抚下,他只觉身上更加灼热,渴望被触碰,与自己心心念念之人做最亲密之事。他从未向他人敞开过身体,但若是唐羽仇,又未尝不可呢?一切都会是那般顺理成章。

他几乎忍无可忍,拉住那人冰凉的手,急切地哀求道:“小羽……不要再撩拨我了,直接……进来吧。” 听闻此话,他的小羽沉默地简单又草率用手指为他扩张后,便毫不留情地挺身而入嵌进他的身体,粗暴而蛮不讲理,充满发泄意味,仿佛身下的不是恋人而是他的仇人。 司徒倾不由产生了一丝疑惑,他的小羽何时在床上这般暴虐不堪了。

“小羽……”他一边取悦着“唐羽仇”,一边呼唤着这位恋人的名字,隐隐期望“唐羽仇”能够说句话回应他以缓解他的不安。“唐羽仇”从刚才起就一直默不作声,这一点让他感到不安。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完完全全叫他失望,并狠狠给了他一耳光。

“完全没想到,平日里温文雍容的太子殿下在床上这般热情放荡,这样热情的邀约我完全无法拒绝。”略有些低哑的男声在他耳边响起,是听起来十分悦耳的声音,却让他如坠冰窟。 这哪里是唐羽仇,分明是……最不应该出现在此的人,尉迟亮。

“你……出去……!”在短暂的怔愣之后,他下意识说出口,语气冷淡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 随后,挣扎地想要推开尉迟亮。 “真是无情的人,刚才主动邀约我的人难道不是你吗?”尉迟亮的声音听起来竟有些愉悦,“若是因为这件事你便责怪我,我岂非太委屈太冤枉了吗?” ……所以刚才起这人就一直沉默不语,分明是好整以暇地看他笑话,看他像个欲求不满又人尽可夫的妓女一样向他求欢,不,司徒倾觉得自己现在甚至不如最卑微下贱的妓女。

就在此刻,经过刚才的挣扎,绑在司徒倾眼睛上的腰带已然松垮垮地滑落下来,司徒倾重新恢复了视野。眼前的尉迟亮几乎可以说是衣冠整齐,神色从容自得,一如既往的丰神俊朗。

尉迟亮眼中却是毫不掩饰的憎恨和冰冷,语气却狡黠而轻松:“但是,我又不在乎你的态度。”

这种仇恨来源于何处?因为尉迟亮的姐姐尉迟语?司徒倾困惑不已。 司徒倾尽力维持面上的平静试图与尉迟亮交涉:“你明明是个重情之人,这种事难道不应该和心意相通之人做吗?这种卑劣的做法实在不像是你的手笔,现在停下尚可挽回。”

尉迟亮确实停了下来,就在司徒倾几乎要松了一口气时,他又恶狠狠地撞击着司徒倾的肠壁,挑眉说道:“我没想到你还有这种程度的常识。惯用情义之术玩弄他人为你驱使,算计起亲朋和下属毫不含糊。”他笑得颇有些嘲弄,“这样卑劣的你也有不可逾越的底线啊。”

尉迟亮一直都不喜欢司徒倾,当然不只是因为“抢”走了他心爱的小语。明明心有所系,对唐羽仇情有独钟偏偏还要迎娶尉迟语,同时辜负两个人,这当然也不是厌弃他最重要的理由。面上笑脸逢迎,背地里算计人心、玩弄诡谋,甚至背叛、决意牺牲那些信任他的亲朋好友、忠臣下属,这样惺惺作态又口蜜腹剑之人难道还不够让人厌恶吗?知道了这人卑劣的秉性,司徒倾面上越是得体温文,他越是心生厌恶。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司徒倾再次换上尉迟亮最厌恶的那幅虚伪微笑,那是平日里司徒倾最常表现得温和而雍容的微笑。 尉迟亮带着恶意狠狠拽了把司徒倾的长发,司徒倾因疼痛而略微皱了皱眉。 “殿下死不认账也没什么关系。”尉迟亮继续说道,“请相信,我自有门道获取想要的情报。”

尉迟亮是个多情的至情之人,对于司徒倾那套以情义制人的手段嗤之以鼻。不过……做出现下之事的他也绝对与高洁正义无关了吧。能让玩弄情义之人在情字上栽倒,想来肯定会很精彩。

司徒倾沉默之际,他缓缓退出了司徒倾的身体,在司徒倾惊讶而疑惑的目光中,笑吟吟地说道:“既然殿下并不想和我做这事,我只好用别的方式满足殿下了。” 司徒倾还未反应过来便感到冰冷的异物侵入了自己的体内,他因害怕和不安而微微颤抖,那物不管不顾地往身体深处而去,到了他几乎无法想象的深度。 “殿下可还满意?对于殿下这般饱读经书之人,自然应当赠与文房四宝。”

原来是支毛笔。 沾了肠液的笔尖略微松散,搅动着肠肉,谈不上疼痛,却痒得让司徒倾难以忍受,笔尖在穴肉兀自游走。司徒倾被这只笔折腾得几乎说不出话,像是窒息般的鱼一般剧烈喘息着。

“你……你……停下……啊……” 司徒倾断断续续地说道,他几乎难以理解现在的场景。为什么他非得被如此对待不可?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为什么非得这么做不可?你若是无比憎恨一个人,偏偏无法扼杀他,常规手段又无法让这个人崩溃,你又该如何惩戒他?对于卑劣又作恶多端之人,何必讲究仁义道德。是的,这一场床事也不过是单方面的发泄和自以为的惩罚罢了。

尉迟亮笑道:“殿下还未尽兴,亮怎敢自顾自停下。”

从刚才起就满口“殿下”,明明不把自己放在眼里,却偏要做出一副“礼数备全”的模样。这个人还真是恶劣……

司徒倾察觉到不对劲,身体燥热得十分不正常,疼痛和异样的感受在他格外敏感的身体内游走,经过刚才一番折腾他的挣扎可以说是毫无力度,思绪几乎要被这股异常彻底搅乱了。

尉迟亮扣住他的手腕,笑得更加让他感到毛骨悚然:“没想到现在才发作吗?这个药也不是很好用嘛。”

听完这话的司徒倾眼底一片冰凉:“没想到亮公子也会用上这样卑劣的手段,真是教人大开眼界。” “彼此彼此,这方面我远不及你。”尉迟亮看着司徒倾通身泛着粉红色,面色更是潮红忍受着情欲的折磨,便自诩善解人意地提议道:“现在身体状况都这样了……殿下可千万不要逞强哦~”

忍下心中的不适,司徒倾咬了咬嘴唇思考着当下的最优解,现在的狼狈姿态的确也不宜让外人得知,虽然尉迟亮看上去不怀好意,更是有备而来,但是似乎没有其他可以求助的人了,这样的程度他完全不觉得靠自己能够解决。

司徒倾从容微笑,尽管被情欲折磨得狼狈不堪,此刻却依然展露着雍容太子的气度:“那么,就当做是交易吧。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执着于和我做这事,不过也算是双赢罢。”尽管笑容十分温和,他的眼神里却透露着冷意。

“咦,殿下终于做出决定了吗?” “早点开始早点结束,就像你痛恨我一样,我也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尉迟亮冷笑道:“终于原形毕露了吗?”

司徒倾抬眼看他:“如果方便的话,还是用那个腰带蒙住我的眼睛罢。” 尉迟亮看上去倒有些惊讶:“哦,殿下莫不是有特殊的癖好,喜欢这样的情趣?” “自然是喜欢的。只要能不面对着你的脸,区区蒙眼算什么呢?” 尉迟亮再度捡起腰带,蒙住司徒倾的眼睛。

在视觉被剥夺的情况下,其他的感官变得更为敏感。司徒倾不想看到那张脸上的嘲弄和恶意,他并非无法承担他人的指责或是憎恶,但是在尉迟亮拿“唐羽仇”狠狠戏耍他之后,他当真是不想看到尉迟亮的那张脸了。若是看不见那张脸,或许还可以自欺欺人,假装与他进行亲密之事的人是他的小羽。

尉迟亮听闻他的发言却也并不恼,将司徒倾的双腿分开至让人感到屈辱的程度,毫不怜惜地将自身捣进才被折腾过的狭小穴口,他尝试着用蛮力从不同角度撞击抽插,而方才还能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发出屈辱声音的司徒倾此刻却不由得漏出断断续续的呻吟,在尉迟亮的别有用心的撩拨之下,司徒倾的强装镇定完全溃不成军,怎样克制,怎样忍耐都会不受控制地做出相应的反应,甚至忍不住主动迎合。

“该说不愧是太子殿下吗?真是天赋异禀,一般情况下,男人大多是靠前面解决需求,仅靠后面就能这般获得快乐,简直像是女孩子一样呢,诶~虽然这么说,我也没和女孩子做过这种事啦。”尉迟亮在司徒倾泄身之前,堵住了铃口。

前面无法被满足,后面则是难以承受的快感。司徒倾觉得自己的理智几乎要崩塌了,甚至忍不住单纯顺应身体的本能,自己竟变得如此奇怪……

“啊哈……你住手!” “反正你也看不见我,把我当成贞王殿下也不是不可以嘛。”依然是俏皮又轻松的语气,司徒倾却无法感到轻松。

把尉迟亮当成唐羽仇真是愚蠢的想法,他的小羽才不会这般蛮横粗暴地对待他,更不会在情事上恶语相向,何况——

“哦,对不起。我的记性真是太差了,现在贞王殿下跟施大人走得更近些吧。”尉迟亮嗤笑道,“也许是看透了你的情义之术,失望地离开了呢。哎,真是让人遗憾。不过,既然不能待人以诚落得如此下场也不过是咎由自取。”

何况,他的小羽早已和他生了嫌隙,大概……如今早已称不上是恋人了罢。情义之数是真,恋慕之情却也是真,真真假假的分界早已不那般清晰,可是再多的爱意也不足以挽留彻底死心的人。尉迟亮恶意的嘲弄就在他的耳边,司徒倾一直觉得自己对旁人的评判和恶意向来一笑置之,此刻却由衷地感到了疼痛。

像是在不满司徒倾的失神一般,尉迟亮颇有恶意地往更深处撞击,而肠肉却像是不知满足一般主动绞着尉迟亮。

尉迟亮冷眼看着司徒倾,他几乎要为司徒倾此刻的狼狈和悲惨笑出声来,心中却也有一股悲戚,自己何时成了这般恶毒刻薄之人呢。

“说起来,殿下为什么这般擅长情义之术?莫非殿下也是用身体像这般笼络东宫中人的吗?啊,也难怪他们对殿下忠心不二,死心塌地的呢。”

这是毫不掩饰的恶意和羞辱。司徒倾也确实感到了屈辱,几乎要输给身体本能而不得不依凭着这个口出恶言对自己恨之入骨的男人度过当下窘境。心中悲戚而厌恶,可是身体却违背意志而本能地追逐快感,这也让他越发厌恶此情此景。

生理性的泪水沾湿了眼前的腰带,在到达快乐顶峰的时候,他下意识地喊出了“小羽”,却只换来了更粗暴的顶弄,尉迟亮凑近他的耳边,依旧是嘲弄的语气: “很可惜,我并不是唐羽仇。”

这果然是地狱。分明是毫无柔情温情可言的,充满施暴意味的粗鲁情事。

在司徒倾喊出唐羽仇的名字时,尉迟亮莫名感到了一阵火大,这绝对不是爱慕或是嫉妒,仅仅出于孩童般的偏执。就算是他,被当成是某个人的替代品这个事实已经足够让人愤怒了。

睁大眼睛看清楚,此刻给予你无尽痛苦的人是谁。我不是其他你所期望的任何人,当然,也不会有人来拯救你。尉迟亮嘴角勾出冷笑,眼神又暗了几分。

打破骗表里不一骗子的伪装,亲手砸碎他的镇静自若,践踏他的尊严和不值一提的恋心,这是他所能想到最好的摧毁司徒倾的办法。

尉迟亮的手停在了司徒倾的颈边,只要狠狠用力,他对于司徒倾所有的憎恶怨恨都将烟消云散…… 突然,后颈传来的疼痛让他回过神来。尉迟亮浑身一僵,从小到大这个位置一直是他的薄弱点…… 司徒倾狠狠啃咬着尉迟亮的后颈,感受到他的僵硬后,慢慢松口,冷笑了一声:“从刚才起你就说个没完没了的,若是让你继续一个人讲下去,想必会很寂寞的。”

尉迟亮和司徒倾对视的时候突然愣住了,若是知道腰带下是这样的表情,他大概不会同意司徒倾先前的请求。 不知何时,蒙着司徒倾双眼的腰带已经掉落,司徒倾眼神冰凉淡漠,虽然脸色潮红,看上去却比方才清明了几分。

司徒倾拽住尉迟亮的衣襟将他拉向自己,一字一句地慢慢说道:“你觉得你在作践我、羞辱我,可是我难道不是在对你做同样的事情吗?” 司徒倾微笑道: “为了践踏厌恶之人,不得不亲自与之肌肤相亲。你难道不是在自我作践吗?这样想来,我也不算太亏。”

这个动作下,尉迟亮和司徒倾结合得更加紧密,尉迟亮不由发出闷哼,而司徒倾却是面不改色。

“……殿下真是善于表演,方才那幅撩人又羞愤的样子都是假的吗?”

“我哪有你那般恶趣味。”

出于莫名的冲动,尉迟亮忍不住想给眼前之人一个吻。和爱意无关,是充满羞辱、报复意味,或许还带了点占有欲和征服欲的……吻。尉迟亮凑近司徒倾的脸,司徒倾却偏过了头,尉迟亮则用力扳回他的下巴,狠狠撬开唇齿,正欲纠缠住对方唇舌之际,冷不防被咬了一口。 于是,他更具侵略性而蛮横地纠缠了上去,两人口腔内都有股血腥的气息。这不像是个吻,反而像是某种动物野蛮的厮杀角斗。

结束这个“吻”之后,尉迟亮总觉得司徒倾看他的目光中有几分鄙夷:“你的吻技真是不敢恭维,未曾想过多情公子的名号是这般名不副实。” 尉迟亮则回答:“……对你需要什么高超的吻技?” 虽然做出满不在乎的态度,尉迟亮还是非常介意地再次狠狠抽插、冲撞以表明自己的不满。

“啊……你还真是幼稚啊……” “那你还不是被幼稚的我干得只会尖叫呻吟。”尉迟亮凑近司徒倾,在脖颈一处流连,轻轻舔舐和啃咬。猝不及防的疼痛让司徒倾轻微颤抖,在极其敏感的地方被如此挑逗,他想狠狠推开尉迟亮却使不上多大的力气,看上去就像欲拒还迎一样。 “你刚才咬了我的后颈吧?”尉迟亮笑吟吟说道,“这是报复,这样才比较公平。” 说罢,他又轻轻抚摸着司徒倾的脖颈,然后心满意足地看见自己在司徒倾白皙皮肤下留下来的齿痕。这样亲密的动作仿佛他们当真是恋人一般,而时不时抚摸着致命之处却在隐隐透露着警告和威胁。

“看我做什么?” “只是想看着你。”

——拼尽全力却抓不住羁绊,呕心沥血而白发早生,最后众叛亲离而独上天宫的样子。

都是因为司徒倾,自己才会变成这般扭曲病态的模样,怎么想都是这个家伙的错。尉迟亮忍不住想道。

司徒倾感到莫名奇妙地看了尉迟亮一眼。

“差不多可以了吧?” “说好的双赢,只是殿下单方面满足,对我也很不公平啊。”

司徒倾的微笑几乎要崩解了,他正要退开几步,却被狠狠扣住双腕。 “所以,至少也让我尽兴吧。”

这场疯狂又野蛮的床事,最终以司徒倾体力不支昏倒告终。看着司徒倾昏过去的面容,尉迟亮忍不住说了一句:“养尊处优的家伙体力也太差劲了。”

单纯的征服欲、摧毁欲、报复欲,也许还有一点占有欲组成的两看相厌的关系,偏执又扭曲,但总归是与爱无关的。

END

  • 巨ooc,真的很ooc。自嗨产物 无逻辑 社情低级,让人不适,是abo

  • 天乾= a 和仪=b 地坤=o 信香=信息素 结契=标记

私设:齐a多o少,燕o多a少(…),ao矛盾极其尖锐。

  • xjb写的,其实主要还是为了开车和搞倾。文中的七应该偏倾线前期七。我果然驾驭不住正儿八经的内容(哭)abo太难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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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装华贵的男人扬起手扇了女人一耳光,女人因这一耳光而摔倒在地。

繁闹的街头的喧嚣声几乎盖过了男人发出的声音,尚在叫卖的摊主侧目看了一眼,瞅到男人的服饰后便摇摇头移开了视线,继续边收拾起摊上的货物,边叫卖着吸引路过的行人。背着剑做侠客打扮的少年似是看不下去正要上前却被一旁的白发老者一把扯住,摇头阻止。三五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与那侠客少年擦肩而过,其中有人目睹眼前之景后长吁短叹“世风日下,人心不古”随即便看也不看跌坐在地上的女人,自顾自地离去了。其余人要么熟视无睹,要么站在原地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那二位主角。

街头吵架的场景并不少见,问题只在于那男人衣着华贵一看便不是寻常人家,而女人的服装做工虽未有男人那般细致讲究,一看却也非出自普通百姓。男人叫骂的粗鄙之语湮没在闹市中,只能隐约听清模糊的“不过是地坤”、“赔钱货”之类的字眼。女人从原地站起后,勉力稳住身子。男人看也不看她一眼便转身离开了,女人连声呼唤他也不肯应答,她的脸上印着红痕而发型散乱,提着裙袂吃力地追上那个男人生怕被丢下一般,跌跌撞撞的身姿未免有些笨拙滑稽,撞上路过的行人时她连道歉也顾不上了。

“这位姑娘,请小心一些。”

在她险些再度跌倒之际,一股陌生而好闻的清香萦绕在她的身侧。原来是一位带着温文微笑的黄衣俊朗少年郎及时扶住了她。随即,那名少年便保持在不远不近,恰好不会惹人误会的距离。

在女 人恍惚失神之际,少年问她是否需要自己提供帮助。

“不……不必了。十分感谢恩公,妾身尚有要事在身,恕无法奉陪。”女人神色惶恐,声音怯弱,她简单道过谢便头也不回地向男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猝不及防地,天际淅淅沥沥下起雨,从天而降的不像是雨点倒像是毫无生机而纵身一跃选择轻生的无数个魂灵,方才还在殷勤叫卖的摊主骂了几声便匆忙开始收起了摊子。人潮也逐渐散去。

黄衣少年尚站在原地,不多时头顶便多了把白伞。

“从方才起你便在恼我,如今你出面可有达到预期的结果?”目睹了全程的白衣青年撑着伞,看向黄衣少年。

唐羽仇瞪了一眼司徒倾,语气懊恼:“我只恨不能早些出手,若非方才你一直拦着,兴许我早便能帮上那位姑娘。”

“一个目光短浅的二世祖自然不足为惧,他背后的家族势力却不容小觑。这些年来但凡揽一官半职的几乎都是天乾,世家望族更是如此,单是为官的和仪便很罕见,更不必说地坤了。”

唐羽仇仍是不忿,他步伐逐渐变快,似乎是想甩开身边的人,司徒倾只好跟上他的步伐,一边为二人打伞。

“大街上这般还有没有王法了?地坤就便该受此羞辱么?”

司徒倾一边追上他一边细细解释:“律法尚未有过保障地坤的律令……若是有明文禁止,贩卖地坤的事件也不会如此屡见不鲜了。”

唐羽仇蹙眉,正欲询问却止住了口。

位高权重者大多身为天乾,不得不依附于天乾的地坤大多或是被当作玩物或是被当作生育工具。而掌握生杀予夺大权的那些权贵多为天乾,自然少有人愿意为地坤发声,哪怕真有高洁正直之辈提出相应主张也不免处处受掣肘。

考虑起现实,唐羽仇因这沉重的心情而放缓了步子,步伐沉重。

见他沉默不语,司徒倾反而轻声劝慰道:“这样的现状维持了很多年,非一朝一夕所能改变。你不必太过自责难过……”

“我只是无法对眼前的不义放任不理。”

司徒倾叹气:“你纵是帮助了眼前这位姑娘,那么视野之外,无法触及的千万弱势者又当如何?难不成你要杯水车薪地一个个帮过去?”

唐羽仇一时语塞,便意气用事地回道:“难不成救不了便不救,帮不了便不帮才好?这算是哪门子的正义?”

司徒倾被披头盖脸地如此质问也并不气恼,眼中似是划过一丝欣慰。

“一己之力确实无法帮助万千水深火热的苦难者,但是依托崭新的秩序与规则却能发挥这样的力量。重建秩序绝非易事,若是急于求成,处理不当兴许会使结果与预期南辕北辙。”

唐羽仇问道:“是指庇护地坤的法令?”

司徒倾微笑道:“自然不仅如此。仅是寻求庇护未免太过短视,放宽地坤进入仕途的门槛,若是未能创造价值,承担相应责任,自然也无从谈及权利。”

唐羽仇在脑中联想了司徒倾描绘的那个看似遥不可及的未来,心情稍微轻松了一些。回想起自方才起他便未给身边的人好脸色,堂堂太子大约也只在他这受过如此委屈,司徒倾却也不恼不怨,轻声向他如此细致解释。

但是,教他说出“对不起”也十分别扭,不论是向那位素味平生的姑娘伸出援手或是“大放厥词”地指责质问司徒倾都是从心而为之举。

“……小倾哥,换我来撑伞罢?”唐羽仇语气比方才柔和友善了许多,也不等司徒倾回应,他便一把从那人手中接过伞柄。

他侧头看向司徒倾时,只见那人衣袂早已被雨水打湿,大概是方才追上他时淋湿的,哪怕同撑一把伞,司徒倾似乎也是将伞往他这边倾。

“小倾哥,方才我……”他支支吾吾,如何也说不出那三个字。

司徒倾将手指轻轻放在他的唇上,止住了他未说出口的话语。

“我已明了你的心意,你又何必说出口,我既然不在意,你又何必介怀。小羽,我不想从你口中听到那三个字。”

雨势转大,空气愈发冰冷潮湿,唐羽仇却一点也不觉得冷。

2

对于天乾与地坤之事,唐羽仇所能了解到的也不过是天乾能与地坤结契。按理说十四至十六岁的少男少女便该经历分化,可他至十七岁依然没有明显迹象。唐羽仇向来随和可亲,与举止强势总是无意识散发迫人气势的天乾截然不同,众人都猜测唐羽仇更有可能分化为地坤或是和仪。

连唐羽仇也深信不疑自己必然会是地坤。

“你有在听吗……”司徒倾的声音将他的神智唤了回来。

今日在宫外二人见雨势渐大便干脆回宫,本应各回居所分手才是,也不知是出于何种缘由,唐羽仇并不想就此分开,便以“指导功课”为由将司徒倾留在了写碧居。

今日所见尚在眼前,唐羽仇侧头看向司徒倾,问道:“小倾哥希望我是地坤还是和仪?”

司徒倾停下了手中书写的动作,抬头看向唐羽仇:“怎么好端端问起这个?只要是小羽自然如何都是好的。”

唐羽仇心下暗骂一声,司徒倾作为齐皇室唯一的和仪自小没少因此受质疑,近些年才算好受些。如今在他面前提这一出未免太不妥当。

而司徒倾也不恼,笑道:“若是尚有余裕胡思乱想,倒不如好好回答方才我考你的问题。”

唐羽仇微愣,尴尬一笑:“你方才问了什么……?”

“……你当真是叫我来为你辅导课业吗?”

唐羽仇自觉理亏,嘴上却不肯服输地说:“那自然也是有小倾哥的责任,若是同你一起,仅是读书未免太过无趣了。”

在他尚未说完时,司徒倾却凑近了他,在唐羽仇尚未反应过来时,便在他唇上轻轻一点。

在司徒倾正要退后时却被唐羽仇一把按住后脑,唐羽仇另一手抓着司徒倾的前襟。仅是浅尝辄止如何能满足,他主动深入了这个吻,毫无章法而毫无技巧,仅凭本能与心悦之人纠缠。

他只觉背后一疼,司徒倾顺势将他推在桌上亲吻,书卷、笔墨扫落了一地。弥漫而开的墨香与某人散发的清香教他莫名的心满意足。

“小倾哥,我……”终于分开时,他抬眼,湿润的眼眸迷离而渴望地看向司徒倾。

那点不足为道的心思已经无需言说。

司徒倾看向唐羽仇面红而羞臊的模样,眼神里的情欲之色逐渐褪去,像是才找回理智,他退开了半步,似是自责而……痛苦?

接下来这句话无疑给唐羽仇泼冷水。

“抱歉,小羽……我……”司徒倾顿了顿,“下次吧……”

室内的旖旎缱绻已然一扫而空,唐羽仇想起方才主动投怀送抱的自己只觉羞耻万分。

他尚未说出口,仅是用眼神询问司徒倾。

司徒倾却并不愿回答他。

唐羽仇想起,这并非是第一次了。他们之间总是止步于亲吻,纵使气氛正好,司徒倾如何也不肯进行至下一步。司徒倾只是目光复杂地抚摸他的头发“小羽还小,等你再长大些罢”语焉不详的解释让他只觉失落。

不论是成为地坤也好,和仪也好,真想快点长大啊。在二人的沉默里,唐羽仇盯着那人的侧脸如是想道。

3

说来也巧,唐羽仇这日才结束明政堂的事宜,闻到一股从未闻过而似有似无的清香时,他疑惑地寻香而去,停留在素心居前,他不免心中惊讶,门前并无侍从,不知为何也寻不到无双的身影。

他心下纳罕,只觉那阵奇异的气息越发浓郁。隐隐听闻人声,似在喘息。不知是担忧司徒倾居多还是好奇居多,当他走向屏风后时不由被眼前之景震惊。

床幔之后的场景过于让人面红耳赤。

向来得体端庄的人跪坐于床榻之上,衣衫半解,褪了绸裤,他一手遮挡着嘴阻止自己发出声响,另一手则是探入那处羞处,并不抚弄身前的翘起。而那羞人之处正淌着淫水,他蹙着眉毫无感情地插弄着后穴,看着不像沉醉其中,倒像是公事公办只求尽快结束,而他不论如何捅着那处似乎都无济于事。

注意到唐羽仇的到来,司徒倾面露讶异和不易察觉的羞臊与尴尬。

“小羽……”

“小倾哥,原来……” 电光火石之际,以往唐羽仇未曾刻意注意的细节全都串联了起来。为什么司徒倾总是习惯穿高领的衣衫,为什么他被旁人从后边靠近会如此不适,那日街头对地坤流露的悲悯……还有戛然而止的亲热。

一切都指向一个答案,他从不曾设想的方向。

唐羽仇随即察觉身体的异样,难以平息地燥热向他袭来,那是他从来有过的体验,烦躁、焦虑也漫上心头。

后来他才明白,这是来自天乾对地坤本能的占有欲。

而眼前的司徒倾露出讶异的神色:“小羽,你竟是天乾……”

他退后了半步,大抵是出于地坤对天乾本能的畏惧。这一幕在唐羽仇看来却很不是滋味,联想起先前屡遭拒绝,他不仅未曾收起下意识放出的威压,反而走进了几步。

他挑开床幔,单膝跪于床榻上,一手扣住那人的手腕,顺势将其推倒于榻上。因他释放的天乾威慑,司徒倾则失去了反抗的余力。

“等等……”

司徒倾从未料想会被唐羽仇撞破此景,若非预先准备的清心丹失效,他如何会……

唐羽仇俯下身,在触及他的后颈时,只觉司徒倾本能地身体僵硬了一瞬,循着本能,唐羽仇便张口咬了下去。

司徒倾浑身僵硬,属于另一个人的,准确的说是来自一个天乾的气息,这股气息强势而不管不顾地径直涌入他的身体。清甜而熟悉的味道包围着他。

随即,唐羽仇松开了对他的钳制。

“你若是不愿我自然不会勉强。”唐羽仇用手指轻轻摩挲着那人留有咬痕的后颈,“这样算是暂时结成契。”

有天乾的帮助,对于雨露期的地坤自然会好受一些。

看着略微颤栗不得不屈从于地坤本能的那个人,唐羽仇叹息,若非今日的意外变故,他大概也无从得知分化结果。原来天乾对地坤的掌控是如此轻而易举的,无论地坤愿意与否,只能被宛如器物一般随意摆布,在决定性的生理不平等下,也难怪会出现那日街头的场景了。

他原来与自己鄙夷的那类人并无差别。

唐羽仇目光黯淡,起身准备离开时,却被冷不丁拽住了手,经历雨露期的地坤理应浑身发软无力才是,那人略一使力,他便猝不及防跌坐在床上,一手撑在榻上才勉力稳住身子。

唐羽仇疑惑之际,略启双唇正欲张口询问,司徒倾却一把勾住他的脖子,灵巧地朝里探去,唐羽仇在短暂的讶异后便笨拙地回应着他,吮吸交缠,交换着津液。唐羽仇经验不算丰富,加上又是翩翩君子,在做亲热之事时不免下意识顾及着司徒倾的感受。二人厮磨许久,直到皆是嘴唇水莹水润,眼角泛红才分开。

司徒倾将手抬起落在唐羽仇的前襟,轻松解开外袍后,将手指探入内衫,他只觉掌心之下的皮肤烫得有些灼人,唐羽仇肩膀锁骨处的皮肤也精致好看得紧,白滑如羊脂,形状、弧度也是极美的。

唐羽仇猛地抬手抓住游弋在他身上的手,哑声问道:“你想清楚了吗?”

司徒倾的手指轻颤,他的声音却很是从容:“小羽,你不想要我吗?”

话已至此,唐羽仇也不再推脱,比起方才的温吞笨拙,现在显得急躁许多,似是恨不得将那人揉碎在怀里一般,他流连于身下之人的颈部,另一手探向早已湿软得一塌糊涂的后穴。

“让我来。”司徒倾轻啄了唐羽仇的下唇,不待唐羽仇回应,将手向下探去,手心略微颤抖,隔着一层衣料仍能感受到那股炽热,那处隔着衣裤已隐隐现出形状。他褪了唐羽仇的襦裤,瞥了一眼那人怒张的欲望,那是与斯文俊秀毫不相干的尺寸。

他心中发苦,从未承欢之处若要完全接纳……只怕有些吃力。

略加思索后,司徒倾跨坐在唐羽仇身上,二人下腹相贴,摒去杂念后,他将双手撑于那人肩上,见唐羽仇喘息越来越重。

“接下来怎么做?”

二人皆是脸薄之人,此等不可言说的风月之事,司徒倾自然不知如何言传,只等身教。

他深吸一口气,握住唐羽仇的玉柄徘徊于后门,直到那处被淫水打湿方才对准穴口,缓缓送入。

整个过程司徒倾都在颤抖着,仿佛身体要散架一般。唐羽仇更是未曾催促,他唯恐将那人伤到半分,他仰着脸看着那人蹙着眉缓缓坐下,额间盈满薄汗,看上去十分辛苦。

直到唐羽仇完全进入他的身体已经过了约莫半个时辰。

“小羽,你先前可有恼我……”司徒倾垂头与唐羽仇对视,他一只手轻抚着唐羽仇的脸颊。唐羽仇向来是俊逸出尘的人物,如今脸颊红润,白玉般的身子也泛着红,反而更有几分凡尘的烟火气了。

唐羽仇知道司徒倾指的是前几次意味不明的推脱,想起这人百般掩饰地坤身份,在艰难处境中求生,他早已断绝了责难的意图,心中莫名泛起怜爱之情。

“……早就不恼了。”见那人咬着唇,双腿打颤的模样,唐羽仇柔声道,“你要是害怕,这次便算了。”

司徒倾却摇了摇头,他原先似是还未克服羞耻之心,身子被满满地撑开也谈不上好受。听了唐羽仇这话却发狠一般提腰动作起来,每一次挺动都让那肉仞劈得更深,大抵终是承受不住汹涌的快感与疼痛,他受不住得向前倾倒,将手臂伏在唐羽仇肩上轻喘着。

还未等司徒倾喘口气换过来,唐羽仇一个翻身已将二人的位置调转,他将司徒倾压于身下。

“小羽……?”

唐羽仇并不回应,将身下之人的双腿分得更开后,毫不留情地挺身而入,地坤的体质能自己分泌淫液以便承欢,那处湿软得十分方便他的侵入。

室内的熏香和来自身下之人的气息,准确的说,是信香混合在一起,撩拨着他的理智。

唐羽仇褪下了温存清雅,只剩下陌生的莽撞与蛮横。又或许,方才的温润面目只是为了此刻的狠劲。

那眼神充满着情欲,却也不只是情欲,那是捕猎者盯紧猎物时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司徒倾略微怔愣,出于本能地手脚并用地向前爬去,却被一把扣住手臂钳制住让他动弹不得,他被迫保持着跪趴的狼狈姿态,身后的猛烈撞击的同时,唐羽仇再度啃咬上方才留下印记的位置,将新的咬痕覆盖在这之上。

不加掩饰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侵袭入体,似是刻在骨子里对天乾的服从天性,司徒倾一时动弹不得。

唐羽仇接连撞击了数十下,司徒倾断断续续地发出不成声的呻吟,酥麻和……难以言喻的奇异感受胜过了疼痛,他浑身一颤,只觉自己被灌得满满的。

“等等……不要……不……”

唐羽仇停留在他的结,若是继续下去,二人便能彻底结契。

——“可惜是……地坤……”

——“地坤除了打开双腿侍奉天乾还能有什么存在价值呢?”

——“……皇室与望族间地坤稀少,望殿下履行繁衍后代的责任。”

——“……寡人对你很失望。”

零碎的回忆与噩梦中纠缠他的臆想不合时宜地涌进他的脑中。

“不要……小羽……住手……”任他如何哭喊,唐羽仇并不理会他,似是失了理智,他势如破竹地捅入那处极深甬道。

他一遍遍顶弄着那里,刺激得司徒倾毫无往日仪态可言地叫出声来。

“你是我的……”

唐羽仇一边肏弄着,一边低头亲吻那人的眉眼,吻顺势路到了脖子、锁骨,那人的身上尽是他留下的痕迹。

那人双眼如水波涟涟,在他彻底将阳精悉数灌进那处产道后,那人的腹部因满满当当的异物略微凸起,他失神着,胸口激烈地起伏,痛觉逐渐远去,随着每次都深入而禁不住溢出一声又一声的呻吟。

他只觉连身体也不再属于自己。

在他以为唐羽仇会无休无止下去时,唐羽仇却退出了身体。

在亲吻他的发梢后,唐羽仇轻声说道:“不论发生什么我都会同你一起面对。”

4

唐羽仇分化为天乾的消息传遍了阖宫,而让他人不解的是,天乾朝臣靠近太子时,贞王总是带着冰冷的笑意,眼神似在警告,不怒自威,偶尔释放的威压更是让人难以承受。

旁人只当这是来自贞王对和仪太子的忠心,唯恐他在一帮天乾中吃亏。

只有唐羽仇知道掩藏在冠冕堂皇之下不得宣之于众的私心。

end

  恕倾 | 恰似黄粱梦      ooc,yy 作,逻辑破碎。含大量自我解读(阿倾dbq,我写不出你半分的机智和牛逼)。笨爸爸阿倾训憨崽崽(被打飞)部分情节来自蜜糖君的脑洞!      俺是菜鸡。你要是骂我,我就……嘤嘤嘤(?) 第一人称尝试。既然要拉郎就来点刺激的。英明领袖 stq 和他的倒霉蛋儿子的故事。(噫)写的非常无趣,还没什么CP感,可能有难以让人接受的情节。慎入。      小学生流水账作文,声情并茂《我的父亲》 憨批父子(不,憨的只有啾啾(落泪      一堆私设,私货,与通线有出入,逻辑成谜,年龄成谜,时间线成谜。也许含上一代奇妙爱恨情仇,非常隐晦的周倾提及和(依然隐晦)倾→七提及。   

  “ ……所谓平天下在治其国者,上老老而民兴孝,上长长而民兴弟,上恤孤而民不倍,是以君子有挈矩之……”      面露担忧之色的施云忠动了动嘴唇,比了个口型。来不及在心中为他的靠谱感到宽心,我自诩十分谨慎地用嘴型向他确认。      不知为何,施云忠闭上了嘴,转而向我拼命地眨了眨眼睛。总不会是眼皮抽筋了吧,真叫人担心。      此时,一道温润的声音打断了我们的“眉目传话”:“为何背的这般磕磕绊绊?”父皇的目光在我二人间梭巡,最后温和一笑,说道,“今日之内背完,晚上朕还考你功课。”      旁人只道当今圣上对教育储君之事颇为上心,每月必有一日例行考察功课。我心中简直有苦难言。按理来说,背书并不教人苦恼,我自诩记性不差,太傅也曾夸过我,但是一到养心殿,站在那个人审视的目光之下,这嘴竟像是不属于自己一般,说出口的话语也变得结结巴巴。偶尔他会给看我近日的奏折,询问我的意见。我更是支支吾吾,无言以对——谁不知道当今太子是个连《陈情表》都背不下来的半桶水(我很冤枉),对这些政务又能有什么鞭辟入里的见解呢?      父皇倒不是个凶悍之人,待人也多是和颜悦色、平易近人,朝臣无不赞其宽厚。但是,那种来自上位者的无形威压与审视实在很给人压力。我甚少见过他恼怒,人说君心难测,我想也可能是关乎我的大多数事情都难以教他真正愠怒,或者说放在心上。父亲是爱笑的,就连这种时候也是,他只会说“朕在你这般年纪便能将这些文章倒背如流,单说近的,云忠比你聪慧,也较你踏实,有这样的伴读你怎么不知好好向人学习?”      “儿臣也觉得云忠很好。”这倒是大实话。虽然没有人喜欢被拿来和别家孩子作比较,但是被夸的人既然是自己的朋友,也不算是件太糟糕的事情。      “微臣惶恐。”谁知说到一半,施云忠垂下了脸,缓缓跪下,几乎要将身子伏在地下,“未能尽本分劝导太子向学,只知媚主,实乃微臣之过。”这话说的算很重了,我见状试图将他扶起身,他竟不为所动。未果,我只得无奈地跪在他身边。      施云忠心思细腻,若是思虑不周之人只会将方才那席话当作褒奖。太子功课答不出,伴读怕是也会遭罪,父皇这缺心眼的反而夸起云忠聪明勤奋,这样的赞美如何能心安理得的接受?      不过我心中很不服气,碍于理亏,只得藏起这点不服气,嘴上说着痛改前非好好做人的话,言辞之恳切,声泪俱下,连我自己几乎都要为之动容。      “这话也不知说过几回,少拿这话糊弄朕。”他示意我二人平身后,似笑非笑地说道,“云忠是个好孩子,朕绝无怪罪之意。”大概瞧出了我的不服气,他如此说道,“你若真顾念云忠,便好自为之,别总叫人替你担忧。”      交代了些许语重心长的陈词滥调后,他终于令我们退下。      想起方才之事我拍了拍云忠的肩膀:“方才委屈你了。待会出宫,我请你吃好吃的,看好玩的。”      施云忠无奈地拍掉我的手,摇头轻叹:“分内之事有何可委屈?殿下,忘了晚上陛下还要考功课之事吗?”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方才只顾着应声,只想着早些解脱,倒没有仔细听父皇说了些什么。      “还好明家那丫头不在,若是见了这场面她定是要笑我的。”      “郡主不是这样刻薄之人。”      “她在你眼里自然什么都好啦。”我想了想上次不算愉快的出宫经历,“上次还是‘明小姐’的唤人家,怎么现在便这般生分?”      提起那女孩的名字他的反应便有些微妙,白玉似的脸上立刻泛起了一层红晕。嗯,果然不出我所料,我知道他的死穴在哪,提那女孩准没错,就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转移话题便好。      “没想到殿下为了那件事吃味了这么久。和姑娘家较劲这么久未免太没风度。”      “她哪是寻常姑娘家?寻常姑娘家有那样的怪力吗?彪悍至极,到底是得多英勇的男子才敢向她求亲。”      我和她向来不对付,拌个嘴也是常有的事,就连吃甜点,嗜好都相差甚远,就好比甜咸派斗争那般水火不容。我嫌她粗鲁娇蛮,毫无女子的可爱端庄,她笑我胆怯,行事举止太过姑娘气。我气得直跺脚,便说道“你这泼妇,当世谁还敢娶你为妻?”她粲然一笑道“世上若只剩你一个男子本姑娘也不会纳入考虑。哎,云忠哥哥跟着你肯定既委屈又有苦难言吧。”(谁能料想就是这样与我完全合不来小姑娘,便是未来名正言顺的太子妃)一般这种时候都是施云忠无奈地把我们拉开,然后表示“以和为贵,不要伤了和气”。      那样秀美清丽的小姑娘若是不说话便是极好的风景,一开口便是层出不穷的气人言语,一点也不像她父亲承平郡王——不好意思,不小心把话题扯远了。      “背后语人非君子。”施云忠含笑摇了摇头,随即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殿下莫不是在转移话题?”      “哎呀,被你发现了。”我冲他挤眉弄眼,“云忠,这件事你可得救救我。”      “前几日叫殿下好好准备功课,殿下偏不肯听。”施云忠道,“不过就算殿下当真背不出来也不过就是罚抄几十遍的事情,陛下不会为难殿下的。何况,还有臣在。”      我立刻从话语中寻到了一线希望:“也就是说?”      “臣会陪着殿下一起抄书的。”      我哭丧着脸,终于放下了不切实际的求援想法。      施云忠和我不同,是个聪慧讨人喜欢的小孩,一点就透,偏偏还很勤学。聪慧干练也就罢了,最人神共愤的是,他还生得像是美玉一般,行过之处总是不乏小姑娘的惊艳目光。而我是个混吃等死的,不如说我对诗词、文章、历史、政务都毫无兴趣,君子六艺也是一窍不通。被若干次评“质难琢”时,我甚至自暴自弃地期望,那便宜老爹和母后再生个弟弟,再以“太子愚钝,难堪社稷重任”废太子,好让我名正言顺做个等闲王爷。      什么?你说我管圣人叫做便宜老爹简直大逆不道?他把我当作便宜儿子,我自然只得把他看作是便宜老爹。      怎么会有孩子生来就厌恶自己的父亲呢?孩子自然是有亲近父母、取悦父母的天性,何况是一位无人不夸赞的人物。      而我不论怎么做都无法讨他欢心。在寿辰上,绞尽脑汁准备的礼物也不过是换来一句平淡的“朕心甚慰”,若是功课答得好,父皇也顶多淡淡一笑,向太傅表示可以增加功课,随后欣慰地将他留下的旧书赠给我。当然,我也知道,这些表现从来都不是发自内心的欣喜与认可。若是儿时调皮捣蛋闯了祸,通常便是抄书或罚跪,最重的一次便是被杖责,就连往常最被父皇看中的云忠求情也不起半点作用。      待他拂袖离去,周围的宫女才敢围上来查看伤口,又是哭哭啼啼“陛下好狠的心,殿下这般细皮嫩肉的,怎生受得了?”又是小心翼翼给伤口上药的,也有拿蜜水、甜食安慰我的。(虽然也许我是公认的不成器,但是对着大多女孩子,我嘴甜还随和,又爱撒娇,阖宫里几乎就没有不喜欢我的宫人。)那时候,云忠也叹了口气,欲言又止,最终只说道“殿下改了这顽劣性子罢。”      每次在我被罚以后,母后都会亲自来看我,有时带着桂花甜糕有时便是带着羹汤。母亲一直是端方秀雅的女子,听说未出阁时便是安阳中不少青年男子朝思暮想的对象。她柔柔地轻抚我的头发,笑道:“怎么又惹你父皇生气了?”      我回想起前因后果更觉得委屈,气得几乎要蹦起身,奈何偏偏扯到了伤口,疼得我咧牙咧嘴,母后轻抚着我的脊背:“你就这样趴着便好,别起身,当心牵动伤口。”      我闷声道:“母后,父皇当真是爱着母后的吗?”      她轻抚我的手顿了一瞬,转而微笑,那目光温柔和煦,却不知觉染上秋霜,似哀愁亦似悲悯。      “何出此言?”      “我在素心居翻出了几首怪诗,似是出自父皇手笔。被他知道此事后,不由分说便把我痛打了一顿。人人夸他贤明,我看他不讲道理的很。”      大概颇有些年岁,宣纸上的字迹已有些许模糊,但并不妨碍辨认。父皇的字很有风骨,苍劲有力,不过宣纸上的诗句却可以说得上婉约。又是什么“昨夜星辰昨夜风”又是“从别后,忆相逢。几回魂梦与君同。今宵剩把银釭照,犹恐相逢是梦中”,我实在不知为何内心酸涩异常,我很确信这些诗绝不是写给母亲的,那时候我无法解释这种感受(我实在不敢细想),只能当做是父皇对母后“背叛”的恼怒。我不禁喃喃自语:你也会有这般求而不得的人物吗?其实我蒙骗了母后,所谓“不由分说把我痛打了一顿”自然是我杜撰的。我转头拿着诗质问父皇,在我记忆里他便是爱笑之人,唯有那次眼底毫无笑意。      “你从何处取来的?”他完全不理会我的质问,转而冷淡地注视着我,目光寒如冰刃。      “自然是素心居。父皇莫非恼羞成怒了,为何要回避儿臣的问题?”虽然深知毫无立场,颇像无理取闹,只是,这样的目光刺的我心寒,出于说不清道不明的倔强,反而不肯让步半分,干脆破罐子破摔地说道,“若是父皇执意不答,儿臣只好将这些诗烧成粉末,祭奠给父皇的旧相好了。”其实我也只是随口一说,未曾想到他的目光更是冰冷,不由分说将纸夺回手上。      我反应不及,只听闻白纸被撕裂的声音,他竟亲手毫不留情地将这些诗稿撕成碎片,若干飞舞的碎片像极了洒在空中的雪花。这意料之外的状况叫我瞠目结舌。      “留着这物事才叫庸人自扰。”他徐徐一笑,“朕还要谢你将它带来。”他话锋一转,居高临下地看着呆滞的我,“太子若是能分出半分无聊的八卦之心来对待功课,想必两位太傅也不必那般头疼。虽说过严恐生不虞,你这般不成器却是朕太过纵容的过错。”      于是,接下来便是你们所知道的情况了。虽然我还是发自内心地以为这是小肚鸡肠虚伪老男人在恼羞成怒下的泄愤之举。      “你父皇做事向来有他的考量,又怎会无缘无故罚你?”      “他向来瞧不上我,父皇一直不喜欢我,我知道的。若是有别的兄弟姐妹,储位哪里轮得到我。”      她将桂花糕取来,递了一块给我:“那你以为,为何我与你父皇只要了你这一个孩子?”      啊这,夫妻间的床笫之事和孩子谈起真的好吗?我的表情纠结的很,大概注意到我微妙的表情,她摇了摇头。      “想到哪去了。”她道,“你父皇把你视作希望 ,将大齐的未来押在了你身上。”      听闻此言,我差点被桂花糕噎住。      “母后不必如此安慰我。”我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在心里补充了一句,若是真将大齐的未来托付给我,怕是离亡国不久矣。      没有理会我的丧气话,她自顾自说了下去:“尉迟家出过几代公卿,人才济济,你外祖父是名赫一时的丞相,虽无师生之名,却堪称一代帝师。司徒家看上去虽子嗣凋零,却也是出过襄英二王这般的少年英才。你身上流淌着尉迟家、司徒家的血,所以……”      正当我以为母后大约要说“不要辱没他们的威名”之时,她只是勾起唇角,漾开清浅的笑意,“所以,你应以此为傲。莫要妄自菲薄。”      “父皇当真也是这般想的吗?”我愣了愣。      “明明是他认为我质难琢。”      “明明连儿臣的生辰都记不住。”      “明明罚过儿臣后从来都不曾来看我。”      “明明……”      她静静地凝视我:“你弄错了一件事。”      “什么?”      “陛下是有来看过你的。”      我立刻摇头,下意识便是反驳:“不可能。”      “怎么不可能?”      “他明明那般严苛,那般爱数落我,还有……”我仔细回想起桩桩件件小事,越想越是满心委屈,别说是认可赞美,我从来没得到过来自父亲的拥抱。若说触碰是表达亲近之情的行为,这样的行为甚少,或者从无发生在我与父皇之间。      “严苛是真,爱数落你也是真。”      “正是如此,所以父皇怎会像母后说的那般好心?”      “他一直记得你喜欢吃什么的,只是每次把你劈头盖脸痛斥了一顿后,实在拉不下脸来看你,他知道你素来同我更亲近些,便托我带上这些吃食来看你。一来二去我们也形成了这样的默契。只有在你熟睡的时候他才会来看看你。”      我半信半疑。那个不近人情,只谈公事的人,那个对所有人不吝惜赞美,唯独对我严苛的人怎么可能如母后所说的这般?虽然我知道“爱之深责之切”的道理,却依然惶惶然地以为自己不过是接替江山的工具和倒霉蛋罢了。      母后善于揣度人的心思,又或许是我的表情实在太过明显。      于是,她摇头道:“我骗你有何意义?这几年朝堂局势复杂,齐燕之事耗费他不少心力,很多事情他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父皇才不是这样温柔心细的人!母后在骗人。”不知不觉间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那你说说看,你父皇是个怎样的人?”      突然被问起这样的问题竟不知如何回答,我愣了下:“旁人都说他是个贤明勤政、爱民如子的君王。”      “那你呢,你又是如何看他的?”      我张口便道:“不近情理、心思难测、笑面虎、严苛……”      母后也不反驳,仅是含笑颔首。      “还有……还有……”我竟说不下去了,翻来覆去对父皇的理解便是这么两三个词,一时有些茫然,明明心中笃定至极的评价说出口的那刻却忍不住犹疑。      “你常向我抱怨陛下不了解你,可阿恕也并不是那么了解陛下,对吗?”      “在你看来,他兴许不是个称职的父亲。”      “但是不要太埋怨他。毕竟,他要操心之事太多了,实在分不出心给家人。”她依然笑意盈盈,“回到你最开始的问题。我与你父皇并非寻常夫妇,情爱之事对天家人而言未免奢侈。他有他的鸿鹄之志,我亦有我的愿景,我不愿以儿女情长束缚他,相互成全总好过相互拘束。”      母后的眼中有煜煜生辉的光芒,我知道她绝非等闲女子,与囿于后宫斗争的宫妃也截然不同。      只是,母后您也弄错了一件事。   

  我从来没有讨厌过父皇。我只是厌恶着,无法成为父皇骄傲的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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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来也怪,今晚磕磕绊绊背完文章后,父皇竟然也并无另外责罚,只是叫我一同于楼台上吹吹夜风赏赏夜景。我心中纳罕却也没有问出声,印象中父皇并非温情之人,说是笼络感情我自然是不肯信的,他也绝不会做些毫无意义之事。      夜风飒飒,我不自觉打了个寒颤。安阳像是只沉默的巨兽,白日里温驯异常,只有在夜晚才会显露真面目,远处仍有着喧嚣声、男男女女的欢笑声。站在高处看着寂静夜晚下的楼阙,远处万家灯火的热闹全然与我无关。百感交集,既无限满足又无比落寞,仿佛一切都属于自己,又仿佛都不属于自己。      “你看见了什么?”他突然对我发问,打乱了我的天马行空、漫无边际的胡思乱想。      “万家灯火……?”      “是百姓。有光的地方便有人。”我不知道他对我的答案是否称得上满意,他并不看我,垂眸凝视着遥远的、与他格格不入的夜景,说道:“他们都是你的子民。他们很坚强,却也很脆弱,在天灾人祸、战乱面前兴许手足无措、随波逐流,你所需要做的便是庇护他们,让他们得以安居乐业。如今燕民已然归顺,莫要再提齐燕之别,身为天下之主,唯有一视同仁,方可永固山河。”      “儿臣知道。”      我稍作回忆,似乎前几年燕国君主逝世,燕民归顺,至此,齐燕融合。我实在不敢相信,对峙了这么多年,据说有着长达数十年世仇的两个国家便这么简简单单地合二为一了。我所知道的两国融合多是以战争为手段,发生在眼前的现实反倒不可思议的像是戏本中的故事。不过战争可真糟糕,听说王上将军、莫大将军、贞王、襄王、英王一众英豪便是在十几年前那场齐燕之战中殒命的,可见当年那场大战之惨烈。      “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      我就说父皇不会做毫无目的之事,原来是同我论政。父皇以仁德宽厚闻名,我自然是知道的。      “既说为政以德,那么,你可知,如何才能叫百姓心甘情愿地顺服?”      “举直错诸枉,则民服。”*      我稍作思考,只好引用孔圣人的名言给出这般中规中矩的答案。打量父皇的神色我看不出他是否满意,他面色不改,在他说出下句话之前,我出声问道:      “有一事儿臣并不明白,还望父皇赐教。虽说如今可称得上群英荟萃,只是听闻朝野内仍旧是党争不休。既然选出的是正直而有才干之人,为何仍囿于党争?不同党派间勾心斗角,互相弹劾,不过是在增加无谓的内耗,届时受苦遭罪的不还是黎民百姓吗?”      他露出了一瞬间的讶异之色,似在惊讶“你这浑浑噩噩度日的小鬼也会思考这么严肃的问题吗”,在这样的目光之下我羞愧地低下了头,我承认自己相当不学无术,只是您老人家有必要这么惊讶吗?      不待我继续内心腹诽,他便开口说道:“你说的不错。通常而言,党争时的互相掣肘、互相攻讦,使改革政令难以推行,于举国无益。只是,虽说君子周而不比,进入官场难免需要步步经营,志同道合之人三两成群,久而久之,自然便形成党派。小事尚可求同存异,大事却是无可转圜。有人自然有党;有党,自然便有党争。若是约束不力,党争确实会成为国之毒瘤。”      听闻此言,果然党争可恶至极,于是,我不由担忧问道:“都察院不是向来有着‘纠劾百司,辩明冤枉’之职责吗?这也不能阻止恶性党争半分吗?”      “都察院作用有限,非但如此,纵使选拔再是严格,也难以避免成为恶性党争的工具,可谓与其初衷背道相驰。”他顿了顿,“虽说历朝历代皆有党争,可党争也非一无是处。”      “儿臣不明白。”      “不过是把手中剑,若是利用得当,对于整顿吏治并非毫无好处。”      “都说君子不党,这话听着真是标新立异。”      “虽说自古帝王没有不忌惮结党的,但是结党本身并无善恶之分,能臣结党自然可建功立业,造福一方;奸臣聚结为害一方,自然便是身败名裂。何况,身处宦海,无党难以成事,你见宋时王安石的下场自然便明白了。”      “亦有不愿站队之人,试图两面都不得罪,殊不知正是因为没有立场才适得其反地引来了两边的忌惮。”      我略加思索:“……儿臣不明白,可王丞相不就是不结党却也独善其身之人吗?”      父皇轻抚阑干,目光意味深长:“王丞相是特别的,他人缘极好,不属于党派仍能与群臣交好。他与世无争,在多年朝堂斗争中安然无恙。父皇需要孤臣制衡朝野,他的存在是不可或缺的。”      外祖父,不,应该说是尉迟丞相已然与世长辞,而周丞相卸下重任为先帝终身守陵。谁曾想当年三位丞相之末的王丞相依然稳居高位,真是令人忍不住感慨世事难料。      今日氛围正好,和父皇竟多说了几句话。见他面色平和毫无不虞,我忍不住得寸进尺地问出了平日里绝对不敢问的问题。      “听闻当年周丞相时常进谏弹劾父皇,若是周丞相未曾卸任,父皇当真不会着手对付周丞相吗?”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差不多是一巴掌打不着的距离——若是父皇一气之下决定给我一耳光该如何是好。(虽然其实他从来没有亲手打过我)      “你退那么后面作甚?朕又不会吃了你。”他瞥了我一眼,“朕为何要对付周丞相?就因为他屡屡弹劾朕?莫说是朕,就连先帝也避不开被其弹劾。朕在你看来这般无容人之量吗?”      我几乎下意识地就要点头称是,瞥见父皇的侧脸,竟觉得月华之下颇有些许落寞的意味,一定是我的错觉,父皇似乎并没有什么落寞的理由吧?但是,我还是乖乖闭嘴,没有说话。      “周丞相一心为齐,有过人才能,亦有劝谏之魄力与诚恳,这般人才,宜惜之爱之。他们的谏言,不能不放在心上。明君治世之下,不出死谏之臣,这并非毫无道理。”      这样的介绍我不禁想起了另一个人,东宫詹士郑培东大人。听闻父皇还是太子之时也曾被其弹劾。我对这位大人印象深刻倒不是因为这件事,只是因为他似乎与云忠特别亲厚。若是见上一面总要嘘寒问暖,问长问短的,仿佛施大人的这位小公子才是他的亲生儿子——我在想什么乱七八糟的,这样的猜想也未免太荒诞,太匪夷所思了。这样的想法未免太过失礼了,希望云忠、施大人以及施夫人不会怨我。      “父皇,我……”脑海里突兀的想起了被撕成碎片的宣纸,若是借此机会向父皇询问诗歌一事,应该不会惹得他勃然大怒吧?      “你想问周丞相卸任之事是否是朕的手笔?”      我愣了下,我其实不打算问这件事啊,但是出言否认好像又有些让人扫兴。      “不是。”他迅速地补充道,不给我再次提问的机会,“你退下吧。你明日还需早起学习,早些回去歇息。”      我沉默了片刻,他并不回头看我,一袭白衣迎风飘摇,屹立风中衬得身姿更加消瘦。若不是我的错觉,我竟觉得这样的父皇似乎下一刻便会融入夜色,消失在墨色晕染般的天际,直直去向冷冰冰的天上宫阙,纵使伸手也抓不住一片衣袂。      被这样突兀的想法唬住,我忍不住轻声唤他。他似乎并未听到,并不回头应我,我的呼唤声徒劳地消弭在夜色里,我轻叹一声,只得转身离去。   

  这日晚上,我梦见了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子,看上去比我还要小几岁。那个男孩子生得很是漂亮,英气而不失精致,眼神也像小鹿般清澈。他蜷缩着身子,抱着双膝沉默不语。我从没见过他,但是不知为何,我笃定,我认识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未有应答。      “你是谁?”      依旧未有应答。      “你有兄弟姐妹吗?”      他的眼睫微颤,大概是嫌我聒噪,干脆别过脸不肯理我。      他依旧不理会我,喃喃自语地说道:“……我,我只是想终止这一切罢了。齐燕这般你恨我、我杀你又有何意义可言?”      我愣了愣:“齐燕不是已经融合了吗?”      他眨了眨眼睛,终于看向我:“你莫非在开玩笑?齐国才将太子送作质子不久,两国局势微妙,战争几乎一触即发。”      我终于反应过来,我们之间隔着的也许是漫长的时间长河,不过在梦境,消除了现世时间的概念,才得以各自以少年姿态相见。      我只好说道:“你所期望的那一天一定回到来的。”      “……你为何如此断定?”他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说道,“不对,你快些走吧,若是让大哥瞧见我和你一块玩,你肯定会受牵连的。”      虽然嘴上这样说,他的眼神却有些可怜兮兮,像是才找到愿意倾听自己之人的那种恋恋不舍。他看上去比我还小,穿的却很是寒碜,提起他的兄长时惧怕的反应,我便断定,他的兄长肯定不是什么好人。      于是,我说道: “你大哥有什么了不起的,我可是太子,他能奈我何?”      “太子是让大家都能安居乐业,不再打仗的人。”      “你也是我的子民,我自然会庇护你。”      -      虽说我的确不学无术,唯独书字还算看得过去。身边之人大都惊叹不已,这让我几乎产生盲目的自信——就算以后流落街头,我大概也能靠卖字为生。恒、李太傅都曾夸我,虽无真才实学,单看字的确有大家之风。      不知是谁轻叹了一声,说道:“若是贞王殿下还在人世,兴许会为太子指点一二呢,贞王殿下是出了名的善书。”      其余人附和,无不叹息:“天妒英才。”      贞王唐羽仇,我听说过他的名字,原因无他,他实在太出名了。其父本身便是齐国一代传奇,允文允武,由文官转为武官,竟成为家户喻晓的上将军,招降明冲,解救齐太子——也就是我的便宜老爹,谁料这样的人物去世的很是匆匆,充满神秘色彩。唐羽仇虽然并非司徒后裔,先皇悯其年幼丧父,便认作义子,接回齐皇宫,衣食住行与襄英二王毫无差别。按照辈分,似乎我应叫他七叔,不过要叫一群岁数不过大自己几岁的少年人为叔叔便觉得奇怪,我还是用贞王来称呼他。      有人说贞王貌似唐上将军,俊朗温文,不少安阳小娘子暗许芳心,也有人说贞王能文能武,箭术较已逝的周大人也丝毫不逊色,论文采,能与承平郡王对诗联词上一整天。有人说贞王亲厚随和,虽命途多舛,依然开朗亲和,阖宫中几乎没有不喜欢他的人,与襄英二王更是形影不离。      最让我在意的一点便是,听闻父皇曾在幼时与贞王有过一段情谊,曾有人猜想二人间的情谊是否会是先皇与唐上将军的复刻,从此成为一段君臣佳话,可惜似乎并非如此。      我喜欢拉着太傅询问这些故人的故事,不免让我懊恼生不逢时。有仁武之名的莫大将军、聪慧狡黠擅长谋术的襄王、正直忠厚而武艺超群的英王,不能与这些活在传闻中的人物相见真是人生一大憾事。      “若是襄王英王尚在人世,想必定能为陛下分忧。二位殿下一文一武,颇具才识。可惜……”郑培东长叹一声,温和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殿下似乎对这二位殿下颇感兴趣?”郑大人向来亲厚,并非严苛古板之人,有时会带着糖糕分给我与云忠,恒李太傅其实并不愿过多提及逝者,大约是怕想起这两位学生徒增伤心,所以,大多时候我更喜欢拉着郑大人问七问八。      我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说来,殿下不觉得奇怪么?”      “詹士指什么?”      “十几年前的那场大战几乎葬送了大多手握兵权的将领,似乎战死的均是当时的主战派将领,襄英二王便包括其中。臣不免多虑,世上当真有这般的巧合吗?不,在开战以前,圣上尚是太子之时便将不少主战将领安排至边关,这些人无一不是死于非命。”      主战派的离奇死亡是来自父皇的授意?      这个大胆的猜测不禁让我打了个冷颤,但是我本能地觉得真相并非如此,下意识便说道:“詹士多虑了,听闻那时是明冲作乱,与父皇能有何关系?本宫敬重詹士,还望詹士慎言!”      “殿下恕罪。臣不敢危言耸听,只是其中蹊跷太多,还望殿下能听臣说完。”郑培东道,“听闻当时燕军势不可挡,齐军伤亡很是惨烈,殿下可知,两国又是如何偃兵?”      “……似乎是发生在乱贼明冲死后,燕军受重创,两国君主深感战争之酷烈,便各自收兵,就此停战。”      “正是如此。可是请殿下试想一下,明冲狡诈至极,齐国唯一能与之抗衡的唐上将军尚且不在,齐军又饱受重创,如何能与之对抗?在臣看来,只怕……”      郑培东不再说下去,我知道他想说什么——只怕明冲的死因另有隐情。虽然不想承认,可是他的怀疑并非毫无道理。听闻当时齐军伤亡惨重,又是瘟疫作乱,又是南衙北门内部生了嫌隙,最有威名的仁武大将军亦饱受折磨,军心备受打击,在此情形下,莫说战胜明冲,能与之平手便很是不易。这样看来,存疑之处似乎颇多。只不过当年战争惨烈,大家忙于战后的修生养息,更是不愿回忆那场噩梦。      我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只是,若是承认其中蹊跷,无异于承认另一件事。      我的父皇,人人称颂的圣人,便是策划这场层层叠叠阴谋的主谋。      我的父亲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爱惜贤才、爱民如子、仁爱宽和,我知道他比谁都痛恨战争,又怎会在战争中迫害自己人?这毫无道理。      ……等等,如果这一切是为了终止战争呢?      虽然已起了动摇之心,我依然倔强地说道: “妄议圣人本就不该。父皇为本宫起名为恕便是为了纪念这一众故人。本宫不该、更是不会以如此险恶之心揣度父皇。”      圣人深深慨叹战争之惨烈,民生之多艰,为了纪念一众已逝英魂,为太子赐名为“恕”。恕,仁也。举国大喜,为之称颂,朝臣无不以为这是当今圣上贤德的体现,展现其远离兵戎纷争之决心,实乃苍生之幸。      但是,若是换个角度思考呢?倘若这一切当真是父皇所策划,那么,我的名字,原来是来自父亲对于这些已逝之人的歉疚吗?      我本就是个不争气之人,为了几句煽风点火的话便起了疑心,怀疑起最仰慕的人。但是,就算我去向他质问,他也绝不会告诉我真相。所以,我只有着手调查此事才能证明郑培东的话语不过是居心叵测的揣度。他的话在耳边循循善诱,正如我无从抗拒来自本性的好奇,我同样无法遏制心底的那点不安。即便如此,我依然说道:      “听闻詹士被称作忠厚能臣,可本宫看来也并非如此。妄议君主、煽风点火、挑拨离间,岂是忠臣所为?”      郑培东叹息:“臣所做之事较之陛下,不过尔尔。”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对父皇有这般敌意。      他直直地盯着我,然后缓缓挤出一个有些凄苦的笑容:“不论是为公为私,臣都必须这么做。难道殿下会希望为君者是戕害忠良之人吗?何况,作为一个父亲,臣也有足够充分的理由。”      不待我回话,他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唆使孩子着手对付父亲,亲人相残,这便是那位明君所为。又或许那一位早已习惯同室操戈之事。”他略带嘲讽地勾起了唇角,“那位大人自然不愿脏了自己的手,无论如何,仁君自然得爱惜名声。”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詹士,本宫不明白你的意思。”      “殿下还不明白吗?云忠便是臣的亲生儿子啊。”      我的头脑一片空白,周围的嘈杂声逐渐远去,久久回响在脑海的,只剩下了郑培东所说的那句话。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是如此简单易懂,组成起来的句子却叫我难以理解了。      云忠,我最好的朋友,施大人引以为傲的儿子,是眼前这位名为郑培东之人的亲生儿子?      “胡说八道!你怎的这般污人清白?此话莫不是在羞辱施大人、施夫人吗?云忠质性淳朴,哪有半点同郑大人相似?向父皇泼了脏水还不够,竟还要将施大人、施夫人拉下水,好狠毒的用心!”      云忠温良恭俭,与施大人颇为相似,无人不赞誉施大人教养有方。我也很喜欢这位大人,虽然总感觉施大人有些过于拘礼,但在我看来他是罕见的好人。我绝不容许有人用如此恶言玷污这对父子。      “殿下可还记得,臣向来喜欢云忠,待他格外亲厚。”      我小声嘟囔了一句:“大约是郑大人想儿子想疯了吧。”心里补上一句,若真这么想要儿子,你怎么不自己生一个,抢施大人的儿子作甚。      “何况,殿下不觉得,云忠生得与臣相似吗?”      我下意识便后退了几步。大概是心理作用,我竟从郑培东脸上当真瞧出了几分相似。      他微微一笑,不徐不缓,从容不迫,我甚至读出了自得之意:“不过是些陈年往事罢了,现在殿下愿意听臣缓缓道来了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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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司徒恕是个傻子。我在此刻发自内心地这般感慨,我太瞧得起自己,也太低估眼前之人了。      高座之上的人静静凝视着我,微微一笑,如暖风拂过,我却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平身罢。朕已有些时日未曾与太子谈心,太子年岁渐长,逐渐有了自己的主意,朕心甚慰。”      跪伏许久的腿酸疼不已,我缓缓起身,扯出了一个不自在的微笑。在控制不住表情的这刻起,对峙开始之前我就知道,我毫无胜算。他教过我的,何时该笑,该如何笑,冷笑、微笑、开怀一笑,无不有讲究,不论是震慑臣子也好,教身边之人捉摸不透也罢,可惜,我从来不是个聪明的学生。      “父皇已经知道了,对吗?”      “朕不知太子所指何事。”他略作思考,缓缓开口道,“是指那句‘仁君自然得爱惜名声’还是你与郑大人高谈阔论主战派阵亡一事?”      他都知道的。      宫中无处不是他所设下的眼线,如此只手遮天,不论阖宫上下发生了什么他自然都了如指掌。不只是郑培东与我密谈之事,自然也包括了我命令东宫之人暗中调查当年襄英二王之事。      我懊恼,郑培东真是大胆,同我说这些事之前竟也不知避开父皇的眼线。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时,不禁冷汗涔涔。不如说被父皇发现才好,他的本意便是这样,太子与皇帝生了嫌隙,于社稷绝非好事,对于高高在上的父皇而言也许也可以称得上是打击。换而言之,这是他有意为之的结果,我不过是打击父皇的一个棋子罢了。      一个两个无不是口蜜腹剑、老谋深算,我只得甘拜下风。我不禁苦笑,如今才发觉被人当了刀使似乎为时已晚。既然生了嫌隙,不论我如何解释,父皇也不会再信我。      “父皇,儿臣想向您确认几件事。”      他面色不改,依旧是温雅微笑,既不发话,也不阻止我说下去。      “云忠当真是郑大人的儿子吗?父皇让云忠设法对付郑大人一事,也是真的吗?”      在郑培东话中,他与云家姑娘两情相悦,云姑娘——也就是现在的施夫人胎珠暗结,未婚先孕,如此荒唐行径有悖世俗。云大人颇为苦恼,父皇便将云姑娘赐婚给施大人,既拉拢云家与施大人,并且警戒了一番郑培东,以示君威。恩威并施,一石三鸟,再过十年我大概也想不出这样的法子,也做不到他这般的雷厉风行。      他轻抚着扶手,似是惋惜一般开口道:“云忠是个好孩子,但是,为东宫效忠仅是如此是不够的。朕命他着手对付郑培东,以防其妖言蛊惑太子。”      “……云忠知道郑大人是他的亲生父亲吗?”      “太子以为呢?”他盈盈一笑。      我动了动嘴唇竟说不出话。我已经知道了答案,不禁黯然。若是没有为了东宫处置亲人之魄力,大概难以证其能力与忠诚。但是,就算云忠真的对郑培东下手一样会引起父皇的忌惮——为了主君连血肉至亲都能毫不眨眼地下手,这般的人大概难堪大任。若是不动手便是不忠,若是动手便是不孝。不论选哪一个都不会有如意的结果。我最好的朋友被推至两难抉择,饱受煎熬,而我却毫不知情,恬不知耻地一如既往同他嬉戏打闹。更加恬不知耻的是,即便是现在,我依然无法痛恨眼前之人。      我能感到自己在颤抖,因愤怒、因无力、因难以言说的哀恸。      “父皇,是您教导我为政以德。是您告诉应庇护天下百姓。您现在对付的这些人,哪个不是您的良臣,哪个不是您本应庇护的百姓?”      他的笑意敛了几分:“朕教过你的事你果真忘了。”      “朝堂之事又非儿戏,如此感情用事怎能成事?朕教过你该如何驭臣,是你忘了。朝堂之事宜重博弈,为君者制衡各方而获益,忠者未必贤,贤者多为奸。仅凭心意任用人臣易铸成大错。”      “何况,对于臣子,帝王本便是用则宠,不用则弃。用与不用,不过在朕一念之间。”      “去其智,绝其能,下不能意。”他轻轻摇头,“朕原以为你是有意藏拙,原来是当真天真无知。君见恶,则群臣匿端;君见好,则群臣诬能。而你的好恶无不写在脸上,阿恕,你太好掌控了。”      “太子若是能收一收多余的好奇心,专心于用人之道,又何必朕亲自出手?”      这就是答案。难怪父皇明知郑培东不怀好意,仍旧放任他在东宫任职,仍旧放任他与我接触。他在考验我,而我却给出了最糟糕的答卷。我非但未能驾驭人臣,反倒被摆了一道,听信了臣子的诳语,如今还不知天高地厚地站在父皇的面前对峙。      我如何会是他的对手?不,我如何能与父皇比肩?我真是太天真愚昧了,不过是那夜与父皇谈心甚久,便自以为真了解他几分。看着那道飘逸孤独的背影,便真以为自己能暖他几分,带他看人世烟火。      但是,即便如此,不能无言以对,亦不能犹豫不决,若是面露迷惘,便输了。少年人的无地自容的倔强让我不肯退后半分。      说出接下来的话大概一切便无可转圜了。      “父皇当年也是这样对付襄王、英王和贞王的吗?”      果不其然,他的目光冷淡了不少。      “……听闻当年的太子伴读周大人猝然长逝,这莫非也是父皇的手笔?”      他收起了笑容,目光微滞。我猜我赌对了,不少人看着我与如今的云忠便感慨起当年的父皇与周大人,听闻在太子饱受满朝争议,受周丞相冷遇之时,周大人依然忠心追随,为其效力。      “您对的起对父皇满心信任的周大人吗?”      “自然,襄王、英王、贞王等人也是一样的……将一无所知的人送上战场,扼杀于阴谋之中。儿臣本是不愿意相信这样的事,所以才着手调查,您的反应却像是欲盖弥彰。”      我在等待他的解释,或者痛斥我一顿,说我“胡言乱语”,他仅仅是闭上了眼睛,避开了我的若干追问。      “……曾有人说朕选择了天底下最错误的法子,后人怕是难以承袭志愿。朕曾嗤之以鼻,孤注一掷地将期望放在太子身上。如今看来他说的未必有错,朕对太子很失望。”他笑了笑,语气非常温柔,“阿恕,朕可以册立你为太子,同样可以废去你的储位。”      “传朕旨意,太子失德,禁闭东宫,不得任何人探访。”      他不作任何解释,也不屑于再同我多说一句话。从他避开我的问题那一刻起,我已经渐渐地感到寒心,没想到曾经用来自嘲的戏言竟要变作现实。   

  我存了一点难以启齿的不臣之心,他亦怀了利用试探之意。他如此聪慧,怎会看不透我的所思所想?他太清楚如何放任这份世俗不容的恋慕之情枯萎。若说君臣,我的确存了非分之想,自然是自作作受。若说父子,他又怎忍心将我玩弄于鼓掌?我想起了在素心居翻出的酸诗,我一遍遍想着他思慕之人会是怎样的人,一边不甘一边怅然,若是连心仪之人都能毫不犹豫地送上战场,任其丧命,何况是……      越想越是沮丧。      抱歉,云忠,即便这种时候,我依然无法替你讨回公道,我仍在胡思乱想,对造成你苦难的源头心存幻想。      我想起了温柔的母后,更是羞愧难当,索性将脸埋入膝盖,再不想看这个连自己都感到厌弃的司徒恕。      在被禁闭东宫的第一个夜晚,我再次地梦见了那个少年。      不同于上次的衣衫褴褛,他上去光鲜亮丽,衣着不俗,只不过满脸愁容,眼圈红通通的,他低声啜泣着,不时抬起头,似乎担心惊扰了他人。      “你怎么了?”      “我最好的朋友去世了。”      “……节哀顺变?”      “她是因我而死的,是我害死她的。”      我想了想,说道:“……她会原谅你的。”      “人死了便化作一抔黄土,什么都没了。死人怎么原谅活人?我这辈子都对不起她。”他别开了脸,不肯给我看他泪流满面的样子。      “我最好的朋友去世了,我却连为她下葬,为她放声大哭都做不到。”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我叹了口气:“那咱们真是难兄难弟。我最好的朋友因为我受到了伤害,我却连为他讨回公道都做不到。”      我想了想,才觉得这个类比相当不恰当,好在他似乎沉浸在悲痛之中并没有察觉。      “你说,杀人是不是件罪不容诛的事情?”      “……大概。”      “若杀的是亲朋好友、血肉至亲呢?”      “罪加一等。”      他轻轻地笑了:“我做梦都会看见她血肉模糊的躺在地上,质问我为什么不救她。”      我觉得他说的话有些纷纷乱乱,毫无逻辑可言。不过似乎也不能指望一个沉溺在悲伤中的人头脑清醒到哪去。      “坏人也可以哭吗?”      我收起了说出煞风景发言的冲动,转而叹气:“当然可以。坏人是自由的,为了摆脱正义的束缚。只是,你既然决定杀死这些人,伤害这些人,为什么还要为他们落泪呢?”      这不是有伪善之嫌吗?当然,面对小孩子,我实在说不出太重的话。      “……失去怜悯之心的人永远不能感受到天道。”      我弄错了。他不是担心惊扰了他人才低声啜泣,而是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并没有为他们哀痛的资格,就算出自真心实意,来自得利者对被害者的怜悯本就是一种虚情假意。      “……你会原谅自己吗?”      还未等到回答,我的梦境便戛然而止。   

  那么,父皇,你会原谅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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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子禁闭东宫,社稷动荡。朝臣哗然,上谏请求圣人收回成命之人不在其数。皇后求情,上不允。听闻那日跪了一地的朝臣,言辞恳切,令人动容,皇帝依旧决意不改。      当然,这些都是我听宫女说的。被禁闭的日子相当乏味无趣,我也不知这便宜老爹打算将我关到什么时候,更是不知他是否当真决定另外培养一个继承人。不知道父皇打算如何处置郑培东,不论如何,他接下来的仕途大概都不会太顺。至于云忠,听说这个傻小子多次来看我,只是被拒之门外,只得梢人带信给我。      前面我说过了,非我自夸,阖宫里几乎就没有不喜欢我的宫女,这种时候姑娘们都小心翼翼的,生怕刺激到我,也有些善解人意的,干脆谈起近日安阳趣闻,让我调整心情。不禁哭笑不得。所以我也许对朝野局势称不上熟悉,对于安阳的各色八卦可谓是了然于心。      在等来下一道圣旨之前,我意外地看到了原以为绝不会出现在此地之人。他竟也没身着龙袍,依旧是一袭白衣,即便如此,依然难掩矜贵。我暗自纳罕,他不是忙得很吗?不允许外人探访,驳回了朝臣的谏言,倒是自己换了身白衣来见太子,还把侍奉之人悉数屏退,我就说他是个不讲道理之人。      “儿臣见过父皇。”      他目光复杂:“平身。”      见他面色平和,大约心情尚可,于是干脆继续问道:“父皇,襄王、英王之事当真是……”当真是您一手设计的吗?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他看着倒很平静,坐在我的对面,为自己斟酒。怎么会有这种皇帝,看望禁闭中的太子还带上一壶酒,他原来是这样风雅又不囿于常规的人吗?      不过他说的也不算错。就算知道了一切皆是出自他的手笔我又能做什么?弑父弑君?不。我追逐的真相原来是毫无意义的吗?即便只差临门一脚,依旧无法为他们做出交代。      沉默了良久。窗外已是月上枝头。      “父皇打算如何处置儿臣?”      他默然不语。      我依然认为父皇绝不会做无用功之事。他若非来劝诫我便是来试探我,总不能是借着月色正好干脆信步来东宫赏风景吧。      “父皇,儿臣不会走您走过的旧路,不会理所当然地将他人视作棋子,理所当然地将他们舍弃。”实在受不住沉默的氛围,我开口说道,“我会做的比您还要好。”      真是口出狂言。所谓少年人的狂妄,多是些再过几年便会羞赧的言行,唯独这一句我大概是不会懊悔的。      他也不恼,挑眉道:“口气倒是不小。你可知坐在那个位置上意味着什么?只是大放厥词,说些漂亮话,谁都能做到。”      “我是认真的!我身上流淌着尉迟家和司徒家的血,你们能做到的事情,我也一样可以。”      他只是静静地凝视着我。      “我至死不会认同父皇。”      但我也不会站在你的对立面。就算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会试图求索出与你不同的道路。      他笑了笑,分明疲惫至极,我竟看出了一丝欣慰。这些时日他应该也不容易。他并非是我,自然一眼便能看穿郑培东的用意,所以他大概是失望至极,我竟轻信了旁人的言语,任其摆布。      “……明明连《陈情表》都背不下来?”他道,“你有这样的决心自然很好,但也不能光说不做。先行其言而后从之。我会拜托两位太傅为你增加功课。”      我的笑容垮了下去。      “孩童性情。”他摇了摇头,“朕如何能放心?”      我不知他今夜为何要独自饮酒,偌大的宫殿他怎会连个共饮之人都找不到,更不知他为何决定来见我。他的神情染上了几分醉意,当然我也知这点酒自然喝不醉他。      在一阵沉默后,他突然问:“阿恕很讨厌朕吗?”      我点了点头。      这是句谎言。      他笑得很是温柔:“当真?”      “此话当真。若是父皇驾崩,儿臣一定会拍手叫好。”      听闻此言他却也不恼,反而笑得很是心满意足:“如此一来,我便能放心了。”      我不经意地瞥见了他的发间的白发,心中一痛,只知怔怔地望着他。      我原先是指望着他痛骂我一顿,斥我“逆子”,或者笑道“朕偏不遂了你的意”,这副要死不活的模样反而看的我很是难受,像一跟刺深深地扎在心间。      我怎么可能讨厌他?我怎么可能讨厌那个生我养我,指引我、陪伴我的人。他却怡然自乐地接受了,倒不如说,在他看来,被人讨厌并非难以接受之事,反而是理所当然的——哪怕那个人自己的亲生儿子。      而我很清楚此刻他的所想。      既然你如此厌恶我,自然也不会在我离去之时为我落泪,想必定能无所畏惧地前进吧。既然你是如此不认可我,那么你自然不会犯下我曾犯下的罪与错。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荒唐至极。威权与框条被彻底打碎,爱与欲被杂揉在一起,边界变得模糊不清。我从未觉得那袭雪衣如此碍事,却很适合他,分明不着一色,天地间的梅与雪都要逊他三分。大概带着微醺醉意,那人的眼角染着酩酊的浅红,无端生出几分灵动。名为思念的藤蔓肆意地生长着,他不置一词,纵容了我的荒唐。      我拥抱着易碎易逝的恋慕,追逐着的不过是虚无缥缈的的幻影。   

  我是如此卑怯,只敢在此时背弃人伦、背离正义,小心翼翼地亵渎最遥不可及之人。      我向往着他,却绝不愿成为他。    我喜欢着他,忍不住为他潸然。     我想逃离他,却忍不住亲近他。    我埋怨着他,却忍不住维护他。

我的存在记载着他永远无法忘怀的罪,却也是崭新的篇章,纯粹的希望。我这才明白他曾对我寄予过多大的期望。

     次日面对着空无一人的床榻,我询问了宫女,却见她笑吟吟地说道:“殿下记岔了吧?昨夜没有人来过。”      “您问陛下?听闻陛下整夜都在批改奏折,若是当真来过,奴婢怎会毫无印象呢。”      随后,传来的便是为东宫解禁的旨意。      原来当真只是春梦了无痕。   

  埋藏在心底的话我永远不会说出,他在等我说出口随后拒我于千里。我同样也没有再问那些诗究竟是写给谁的。他终是要在称颂与咒骂声中独上天宫的,我不能阻他分毫,正如那日我只能遥望着那道与天地融为一色的背影,随后黯然离去。

  

  很久以后,我答应他每件事,我确实也做到了,而那个小孩子也再不曾出现在我的梦里,想来还是十分可惜,我连他的名字都不知道。   

  end      

  世无一处乡

CP:司徒倾/司徒悠 (斜杠无意义)

 

  if 悠没有去战场并且活下来的展开。私设一堆。虽然可能看不出来 x 是假设小倾知道阿悠身份的 私设

  倾→悠单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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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应被至亲至爱簇拥、荣光加身,从此再不需经历人世烦忧。

  

  -

  司徒悠此刻绝不平静,只因为一道毫无道理的旨意。

  他从不是冲动用事之人,更不会忤逆圣意,却在接到旨意后做出了平日里绝不会做之事。

  他步履匆匆地赶去养心殿,只为了向下旨之人寻求解答,又或许,他可以说服那人改变旨意。

  已是入夜,淡月朦胧。殿内仍是灯火通明,宫人也不知将灯芯剪了几轮,守夜侍奉的宫人已露疲惫之色,那人却看不出丝毫疲色,见着是他便放下了手中的御笔,抬头含笑。

  “夜半更深露重,想必三弟定有要事。”

  司徒悠斟酌着如何措辞,犹豫片刻,干脆选择开门见山:“臣弟有一事不明白。燕.军.犯境,在大齐危急存亡之时,陛下将英王、贞王、莫大将军派至边境,为何唯独留臣弟于安阳?”

  如此于情不合,于理不合。

  司徒倾并无开口解释的意思,仅是静静地凝视他,暖黄的烛光下,他的目光显得温暖而柔和,似在鼓舞他继续说下去。

  “臣弟此言绝非质疑陛下旨意。臣但求袭承父皇遗志,为大齐庶竭驽钝,攘.除.奸 凶。家国有难,身为大齐臣民实在不能无动于衷,兄弟同胞在为保家卫国奋不顾身,臣弟居于安逸之地不觉有愧,忝居兵部侍郎。”

  若是唐羽仇看到此刻司徒悠一副忠厚谦逊的模样免不了是要笑他一番,再与他礼尚往来地唇.舌交战。

  想到不在此地的唐羽仇与司徒嘉,他更是坚定了决意,他绝不愿任至亲于战场厮杀,自己却躲在他们身后享安逸。

  在来的路上他已打好了腹稿,不论是搬出司徒穆宣也好,强调理由的正当性也罢,极其小心措辞。深知君臣有别,他的兄长再是亲厚信任,与他们终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凡事做的滴水不漏,教人挑不出错,总归是没错的。

  司徒倾依旧没有发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屏退了旁人。他的兄长在等他说出接下来最为关键的那句话。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撩起衣袍,缓缓地、坚定地跪下。

  “臣弟愿请战击退燕军,望陛下就准。”

  他垂着眼眸,一双熟悉的鞋出现在视野,随后他听闻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司徒倾亲自将他扶起身。

  只听那人开口,如玉石鸣佩,雪溪淙淙,温文至极。

  “前些日子六弟也曾问过类似的话,只是七弟说了一番话,他便不再请命。三弟如此聪慧,又与七弟颇为熟稔,可知七弟说了什么?”

  司徒悠闭着眼睛也知道唐羽仇会说些什么话,却仍是摇了摇头。

  脑海里几乎都能想象出画面,司徒嘉大概会为他不平,肯定是不过脑子又直截了当地质疑司徒倾的旨意,心细体贴的唐羽仇在一旁帮衬着圆话。

  “陛下的旨意自有他的道理,岂容你我随意置喙?不论在哪,杀.敌也好,辅佐陛下也罢,为齐奉献的心意是别无二致的。”如果是唐羽仇,他一定会缓缓漾开笑意,然后这样说道,“何况,这可是六哥赢过那个家伙的绝好机会,只能坐守安阳,看我们建功立业,他肯定只好气得干跺脚。”

  此时的司徒嘉倒也不执着与司徒悠较劲,他并不愚笨,自然能体察到唐羽仇的宽慰之意。

  司徒嘉若是体会到唐羽仇的良苦用心,大概也会点头附和:“七弟所言极是。凭借那个家伙的三脚猫功夫,若是当真并肩作战,只怕是会拖了我的后腿。哎,平时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书生果真是靠不住。‘百无一用是书生’当真说的不错。还是陛下思虑齐全。”

  “所以六哥和我只好多杀些敌人,权当是带上他的份。待战后归来,我们不妨一起嘲笑那个家伙。”

  那两人多半便是这样一言一语地损着他,却无处不是在体谅他。若是他在场大概便能更热闹些,损他们一个莽撞无谋一个年轻单纯,没有他在果然不能成事。这样仿佛便回到了司徒穆宣去世以前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也并不是当真喜爱逞口舌之快,只不过在司徒穆宣逝去以后,他们几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难以察觉的转变,这样显得不合时宜的插科打诨某种意义上反而是打起精神的一种方式,在战事之前说是鼓舞士气也不为过。

  只是,越是明白这些别扭的善意,他越是不能容忍此刻只得身居安阳,为他们的安危徒劳担忧的自己。

  “是朕思虑不周,这些时日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作解释。想必三弟既是不安又是困惑。”

  “三弟善谋策,若是此次与六弟七弟同往,于我军定是锦上添花。”司徒倾顿了顿,“朕以为这却是大才小用。说来也惭愧,如今社稷动荡不安,朕一人之力实在有限,朕希望借襄王之才为朕分忧。”

  司徒悠沉默了。效忠的主君看中他的才能,信任的大哥交付他以重任,他似乎确实不该再不识趣地坚持己见。

  但他不只是司徒倾的弟弟,他还是司徒嘉的兄长,唐羽仇的义兄。明冲狡.诈奸邪,是个极难缠的敌人,司徒嘉唐羽仇又是初出茅庐,实在教人放心不下。

  看出他的动摇,司徒倾说道:“六弟七弟已可独当一面,何况有王上将军,莫大将军同行,三弟不必太过担忧。你是相信他们的,对吗?”

  “……是的。”

  “何况,朕前些时日才下达旨意,若是朝令夕改,怕是难以服众。”

  确认了眼前之人心意已决,大概多说无益,反而惹他不喜。司徒悠只好点头称是。

  那时旨意下的太过匆匆,司徒嘉唐羽仇都未能和他好好道别,临行前未能以酒饯别实在很是可惜。

  司徒嘉却摆了摆手道“这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待我们凯旋,纵使要喝上三天三夜也不算过分。”

  唐羽仇点了点头,冲他卖乖:“届时就拜托三哥请客啦,毕竟三哥有归客符,算得上谢家园的常客。”说罢,还冲他眨了眨眼。这几年少年生得愈发出挑俊朗,入宫时的青涩已然不见,有股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英气。

  他哭笑不得,这种时候还不忘占便宜,嘴上却只是应下。这副无赖的模样几乎让他想起了尉迟亮,经历了尉迟奉国去世一事,尉迟亮看上去沉稳了不少,也不再成日说些意味不明又轻狂至今的话语,不过欠揍的功力倒是不见落下。

  “真是可惜,若是你我同往,我说不准还能削下你的功勋。”尉迟亮静静凝视着他,如此说道。

  “好大的官威,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第一把便盘算着要烧我不成?”司徒悠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既然如此,我只好拨调些最次的马给你用,你自诩文武双全,这点障碍根本不足为惧吧?”

  尉迟亮直直地看着他,笑出了声:“兵部可真是得罪不起。”他顿了顿,“看到你还是这副德性我便放心了。”像是在一面目全非的现状找回了点熟悉之物的欣慰与小心翼翼的欣喜。

  “彼此彼此。”

  “阿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尉迟亮叹了口气,昳丽而总是容光焕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替我守好安阳的故人、故事,我没有别的指望,只希望归来之时,这些故人故事尚且安好。”

  知道尉迟亮大约心结未解,在此时猝不及防地赶赴战场,他再不能随心所欲地放浪形骸。尉迟两字终是要写在亮在之前的,虽然从这点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尉迟亮的请求倒有些难为人了。毕竟世事难料,司徒悠自己也不过是变迁中自顾不暇之人罢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只是,他乐于满足亲朋好友的心愿,他也知道眼前之人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面对老友的殷切期盼,他说道:“……我会尽力而为。”

  尉迟亮听闻此话,只是看着他的脸,过了会才摇了摇头笑道:“是我在勉强你,你却也只管着应下。看上去是狂妄之徒,倒比那些看上去是正人君子之人加起来都要好。说实话,除了家姐,我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你,你可千万珍重。”

  他话语中的故人自然将司徒倾包括在内。

  司徒悠也收敛了笑意:“战场局势多变,刀剑无情,你自己保重些。”

  他未和这些人郑重地道别,终是要再会之人又何必说句再见。

  总畏惧一语成谶,可惜这些教人退避三舍的灾厄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比如,十几年前的瘟疫,比如,眼前这场齐燕之战。

  -

  修,饰也。

  七岁的司徒修曾不止一次这样解读自己的名字。无人不夸赞四皇子谦和温文,除此之外似乎便再说不出什么赞美之词。而有着同样面貌的司徒悠自小颖悟,过目成诵,文采斐然,虽稍显稚嫩,却胜在少年人的灵动与毫不做作。

  世人对天才总归是包容的,脾气高傲顽劣些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是这样一位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司徒穆宣虽然嘴上也曾轻斥过司徒悠几句,眼里并无毫无指责之意。

  看着与自己同样模样的人被人簇拥实在很是奇妙,像是在注视着镜子里映照的另一个自己。明月何其耀眼,与之相比,星辰的光芒是如此微弱,仿佛下一刻便会湮灭在夜空,再寻不到痕迹。

  司徒修像是司徒悠可有可无的陪衬。

  虽说偶尔不免黯然神伤,司徒修倒也不至于为此忿忿不平。他和司徒悠是截然不同的。

  若是课业出众,多得了几句太傅夸奖,人前司徒悠也不过是故作不屑,不做言语,二人独处时,却会说些酸话:“不过是得了几句夸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胜他一筹,则会摇头指责他毫无志气,终日沉溺拿不上台面的旁门左道,总之做极了一副兄长的姿态。

  司徒修动了动嘴唇:“被人称赞便那么重要吗?”

  值得那么费尽心机地引人注意吗?司徒悠是如此不留余地,人人都夸司徒悠竟可与东宫平分秋色,不如说连太子都难与之争辉。

  骄傲的三皇子只觉得他平白问了句废话:“当然,若是碌碌无为甘于平庸,我倒宁愿去死。”

  司徒修想了想,才道:“人人都说你虽非东宫,却胜似太子。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你既然那么聪明,何不适当藏锋?”

见司徒修似是并不认同,司徒悠说道:“既然上天赠我才识悟性,向世人展露才能又有何不可?”

  司徒悠嗤笑道:“入宫那日我说过的话你果真忘了。我只不过做了些皇子应做之事,我生在天家,为何不能去争?我偏要争偏要抢,教天下人都记住我的名讳。你也看见了,父皇很喜欢我。”

  “三哥,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父皇册立大哥为太子自然有他的道理,大哥出质有功,又无过错,他这般的宽厚仁爱之人大概是父皇与朝臣心中的储君理想人选,怎会轻易被废储位?父皇若是知道了你的心思,只怕……”

  只怕徒添不喜,甚至暗自忌惮。储位变动是关系社稷的大事,在司徒修看来司徒穆宣并非是凭好恶做决断之人,挑衅东宫某种意义上便是在挑衅他们的父皇,夺嫡之战,从一开始司徒悠便不会有胜算。

  可司徒悠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

  那人听闻此话却笑了,唇角的弧度古怪而嘲讽:“我就是讨厌你这样天真而且自以为是的样子。”

  “垢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这便是世上最大的耻辱,我不会容许自己不争不抢,安于现状。司徒修,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此人心意如磐石不可转移。司徒修只得摇了摇头。他本能地无法认可司徒悠的言语,也并不打算再自讨没趣,准备好的说辞只得吞入腹中。若是真有一日东宫与三皇子之间矛盾爆发,届时他再设法护司徒嘉远离风波便是。

  被夹在两个兄长之间的司徒嘉大概会很难过,他向来喜欢司徒悠,也尊敬司徒倾,骨子里正直单纯,免不了要为迟早到来的手足相残伤心。父皇更不会乐见同室操戈。如今齐燕局势微妙,若是大齐忙于争权夺利互相残杀,难说燕人不会借此机会一举入侵。

  只是谁曾想过,他再也不必担忧这件事了。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里,司徒悠不幸染病去世。断定了司徒悠已死的弟弟哭得很是伤心,见着他时,司徒嘉的眼里流露着脆弱的希冀。若是确定了躺在棺樽里的人是司徒悠,他也许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他突兀地想起来那一天司徒悠与司徒嘉吵完架之后,司徒嘉生了大半个月的闷气,他便想着法子逗他开心。他没有忘记看见他时,司徒嘉眼底一闪而过的失望。

  “小嘉同我一起去看桃花可好?”

  “三哥呢?”

  两人同时出口后便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想收回话已经太晚。

  司徒嘉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到底还是更喜欢亲近那个总是爱嘲弄他的兄长,拌完嘴吵完架总是要追上去的,司徒修也不过只能在司徒嘉伤心之时说些无足轻重的安慰之语。

  他无法拒绝那个眼神背后小心翼翼的期望。

  于是,司徒修在心中对自己说,就这一次。

  但他也说不清,这个情急之下的举动又暗含了多少连他自己都惊诧、厌弃的私欲。

  按照记忆里那般模仿着那人欠揍轻佻的嘴脸,微微一笑,仿佛当真是那个死去的“司徒悠”在操纵他的身体,通过他的嘴说话。

  “傻子,你竟连我认不出。”

  在司徒嘉破涕为笑的那一刻,他在宽慰的同时,只觉得心中的某个部分也随着“司徒修”一同死去了。来不及做出解释,接下来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只得终生背着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名字生活。若是得知了这一切,司徒悠说不定会笑出声,饱含恶意地说道:“活该,叫你要出风头。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与光环之下吧,这便是对你冒充我的惩罚。”

  “若是知道了你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亡兄,他肯定很开心,阿悠,你怎么就没想过告诉他?”

  司徒悠摇了摇折扇:“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不说。”

  “他总有一天是会知道的,你难不成真能瞒他一辈子?到那时他得多伤心。”

  “我若是决定要瞒一个人,他自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世人大多不择手段的、不计姿态的赢,这个人却不在意这个,他只想着如何风度地输。他把别人当做“自己”那样善待,却将自己当作别人那样对待。他和尉迟亮不同,若是所做所为毫不被知晓,尉迟亮大概是无法忍受的。司徒悠看上去是疯子,从不以君子自居,却远胜多数自诩高洁的君子。

  尉迟亮沉默了片刻,才道:“别人都说你聪慧过人,我却觉得你是个天大的傻子。吃这么多亏,为人默默付出这些,你倒也毫不在意。你在意的不是得失,你计较的是那些看不着摸不到的东西,对吗?可你若不是这样的傻子,我大概也没法将你看作无话不谈的至交。”

  司徒悠没有答话。

  “你若是女子,说不准我真会请求陛下赐婚。”正经了多久又开始满口浑话的多情公子做作地叹一口气,似是颇为惋惜。

  司徒悠挑眉:“某人不是自诩风流昳丽,连潘郎都相形见绌吗?怎么不是你做女子?”

  尉迟亮被如此揶揄并不恼,反而爽利地笑道:“就算我是女子,也不敢做这个襄王妃。”

  “那倒也是。这样泼皮狂妄的奇女子,本王也决计不会娶回府。”

  二人相视一笑。

  -

  东面战场失利,贞王英王下落不明,襄王请战,上不允。战事紧张,边境局势不定,偏偏在此时向来一条心的襄王与皇帝之间似乎生了嫌隙,虽无剑拔弩张之意,却涌动着股微妙氛围。朝臣无不以为二人间的矛盾与英王贞王有关。

  这些猜测只说对了一半。

军队整编和粮草拨调的文书与前线战报纷至沓来,这些时日户部与兵部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先帝丧期未过,新帝登基,诸事压身,纵然一切井然有序,却也依旧忙碌。

  战场失利、亲王生死未卜,偏偏在此时节襄王与圣人疑似离心。浓郁的乌云笼罩着整片安阳城,一时人心惶惶。

  这一日,司徒悠在兵部推演了一遍兵力配置与后续战略方针后,窗外便已是暮色西沉。

  他回到凌霄殿时,只见熟悉的那人已拿了两坛酒,正坐在后院静静地等着他,四周并无宫人把守。和往常不同,司徒倾换下了一身龙袍,身着雪白华衣。

  不同于写碧居的清雅别致,凌霄殿的后院的设计更加简单,是毫无人工雕饰的自然。林木郁郁苍苍,在晚间微微摇动的风中疏落而窸窣的作响,不同于白日的明媚,在夜色里透露着森森寒意。

  司徒悠沉默了片刻,喉头一哽,竟不知此时该与这位唯一近在身侧的至亲说些什么。

  他很清楚司徒倾的来意。

  无非便是关乎战事,关乎司徒嘉、唐羽仇,又或者是关乎国事。

  但他还是这样地开口问道:“陛下亲临,不知有何贵干?”疏远至极的口吻,仿佛当真二人只剩下君臣之礼。

  “我知道你想去战场,想同他们并肩作战。你说过的,只是我没有准许。”

  司徒悠坐下,低头喝了口酒,才说道:“是臣弟失了分寸,未能顾全大局,未能体察陛下用心良苦。”他是发自内心这般以为,只是在外人揣度下,二人微妙的氛围下,这句话反而像是一种变相埋怨。

  “……你向来识分寸懂大局,说这样委屈的话反而让我觉得是自己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你的事。”司徒倾自顾自说,“但我宁愿你多怨我一些,这样一来你便可少怨一点自己。”

  司徒悠看上去桀骜不羁,实则生了一颗善解人意而通透的七窍玲珑心。身为臣子与弟弟,他都不会埋怨司徒倾。身为大齐皇室,未来国之栋梁,他几乎本能地信任着这位君主,但是一旦太过思念担忧弟弟,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转头埋怨起兄长。所以,他不敢太过思念他们。他谁也不怨,只怨此刻无法赶赴战场的自己,明明身在安阳却仍未能尽职的自己。

  司徒倾知道的,司徒悠从来不怨他人,也不想伤害他人,他只是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连与他们一起战死的资格都没有的自己。

  司徒悠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小口啜饮。

  司徒倾漫无边际的,没有主题的自顾自说了下去。

  “待战事结束,你们三人大概便会成婚立府吧。宫里想必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冷清下来,六弟经历战场的磨炼,性子也会沉淀下来,王姑娘定是不错的成婚人选。小羽身份特别,人选还需斟酌再三。”司徒倾笑了笑,“唯独你,我竟是不知该如何安排。哪怕再好的姑娘总觉得都差上一些。身份高的,只怕脾性傲慢,修养不足,照顾不好你;身份低的,又怕与你志趣不投。生性大方有趣的,又恐体贴不周;体贴周全的,唯恐真诚不足,乏味无趣。”

  司徒悠目光复杂,开口道:“谢陛下美意,只是臣弟暂无成婚的意思,怎可让陛下在此多事之秋徒增烦忧?”

  听闻此言,司徒倾放下了手上的酒樽:“三弟都好久没叫我大哥了。”他看着不远处的枝头,“六弟被罚跪时,曾枕在我的腿上,那时他才那么点大,现在也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将军了。你那时候爱和他置气,但是最疼他的人也是你。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你们都不叫我大哥了。”

  司徒悠心中一酸,只说道:“礼不可废,年少无知时逾分也不自知,陛下随和不计较这些,臣弟如今却不能视若无睹,再给陛下添乱。”

  亲近生狎昵,若是连最亲近的兄弟都因亲昵而忽视了礼数,显得不庄重周全,司徒倾又该何以服众。新帝初登基社稷尚且不稳,难说此时不会有朝野中的老油条生出轻慢之意。他非稚童,自然不可仅凭喜好行事。往君臣相处之道来说,此时司徒倾喜爱他与司徒嘉,若是往后生了猜忌,过往的轻慢与失礼无不是问罪的话柄。他相信司徒倾,却不能允许自己放纵 。

  司徒倾只是沉默。

  几杯酒下肚,司徒悠也有了略微有了醉意。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上一次再聚是何时?在谢家园的时候吧?”

  “陛下总不能免一发兵便与臣弟在庭院中喝一夜的酒吧?虽说借酒浇愁,但陛下当以龙体为重。”司徒悠叹了口气,试图缓解挥之不去的沉重氛围。

  司徒倾怔愣了片刻,微微一笑:“不会的,这是最后一次。”

  回想起昔日的欢声笑语,如今觥筹交错,而家国大患未定,两人未还,不免生出寥落之感。

  纵然司徒倾曾对他说过,那二人早已可独当一面,又有经验丰富的几位将军同往,教他不必担忧。如今上将军殒命的噩耗传来,那二人生死未卜,加上似乎另一边战.场的战.局亦不容乐观。也许是他过于天真,战.场局.势多变,敌方狡诈奸邪,纵是再有经验又如何。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教人心潮澎湃的热血也许不过是一厢情愿,战场上如何又能做出绝对的保证之语。他才不做高渐离,他不说分别之语,自然不期望结局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战事总归是要结束的。”司徒倾疲惫地笑了笑,“他们总归是要重回故土的。他沉默了片刻,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徒悠的神色,一边问道,“若是……我只是做个比方,若是战事不顺。六弟……你会如何?”

  哪怕避开了不详的字眼,司徒悠知道司徒倾想问些什么。

  司徒悠却没有一丝哀恸,面容平静到不可思议:“我宁愿随他们一同去。但是,司徒悠只做应做之事,除了好好活下去贯彻父皇遗愿不作他想。”他轻轻地笑了,“若是去得太早,就算到了阴曹地府,那两个家伙怕是也要叫我不得安宁。”

  他怕无颜见他们。

  司徒倾摇了摇头:“胡说,他们怎会恼你?”

  “正是他们不会恼我,我才更加难以心安。”

  “罢了。这些不详的话还是别说了。”

  “陛下也信一语成谶吗?”司徒悠托着腮,显得有些慵懒风流,面上因醉意而染上绯红,向来睥睨着旁人的双眼此刻水.光潋滟,竟是说不出的灵动与烂漫。

  “我信事在人为,却以为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不可存不敬之心。”

  已是十二月,天际下起了小雪,雪意渐浓。二人都无进屋的意思。

  “所言极是。紫玉真人曾给出预言,如今种种莫非便是违背了箴言而引来的灾厄?”

  他每说一个字,对面之人愈发沉默,他可以感到司徒倾兴致不高,心情不佳,他却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

  也许不过是背负司徒姓氏之人同样的、无需言说却共通的哀恸。

  若说因果轮回,他一定是曾做过不可原谅之事,才必得经历这些无由灾厄。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但是这些苦难,这些艰难险阻是有意义的吗?披荆斩棘后便能扣开通往光明的门扉吗?在这一切的尽头会是什么,一点渺茫的灯火,亦或是数不尽的苦难?

  在醉意中作茧自缚,有些自暴自弃的人,终于也丢下了礼数,问道:“大哥,若是一个人不得不背负最切身的秘密,岂非世间最悲惨之事?”

  若不是司徒悠的错觉,司徒倾神色微动,似是为之动容:“……也许是的。”

  是他作茧自缚,也是他刚愎自用,自以为所谓的“自我牺牲”便可换来永安,便可叫所有人都满意,虽说身不由己,却也不过是自作自受。夹在司徒悠与司徒修之间摇摆不定,失了本色,照着镜子之时,他偶尔会觉得那个人透过镜子冲他狭促一笑,似在嘲讽他的狼狈与不堪,也可能是本应死去的司徒修的控诉。妄图独自背负责任,但是,若是再也不能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容,若是再无相逢之日,若是那个总教人担忧的弟弟再也无法呼唤他的名字(是哪个名字都无所谓了),他定是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司徒倾突兀地说道:“虽说现下是冬季,但春天总会来的。听闻三弟独爱桃花,每逢春季,安阳郊外的桃花都开得极美。”

  “那是不一样的。”司徒悠说,“我不爱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虽寓意深远,典雅高洁却失了明媚有趣。山桃烂漫,却只在春季盛开,花期极短,不过是刹那的芳华罢了。所以,难免被视作寻常却脆弱之物,耐不住冬季严寒。我不肯信,一直在寻找冬日里盛开的桃花,只是从未寻见过。或许安阳,又或许世间从来便不存在冬季也能盛绽的桃花。”

  “……晋时陶渊明曾作《桃花源记》,不知世间是否真存在这样无争安乐的净土,虽心向往之,亦深知夙愿难以实现。”就算世间当真存在这样别有洞天的福地,也不是他这样庸人自扰的俗人可以寻见的。

  乱世之中,谁又能全身而退,偏安一隅亦不能高枕无忧,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白日梦。

  有雪花落在司徒悠的睫毛上,在寒冷之中,他只觉得鼻子冷得几乎毫无知觉,大概已经被冻红了。说来也怪,司徒悠五官棱角分明,看着坚毅而贵气逼人,在雪幕下竟无端有几分柔和与脆弱。

  他抬眼时,却看见眼前之人清浅一笑,如此说道:“就算世间真不存在世外桃源亦无妨。”

  “不如亲手在地面上打造理想中的乐土。”

  忽明忽灭的灯火下,他看清了那人的眼眸,仿佛山河都被揉碎在明艳的波光里,令人为之动容,他并无慷慨陈词,亦未举杯高歌,如此坦然自得,仿佛不过是在诉说即将成真的事实。

  灯火阑珊哪及他半分。这样的君主,这样的大哥,也难怪他与司徒嘉心甘情愿追随。想到了两遗诏之事,他不禁百感交集,又是几杯酒入肚。

  “大哥,我不是个坚强的人。但我愿意随你一同打造这样的乐土。”

  “你平时自信傲人,如今说出这样的否定言辞,我竟有些不习惯。”司徒倾顿了顿,“你确实有理由自信,换做是旁人也做不到你能做的事,这与是不是司徒悠并无关系。”

  若是司徒悠神智清醒,此时便该察觉出话语中的微妙。

  “你是他们的兄长,却也是我的弟弟,不必在我面前刻意摆出一副可靠的模样。”司徒倾突兀地说道,“三年相伴时间,我原以为你会同小羽执手相伴,听闻你曾为他做了幅画。”

  “大哥莫要笑我了。终是不合适,何必勉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何况,失去姓名的人,失去自我之人应以何种面貌满怀期待?他注定背负不为人知的秘密,再无人可诉说心事,再无人可毫无保留地奉献。不,说到底,没有人生来便是有着这样的义务。他不是等待救赎之人,他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用不了多久,他很快也能像往常一样自己挺过来。

  “大哥莫非在怪当年我自作主张的截胡之举?”

  “……自然不是。”

  也许接下来司徒倾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无从分辨,困意渐起,忍不住将头靠在手臂上。

  “三弟,不可在这里歇息,会着凉的……三弟?”

  在醉意中酣睡过去时,他听闻了有人似在叹息,在他耳边发出微不可闻的低语。

  “……这样也是错的吗?”

  “……又或许同六弟在一起坦坦荡荡地战死才比较好吗?”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那人轻笑了一声,“说的倒也不算错。”

  神识不清之时,他只觉得周身不再寒冷,似乎不经意拽着谁人的衣袖,那人似是也不恼,轻叹一声,便任由他拉拽,伸出手轻揽着他,然后在他耳边落下了无数句的,微不可闻的歉语。

   尽管知道毫无可能,他是如此期待那个人获得幸福。就像是不被人所知的、本应早已被他杀死的那个小小少年也能获得鲜花与阳光。  

    -

  英王、贞王、莫兰琛相继为.国.捐躯。齐燕两国君主达成停.战协议。

  大同元年,襄王与圣人失和,就齐燕一事难成共识,襄王数次深夜入宫进谏,不得见。往昔的兄友弟恭、君臣相合似是从不曾存在过。言官弹劾襄王不知礼数,多次犯上,宜按律.法处置。上未允。

  大同次年,圣人命襄王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安阳。

  那个曾心心念念安阳的人,再不得回到故土。

  end

  

 世无一处乡

CP:司徒倾/司徒悠 (斜杆无意义)

  灵感部分来自存娘新曲!真的很好听,歌词超戳我,快去听啦

  是真的很 ooc. 也许是司徒悠中心向,含 367△cb,三亮 cb。逻辑已死,还很矫情。觉得存在诸多不合理就对了。吐槽完还是这样搞了。翻车注意。我老婆和玉儿的老婆贴贴。是这样的!我最开始想写倾悠,结果发现 stq 存在感极低,是阿悠主场

  if 悠没有去战场并且活下来的展开。私设一堆。虽然可能看不出来 x 是假设小倾知道阿悠身份的 xjb 私设

  倾→悠单箭头。也许三线但是没有定情的我流走向

  -

     他本应被至亲至爱簇拥、荣光加身,从此再不需经历人世烦忧。

     -

  司徒悠此刻绝不平静,只因为一道毫无道理的旨意。

  他从不是冲动用事之人,更不会忤逆圣意,却在接到旨意后做出了平日里绝不会做之事。

  他步履匆匆地赶去养心殿,只为了向下旨之人寻求解答,又或许,他可以说服那人改变旨意。

  已是入夜,淡月朦胧。殿内仍是灯火通明,宫人也不知将灯芯剪了几轮,守夜侍奉的宫人已露疲惫之色,那人却看不出丝毫疲色,见着是他便放下了手中的御笔,抬头含笑。

  “夜半更深露重,想必三弟定有要事。”

  司徒悠斟酌着如何措辞,犹豫片刻,干脆选择开门见山:“臣弟有一事不明白。燕军犯境,在大齐危急存亡之时,陛下将英王、贞王、莫大将军派至边境,为何唯独留臣弟于安阳?”

  如此于情不合,于理不合。

  司徒倾并无开口解释的意思,仅是静静地凝视他,暖黄的烛光下,他的目光显得温暖而柔和,似在鼓舞他继续说下去。 “雍渠水鸟,而今在原,失其常处,则飞则鸣,求其类,天性也。鹡鸰尚知同类相救,何况是人呢?臣弟无法在家国、兄弟处急难之时坐视不理。”      “臣弟此言绝非质疑陛下旨意。臣但求袭承父皇遗志,为大齐庶竭驽钝,攘除奸凶。家国有难,身为大齐臣民实在不能无动于衷,兄弟同胞在为保家卫国奋不顾身,臣弟居于安逸之地不免有愧,忝居兵部侍郎。”

  若是唐羽仇看到此刻司徒悠一副忠厚谦逊的模样免不了是要笑他一番,再与他礼尚往来地唇舌交战。

  想到不在此地的唐羽仇与司徒嘉,他更是坚定了决意,他绝不愿任至亲于战场厮杀,自己却躲在他们身后享安逸。

  在来的路上他已打好了腹稿,不论是搬出司徒穆宣也好,强调理由的正当性也罢,极其小心措辞。深知君臣有别,他的兄长再是亲厚信任,与他们终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距离。凡事做的滴水不漏,教人挑不出错,总归是没错的。

  司徒倾依旧没有发话,只是不动声色地屏退了旁人。他的兄长在等他说出接下来最为关键的那句话。

  他在心中轻轻叹了一口气,撩起衣袍,缓缓地、坚定地跪下。

  “臣弟愿请战击退燕军,望陛下就准。”

  他垂着眼眸,一双熟悉的鞋出现在视野,随后他听闻头顶上传来一声叹息,司徒倾亲自将他扶起身。

  只听那人开口,如玉石鸣佩,雪溪淙淙,温文至极。

  “前些日子六弟也曾问过类似的话,只是七弟说了一番话,他便不再请命。三弟如此聪慧,又与七弟颇为熟稔,可知七弟说了什么?”

  司徒悠闭着眼睛也知道唐羽仇会说些什么话,却仍是摇了摇头。

  脑海里几乎都能想象出画面,司徒嘉大概会为他不平,肯定是不过脑子又直截了当地质疑司徒倾的旨意,心细体贴的唐羽仇在一旁帮衬着圆话。

  “陛下的旨意自有他的道理,岂容你我随意置喙?不论在哪,杀敌也好,辅佐陛下也罢,为齐奉献的心意是别无二致的。”如果是唐羽仇,他一定会缓缓漾开笑意,然后这样说道,“何况,这可是六哥赢过那个家伙的绝好机会,只能坐守安阳,看我们建功立业,他肯定只好气得干跺脚。”

  此时的司徒嘉倒也不执着与司徒悠较劲,他并不愚笨,自然能体察到唐羽仇的宽慰之意。

  司徒嘉若是体会到唐羽仇的良苦用心,大概也会点头附和:“七弟所言极是。凭借那个家伙的三脚猫功夫,若是当真并肩作战,只怕是会拖了我的后腿。哎,平时只知道风花雪月的书生果真是靠不住。‘百无一用是书生’当真说的不错。还是陛下思虑齐全。”

  “所以六哥和我只好多杀些敌人,权当是带上他的份。待战后归来,我们不妨一起嘲笑那个家伙。”

  那两人多半便是这样一言一语地损着他,却无处不是在体谅他。若是他在场大概便能更热闹些,损他们一个莽撞无谋一个年轻单纯,没有他在果然不能成事。这样仿佛便回到了司徒穆宣去世以前的、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也并不是当真喜爱逞口舌之快,只不过在司徒穆宣逝去以后,他们几人之间已经发生了不可逆转的、难以察觉的转变,这样显得不合时宜的插科打诨某种意义上反而是打起精神的一种方式,在战事之前说是鼓舞士气也不为过。

  只是,越是明白这些别扭的善意,他越是不能容忍此刻只得身居安阳,为他们的安危徒劳担忧的自己。

  “是朕思虑不周,这些时日忙得焦头烂额,无暇作解释。想必三弟既是不安又是困惑。”

  “三弟善谋策,若是此次与六弟七弟同往,于我军定是锦上添花。”司徒倾顿了顿,“朕以为这却是大才小用。说来也惭愧,如今社稷动荡不安,朕一人之力实在有限,朕希望借襄王之才为朕分忧。”

  司徒悠沉默了。效忠的主君看中他的才能,信任的大哥交付他以重任,他似乎确实不该再不识趣地坚持己见。

  但他不只是司徒倾的弟弟,他还是司徒嘉的兄长,唐羽仇的义兄。明冲狡诈奸邪,是个极难缠的敌人,司徒嘉唐羽仇又是初出茅庐,实在教人放心不下。

  看出他的动摇,司徒倾说道:“六弟七弟已可独当一面,何况有王上将军,莫大将军同行,三弟不必太过担忧。你是相信他们的,对吗?”

  “……是的。”

  “何况,朕前些时日才下达旨意,若是朝令夕改,怕是难以服众。”

  确认了眼前之人心意已决,大概多说无益,反而惹他不喜。司徒悠只好点头称是。

  那时旨意下的太过匆匆,司徒嘉唐羽仇都未能和他好好道别,临行前未能以酒饯别实在很是可惜。

  司徒嘉却摆了摆手道“这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待我们凯旋,纵使要喝上三天三夜也不算过分。”

  唐羽仇点了点头,冲他卖乖:“届时就拜托三哥请客啦,毕竟三哥有归客符,算得上谢家园的常客()。”说罢,还冲他眨了眨眼。这几年少年生得愈发出挑俊朗,入宫时的青涩已然不见,有股介于青年与少年间的英气。

  他哭笑不得,这种时候还不忘占便宜,嘴上却只是应下。这副无赖的模样几乎让他想起了尉迟亮,经历了尉迟奉国去世一事,尉迟亮看上去沉稳了不少,也不再成日说些意味不明又轻狂至今的话语,不过欠揍的功力倒是不见落下。

  “真是可惜,若是你我同往,我说不准还能削下你的功勋。”尉迟亮静静凝视着他,如此说道。

  “好大的官威,新官上任三把火,你这第一把便盘算着要烧我不成?”司徒悠似笑非笑地调侃道,“既然如此,我只好拨调些最次的马给你用,你自诩文武双全,这点障碍根本不足为惧吧?”

  尉迟亮直直地看着他,笑出了声:“兵部可真是得罪不起。”他顿了顿,“看到你还是这副德性我便放心了。”像是在一面目全非的现状找回了点熟悉之物的欣慰与小心翼翼的欣喜。

  “彼此彼此。”

  “阿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尉迟亮叹了口气,昳丽而总是容光焕发的脸上写满了疲惫,“替我守好安阳的故人、故事,我没有别的指望,只希望归来之时,这些故人故事尚且安好。”

  知道尉迟亮大约心结未解,在此时猝不及防地赶赴战场,他再不能随心所欲地放浪形骸。尉迟两字终是要写在亮在之前的,虽然从这点来说,他们并没有什么差别。

  只是,尉迟亮的请求倒有些难为人了。毕竟世事难料,司徒悠自己也不过是变迁中自顾不暇之人罢了,这样的事情他自然是没有十成十的把握,只是,他乐于满足亲朋好友的心愿,他也知道眼前之人不过是求个心安罢了。

  面对老友的殷切期盼,他说道:“……我会尽力而为。”

  尉迟亮听闻此话,只是看着他的脸,过了会才摇了摇头笑道:“是我在勉强你,你却也只管着应下。看上去是狂妄之徒,倒比那些看上去是正人君子之人加起来都要好。说实话,除了家姐,我最放心不下的人便是你,你可千万珍重。”

  他话语中的故人自然将司徒倾包括在内。

  司徒悠也收敛了笑意:“战场局势多变,刀剑无情,你自己保重些。”

  他未和这些人郑重地道别,终是要再会之人又何必说句再见。

  总畏惧一语成谶,可惜这些教人退避三舍的灾厄总是在不经意间降临。

  比如,十几年前的瘟疫,比如,眼前这场齐燕之战。

  -

  修,饰也。

  七岁的司徒修曾不止一次这样解读自己的名字。无人不夸赞四皇子谦和温文,除此之外似乎便再说不出什么赞美之词。而有着同样面貌的司徒悠自小颖悟,过目成诵,文采斐然,虽稍显稚嫩,却胜在少年人的灵动与毫不做作。

  世人对天才总归是包容的,脾气高傲顽劣些也算不得什么,何况是这样一位与生俱来的天之骄子。司徒穆宣虽然嘴上也曾轻斥过司徒悠几句,眼里并无毫无指责之意。

  看着与自己同样模样的人被人簇拥实在很是奇妙,像是在注视着镜子里映照的另一个自己。明月何其耀眼,与之相比,星辰的光芒是如此微弱,仿佛下一刻便会湮灭在夜空,再寻不到痕迹。

  司徒修像是司徒悠可有可无的陪衬。

  虽说偶尔不免黯然神伤,司徒修倒也不至于为此忿忿不平。他和司徒悠是截然不同的。

  若是课业出众,多得了几句太傅夸奖,人前司徒悠也不过是故作不屑,不做言语,二人独处时,却会说些酸话:“不过是得了几句夸奖也没什么大不了的。”若是胜他一筹,则会摇头指责他毫无志气,终日沉溺拿不上台面的旁门左道,总之做极了一副兄长的姿态。

  司徒修动了动嘴唇:“被人称赞便那么重要吗?”

  值得那么费尽心机地引人注意吗?司徒悠是如此不留余地,人人都夸司徒悠竟可与东宫平分秋色,不如说连太子都难与之争辉。

  骄傲的三皇子只觉得他平白问了句废话:“当然,若是碌碌无为甘于平庸,我倒宁愿去死。”

  见司徒修沉默不语,似是并不认同,司徒悠说道:“既然上天赠我才识悟性,向世人展露才能又有何不可?”

  司徒修想了想,才道:“人人都说你虽非东宫,却胜似太子。君子之才华玉韫珠藏,不可使人易知。你既然那么聪明,何不适当藏锋?”

  司徒悠嗤笑道:“入宫那日我说过的话你果真忘了。我只不过做了些皇子应做之事,我生在天家,为何不能去争?我偏要争偏要抢,教天下人都记住我的名讳。你也看见了,父皇很喜欢我。”

  “三哥,这件事不是你想的那般简单。父皇册立大哥为太子自然有他的道理,大哥出质有功,又无过错,他这般的宽厚仁爱之人大概是父皇与朝臣心中的储君理想人选,怎会轻易被废储位?父皇若是知道了你的心思,只怕……”

  只怕徒添不喜,甚至暗自忌惮。储位变动是关系社稷的大事,在司徒修看来司徒穆宣并非是凭好恶做决断之人,挑衅东宫某种意义上便是在挑衅他们的父皇,夺嫡之战,从一开始司徒悠便不会有胜算。

  可司徒悠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

  那人听闻此话却笑了,唇角的弧度古怪而嘲讽:“我就是讨厌你这样天真而且自以为是的样子。”

  “垢莫大于卑贱,而悲莫甚于穷困。这便是世上最大的耻辱,我不会容许自己不争不抢,安于现状。司徒修,你永远不会明白的。”

  此人心意如磐石不可转移。司徒修只得摇了摇头。他本能地无法认可司徒悠的言语,也并不打算再自讨没趣,准备好的说辞只得吞入腹中。若是真有一日东宫与三皇子之间矛盾爆发,届时他再设法护司徒嘉远离风波便是。

  被夹在两个兄长之间的司徒嘉大概会很难过,他向来喜欢司徒悠,也尊敬司徒倾,骨子里正直单纯,免不了要为迟早到来的手足相残伤心。

  只是谁曾想过,他再也不必担忧这件事了。在那场突如其来的瘟疫里,司徒悠不幸染病去世。断定了司徒悠已死的弟弟哭得很是伤心,见着他时,司徒嘉的眼里流露着脆弱的希冀。若是确定了躺在棺樽里的人是司徒悠,他也许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他突兀地想起来那一天司徒悠与司徒嘉吵完架之后,司徒嘉生了大半个月的闷气,他便想着法子逗他开心。

  “小嘉同我一起去看桃花可好?”

  “三哥呢?”

  两人同时出口后便是一阵尴尬的沉默,想收回话未免太晚。

  司徒嘉就算嘴上不说,心里到底还是更喜欢亲近那个总是爱嘲弄他的兄长,拌完嘴吵完架总是要追上去的,司徒修也不过只能在司徒嘉伤心之时说些无足轻重的安慰之语。

  他无法拒绝那个眼神背后小心翼翼的期望。

  于是,司徒修在心中对自己说,就这一次。

  但他也说不清,这个情急之下的举动又暗含了多少连他自己都惊诧、厌弃的私欲。

  按照记忆里那般模仿着那人欠揍轻佻的嘴脸,微微一笑,仿佛当真是那个死去的“司徒悠”在操纵他的身体,通过他的嘴说话。

  “傻子,你竟连我认不出。”

  在司徒嘉破涕为笑的那一刻,他在宽慰的同时,只觉得心中的某个部分也随着“司徒修”一同死去了。来不及做出解释,接下来的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控制。

  他只得终生背着这个本不属于他的名字生活。若是得知了这一切,司徒悠说不定会笑出声,饱含恶意地说道:“活该,叫你要出风头。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与光环之下吧,这便是对你冒充我的惩罚。”

  “若是知道了你便是他心心念念的亡兄,他肯定很开心,阿悠,你怎么就没想过告诉他?”

  司徒悠摇了摇折扇:“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说了也是白说,倒不如不说。”

  “他总有一天是会知道的,你难不成真能瞒他一辈子?到那时他得多伤心。”

  “我若是决定要瞒一个人,他自然看不出半点端倪。”

  世人大多不择手段的、不计姿态的赢,这个人却不在意这个,他只想着如何风度地输。他把别人当做“自己”那样善待,却将自己当作别人那样对待。他和尉迟亮不同,若是所做所为毫不被知晓,他大概是无法忍受的。他看上去疯子,从不以君子自居,却远胜多数自诩高洁的君子。

  尉迟亮沉默了片刻,才道:“别人都说你聪慧过人,我却觉得你是个天大的傻子。吃这么多亏,为人默默付出这些,你倒也毫不在意。你在意的不是得失,你计较的是那些看不着摸不到的东西,对吗?可你若不是这样的傻子,我大概也没法将你看作无话不谈的至交。”

  司徒悠没有答话。

  “你若是女子,说不准我真会请求陛下赐婚。”正经了多久又开始满口浑话的多情公子做作地叹一口气,似是颇为惋惜。

  司徒悠挑眉:“某人不是自诩风流昳丽,连潘郎都相形见绌吗?怎么不是你做女子?”

  尉迟亮被如此揶揄并不恼,反而爽利地笑道:“就算我是女子,也不敢做这个襄王妃。”

  “那倒也是。这样泼皮狂妄的奇女子,本王也决计不会娶回府。”

  二人相视一笑。

  -

  东面战场失利,贞王英王下落不明,襄王请战,上不允。战事紧张,边境局势不定,偏偏在此时向来一条心的襄王与皇帝之间似乎生了嫌隙,虽无剑拔弩张之意,偏偏涌动着股微妙氛围。朝臣无不以为二人间的矛盾与英王贞王有关。

  这些猜测只能说猜对了一半。军队整编和粮草拨调的文书与前线战报纷至沓来,这些时日户部与兵部可谓是忙得不可开交。先帝丧期未过,新帝登基,诸事压身,纵然一切井然有序,却也依旧忙碌。

  战场失利、亲王生死未卜,偏偏在此时节襄王与圣人疑似离心。浓郁的乌云笼罩着整片安阳城,一时人心惶惶。

  这一日,司徒悠在兵部推演了一遍兵力配置与后续战略方针后,窗外便已是暮色西沉。

  他回到凌霄殿时,只见熟悉的那人已拿了两坛酒,正坐在后院静静地等着他,四周并无宫人把守。和往常不同,司徒倾换下了一身龙袍,身着雪白华衣。

  不同于写碧居的清雅别致,凌霄殿的后院的设计更加简单,是毫无人工雕饰的自然。林木郁郁苍苍,在晚间微微摇动的风中疏落而窸窣的作响,不同于白日的明媚,在夜色里透露着森森寒意。

  司徒悠沉默了片刻,喉头一哽,竟不知此时该与这位唯一近在身侧的至亲说些什么。

  他很清楚司徒倾的来意。

  无非便是关乎战事,关乎司徒嘉、唐羽仇,又或者是关乎国事。

  但他还是这样地开口问道:“陛下亲临,不知有何有何贵干?”疏远至极的口吻,仿佛当真二人只剩下君臣之礼。

  “我知道你想去战场,想同他们并肩作战。你说过的,只是我没有准许。”

  司徒悠坐下,低头喝了口酒,才说道:“是臣弟失了分寸,未能顾全大局,未能体察陛下用心良苦。”他是发自内心这般以为,只是在外人揣度下,二人微妙的氛围下,这句话反而像是一种变相埋怨。

  “……你向来识分寸懂大局,说这样委屈的话反而让我觉得是自己做了天大的对不起你的事。”司徒倾自顾自说,“但我宁愿你多怨我一些,这样一来你便可少怨一点自己。”

  司徒悠看上去桀骜不羁,实则生了一颗善解人意而通透的七窍玲珑心。身为臣子与弟弟,他都不会埋怨司徒倾。身为大齐皇室,未来国之栋梁,他几乎本能地信任着这位君主,但是一旦太过思念担忧弟弟,他担心自己会忍不住转头埋怨起兄长。所以,他不敢太过思念他们。他谁也不怨,只怨此刻无法赶赴战场的自己,明明身在安阳却仍未能尽职的自己。

  司徒倾知道的,司徒悠从来不怨他人,也不想伤害他人,他只是痛恨这样无能为力的,连与他们一起战死的资格都没有的自己。

  司徒悠也不说话,只是低头小口啜饮。

  司徒倾漫无边际的,没有主题的自顾自说了下去。

  “待战事结束,你们三人大概便会成婚立府吧。宫里想必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冷清下来,六弟经历战场的磨炼,性子也会沉淀下来,王姑娘定是不错的成婚人选。小羽身份特别,人选还需斟酌再三。”司徒倾笑了笑,“唯独你,我竟是不知该如何安排。哪怕再好的姑娘总觉得都差上一些。身份高的,只怕脾性傲慢,修养不足,照顾不好你;身份低的,又怕与你志趣不投。生性大方有趣的,又恐体贴不周;体贴周全的,唯恐真诚不足,乏味无趣。”

  司徒悠目光复杂,开口道:“谢陛下美意,只是臣弟暂无成婚的意思,怎可让陛下在此多事之秋徒增烦忧?”

  听闻此言,司徒倾放下了手上的酒樽:“三弟都好久没叫我大哥了。”他看着不远处的枝头,“六弟被罚跪时,曾枕在我的腿上,那时他才那么点大,现在也已经是独当一面的将军了。你那时候爱和他置气,但是最疼他的人也是你。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起,你们都不叫我大哥了。”

  司徒悠心中一酸,只说道:“礼不可废,年少无知时逾分也不自知,陛下随和不计较这些,臣弟如今却不能视若无睹,再给陛下添乱。”

  亲近生狎昵,若是连最亲近的兄弟都因亲昵而忽视了礼数,显得不庄重周全,司徒倾又该何以服众。新帝初登基社稷尚且不稳,难说此时不会有朝野中的老油条生出轻慢之意。他非稚童,自然不可仅凭喜好形式。往君臣相处之道来说,此时司徒倾喜爱他与司徒嘉,若是往后生了猜忌,过往的轻慢与失礼无不是问罪的话柄。他相信司徒倾,却不能允许自己放纵 。

  司徒倾只是沉默。

  几杯酒下肚,司徒悠也有了略微有了醉意。

  “我们好久没有这样坐下来好好谈一谈了,上一次再聚是何时?在谢家园的时候吧?”

  “陛下总不能免一发兵便与臣弟在庭院中喝一夜的酒吧?虽说借酒浇愁,但陛下当以龙体为重。”司徒悠叹了口气,试图缓解挥之不去的沉重氛围。

  司徒倾怔愣了片刻,微微一笑:“不会的,这是最后一次。”

  回想起昔日的欢声笑语,如今觥筹交错,而家国大患未定,两人未还,不免生出寥落之感。

  纵然司徒倾曾对他说过,那二人早已可独当一面,又有经验丰富的几位将军同往,教他不必担忧。如今上将军殒命的噩耗传来,那二人生死未卜,加上似乎另一边战场的战局亦不容乐观。也许是他过于天真,战场局势多变,敌方狡诈奸邪,纵是再有经验又如何。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教人心潮澎湃的热血也许不过是一厢情愿,战场上如何又能做出绝对的保证之语。他才不做高渐离,他不说分别之语,自然不期望结局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战事总归是要结束的。”司徒倾疲惫地笑了笑,“他们总归是要重回故土的。他沉默了片刻,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司徒悠的神色,一边问道,“若是……我只是做个比方,若是战事不顺。六弟……你会如何?”

  哪怕避开了不详的字眼,司徒悠知道司徒倾想问些什么。

  司徒悠却没有一丝哀恸,面容平静到不可思议:“我宁愿随他们一同去。但是,司徒悠只做应做之事,除了好好活下去贯彻父皇遗愿不作他想。”他轻轻地笑了,“若是去得太早,就算到了阴曹地府,那两个家伙怕是也要叫我不得安宁。”

  他怕无颜见他们。

  司徒倾摇了摇头:“胡说,他们怎会恼你?”

  “正是他们不会恼我我才更加难心安。”

  “罢了。这些不详的话还是别说了。”

  “陛下也信一语成谶吗?”司徒悠托着腮,显得有些慵懒风流,面上因醉意而染上绯红,向来睥睨着旁人的双眼此刻水光潋滟,竟是说不出的灵动与烂漫。

  “我信事在人为,却也以为冥冥之中似有天意,不可存不敬之心。”

  已是十二月,天际下起了小雪,雪意渐浓。二人却都无进屋的意思。

  “所言极是。紫玉真人曾给出预言,如今种种莫非便是违背了箴言而引来的灾厄?”

  他每说一个字,对面之人愈发沉默,他可以感到司徒倾兴致不高,心情不佳,他却不知道是出于何种原因。

  也许不过是背负司徒之人同样的,无需言说却共通的哀恸。

  若说因果轮回,他一定是曾做过不可原谅之事,才必得经历这些生离死别。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但是这些苦难,这些艰难险阻是有意义的吗?

  在醉意中作茧自缚,略有些自暴自弃的人,终于也丢下了礼数,问道:“大哥,若是一个人不得不背负最切身的秘密,岂非世间最悲惨之事?”

  若不是司徒悠的错觉,司徒倾神色微动,似是为之动容:“……也许是的。”

  是他作茧自缚,也是他刚愎自用,自以为所谓的“自我牺牲”便可换来永安,便可叫所有人都满意,虽说身不由己,却也不过是自作自受。夹在司徒悠与司徒修之间摇摆不定,失了本色,照着镜子之时,他偶尔会觉得那个人透过镜子冲他狭促一笑,似在嘲讽他的狼狈与不堪。妄图独自背负责任,但是,若是再也不能见到那些熟悉的面容,若是再无相逢之日,若是那个总教人担忧的弟弟再也无法呼唤他的名字(是哪个名字都无所谓了),他定是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

  司徒倾突兀地说道:“虽说现下是冬季,但春天总会来的。听闻三弟独爱桃花,每逢春季,安阳郊外的桃花都开得极美。”

  “那是不一样的。”司徒悠说,“我不爱花中四君子,梅兰竹菊虽寓意深远,典雅高洁却失了明媚有趣。山桃烂漫,却只在春季盛开,花期极短,不过是刹那的芳华罢了。所以,难免被视作寻常却脆弱之物,耐不住冬季严寒,我不肯信,一直在寻找冬日里盛开的桃花,只是从未寻见过。或许安阳,又或许世间从来便不存在冬季也能盛绽的桃花。”

  “……晋时陶渊明曾作《桃花源记》,不知世间是否真存在这样无争安乐的净土,虽心向往之,亦深知夙愿难以实现。”就算世间当真存在这样别有洞天的福地,也不是他这样庸人自扰的俗人可以寻见的。

  何况乱世之中,谁又能全身而退,偏安一隅亦不能高枕无忧,那不过是自欺欺人的白日梦。

  有雪花落在司徒悠的睫毛上,在寒冷之中,他只觉得鼻子冷得几乎毫无知觉,大概已经被冻红了。说来也怪,司徒悠五官棱角分明,看着坚毅而贵气逼人,在雪幕下竟无端有几分柔和与脆弱。

  他抬眼时,却看见眼前之人清浅一笑,如此说道:“就算世间真不存在世外桃源亦无妨。”

  “不如亲手在地面上打造理想中的乐土。”

  忽明忽灭的灯火下,他看清了那人的眼眸,仿佛山河都被揉碎在明艳的波光里,为之动容,他并无慷慨陈词,亦无举杯高歌,如此坦然自得,仿佛不过是在诉说即将成真的事实。

  灯火阑珊哪及他半分。这样的君主,这样的大哥,也难怪他与司徒嘉心甘情愿追随。想到了两遗诏之事,他不禁百感交集,又是几杯酒入肚。

  “大哥,我不是个坚强的人。但我愿意随你一同打造这样的乐土。”

  “你平时自信傲人,如今说出这样的否定言辞,我竟有些不习惯。”司徒倾顿了顿,“你确实有理由自信,换做是旁人也做不到你能做的事,这与是不是司徒悠并无关系。”

  若是司徒悠神智清醒,此时便该察觉出话语中的微妙。

  “你是他们的兄长,却也是我的弟弟,不必在我面前刻意摆出一副可靠的模样。”司徒倾突兀地说道,“三年相伴时间,我原以为你会同小羽执手相伴,听闻你曾为他做了幅画。”

  “大哥莫要笑我了。终是不合适,何必勉强。得之我幸,失之我命。”

  何况,失去姓名的人,失去自我之人应以何种面貌满怀期待?他注定背负不为人知的秘密,再无人可诉说心事,再无人可毫无保留地奉献。不,说到底,没有人生来便是有着这样的义务。他不是等待救赎之人,他早已习惯了独自一人,用不了多久,他很快也能像往常一样自己挺过来。

  “大哥莫非在怪当年我自作主张的截胡之举?”

  “……自然不是。”

  也许接下来司徒倾还说了些什么,但他已经无暇分辨,困意渐起,忍不住将头靠在手臂上。

  “三弟,不可在这里歇息,会着凉的……三弟?”

  在醉意中酣睡过去时,他听闻了有人似在叹息,在他耳边发出微不可闻的低语。

  “……这样也是错的吗?”

  “……又或许同六弟在一起坦坦荡荡地战死才比较好吗?”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那人轻笑了一声,“说的倒也不算错。”

  神识不清之时,他只觉得周身不再寒冷,似乎不经意拽着谁人的衣袖,那人似是也不恼,轻叹一声,便任由他拉拽,伸出手轻揽着他,然后在他耳边落下了无数句的,微不可闻的歉语。

   尽管知道毫无可能,他是如此期待那个人获得幸福。就像是不被人所知的、本应早已被他杀死的那个小小少年也能迎来鲜花与阳光。   

  -

  英王、贞王、莫兰琛相继为国捐躯。齐燕两国君主达成停战协议。

  大同元年,襄王与圣人失和,就齐燕一事难成共识,襄王数次深夜入宫进谏,不得见。往昔的兄友弟恭、君臣相合似是从不曾存在过。言官弹劾襄王不知礼数,多次犯上,宜按律法处置。上未允。

  大同次年,圣人命襄王前往封地,无诏不得回安阳。

  正如朝臣当年捉摸不透为何圣上独留下襄王坐守安阳,在君臣渐行渐远背道而驰之际,为何圣人仅是默默挡下了朝臣的非议,将那人送至封地。谁能料想当年曾被视作东宫最大威胁的襄王竟安然无恙。有人赞美圣上胸襟广博,世上再无人能知晓其中真意。       不过说来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罢了,毕竟,那个曾心心念念安阳的人,再不得回到故土。

  end

  

Mafia      因为上次那个悠倾非常没有CP感,而且俺觉得该搞点甜的东西。父皇dbq 剧情需要 我没有在黑他x      互攻预警。      现代au。黑手党设定,司徒家族慕容家族敌对设定,但是因为势力相当谁也干不掉谁(?纯属xjb乱写      ooc 非常ooc,全员恶人,暴躁化100%、狂气100%。很中二。我流狂气缺德狐狸倾。恶趣味的自我满足向。也许是微妙的师生(伪)兄弟禁断劲敌      极短。没头没尾。      PS: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念这两人的单字“悠”“倾”很有一股男同的芳香吗(挠头)                     “好久不见。”      在听到这熟悉的声音后,司徒悠略微愣神,犹豫了片刻将枪口朝向来人的方向。其余人无不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说是见了鬼也不错,名义上本该身亡的司徒家的叛徒竟毫发无伤的站在所有人的面前。      “Don,接下来该怎么做?”      司徒悠并没有理会这句问话。      “把枪这样对着哥哥真的好吗?”被数把枪口对着依旧笑意吟吟,那人不紧不慢地走到司徒悠的眼前,全然无畏,仿佛司徒悠手中拿着的不过是支毫无威胁的笔,他用手指轻轻地拨开枪口,这副完全不怕死的架势反而叫周围人不敢轻举妄动。      司徒悠面色复杂,黑曜石般的眼睛里燃烧着冰冷的愤怒:“我可没有你这个哥哥。”他冰冷地吐出叛徒的真名,唇角牵起一个微妙的弧度,“慕容晓清。”      名为慕容晓清的叛徒只是微笑,温雅斯文的不像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黑手党头目。      “有意搅乱司徒家族和明家交易的人也是你吧。”      “只答对了一半。明家本就隶属慕容家。”      他知道眼前之人不容小觑。在慕容晓清还是司徒倾的时候,作为被指定的司徒家继承人,分明还未正式执掌家族,便已是名声鹤起,家族内行事多是他的风格。他曾跟随着司徒倾,亲眼见着他在谈判中无往不利,嘴上用着极尽彬彬有礼的措辞,俊朗的面容上带着温和无害的笑容,眼底却是不可察觉的傲慢与轻蔑。      “这便是诸位留给司徒家的答案吗?我知道了。阁下请期待着司徒家的答复吧。”      在家族中,司徒倾的体术、格斗技巧、枪技称不上顶尖,可怕之处在于远超出常人的精神力与努力,论手段之毒辣令人瞠目结舌,家族内无不以这位家族继承人为傲,曾被誉为“司徒家坚不可摧的防线”,司徒家族在黑手党世界里无人不敬畏三分。没有人会因为司徒倾才二十岁出头便小瞧他。      他也曾与司徒嘉一样憧憬过那样的大哥。他曾发誓效忠家族与那个将会带领家族走向极尽繁荣的首领。      在他发愣的片刻,那个人已经笑吟吟地抵住他的咽喉,在他的耳畔轻声说:“不要把致命弱点留给敌人,我当时不是这样教你的么?这么快便忘了?”      “是吗?你似乎高估了自己的近战技巧吧?”司徒悠似笑非笑,下意识便是一个肘击往那人柔软腹部撞去,却被轻而易举地侧身避开,同时松开对他的钳制。      “论这点,我们该说是半斤八两吧?”司徒倾笑了笑,“六弟不是没少拿这事笑你么?怎么这次他没和你一起来?”      “哦,慕容家已经不济到要通过打感情牌来获取情报了吗?”司徒悠不为所动,“看来你到慕容家族后段位下降不少啊。”      “谢谢你如此关心。”慕容晓清微微一笑,“而且,看到你一如既往地这么损,我就放心了。”      真是大言不惭。这个家伙现在以什么身份谈放心不放心,司徒家现任头领说到底轮得到一个叛徒担忧么?当然,司徒悠也不是十几岁的小孩子,倒不至于为了这句话气得跳脚。      “我很尽兴,期待下次再见。”像是仍嫌不够一般,罪魁祸首暧昧地笑道,“只是下次别带这些多余的家伙了,好吧?”      那人身手灵活得不像话,没多久便消失在了夜幕里。司徒悠的枪口指着那人的背影,却迟迟没有扣下扳机。      “Don,要追上去吗?”      司徒悠睥睨了一眼说话的组员,冷静地回答:“不必,你若是追上去也只会被他反杀。跟他交手,几条命都不够的。”      说到底,那个人也并不是什么可靠的兄长。人(特指外人)前人模人样,沉稳端方而自持,仿佛是哪家的翩翩贵公子,人后反而颇为不同——没有哪家可靠的兄长会把自家弟弟拐上床的。司徒悠虽表面张狂桀骜,骨子里却是保守的君子做派(嗯,虽然黑手党似乎和君子没什么关系),而司徒倾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反过来。是的,他们曾经发展过一段司徒家内部皆知的亲密关系。可以说,在发展感情时,见证那人真面目之时,对所谓可靠大哥的滤镜和敬畏早就碎得一干二净了——虽然如今不免怀疑这是否只是笼络人心的伎俩。毕竟那个家伙实在能演,极其擅长睁着眼睛说瞎话,真是白瞎了那张人畜无害少女恋慕的小说男主角脸。说起来,司徒家的子弟几乎各个样貌不俗,司徒悠看着桀骜贵气,自有一股精英气息,而司徒嘉看着单纯青涩,像是大学里的篮球场上会邂逅的校草人物,却是拿起狙击枪也绝不手抖的死神。      那时司徒倾经常喜欢手把手教司徒悠,射击也好,侦察与反侦查术也好,谈判技巧也好,司徒悠又聪明悟性也高,基本都是一学就会。      “你看,这也不是很难。你把靶心当成最讨厌的人的脸便好。”那个人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侧,司徒悠在心中腹诽:这个我早就学会了,若是做个比试,你也未必如我。只是他没有说出口。      司徒悠不等他说完,便扣下了扳机,是毫无意外的结果。他勾唇微笑:“是像这样的吗?”      司徒倾夸完他天资聪颖后,悠悠地说:“冒昧的问一句,你刚才想的是谁的脸?”      “你觉得呢?”司徒悠也只是微笑,“我还以为大哥被我这样记挂会很高兴呢。”      “……每次你这样微笑,这样叫我大哥,我便觉得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两人的小打小闹家族的人早已习以为常。在强调实力至上的家族里,自然难以看到普通人家的亲情温暖,只要还能为家族提供价值,这种背德之事也没有人太当回事。      “我上次听说你和尉迟家的公子一起度假,你还同他共进晚餐?你是更喜欢和他一起度假还是和我?”司徒倾有时候笑起来便是一副不怒自威的模样。      只是这套威慑对于司徒悠其实也并不怎么有效。      “只是家族联络感情罢了。”司徒悠笑了笑,眼底带着戏谑之意,“你这样较真会让我以为你当真很喜欢我。”      “我确实很喜欢你。毕竟,我这一生从未有一刻……”      还未说完便被司徒悠不动声色地打断了:“少来,上次我还看见你和语小姐一起在舞会上共舞。”      “那只是家族社交罢了,如你所见,我不过是一如既往地与尉迟家族联络感情,谈谈生意。”      “你当我是司徒嘉吗?”被突然提到的司徒嘉疑惑地看了一眼司徒悠,司徒悠继续说,“司徒家下一任继承人与尉迟家联姻的事情父亲他们早就定下来了。”      沉默了片刻,司徒倾才开口,语气竟有些无奈:“那上一次参加施建中的婚礼,你带着青鸾小姐做女伴不也是在挑衅我吗?你莫非是要表达她是你的合法妻子?”      “如果那天不是某人姗姗来迟,我大概也不会尴尬地请青鸾来帮忙了。”司徒悠说,“你不会要说自己迷路了整整三个小时吧?大哥那么聪明可靠,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对吗?”      不带上GPS,只带地图便会迷路的人终于决定老实闭嘴了。      司徒永静笑吟吟地说:“看看场合吧,别在做任务的时候谈情说爱好吗?如果这次任务不顺,父亲问罪下来,你们干脆就手拉手一起沉东京湾,从此做对亡命鸳鸯吧。”      于是,两人都沉默了。所谓一物降一物,大抵是不会有错的。      其实大多数时候论口舌之争,司徒倾并不是司徒悠的对手。      司徒悠是个优秀的学生,这当然指的是任何事,包括情爱之事。二人不计较上下之分,大多你来我往,若是当真不服,便下棋或是打一架定胜负。(其实司徒倾觉得与司徒悠下棋比跟他做亲密之事要更有趣)太过了解彼此可以说是优势也可以说的上是劣势,不过反正这二人乐此不疲。      至于做亲密之事时,最开始司徒悠所知甚少,加上少年人的从未与人坦诚相见的羞赧,实在给司徒倾占了很多便宜。谁知道那个总是温文微笑的人在这种时候能说出那么多叫人脸红心跳的下流话,除此之外,一会又是“三弟”地叫他,一会又是情深款款地叫他“悠”。不过,也说过了,论口舌之争司徒悠是不会占下风的,反而是老流氓先瞠目结舌。所有折腾过人的伎俩几乎都会被原样奉还,就算说出“我是你大哥,你不可没大没小”只会在此时被欺负得更狼狈。早就没大哥威严的人在这时提起长幼之别只会激起人的凌虐欲罢了,但是司徒悠是个本性温柔的人,极其善于把握分寸与尺度。就算什么也不做的时候,仅仅是相拥也能感受到一点奢侈的温暖。      直到有一天,司徒悠收到了来自司徒穆宣的一道命令。      “司徒倾背弃了家族信念,与慕容家暗中勾结。”      “这是你向家族展现忠诚的机会。”      “他信任你。所以,由你亲手除掉他。”      即使由司徒穆宣亲自说这句话,司徒悠还是半信半疑。      那个总是把家族利益放在第一位的人,曾数次识破敌对家族阴谋的人,怎么会是背叛者?      那个人曾拥抱他,亲吻他,亲自教导他。第一次出任务时,在他无法忍受过于血腥场面却强撑自己站立时,是那个人捂住了他的眼睛,从身后握住他略微颤抖的持枪的手。      家族不容许软弱和自我宽容,每个司徒家的孩子都是被这样教育的。      那个人却说:“这不是软弱,是善良。”      所以,他决定暗中观察司徒倾的举动,静观其变。他亲眼看见司徒倾在无人的街灯下与慕容家的成俊来交会。      成俊来是慕容晓佑重用的慕容家得力干将,和叶奇作为搭档,多次让司徒家讨不到好处,提起这几个名字,司徒家的人无不是咬牙切齿。若说司徒倾是笑里藏刀绵里藏针的老奸巨猾的狐狸,成俊来便是嗜血残忍与天真纯粹揉为一体的恶魔。      虽然心中一片疑云,他还是选择相信司徒倾。也许不过是司徒倾不慎落了把柄在成俊来手上。若是那个家伙轻举妄动,他一定会……保护好那个人,一边思考着对策一边将枪口瞄准了成俊来。      司徒悠极其擅长狙击,在多次执行任务时都能守好家族的防线,正是有这样可靠与才智并存的存在,其他人才能放心把后背交给他。      就算是这次也不会例外。      “你的任务该结束了,Don让你着手回来,司徒穆宣差不多已经察觉到了吧?”      “也许吧。”司徒倾不在意地笑了笑,“这次又是什么理由?准备着手对付唐家?真是可怕的男人。”      成俊来笑了笑,像是天真不谙世事的少年:“若说可怕谁比得上你呢?一边获取他们的信任,一边暗中摧毁司徒家。每次和你对话,我都觉得是恶魔在低语。”      司徒悠心下微惊。这段对话无不是在指向一个事实,他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我可不想被你这么说。”      “按照计划你早就该回来了,莫非是对司徒家的某个小子当真产生了感情?那我可真是要太看不起你了。若我是若我是你,在开始动摇的那刻便会杀了他。”      “……我果然与你合不来。”      成俊来叹了口气:“哎,你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也不想与你接头,我倒希望小又又能接手呢”      接下来他们又说了些话,司徒悠犹豫了片刻,在不被二人察觉之前抽身离去。      待司徒倾归来时,一如既往地同他寒暄或是说着无关紧要的话,见司徒悠沉默不语,司徒倾终于看出了端倪。      “你便是司徒家的叛徒吧,大哥。”      再次念出这个称呼的时候,司徒悠没想过自己会如此心情复杂。      “这是谁同你说的?你一向聪明,这样挑拨离间的话也信?”司徒倾试图缓解气氛,见着司徒悠面色严肃,罕见的毫无笑意,他也逐渐收敛了笑容。      “……大哥,停手吧。我去向父亲求情。”见到那人平静的表情,他想起来司徒穆宣不是能简单撼动的人物,心下一痛,干脆说道,“……或者你抓紧时间离开吧,去哪都好,总之别再回来了。但是,不要在我面前离开,我不想亲手杀你。”      他始终是忠于家族的,这是他能做出的最大让步。就算事后被父亲问责也没关系,他会承担违背教主命令的后果。      那个人不为所动,神情平静到匪夷所思,只是微微一笑:“说什么都太晚了。父亲的手段你我都明白。”      若是他没料错,刚才这段对话应该已经被他们的父亲的眼线毫无保留的监听到了。      “何况,你不好奇我为什么要那么做吗?”      虽然确实好奇其中缘由,但是,司徒悠微微蹙眉,这样说道:“这些事情现在不重要,时间紧迫,总之……”      “我从来便不是你的大哥。”司徒倾不理会他惊诧废眼神以及先前体贴的劝诫,“我本来就是慕容家的人。”      司徒悠愣了愣,从未觉得眼前之人的微笑如此陌生。      “我是慕容家未公开的三男,慕容晓清。”      “我从来就没爱过你,不过是迫于任务的虚与委蛇罢了。说实话,你实在天真的不像是个杀手,以往种种,都是我骗你的。你还记得吗?六弟在小时候曾差点摔断腿,那也是我一手设计的。”      为什么你能用这样平静的语气说着仿佛事不关己的残酷话语?      在他反应过来以前手指便下意识地扣动了扳机,那人来不及闪避,倒没有露出意外的神色,鲜血蔓延而开,在白色的衬衫上显得格外刺眼。      司徒悠还想再说些什么,父亲便已经派人将司徒倾接走了。他只觉大脑一片空白,父亲终于忍不住亲自下手了,那人才受了重伤,此去大概凶多吉少,不,明明是背信弃义的可恨叛徒,他为什么还要担忧那个人的安危?      他没有忘记离开之前那个人意味不明的,又意外柔和的微笑。      你到底想对我说些什么?      没过多久,司徒穆宣便命他正式接手家族。向来不怒自威的教父显得很是疲惫,“司徒倾已经被处理了。多亏了最后那一枪,你勉强算是通过考验。”      他在开枪的那刻便明白了那人的用意。何等用心险恶,装腔作势的人。谁稀罕这样假模假式的牺牲?这样一来,他岂不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那个人了吗?但冥冥之中他却觉得那个人还活着。      直到这次的再会。      新任教父下的有道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命令,不得杀死慕容晓清。多数人只当做是教父无法原谅出逃的叛徒,无论如何也要亲手将其击杀,为了司徒家与前任教父的名望。于是,不再多加细想,他们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没有人愿意和那个让人头疼的家伙正面交锋。      在海边的旅馆,两个被认作水火不容的劲敌正相当心平气和地共处一室。      背叛、阴谋、立场在这时都被弃之脑后,几年后的再会与预想的截然不同。司徒悠在得知那人尚且存活的消息时,既松了一口气也不由恼怒。大概体察到了这点,那个人倒是什么也不说的任他折腾,发泄难以言说的种种情感。唯独这一次,司徒悠毫无以往情事上的温柔,任那人如何求饶哭喊也不肯手下留情。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还活着?为什么不联系我?”      “……我总觉得你不想见我。”      说完这句话便因突然的顶撞而发出了一声狼狈的呻吟。      “你要死啊。以己度人的老毛病倒是一点没变。”司徒悠勾起唇角,“你那时若是当真死了,我也不会为你作画纪念。谁稀罕你那样自以为是的奉献了?连自己都顾不上还赶着逞英雄。”      慕容晓清只觉得锁骨一疼,随后便是温热的水珠落在他的身上,司徒悠将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不肯给他瞧见此时的面容。      这些年的默契让他很清楚对方想说些什么。      我很想你。我很担心你。      只是这两个人之间也不怎么说些腻歪话。(以前司徒倾曾经说过,被司徒悠笑吟吟地递了一本《1000句情话锦囊》,并说“上面的都讲的比你好,你考虑发扬一下精神,好好学习几句?”此后,司徒倾也不再说些招人嫌的情话了。)      慕容晓清只是沉默地揽着司徒悠,像是以前那样轻抚着他的脊背,仿佛在安慰一个落魄的孩子。      ……      司徒悠衬衫大开,那人垂着眼为他将扣子一颗颗扣上,笑吟吟地问:“这一局算我赢了吗?”      司徒悠挑眉:“有我在,你如何也赢不了的。”      “下一次我肯定是会讨回来的。”      “你倒是来啊。” 司徒悠笑得颇有些嚣张,“不过,就算我能手下留情,慕容晓佑知道你和我在这厮混也饶不了你吧?”      “……那倒不至于。我自有办法。”      司徒悠用枪轻佻地挑起那人的下巴,“别输的太快,至少别在我尽兴之前就出局,好吗?”      那人也不恼,对上那双如宝石般的眼眸,笑得极为和煦,一只手却拽着对方的领带,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拉扯。      “这一句话,原话奉还。”      其实还有很多事情他没有告诉司徒悠。      在他阴差阳错顶替司徒倾时,司徒穆宣并未完全信任他。那个人高高在上地看着他,锻炼着他,看他在各项严苛的测试只挣扎。那人曾逼迫他看了不少暗网的视频,在他忍不住呕吐和别开视线时,这样说道:      “司徒家从来不需要软弱的人。如果连这都做不到,我不介意给其他的孩子看,你不会做这样的混账大哥吧?作为我期望的下一任继承人,你不会让我失望吧?”      在与成俊来交换情报时,曾半真半假说道:“我突然觉得这样待在司徒家也没什么不好的。”成俊来笑盈盈地偏了头,掏出枪差点将眼前之人爆头。他摇头轻叹,“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性子真是一点没有变。”      ……      今夜过后他们依然会是立场对立的劲敌,不过,反正今后时间还长,不论是作为最近的人,对手、师生或者曾经的兄弟,他们还有许多种可能性。   

  end

  尘缘容易尽

  又名:三七戏倾/被七包围不知所措(误)

  非常ooc ooc 屑、恶趣味、缺德、雷,都是负面示范。大家一起玩(太阳)小倾(bushi)没有倾总,只有柔弱到可怜哭唧唧的柔弱0。dbq小倾,欺负你我好欢喜啊(屑人发言

  划重点:倾是双⭐,不理解双⭐的朋友可以上海棠了解(望天)

  三个七预警。可能包含并不限于:缺德语言羞辱、道具普雷、蒙眼普雷、我酸我自己这种傻逼情节

  倾,我真滴有在努力关爱你。(落泪)            

  春风轻拂,池面水波粼粼,碎波泛光。芳草如薰。虽然入目是一片姹紫殷红,却并不是叫不出名字的奇珍异草。

  唐羽仇不免感到诧异,方才他应是与司徒倾一道在写碧居,只是不知为何一眨眼便来到了从未造访过的地方。朝日融怡,风景艳冶。他倒是心平气和,隐约听闻窸窸窣窣的声音,便带着好奇循声而去。

  他不由停住了步伐,并非是景致缥缈,让人错觉误入仙境。原因无他,如今所见未免荒诞。露骨,直白并且极具冲击性。少年尚识羞耻,他诧异地张大了眼睛。他本应跌跌撞撞地离开,却下意识地向前又迈出了一步,想将眼前的景象看的更清晰。

  玄衣的青年将另一人抵在垂枝的树干上,随着二人的动作花树摇动,落花繁坠如雨。他听到了那个被压着的人发出微弱呻吟,尽管那人似乎在极力克制,他还是听到了似是欢愉又似是痛苦的声音。玄衣人的身影优美且极具凛然的杀气,垂下的鸦黑长发遮挡了面容,他却觉得那个轮廓颇为眼熟。他看不清被压制之人的面容,那人似乎难以忍受,下意识向后蜷缩起身体,却被不容置疑地捉着腰部,被楔入地更深。玄衣之人毫无怜惜的意思,而被压制的男子身后的白衣人——怎么还有一人?唐羽仇心下诧异,却见白衣人捧着男子的脸极其温柔地与之接吻。在看清几人面容时,简直如晴天霹雳。

  白衣人与玄衣人竟与他有着别无二致的面容,而剩下一人他再熟悉不过了。

  只是那二人看上去较他年长,虽然是同一副面容却很好分辨。玄衣之人凛然而不怒自威,说是司掌生杀大权的阎罗并不违和,眉宇间的疏远与目空一切的淡然反而让他看上去神圣而威严。白衣之人嘴角噙着笑,淡然温润,仿佛一切与己无关,倒真像是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

  他最熟悉的那个人,方才理应与他在写碧居嘘寒问暖的人此刻被夹在二人中间,面色潮红,动弹不得。

  不经意间,他踩到了一片枯叶,弄出的声响很快吸引了几人的注意。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

  白衣人与玄衣人皆是不为所动,不见尴尬羞赧之色。

  四目交接时,唐羽仇很快便从司徒倾的眼里看到了难堪、诧异与不易察觉的赧然。那个人下意识的移开了视线。白衣人与玄衣人依旧衣冠楚楚,而那个人衣衫不整,雪白布料铺延在地,下身一片光裸。

  他记忆里的司徒倾总是得体端方、从容自得的模样。温润的储君总是无懈可击的,从不曾失仪,更别提露出此刻这般狼狈放荡的姿态。似乎在忘情的纠缠中,那人的束发玉冠被扯下了发簪,一头长发散落下来,垂落在胸口。

  少年人心中既酸且涩,又像被猫轻轻挠过,不合时宜的悸动。不,此刻他应当恼怒才对,但是看着与自己一样的面容,一下又没了底气。超出认知的诧异让他一时头脑空白,只得干站在原地。身体燥热,微妙的生理反应让他前进不是,后退也不是。

  玄衣人眼中是玩味的色彩,打量了一番唐羽仇微妙的神情,心下已有了主意,冲他招手,示意他过来。

  他犹豫了片刻,才缓缓上前。满目皆是一簇簇的晶莹粉白的花瓣,其中一片落在了他的肩上。

  此处落英缤纷,人迹罕至,想来不会有外人打扰。难怪他们敢在此白日行淫,无所忌惮。唐羽仇这般想道。

  “现在的你应有十七岁了吧?”玄衣人笑了笑,“这样看来也算合适。”

  唐羽仇一头雾水,并不知玄衣人所指何事。白衣人依旧只是在一旁微笑,摆出事不关己而疏离的姿态。玄衣人意味深长地向他身下一瞥,唐羽仇下意识退后了一步。

  “你不是喜欢他吗?借此难得的机会,对他做什么都没关系。”

  此言一出,唐羽仇与司徒倾皆露出错愕之色。

  唐羽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的……我……”方才几人媾和的场景却在脑中挥之不去,脑内不由浮想联翩,他不禁臊红了脸,“我不会勉强小倾哥。这种事本就该是两情相悦才对。”

  被直言拒绝提议,玄衣人也不恼,反而笑吟吟地看向司徒倾:“他这般向着你,像不像当初的我?你到底使了什么手段,教他这么死心塌地。”

  司徒倾垂眸不语。

  于是,玄衣人在他耳边不知说了什么,司徒倾身体一僵。

  唐羽仇不知他们说了些什么,眼前的司徒倾似乎与他所熟知的司徒倾也不太一样,看向他的眼神总是饱含复杂的情感。他认识的小倾哥更爱笑些,似是胜券在握,独处时便是一副情深款款的模样。可眼前之人从方才起似乎就在回避与他对视。

  在他胡思乱想之际,只觉身下一凉,亵裤已被褪下。还不等他说出拒绝之语,他自己都甚少亵玩过的地方便被温热湿润包裹。那个人跪坐在他的身前,头埋在他的跨间。他未曾云雨,对情事更是一窍不通。羞处滚烫而发胀,正被无微不至地舔弄,虽主动,却笨拙而谈不上技巧。那人将他火热的欲望勉力含入了一半,曾经搂着他、牵引他写下诗词的手此刻正小心翼翼地侍弄着青筋浮凸的茎身。他面色潮红,只觉全身的热度都集中在了下腹,他隐约觉得所做之事并不正确,却没来由地感到了畅快。

  “他对你那般上心,投桃报李一回也不算过分吧?”玄衣人笑道。话音未落,猛然挺腰,直直撞在那人的敏感之处。这突然的撞击几乎让司徒倾没能稳住身子,只得将唐羽仇搂得更紧,无法言语呻吟,只能发出几声闷哼。

  唐羽仇实在不敢相信眼前恶劣之人会是“自己”,而下身的侍弄让他几乎也没有余韵胡思乱想,手指下意识地抓紧了那人的头发,少年尝到了快意,便下意识地挺身一送,淹入了那人的喉咙。

  两人自得其乐,只是司徒倾苦不堪言,眼前发黑,几近窒息,全身不住的颤抖,呼吸间是少年身上淡淡的香气与男子的麝香气息。少年人昂扬的炽热,从隐忍不发到逐渐失了分寸,心中叫苦不迭却无处宣泄,他微微蹙了蹙眉。

  不过多时,唐羽仇双腿略微哆嗦,忍不住发出失控的呻吟。他终是发泄了出来。随着被抒解的欲望,少年稍微恢复了些许神智,垂眸凝视那人时,不尤怔愣,后知后觉地羞赧愧疚起来。

  在喷发的最后,少年下意识拔出了性器,即便如此,浓白的浊液还是喷洒在了那人的脸上。那人神情迷茫,双唇微启,阳精自初雪般白净的脸上缓缓淌下,连羽睫上都沾染了些许。看着分明淫靡妖冶,而唐羽仇以为,这样的词如何也不会与得体周全的太子联系在一起。

  在此时,玄衣人也已从那人体内抽出。沉默良久的白衣人轻叹一声,取出锦帕细细擦拭那人脸上污痕。

  “你倒是忍心这样折腾他。”

  玄衣人笑了笑:“都是‘我’又有何不可?我不知你是当真清心寡欲还是自欺欺人,若是喜欢作壁上观,也随你罢。”

  唐羽仇尚且站在原地,玄衣人看到他这副不知所措的模样,便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如月牙。

  “你已是少年,有些事也该明白了。”玄衣人这般循循善诱道。

  下一刻,玄衣人便将尚未回过神的司徒倾往他怀里推,一时反应不及,唐羽仇也被推得后退了一步。

  今日种种未免荒诞,除了梦境难做其他解释。他并非没做过乱七八糟的梦,刀光剑影、血流成河又或是尔虞我诈,每次梦醒无不是空寂凄清。可是,若说是梦,怀中的温热与触感未免太过真实了,是这片荒诞之地,荒诞之事里,他唯一能确定的事物。

  少年并非无欲无求,对着心仪之人,满心的欢喜与渴求自然是藏不住的。在今日之前,与司徒倾止步于论政、谈心,他已心满意足,若是再进一步便是他想都未曾想过的。

  虽然自诩不是柳下惠,趁人之危也绝非他的本意。

  少年示好般地勾着司徒倾的手腕,小心翼翼地问:“小倾哥,我可以亲你吗?”话音未落,传来一声玄衣人的嗤笑声。

  少年人脸上更烫了,眼里却只有眼前的那一人而已。

  炽热、纯粹、毫无保留,少年之赤忱如琉璃般精致,却也易碎。

  一直未曾开口的人这一次却无法再移开视线了,只是迟迟不曾回答。唐羽仇眼神黯然,正欲开口,却被冷不防地勾住了脖颈,温热的身体便贴了上来。柔软的唇舌不由分说地抵了上来,唇间是那人独有的气息以及方才的麝香味。

  自方才的种种奇异之事,他并非没见过司徒倾沾染情欲的姿态,褪去了他记忆里那般的超脱从容,似乎更易触碰,也更真实。眉间微蹙时的冷静自持,不及唇齿交缠时溽热而紊乱的呼吸。他很喜欢接吻时唇齿相依的缱绻。二人分离之际皆是脸色绯红。

  “……我可以吗?”他询问地看向司徒倾,现在问出这句话似乎显得颇有些无赖,但是只要司徒倾当真不情愿,他自然不会再勉强。

  “以前的我和你是也是这副模样吗?”玄衣人摇了摇头。

  没有理会旁人的话语,少年惴惴不安地只看着司徒倾。将喜怒哀乐寄托给一个本与己无关的人便是给了他折磨自己的机会。他眼中的灯火会因为下一句话而被扑灭亦或是更加明亮。少年人却不在乎这个,甘之如饴而执迷不悟。

  所幸司徒倾也没说什么拒绝的话,仅是点了点头,面上仍是云淡风轻,只是耳根通红。

  得了准许,唐羽仇心下欢喜,目光向下流转时却不由怔愣,喜悦之情当即扑灭了一半。腰际、大腿内侧都是一片青青紫紫的痕迹,指痕、咬痕,还有从股间缓缓淌下的白浊。他在乍喜之下便忘记了方才的所见。

  注意到他迟疑的目光,逐渐黯淡的眼睛,司徒倾目光复杂,叹气道:“不必勉强。你若难以接受,便……”剩下的话语便化作了意味不明的喘息——不等他说完,少年像较劲一般突兀地朝饱受蹂躏过的后穴送入两根手指。才承欢过的小口非常温顺,轻而易举地便吞入一个指节。他满心委屈、愤怒、不甘,不应是这样的,这一切本不应是这样的。他执意地往深处抠弄,非得将他人留下的液体清理干净才好。

  这猝不及防的举动让司徒倾双腿发软,只得勉强扶住他的肩膀,手指攥紧了黄色的布料。

  唐羽仇手指一顿,探到了穴中的异物,犹豫片刻,便扯住穗子将埋在那人体内的物什掏了出来,大约是仿自男根的玉势。在取出时不知是否又碾过那人敏感之处,司徒倾靠在他的肩上微微颤抖。唐羽仇虽未经人事,却也明白此物的作用,立刻面红耳赤,看向一旁的玄衣人。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工具,任君挑选。”玄衣人微微一笑。不知那人从哪取来了箱子,赫然堆放着羊眼圈、角先生等一众琳琅满目的淫具。

  唐羽仇像是被烫到一般,当即松了手将暖玉砸在了地上。

  虽不至于将情事看作洪水猛兽,对于今日才勉强算初尝云雨的少年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我才不会用这劳什子……!”他一边解释,一边小心翼翼地亲吻那人的脸颊。在他看来,鱼水之欢得趣便是,用上这些奇巧的淫具反倒是在折辱司徒倾,他不喜欢那个玄衣人留下的标记,也不喜欢他像是对待器具一般亵玩司徒倾。回想起方才粗鲁的举止,他一阵懊恼。

  他撩下衣袍,试探地抵在那个小口,缓缓推进。已然润泽软热的肠壁吞吃进这坚硬物事并不算吃力,他还是这般小心翼翼且耐心,唯恐唐突那人,弄疼那人,像是对方才莽撞的弥补,又像是出自本心的怜爱。

  想触碰,想被触碰,但若是真心实意的喜欢便不能只为自己寻开心,慎重小心总归是不会有错的。

  唐羽仇没想到的是,先无法忍受的竟是司徒倾。

  司徒倾将雪白结实的双腿分得更开,毫不留情地抬腰摆动,任凭那物事直抵穴心,又复抬腰抽插。贪婪不知餍足的肠肉如痴如狂地绞紧着进犯的来客,司徒倾虽在喘息,却眼神清明,毫无动情的神色。

  “等等……小倾哥,我并不想令你受伤。”

  那人却不做理会。

  撞击间肉声迭起,淫液迸流。分明身体毫无缝隙的贴合,似乎再容不下他物。唐羽仇却不觉痛快。

  他没有忽视那人眼底一闪而过的厌恶,这不像是两情相悦的灵肉合一,更像是某种惩罚。他有多小心谨慎,那人对自己就有多随意粗鲁。

  这种事本不该是惩罚。

  少年心下不知该是悲戚,亦或怜惜。他只把那人当作最好的,前般怜惜万般珍视,恨不能将一片真心剖出来献给那人。他不明白自己是否做错了什么,为什么眼前之人毫无愉悦之色。若不是他的错觉,隐约可见那双眼瞳里似有水波荡漾。

  何时他与小倾哥距离的那般远了,就算做着世间最亲密之事依然无法得知他所想。他经历过什么,承受着什么,他几乎都无从得知。

  霎时,唐羽仇心底一酸,低声说道:“我见不得你这般对待自己。”他低头揽紧那人的腰肢,将脸埋入他的肩膀,语气竟是委屈至极,“你分明是在欺负我。”

  那人僵着身子任他倚靠,迟疑片刻,才缓缓伸手从身后搂住唐羽仇。

  二人无言之际,玄衣人已不动声色地从身后玩弄起司徒倾胸前的凸起,不由分说地挤进二人身体相连之处,虽说方才欢合之后,窄穴不算生涩,容纳二人仍旧太过勉强,唐羽仇也感到了不适与不自在。司徒倾闷哼了一声,下意识地挣扎,却被适得其反地将双腿分得更开。

  “你这样粗鲁,会弄疼他的。”唐羽仇转头查看司徒倾的神色,见他额上沁出冷汗,不由心中一软,便一遍遍亲吻他、安抚他。

  “你若是不忍心,退出去便是。”

  既无法放心把司徒倾交给眼前之人,亦不愿看那人冷汗涔涔的难受模样,他不尤有些进退维谷。

  玄衣人气定神闲,另一只手握住那人的茎身,指腹不怀好意地刺激着小孔,其他几指揉搓着茎体。司徒倾靠在他的身上,大口喘息,仍旧是勉力维持平静的模样。

  “你把他当作无瑕美玉,不肯轻贱他,生怕白玉蒙尘。”玄衣人笑了笑,手指继续向下边游走,停顿在囊袋之下本不应存在的细缝,“他从来便不是白玉,你这般待他,他反而受不起。”

  反应过来他接下来的举动时,司徒倾不管不顾地双手并用地掰扯着钳制他的手,一遍遍哀求:“不……不要,至少不要在他的面前……”从刚才起,唐羽仇没见过他这般失态的模样,面色苍白,神情中的错愕和恐惧已经到了无法掩饰的程度。

  玄衣人自然是不理会他,毫不留情地拨开不应存在的肥厚阴唇,恶意地揉弄着穴口周围的嫩肉,分泌出的晶莹液体沾在了他的手指上,感受到怀中紧绷的身躯更加严重的颤抖,似乎在强忍着不被快感吞噬理智,流露痴态。

  “小羽……不要看……”

  唐羽仇和玄衣人皆是一愣,玄衣人并无怜惜之意,骨节分明的修长手指齐根破入雌穴,直向更深处探去,杂乱无章地抠挖、搅动着穴内的软肉。肠壁紧紧包裹着他的手指,一边不住地往外淌下液体。

  “我只是在向你分享他的秘密。毕竟,你很喜欢他,不是吗?”

  在玄衣人抽出手指带出一丝黏腻的淫液时,唐羽仇也看清了那人身下翕张的穴口,以及挺立的、被冷落许久的欲望。他知道,这两种器官并无可能同时生在一个人身上。

  眼前的景象未免太超出常识,超出他的知识范围。不,不对,从来到这个地方以后似乎发生的每一件事几乎都不符合他所理解的常识。

  玄衣人神态温柔地微笑道:“你既然对他心中有愧,做这种事我怎么会不带上他呢?你不是想让他惩罚你吗?”语气温和至极,怀中的人却颤抖得更厉害了,不知是因后穴的疼痛亦或是前穴的快感。

  玄衣人冲唐羽仇挑眉一笑:“真不知你在介意些什么。就算他当真怀了种,是你是我有何差别?”

  “……我不放心把他交给你。你看起来便不会好好待他。”唐羽仇直视着眼前之人。

  玄衣人道:“你把他奉若神明,当作至爱和信仰来维护。用仰望的姿态,自然容易将你所见错认为至理。”

  见少年人脸上逐渐显露愠色,玄衣人摇了摇头。

  “也罢。不如公平一些。”玄衣人冲旁观许久的白衣人道,“你还打算作壁上观到何时,你若是不来,这局大概是结束不了。”

  白衣人这才不徐不缓地翩翩走来,眼见二人对峙之势以及默然不语的剩下一人,微笑摇头。

  玄衣人在司徒倾耳边说道:“不妨来做个游戏。”说罢,他便用腰带蒙住那人的双眼,突然被剥夺了视野,那人稍显不安地拽着他的衣袖。

  “说来也很简单,你猜猜看等会肏你的人是谁便好。”

  唐羽仇露出讶异之色,脱口而出道:“荒唐至极。”

  白衣人脸上看不出表情,既不反对也不赞成。

  司徒倾愣了片刻,才道:“都是小羽能有什么区别?”话音未落,胸前便被施力掐了一把,“不……只有你这般恶趣味,你定是想借此换着法子折腾我罢了。”

  四下一片静谧,无人应答。他惊疑不定,那二人已从他体内退出,似乎身体恢复自由,不再被钳制。下一刻,他却被托起大腿,不知坐于何人身前,身后之人火热的鼻息扑在他的脖颈,一双手温柔地轻抚着他身前的炙热,另一双手则揉捏胸口,轻拢慢捻,极尽挑逗之能。

  在他忍不住张口喘息时,一人的唇舌便巧妙地抵上,吻上了他的双唇。吻技称不上娴熟,只不过吐息舒缓,温柔得当,别有情致。醺然沉醉之际,他只觉下身一痛,那处从未承欢,猝不及防地被迫敞开。他下意识挣扎起来,却被一双有力的手锢住双膝,借着身体的重力竟将肉刃整根直接坐进了体内,呻吟和惊呼声皆淹没在了与柔情蜜意的亲吻中。分离之际,他呼吸紊乱,那人则细细描摹他的五官,轻抚过他的脸颊。

  “陛下那般聪慧,肯定心中已有答案了吧。”一道温润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如鸣佩环。

  司徒倾被剥夺了视力,其他感官知觉无一不更加敏感,喘息未定,伸手下意识拽住身前之人的衣袖。

  那人语带笑意:“这算答案吗?看来这一局还是我略胜一筹。”

  “如今我目不能视,若是答出正解却被你一口否定又该如何是好?我如何又能辨别你不曾做出手脚?你若是存了寻我取乐的心思,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良机。”

  司徒倾如今头脑尚且称得上清醒,并未失去辨别思考的能力,不做掩饰地问出了一针见血的问题。如今主导权并不在他手上,事态的发展也完全超出他的掌控,不论参与这场游戏与否,任人宰割的结果似乎分毫无差。

  “陛下说的不错。”话音刚落,司徒倾只觉肩部传来一阵疼痛,身后之人则舔吻着才落下的咬痕。

  此时,抵在他身后蓄势已久的火热气势如虹地缓缓入巷,直直顶撞在最脆弱的内壁。他忍不住惊呼出声。

  “陛下这一次的答案呢?”见他沉默不语,恶意地碾磨过那人所熟知的每一处敏感点,随后心满意足地瞧见怀中之人忍不住颤栗的姿态。

  “……你轻一些,没见着他难受得很吗?”

  另一人笑道:“难受?他分明很欢喜。别看他平时端方娴雅,骨子里浪荡得很。”

  那人有意挑起了司徒倾的情欲却又不肯让人痛快,除了方才的那下,九浅一深,并不深顶,在分离之际时而带出湿润淫液,水声作响,教人脸红心跳。

  这不过是那人放下自尊,主动求欢的把戏。司徒倾自诩不算脸皮薄之人,在此情此景却也不可能吐露孟浪之词,主动哀求。他试图用手遮嘴,却被适得其反地钳制于身侧,只得断断续续地喘息呻吟。他所不熟知的愉悦逐渐盖过疼痛,如他抗拒的那般鲸吞着理智。

  轻柔的吻落在他的眉间,感受到抵在前穴的另一根灼热,他挣扎得更厉害了。

  “不可……这也太乱来了。”

  “不会有事。我自有分寸。”其中一人安抚道,一边抚慰着他,一边细细亲吻他,随即缓缓将那物事填进他的身体,虽说极尽耐心,依旧显得很是勉强,司徒倾的脸还是疼得发白。

  今日前尚未经过人事之处容纳两根性器,肉唇被撑得几乎要裂开。二人挺动之际算是在照顾他的感受,以不同频率缓缓抽插,其中一人轻抚着他身前的茎身,让他发泄在那人手中,另一人在细细流连于他的胸前,酥酥麻麻之感多少缓解了过于强烈的疼痛。即便如此,每一次撞击下,他依然几乎被撕裂在破碎的快感与疼痛之下,让他几乎有种濒死的错觉,交合所泄出的液体中大概夹杂着缕缕血丝。

  有人视他如恶鬼,亦有人视他如神明,毫无凡人羸弱的感情与弱点,无时不刻都是从容不迫的模样,似有种知晓世间一切的淡然与超脱,坚定地为众人指引希望。只有在坠入欲海的那刻,他是成功跌下神坛的凡人,与他人无异的血肉之躯。似乎只有在近乎虚无的欢愉中才能寻到片刻的真实。

  少年紧紧抱着他,既慌乱又紧张,声音带着些许哭腔,“我不会伤害你……我不想伤害你。”

  与轻柔话语相反的是下身逐渐没有章法的顶弄。那倒很奇怪,像是疼到极点又像畅快到极点,由内向外地被彻底撕扯,不愿显露于人前的部分亦无处躲藏。他倒也没想埋怨,与少年的哭啼不同,他几乎要笑出声了,毕竟眼前之事过于荒诞,若是当作是惩罚大概也可以心安理得的接受了。给予居心叵测却贪得无厌之人的空欢喜也好,伤害他人所赋予的疼痛也罢。

  但是他似乎也高估了自己,势不可挡的情欲涌进了他的头脑,他还是露出了迷乱的、脆弱的略有些困惑的表情。他并不习惯向人敞开身体,也不习惯如此接受他人带来鱼水之欢,若非是唐羽仇,他大概这辈子也不会让他人为他发掘这种快乐。

  你为什么要哭呢?他想伸出手摸摸少年的脸,或者轻轻地拭去他的泪水。他可真喜欢这个孩子,总是暖洋洋的,无忧无虑又纯真无害,似乎总能为他人带来明媚的一束阳光。可惜……

  偏偏在这时,那人依旧不肯放过他,在他耳畔暧昧地轻笑道:“你可还欢喜?这大概便是‘花径不曾缘客扫,蓬门今始为君开’吧。”

  “这样没完没了的肏弄下去,真不知陛下会不会亲诞龙种。能免下这一麻烦,皇后想必心中也很欣慰。”那人有意无意地轻抚着略微凸起的腹部,里面被满满当当地塞满了侵犯者的阳精。

  可惜他的喜欢也好,同情也罢,与他所做的、要做的事情相比竟是不值一提。真是令人遗憾。正如那两个曾恨过他的唐羽仇一样,那个少年终有一日也会痛恨他吧。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

  回应他的沉默的是身下猝不及防的贯穿,他的身体贪婪而狂喜地迎接着来客,合不拢的双腿发着抖。欲潮汹涌,无处遁逃,他只得下意识攥紧身前之人的衣襟。

  “真不知陛下若是习惯了与我欢好,对皇后当真硬得起来吗?”

  “你少说几句不行吗?等等,皇后?”少年声音一顿,“皇后是谁?”

  “真是没个正形,愈发胡言乱语了。”另一人的声音颇有些无可奈何,却也不回答少年的问题。

  “是尉迟家的语姑娘。你的小倾哥没告诉你?也是,这种事他自然不能亲口告诉你。”那人的声音带了些嘲弄的笑意。

  “才不是你说的这样……他一定是有苦衷。”

  一人叹息,另一人只是笑了笑,却也不再言语。

  前后夹击之下,他的理智早已在九重天之外,无从辨别那几人究竟说了些什么。生理性的泪水沾湿了蒙着眼睛的黑布。他只觉时而如被凶兽啃咬,肆意驰骋,时而慢条斯理,温存柔情,时而青涩生疏……焚魂噬骨的情欲浪潮几乎将他吞没,轻而易举地便被带起燕声春鸣。他再无余力辨别这三人。

  不知被换着体位玩弄多少次,直到司徒倾也忘了自己究竟泄身了多少回,茎身只能吐出清液时,他只知靠在身后之人的怀中失神喘息,蒙眼之物才被缓缓取下。

  似有一人轻轻吻去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

  唐羽仇愣了片刻,不由自主地抚上眼前熟悉却也陌生的眉眼。那人眼睫微颤,眼角是缱绻艳丽的红,眼眸中已经看不见理智,他从未见过那人流露这副痴态。

  “我跟你说过,他浪荡得很,方才那般他心中大概欢喜得很,只是羞于表露罢了。”

  “……我可没你这般恶趣味。”唐羽仇瞥了一眼玄衣人,从玄衣人怀中将那人往自己的方向带,小心翼翼地环在怀中,牵扯之际那人无意识呻吟了一声,他脸上更烫,方才荒唐行径与那人迷茫神态竟无法从脑海中散去。

  “你方才不也很尽兴,若是全归罪在我身上,我当真冤枉。”

  “……我和你不一样,我喜欢他。”他拾起那人的手指放在唇边轻吻,少年的目光滢润,如潺潺清泉。

  “我不会那般勉强他……若是他当真无意,我自然不会再勉强,我不忍见他流泪,哪像你,似乎非要他哭出来才肯满意。”

  “……而你哪像是喜欢他,分明是恨他到了极点。”

  在他看来,司徒倾应是意气风发从容不迫的,受他人敬仰,是所有人心中理想的储君。不过,不如说因为太过理想而显得疏离,纵使情深意切之时,也不免让人察觉些距离感,若即若离,游刃有余。

  他自然不喜欢玄衣人近乎亵玩而随性的态度,同样不喜谈及司徒倾时语中的娴熟与无意中带上的炫耀(在他看来)

  但是,当那双向来平静而洞察世事的眼睛,逐渐迷蒙染上水汽时,他不由怔愣。

  他从未见过那人这般的神态,这般的失态,他到底了解那人几分?

  玄衣人看穿他的所想,缓缓开口:“你说对了,我确实恨他。你与我自然不同,也许你与我和他都不同。若是追逐着水中月镜中花未免可怜可悯。我不知该羡慕或是怜悯一无所知的你,也许你会走出与我们都截然不同的道路。”他口中的他自然指的是白衣人。

  唐羽仇微微怔愣,本能嗅到了话语中似是不为人知的苍凉,下意识搂紧了怀中已经昏死过去的人。

  白衣人目光温柔地注视着那人昏迷的容颜,轻轻抚过似有万般眷恋,却仍是起身作别,不再看那人一眼。

  “……他若是见不到你,兴许会难过。”

  “沉溺黄粱美梦,只得空欢喜才更让人难过。这样对他和我都好。”

  少年人对他们的对话一头雾水,他不明白之事太多了,那两个与他完全不同的“自己”、皇后、尚且触碰不到却笼罩着他的未来、那人无端的愧疚以及不知从何谈起的“惩罚”。

  时间还很长,待他从梦中悠悠转醒,自然可以缓缓探寻答案。

  ……

  在唐羽仇再次睁开眼时,发觉自己正枕在手臂上陷入了睡着了,醒来时诧异地见着本不应在此出现的乳母。唐羽仇不禁怀疑这又是一个梦境。

  “少爷,你醒了?”乳母冲他微笑,“读书辛苦了,姆妈做了你最爱喝的桂花甜粥。”说罢,她将热腾腾的粥置于桌上,唐羽仇却不见喜色。

  察觉到一丝不对劲,唐羽仇问道:“……这几日宫中没有消息?父亲……也没有消息吗?”

  “老爷在边境相安无事。宫中?未曾听过宫中有传来什么消息。”

  在他一一询问情况后,越发察觉到可疑,乳母在茫然地沉默了片刻后,反倒问了他一个问题。

  令他如坠冰窟的问题。

  “司徒倾?这是谁?太子的名讳似乎并非如此……”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