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安】结局之后-Disfigured

黑衣组织被捣毁半年后,由于公事FBI借住在日本公安的公寓里,为期两周。 Unhealthy relationship,慢热,连载,两个人都不能放下过去,彼此折磨又互相舔舐伤口。内容大概比较日常,吃不咸不淡的饭,打不咸不淡的架,做不咸不淡的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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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认识他?”那人转过头来,问降谷零。降谷零只是笑。

赤井秀一并不搭理那人,只是握着降谷零的胳膊,低低地说:“明天还要出任务,先回家。”

酒吧里氛围很暗。赤井秀一透过混乱扫射的灯光,看到降谷零轻轻地把手搭在自己拽住他胳膊的那只手上。红色、蓝色、绿色的光依次扫过二人肌肤交握的分界线。降谷零没有很用力,但仍然缓慢而坚定地一根根掰开了自己的手指。随后他握紧那只手,把手指都并拢到一起,捏着它从自己的胳膊上挪开,然后一字一顿地说:“赤井,这是我一个人的事情。”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没有看赤井秀一,也让赤井秀一看不清他的表情。

赤井秀一沉默了。这沉默在他们彼此间撕扯出一条裂缝,他由着降谷把自己的手放回身侧,看降谷零和那个陌生人肩并肩向酒吧外走去。酒吧里的空调开得很大,轰鸣的响声和人声的嘈杂似乎就要淹没一切声音。他回过神的时候那二人已经走到了酒吧的门口,他连忙从背后追上去,把手搭在降谷零的肩上,顿了顿,说道:“……记得要吃早饭。”

降谷零从肩上拂开他的手,应了声好,挽着男人出了酒吧。

赤井秀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此时恰好扫过黄色的光,光柱和阴影一起把立体的图像切割成由明黄色和深蓝色组成的平面插画。黄色的流光顺着他的指缝流向手心,被他一把握住——但他没有抓住。那一抹明亮的黄无情地从他的拳头上掠过,只再次留下黑暗。赤井秀一张开手掌,举了起来。这回是红色的光落到手上了。他摇头,轻轻地笑了笑,快步走出酒吧,开车回了降谷零的公寓。

公寓里面静悄悄的。他在门口换鞋,没开灯。屋里帘子都没拉,带着水汽的晚风伴随着紫色的天鹅绒天空的阴影从窗户里面漏进来,毫无不速之客自觉地霸占了整个空间。赤井露出一个有些柔软的微笑。这个场景让他想起第一次来这里的状况,那时候降谷零喝得烂醉,扒拉在他身上,软软地像个大型猫科动物。他一只手架着人,另一只手扶着墙,半拖半拽地把降谷零扯到床上,在沙发上凑合了一晚。那时候他只觉得不能把降谷零就那样丢在那,这样下去他会死……他死活也不会预料到自己能和这个日本警察有这么多牵扯。

他进了厨房,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开始准备做饭。 一个人的饭他吃过不少,但确实很少有闲情逸致搭配菜品或者设计食谱,标准从来都是能吃就行。而今天,他甚至有心思去数自己切了多少刀、目测估算切出来的土豆块体积差。赤井秀一慢悠悠地把食材用小火炖上,看了眼手机。也就只过去了半个小时。

他走进了降谷零的——当然现在也是他自己的,房间。米白色的窗帘被风吹起,他也感到自己的心头有什么东西在跳动。他感到一种热诚,一种迫切:想要了解降谷零,想要了解他的过去,他的现在,想要了解他在想什么,想要了解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希望降谷零能过得好。后面的这句话是在刚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的,但却无比自然,就仿佛这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一样。

这确实是他一直以来的愿望,赤井秀一想。这个愿望的阴影沉在他心底的那片海底,时不时地冒出一些泡泡浮到水面上来:在他抓住降谷零手的时刻,在降谷零握住他的手的时刻;在他们视线相交的时刻,在他们视线没有相交的时刻;在他们共处一室的时刻,在他们彼此分别的时刻。他从未如此清晰地体味到这一点。赤井没有开灯,整个人瘫倒双人床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随后闭上了眼,陷入假寐。

梅雨季的气流都带着湿气,城市里没有蝉鸣,只偶尔有汽车轮胎驶过积水的声音。他闭上眼后不久,外面就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空气里也渐渐泛起一阵奶白色的雾。突然地,在这深黑的宁静里,一道闪电劈了下来。惊雷的声音随后炸在耳边,赤井秀一猛地睁开眼,一挺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机,皱了皱眉,又躺下了。

但这次再躺下,他却没那么安然了,辗转反侧来来回回,时不时地打开手机屏幕然后关闭。他听的出来,不同于白日的毛毛雨,这次电闪雷鸣之后,雨势猛地大了起来,噼噼啪啪地捶打着玻璃窗。赤井秀一躺不住,从床上坐起来,趿拉着拖鞋把整个公寓所有的窗户都关上,随后打开空调。他刚躺下没多久,又坐了起来,这回是去厨房搅了搅炖菜。搅完以后,他摆弄了会儿手机,最终下定决心似的,缓缓地呼出了一口气。

赤井秀一走到门口,从门口的伞架上拿下唯一的一把伞,穿好鞋,又拿了一件自己的外套,冲出了门。

暴雨砸在地上的声音充斥了整个天地。赤井秀一三步并做两步跳下公寓楼的台阶,出门直奔公寓附近的公园,在一条长椅上找到了一只浑身湿透的醉猫。天是黑的,公园的路灯散发出淡黄色的光,被大雨切割成一块块碎片,跌落在降谷零的脚下,像一座座晶莹的的墓碑。降谷零瘫在长椅上,浑身的衣服湿成半透明,被赤井秀一的强光手电筒一晃,下意识用手挡了挡。

赤井秀一把手电筒关掉,降谷零把挡着眼睛的手拿了下来;他们隔着暴雨对视。也不能算是对视,赤井撑着伞,脸的上半部分被遮住,降谷零并不能看到他的眼。他能看到的是赤井秀一被勉强照亮的下巴、有一些水痕的防水外套、膝盖以下沾了雨粘在身上的裤子、以及一双彻底浸透了水的运动鞋。赤井看着他。他能看到降谷一头金色的头发,湿亮地贴在头皮上。降谷零半仰着头,整张脸都在笼罩在淡黄色的光柱内,被氤氲的水汽模糊了轮廓,却散发出淡淡的光晕。

赤井秀一上前一步,将伞撑过了降谷零的头顶。这个举动把将他们分隔开的暴雨彻底割开,也把本来照耀着降谷零的灯光完全屏开了。他的另一只手一甩,把外套罩在降谷零已经湿透的、冰凉的身体上。现在这个人,在自己的阴影和庇护内了。

“我好冷。”降谷零低低地说。他们离得很近,这句话很清晰地落在了赤井秀一的耳边。

“我知道。”这是赤井的回答。他弯下腰,伸手揽住降谷零,在暴雨和路灯构成的明亮瀑布和雨伞以及外套打出的黑暗阴影里,他询问:“走吗?”

降谷零发了一会儿呆,最后伸手回抱住他。他把人抱紧了。

二人就这样相拥着一路回到了降谷零的公寓。

降谷零进门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脱衣服。水珠顺着二人的发丝一滴接一滴地滑落,湿淋淋的衣服被一件接一件丢到地上,赤井锁上门回身,正撞上降谷零的目光。

“怎么?”他问,却没有得到回答。降谷零没说话,把什么东西朝他抛了过去。赤井接下,一看,就知道了:是自己在降谷零临出酒吧的时候拍上去的追踪芯片。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雨下大以后迅速招到降谷零的原因。以降谷零的能力发现这个只是时间问题,但他确实担心降谷零出事,今天那个状态他觉得降谷零不正常。他抬眼想解释些什么,可此时却听到哗啦啦的水响——降谷零已经进了淋浴间,开始洗澡了。

所幸降谷冲澡冲得很快,没一会儿就赤着脚擦着头发踩在地板上叫赤井:“我好了,你去吧。”语调平平,不升不降。赤井秀一摸不准他的意思,降谷零也没有多做停留。

他草草冲了个澡,推开浴室门。卧室的窗户被降谷零打开了,屋子里的雨声很响。降谷零披着浴袍半靠在床头,抱着胸,捏着半杯酒,眸色沉沉,好像在想什么似的。听见他出来也没抬头,淡淡问道:“我们谈谈?”

“好。”赤井秀一感到喉咙涩得发干,仿佛要撕裂一样:“我们谈谈。”

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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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井秀一在降谷零旁边坐了下来,不是很近,也不算很远。床面随着赤井的动作陷进去了一点,周围的棉布被面被他压出一圈褶皱。降谷零看着赤井的动作,缓缓眨了眨眼,把手里的酒递给他。赤井秀一没有用手接过去,反而低头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杯子里的四玫瑰。降谷零挑了挑眉,也不做什么反应,只随手把酒放在床头柜上,稍稍坐直了一些。

“谈谈?”赤井秀一接过话头,转头撑着下巴打量着降谷零。屋子里的窗户全关严实了,开着排湿档的空调,已经被拢好的米色窗帘静静地垂在窗边。被他观察的人此时正半靠在床头,身上的睡袍松松摊开,暖色的灯光暧暧地打在一片松软白色里露出的蜜色肌肤上,一双半睁不睁的氤氲蓝眼有些恍惚地看着他,看得出来实在很困。那光在降谷零的发顶掠过带出一圈反光,让赤井秀一不由得眯了眯眼,交叉了十指,微微向前倾身,温声询问:“你想谈什么?”

降谷零看着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渐渐被阴影笼住,语气难得的平和:“其实我只是想弄明白……你想做什么?”

他的声音很低,低到几乎要听不见。但是屋子里实在太安静了,所以降谷零的话音愣愣地磕在地毯上,一个闷响都没有发出。屋子里的空调早就进入了低耗能模式,而大雨将一切声响都隔绝在玻璃窗外。这种环境会把所有细微的声音都放大,比如呼吸的声音,比如咽口水的声音,比如心脏在胸腔里跳得越来越快的声音,比如血液在血管里沸腾的声音。赤井秀一张了张嘴,却觉得世界都静止了。有什么东西在拽着他向下,把他想说的话全都拖了回去。

这时候降谷零却继续说话了,他的手攥住了浴衣的边缘,低低地说:“我搞不明白你。你突然找过来。你跟着我。你和我喝酒。你和我去见景光。然后你……又和我做。现在,你还往我身上拍跟踪芯片。”他说着说着,语速快了起来,声调也扬了起来,情绪明显有些激动。”我们这算什么?你又究竟想做什么?”他眼睛里的水汽都不见了,此时一双眼睛直直地盯着赤井。

赤井秀一跟他状态相反。他本来背部稍稍紧绷,肩颈线条整个都显得十分僵硬。他听到这些话,脸部肌肉放松下来,唇角淡淡向上弯了弯。他的心脏突然变成一根羽毛,悠悠地从半空顺着喉咙飘落回胸腔。时间又开始继续流动了,新的感情从他奔腾的血液里升发出来,像清晨漫上原野的雾气,在他心间的荒原上结成一朵淡白色的花。

他仍然维持着向前倾身的姿势,只是将大腿向前挪动了一下,一只膝盖顶在降谷零侧过去的大腿边上,将降谷零彻底困在他和墙壁之间。他能感受到降谷零身上刚洗完澡的水汽和自己气息交织在一起,混为一体。赤井秀一尽量放缓了声调,款款指出:“要是之前,你都不会来问我这个。”

降谷零听到他的话下意识想反驳:“你说什……你笑什么?”

赤井秀一看着降谷零抬起头来,瞳孔里自己的倒影清晰可见。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笑,而对面那人有些呆愣的表情,让他忍不住伸出手,用指腹刮了刮降谷零的脸颊。“我高兴。”

降谷零面对他这话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好又往后靠了靠,想躲过赤井的手。但这个动作却导致他的浴袍向两边滑落,露出大片肌肤。与此同时,他的背靠上了床头,被空调吹得已经有些发凉的木质结构让他感到丝丝凉意,而随着浴袍露出的肌肤也接触到了冷空气,上面瞬间冒出一些鸡皮疙瘩。降谷零整个人被冷气一激,人瞬间清醒了许多,眼底睡意现下终于散了个干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衣着实在是有些……不妥。这种游离在自己底线边缘的、有些邀请观赏意味的、微妙的暴露感让他眼底的神情有些不稳。他抓住了自己浴袍的衣角,又觉得自己未免有些过于小题大做,于是又松开了手指, 吹下了眼睛。

赤井秀一注意到了他的动作,眼底的笑意又深了一些。他那只伸出的手托起了降谷零的下巴,另一只手则扶住了降谷的肩膀,直视着降谷零的眼睛:“你只需要信任我:我不会伤害你,我只想要你过得好。”

降谷零的瞳孔猛地放大,随后嘴角下意识地上翘到一个赤井秀一熟悉的弧度——他冷笑着张开嘴:“你希望我过得好?你把我的生活搞得一团糟——”

话没说完,赤井秀一的手便落在了降谷零腰间,一个使力,把人拥进怀抱。他紧紧地抱住降谷零发热的身躯,就像溺水的人抱住一根浮木。他不想听,也不想看——那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中的光让他害怕,他逃避似的把头埋进降谷零的肩窝。降谷零被他的动作惊了一下,后半句话气势顿弱,落下时像一片红叶,用自己的降落给夏天带来审判:“……也把我搞得一团糟。”

赤井秀一没有说话,而降谷零不知道该说什么。你瞧,谈话总是这样一来一往的游戏,如果一方没有意愿,那么另一方演独角戏就会显得有点滑稽。降谷零暂且没有伸手去推赤井——他这会儿身上实在凉,而另一个人环住自己,体温全部传递过来的感觉,横竖是不赖的。

“……我不知道怎么传达我的心情。”沉默后赤井秀一近乎挫败地开口。“我似乎总是在搞砸这些事。只是,”他吸了一口气:“至少……至少别推开我。”

“……求你。”

降谷零半转过头去,只能看到赤井半干的头发。要是在之前,降谷零看到如此低姿态的赤井,恐怕只会想嘲笑他吧。但他又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呢。一个不懂“伤害”为何物的男人,一个已经精疲力尽的男人,一个……和自己一样,没了可以让他勉强支撑下去的东西的男人;这样的人,复仇、回击、践踏他,就像把一个打碎了的花瓶再打碎一样,有什么意义?况且……

他只是觉得有点抱歉。

“我不再因为那些事恨你了,赤井秀一。”

降谷零感到抱着他的人肌肉放松了下来。他垂下眼,叹了口气。如果他还在自欺欺人地恨着赤井秀一,或许他会抓紧这个机会,利用这男人对自己的依恋来报复赤井。但他不是那样的人,他无法对摆在面前的事实熟视无睹。只是……

“信任那种东西,我给不了你。”

我给不了任何人任何东西。我知道你想把我当做某种支柱,但是这样,并不是很好的解决办法。降谷零近乎悲戚地想,赤井秀一这样直觉惊人的家伙,其实也应该对这一点早有预感。和自己在这儿耗又有什么意思呢?

降谷零一直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吝啬的人。如果赤井秀一有什么他可以给的,他也许会给出去。但是,自己本来就没有的东西,如何能给予他人呢?

他已经很累了。已经没有了伤害人的欲望,也没有了帮助人的欲望。他只想找一个角落,自己一个人发呆,然后睡一会儿。

离开吧,去找那些更能帮到你的人。房间里的空调吹送冷风的声音变得明显,降谷零几乎是带着怜爱地抬起了手,轻轻拍了拍赤井的背:“不要欺骗自己的心——”

话音还没落,他便感到自己被猛摔在床垫上——所幸床垫够软——他叫出声:“喂——”

他看到赤井秀一的绿色瞳孔在暗中闪烁。“如果这就是你想说的,我宁愿你恨我。”

在温热的躯体覆上来的那一瞬间,倒在床上的降谷零闭上了眼,颇嘲讽地想:他虽然心已经空了,但还能给出去肉体。倒是自己想窄了。

他于是扭开了头,配合地发出一阵喘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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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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降谷零站在镜子前打量着自己。镜子里的身躯上,吻痕从锁骨处蜿蜒而下,越过胸腹,潜至黑色布料下,隐去了踪迹。他的目光又从腰侧的胳膊逡巡而上,掠过被赤井画上玫瑰的疤痕、有中弹痕迹的肩膀、被咬后已经结痂的脖颈,最终回到自己的脸上。他看浴室灯光下自己的脸,眼下青黑,眼袋肿大,整张脸即使刚洗过也仍然有些灰暗,头发也有些长,不梳到一边的话会有一些滑下来遮住眼睛。

他感到陌生。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体,对于自己现在的生活。他又感到一种迫切,想要逃回到自己熟悉的什么里面去。可是——能逃到哪里去呢?他已经走到了没有退路的地方。

……真的吗?他扪心自问,突然感觉眼前阵阵发黑,双腿也发软,有什么东西在拖着他向下——向下——

“零,零?”

降谷零恢复意识的时候,正看到赤井放大的脸在面前,甜味的液体在口中转过几轮,从喉咙口滑了下去。然而他却感到吞咽有些困难;这液体明明没什么度数,喉咙却传出一丝带着灼烧的凛冽痛感,就仿佛在吞咽许多片刀刃,让降谷零仿佛觉得被划伤了一样。他想推开赤井,身子却没有力气,胳膊也抬不起来,便软软地闭上了眼睛,缓了一缓。

赤井把他抱起来,放到了卧室的床上,熟练地拿起一旁降谷的手机,马上被降谷拽住手腕:“不用……”他听到床上的人低低地说:“我只是……想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马上就好。”

降谷感到赤井动作顿了顿,床垫的凹陷形状改变,以及一声金属材质与床头木质材料碰撞发出的轻响。随后他听到脚步声,并感到周身的气温因为人体的远离而有些许下降。他翻了个身,用脸蹭了蹭枕头。走了吗?也好。他想着,便专下心来处理自己跳动的太阳穴、发酸的眼眶、混沌的大脑、残留着液体割伤感的喉咙和跳动节奏异常迅速且还在散发出酸楚疼痛的心脏。

他能明显感到自己身体机能的异常,明明有按时保持锻炼,但他却无端地感到心焦。工作、组织……对了,今天是周一,还要去工作和FBI的人对接,一起审讯抓住的黑衣组织的人,找他们的账目。不能再这样磨蹭了!降谷零想着,胳膊发力,曲起自己的上半身,一点点把腿向前收,用膝盖顶在床垫上,想要支撑自己的体重,然后站起来。但这一系列动作今天做起来却格外费劲,他重重地喘了口气,突然觉得自己仿佛被人在头上猛地打了一下一样,胳膊一软手一抖,整个身子就塌了下去。于是现在的状态就是,他脸埋在床垫里,整个人蜷缩着,感觉心脏一抽一抽的。这具身体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沉重。

他闭上眼睛。黑暗中,眼前一幕幕地闪过各种画面。降谷零,看看你现在的样子。他在心里自我嘲笑,你这样地虚弱,难道还妄想拯救什么吗?他忍不住抖了抖,仿佛早春被寒风吹拂的樱花。你难道真以为你保护了谁?解决组织这件事里你真正贡献了什么?你只是执行了这个职位上的人做的事,换成其他人不会有什么不同——也许人家做得比你还好呢。“冷……”降谷零忍不住喃喃,随后抱住了自己。依恋?你这样毫无价值的人,怎么会有人渴求你的信任?怎么会有人毫无保留地爱你?赤井会产生这样的错位也只是太需要支柱了,任何人出现他都会这样,不要太把自己当回事了,降谷零。

“不……”他发出小动物似的啜泣声。他忍不住开始怀念一些温暖的早晨,那时候,有朋友和他一起……朋友?你也配叫他们朋友吗?荻原和松田,他们为了千千万万的人牺牲了自己的性命。老大伊达航,也牺牲在自己的岗位上。诸伏景光?他已经用死偿还了一切。只有你——降谷零——你还活着!你是逃兵,你是叛徒!“不——别说了——”你杀过那么多的人,你手上沾着多少无辜人的鲜血!你凭什么还活着?“——别说了!我让你别说了!”降谷零忍不住发出尖叫,一拳捶到床垫上。床垫软绵绵地接下这一击,仿佛完全不受影响一样,轻飘飘地再次弹了起来。他感到呼吸不畅,什么东西压在他的肺上,越来越沉、越来越沉——

“零君!”身后传来一声焦急的呼唤。有人蹬蹬蹬三步并作两步地蹿到床边,搂住了他的肩。他闻到了煎培根的油脂香气和烤面包漫出来的奶味,虚弱地睁开眼,就看到赤井秀一有些焦急的神情。他虚弱地笑了笑,又闭上了眼睛。

“又给你添麻烦了,抱歉啊,赤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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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见,你说,你眼里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降谷警视是很厉害的人啊?”风见有些疑惑,但仍然说道:“我们都很敬佩您的头脑和才能,我们能够有今天的成绩,您的功劳是谁也无法取代的……”他说着说着,却意识到,降谷零并没有在听。他此时半倚在警局天台的栏杆上,幽幽望着下面的街景。一阵风吹过,风见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眼前的降谷警视似乎变得很轻、很轻,就好像风再大一点,他就会被吹走一样。

降谷零晃了晃手里的罐装咖啡,看了眼手表:“走吧,时间到了,去审讯室。”

风见便看他进门前把易拉罐丢进门口边的垃圾桶,没喝几口的罐子落在空空的桶里,发出一声闷响。

降谷下了楼,在审讯室前和FBI派来的人依次点头打招呼:“赤井探员。朱蒂探员。客气的话相信你们已经听过了,我就不多说了。抱歉早上欢迎会的迟到,我出了点私事儿,午饭就先在这儿凑合一下,晚上我带二位出去吃点儿喝点儿,权当赔罪,也算是接风洗尘,如何?”

朱蒂立马摆摆手,“降谷警视太客气了,明明我们也有迟到的人。”她说着,横了站在一边的赤井一眼。“我还有一些档案要调,先去找卡梅隆那边了。秀和你们熟,负责审讯的也是他,接下来的工作你们对接就好。”说完,她就蹬着高跟鞋走了。

降谷零伸手去拉审讯室的铁门,却中途被赤井握住。

“我没事。”降谷看着赤井的目光解释道。

“少喝点咖啡,对心脏不好。”

降谷零当然知道他在说什么,自己在厕所后来又吐了一会儿才吃了点早饭,坐了赤井的车来上班。但很多东西,不是他能决定的。比如,如果他不喝咖啡的话,以今天的状态,他可能没法坚持到审讯之后,而今天这一场审讯,可是非常重要的。

“有些人每天都喝,可没什么资格说我。”他怼了回去,摇摇头。“走吧,去会会我们的老朋友。”

降谷零拉开审讯室的门,二人一同踏进了屋子。风见把电脑打开了,而降谷零坐下,理了理桌子上的资料,等赤井坐好了,便抬头看向铐在椅子边的银色长发男子,缓缓念出这人的名字。

“黑泽阵。”

13

疗伤总要暴露伤口,这个过程有许多疼痛。但是只有这样,才能长出新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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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看见台风。”降谷零这样说。他站在警局大门外,半靠在墙上,有点佝偻的姿态让他终于有了些他这个年纪的人该有的样子。他吸了口烟,嘴里丝丝涌出白色的雾。

当时他年纪小,反应不过来,呆住了,还是诸伏景光拉着他跑到地下车库,找到安全角落后抱头蹲下。地下车库里的人们交谈如常,似乎对这种状况毫无反应。降谷对他们的从容感到惊奇,转过头问景光:“为什么他们不害怕?被卷进去难道不会很可怕吗?”景光歪着头,想了想,告诉他:“听说龙卷风的中心没有风呢,也许也没那么危险啦。”

他小小地放了一下心,但很快又再次提起来:就算不怕自己被卷进去,难道不会担心朋友吗?就算自己安全,如果没法亲眼确认其他人的状况,他仍然会感到不安。

就像后来,他去做了卧底的时候。刚开始那段时间,他有些睡眠问题,要么入睡困难要么半夜惊醒。有一天他半夜醒来,呆坐半晌实在受不住凌晨三点钟的月亮——太白了,也太冷了,就拿私用手机给景光发消息。景光很快回复了他:嘘,Zero,闭上眼,深呼吸。想象一下,那些困扰你的,都是你周围吹着的龙卷风,而你在它的正中心,想象你的身体的延伸也在这个空间里,你很安全。

他努力按照景光说的去想象,安稳地睡了两天,第三天的时候在龙卷风里看到了景光的脸。他半夜惊醒,意识到自己在看到短信后一直在试图忽略什么:半夜三点,发出的消息能立马收到回复,这意味着,景光和他一样,都在龙卷风的中心吧?彼此都在一样危机四伏的境地,他这样的行为只会给景光增添负担,更不要说还可能让两个人都陷入到危险里。直到那时候,降谷零才真正意识到,他已经没有可以无论时间地点都可以去无条件依赖的人了。他不是降谷零,不是Zero,他叫安室透。安室透在卧室里坐了几分钟,照例看了会儿窗外的月亮,仍然无法欣赏,仍然觉得它太白、太冷。于是他穿上衣服出门,把私用手机处理掉了。第二天早上组织抽选搜查他的住所,他的成绩很好。

当卧底确实需要他主动走进龙卷风的中心,把过去一概全丢掉。警校的时候教官说他是天生的卧底,他那时候才明白,这是为了他没有过去的缘故。

再后来降谷零就知道了。龙卷风的中心确实没有风,但是它时刻都在向着随机方向高速移动,如果想不受伤,那么必须预测它的移动方向,然后以同样的速度跟随它一起移动。还在正常人类范畴内的生物都基本不可能做到这个——只有机器可以。

那些日子里他常常幻想自己是机器,没有痛觉,没有情绪。他把自己缩进坚硬的外壳——

“我以为你不抽烟了。”赤井秀一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我之前抽的,你应该见过啊?”降谷零转头,看到赤井秀一接过旁边警官递给他的两份牛皮纸袋,绿色的双眸垂着,看不出情绪。赤井没回答,上前一步,抽走降谷嘴里的烟,低下头就着降谷的位置抽了一口,把白烟喷在降谷零脸上。“你不是经常嘲笑说这玩意儿死得快吗?”

降谷零咳嗽了两声,扭开脸。

赤井看他的反应,把烟往地上一摔,踩灭了:“你刚醒,少搞这些东西。”

降谷零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他在审讯琴酒的时候晕倒了,无论有什么理由,作为一个警官,工作中出现这样的事都蛮滑稽的。降谷零记得那个银色长发的男人嚣张地扬着头:“……要说还是降谷警视识大体,为了大事什么都能忍。踩着同伴尸体获取信任,和仇人联手,我是没有这份气度。”那人摊了摊双手:“我都想为您鼓掌了。Bravo。”他的第一反应是愤怒,但是……

他当时撑着墙,全世界除了自己的心脏都安静了。那声音太过吵闹,仿佛浑身所有的血液都从心里破开的口子沸腾着,蒸发着,离开身体,越来越向上——然后他就眼前一黑,晕了。

虽然他觉得这事儿不单纯是自己的问题,但是刚刚那种场面,估计还是赤井帮自己擦的屁股。降谷零对着赤井那句下意识的“你少管我”也就愣是没说出来。这句话太像青春期少年的赌气话,降谷后知后觉地发现。于是他只好颓废地转移话题:“他说得挺对的。虽然一些事情不是我的错,但是我确实利用了别人的死亡来达到自己的目的——不,不只是景光。”他叹了口气,“你知道我在说什么。总之,我有感觉,我的问题不单单是身体上的,与其这样看着自己一天天废下去,还不如死了干净……”他的声音拖得很长,和他的目光一样,遥遥地落入虚空。

“是吗。”赤井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句。他在想按紧急铃叫人把降谷零抬走后自己一人收拾档案之时,琴酒脸上全程带着的、有点扭曲的笑。

赤井秀一当时看他不顺眼,刺了一句:“只有丧家犬才在这儿图口舌之快。”

当然,他知道自己说这个话其实底气并不足。虽然他们捣毁了黑衣组织大部分的基地,抓获了琴酒、朗姆等一众高层,但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他们没能抓住乌丸莲耶,剩下的这些人定罪时候也缺失一些关键性物证,只能从审讯下手找线索。

“是吗?莱伊,你真这么觉得?”黑泽阵的双手虽然铐在椅子上,但是却发出一阵高亢的大笑。洋洋得意的样子仿佛不是他处在犯人的位置。“说真的,你们不是一路人。他是人,你是动物。我看到你第一眼就知道,你和我是一样的,掠夺才是我们的宿命。真的,要不还是回到我们这边来吧?”

“你那边?被拷着的那边?”赤井秀一只来得及丢下这句还击,随后便甩上门大步离开,几乎可以说得上是落荒而逃。那猖狂的笑声,隔着墙壁也闷不住,在灰色的楼道里回响。从那时候他的眼皮就一直在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不,不是这样……”琴酒的话在他脑中盘旋,他想反驳,但组织语言却变得困难。他看着降谷零的表情,很想说些什么或者做些什么。但马上,他动物般敏锐的直觉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下一秒,他看到降谷零侧面太阳穴的红点——“卧倒!”

赤井把人一扑,枪声响起,他抱着降谷零就地打了几个滚。他们本来要乘坐的警车突然爆炸,巨大的灼热巨浪席卷了二人,幸好他们刚刚滚到了别的车旁边,暂且算是有掩体。赤井拽着降谷:“去停车场。等会儿我吸引他的注意,你去找我的车,后备箱里有你认识的东西。拿着去警局楼顶找我。”他把车钥匙塞进降谷的手里。

降谷零看着赤井秀一。他的大脑仍然在发懵,周围的警报声响了起来,你不担心我会直接开着车跑了吗?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回来?他无声地询问。“我数三声——”

“赤井。”降谷零打断他。要活着啊。“你刚刚……算了。”

赤井不知道他在纠结什么,继续数道,“三、二、一,走——”降谷零没看到赤井做了什么,只感到他推了一把自己,他就着这力道顺势起跑,攥着车钥匙不停狂奔。枪声追逐着自己一路进了停车场,此时警报响应系统终于开始工作,他一边跑一边下令,最终喘着气找到熟悉的车,拽开了后备箱。那里躺着一个吉他盒——一个他无比熟悉的吉他盒。他当然知道这个东西里面到底装的是什么,他曾经在无数次任务场合见过这个。降谷零一把抱下盒子,甩上后备箱的门,蹿到在旁边一辆车后面坐下。打开箱子的时候他迟疑了一秒。

现在是一个很好的机会,降谷零意识到。警察局里面如果猜的不错也混入了不明敌人,如果他现在——甚至都不用开车跑走,只需要不那么着急地返回——赤井秀一就很可能死亡,或者有很大机会因为陷入混战而遇到一些会让他下半辈子都过不顺的事件。而这只是因为一个决定,这一个决定就把他完全置于自己的掌控之下,他只需要稍微动动歪脑筋,就可以报仇——虽然他对报仇已经没那么大的执念。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他想到了更好的解决方案,更有诱惑力的事情。杀了他,然后自杀。这样,他的整个世界都可以恢复正常,他也能得到自己一直想要的,内心的安宁。他感到心脏传来一阵酸痛和柔软的触感。降谷在那一刻,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以来所追寻的,不过是这个东西罢了——安宁。只需要……

这些念头像野马一样在他的大脑里撒欢。停车场里的警报还在响,交战的枪声传来,夹杂着汽车引擎的轰鸣,以及守备警察整队的口令。他闭上了眼,数着自己的心跳,想象自己在龙卷风的中心。他此时的形象无比清晰地在脑中呈现出来,但他同时也看到了——赤井秀一也在这飓风的中空之处。他沉默地望着那人影,人影亦回望着他。他对之前同在这个位置的人无能为力,这回他能不能——做些什么?让一切不重演?能不能,做些什么?

他舒了一口气,睁开眼,依照记忆熟练地组装起部件,随后将枪背上,摸了一下腰间,确认手枪还在。他张望了一下局势,掐准时机,箭一样冲向已经一片狼藉的警局——进门直奔紧急通道,转过几个楼梯拐角,最终一把踹开天台的门——“赤井秀一!”

天台山没有人,他正发愣,被腿上传来的力量勾得顺势倒在赤井的身上,天台的铁门在下一秒发出“当”的一声。赤井捧住他的脸,没有说话,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他。我给你机会了。我给你离开的机会了。是你选择要回到我身边的——是你。

那视线太灼热,降谷零不得不移开目光。他半跪着弓起身子,把背上的狙击枪卸了下来,摆在一边。随后他翻过去躺在地上,让赤井从自己身上爬过去架枪。赤井过去后,他仰躺着瘫在屋顶上,喘着粗气,看着天空。视野里一切都在发红,太阳穴也突突地一跳一跳。

这时候,他耳朵突然捕捉到了什么细微的声音——螺旋桨,是直升机的声音。是警方还是对面的?他下意识地跳了起来,拔出腰间的手枪。天台的门再次打开,降谷零几乎是瞬间认出了那一头银色的长发——“琴酒!”

他对着琴酒的腿来了一枪,跑去拽赤井秀一“直升机是来接琴酒的!”但没等他话说完,赤井就把他圈在怀里,向侧面一翻:“对面那个干掉了。直升机上有人带机关枪,你先走。琴酒我来对付。”随后他不等降谷零反应,主动上前去和琴酒缠斗在一处,让机关枪不敢轻易射击。

降谷零咬了咬牙,他知道以琴酒的作风这里必然装了炸弹,如果丢下不管很可能楼会塌。他抽出随身带的小工具套组,判断了下周围哪里可能放炸弹:机会只有一次,太过招摇只会引起敌方的注意。他潜到天台和楼梯连接处的墙体侧面——果然,他在空调室外机的风扇里找到了不该出现在这儿的红光。另一边,直升机靠近了缠斗的二人,一条绳梯垂了下来。

琴酒发了狠,显然看到了降谷零在做的事情,朝直升机里的人喊了一句:“那边!射他!炸弹在那儿!”赤井被句话惊得走神了一刹,被琴酒格掉手枪,他一个当胸肘击让琴酒后退了两步,连忙向降谷零奔去。琴酒站稳了后捡起手枪,狞笑着向降谷零射击——降谷零正在研究刚拆下来的炸弹,赤井硬生生连人带着他怀里的东西一起往旁边滚了三圈,直到琴酒捡起的手枪子弹全部射空,然后登上绳梯。赤井看到降谷零旁边的手枪,但他不敢动:他怕他一射击,那边就会按动遥控炸弹。

这微妙的平衡很快被打破。降谷零脸色灰败地抬头,神情甚至可以说带上了无助。“赤井,这个遥控炸弹,我……”赤井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手在颤抖。“是想起什么了吗?”

降谷零确实在颤抖。他也确实想起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他的老朋友——萩原研二,松田阵平。虽然二人出事时他不在现场,但此刻他脑海里又响起了那些指责,拿着剪刀的手就稳不住。他闭上眼:“我真是……”废物。他想。没用。他以前不这样,一定是安逸了太久——剿灭行动都过了半年了,他变软弱了,没有以前坚硬,也许似乎,“……也不适合做这种事。”

赤井回头看了一眼,直升机正在远离楼顶,琴酒爬到了绳子四分之三的地方,马上就要上飞机了。无疑他成功登上直升飞机以后就会迅速离去,然后引爆他们手里的炸弹——快没时间了。

赤井捡起了降谷零的手枪,他握了握眼前人的手,站到他背后,环住他:“Zero,你信我吗?”

赤井的动作把降谷拉回现实,他点点头。

“我数三二一,你就尽你全力把手里的东西朝着飞机扔过去,然后卧倒。”他向后拉开距离:“三、二、一,扔!”

降谷零后撤一步,运力将手中的炸弹扔出,随后卧倒。赤井秀一瞄准炸弹的方向,扣下了扳机,随后猛地伏在降谷零身上,把他的身体牢牢罩住。降谷零只记得身上压上一个重量,随后热浪再次袭来。他侧过头,看到红色的火焰在他背后将赤井的发丝染上红色的光,但那双绿色的眼却仍然如同冷泉一样,清冽而专注地看着自己——只看着自己。他最近以来一直在四处流淌的许许多多情绪终于随着这声爆炸沉淀下来,不再在他的血管里叫嚣。

半路被引爆的炸弹成功地冲击到了直升机,它坠向停车场。

过了很久,降谷零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他翻了个身,看着赤井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冷静地等待救护车。他知道,最后那一下爆炸,赤井秀一替他挡下了绝大部分炸弹碎片和可能造成的灼伤。“为什么?”当然,他问的不只是最后这一下,还有之前的很多——乃至最开始的决定。

赤井秀一愣了一下,随后绽开一个笑容。降谷零难以描述那个笑容,事实上赤井现在并不能算得上好看,脸上沾了灰,头发也是乱乱的,身上狼狈得很,脸上还有打架留下的淤青和血迹,但那个笑却让降谷浑身变得更加灼热。他疯了。降谷想。赤井的双眸勾了些许鬼气,钩子一样的眼睛亮得惊人,张口闭口间露出森白的牙,都叫人想到捕猎的狼。“因为,我要你。”

“我要你好好活着——不论什么形态,不论有没有价值。我要你,而且只要你。”

他带着千钧之势捉住了降谷零的唇,降谷零闭上眼,伸手揽上了他的脖子。

下一秒,赤井秀一昏了过去,身体软软倒在了降谷零的身上,像一个送上门的猎物。

降谷零伸手,捋了捋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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