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课

#布袋戏嘟文存档 #刀龙传说 #龙战八荒

01

Cosmic radiation

02

Cosmic radiation

03

Cosmic radiation

04

Cosmic radiation

05

Cosmic radiation

06

Cosmic radiation

07

Cosmic radiation

08

Cosmic radiation

09

Cosmic radiation

10

Cosmic radiation

11

Cosmic radiation

12

Cosmic radiation

13

Cosmic radiation

14

Cosmic radiation

15

Cosmic radiation

16

Cosmic radiation

17

Cosmic radiation

18

Cosmic radiation

19

Cosmic radiation

20

Cosmic radiation

21

Cosmic radiation

22

Cosmic radiation

#风花雪月 #金光布袋戏

花为了这个家去做鸭子之后

他不喜欢睡得太少的感觉,因为这不健康。昨天晚上熬夜了,清晨睡下,过四个小时,眼睛再次睁开。已经是中午,不开灯的话,家里很暗。房子里没有一个人,荻花题叶像幽灵一样流荡。不开灯的地面上,窗帘透进来的像是月光,顺着指引,雪的房门开着,走进去。

房间里的摆设很少有变化,雪回来了,又离开,这里始终没有属于少女的生机。书架上摆着照片。玲珑雪霏一个人站在前面,只留给镜头背影,头发还不像现在那么长。那是雪初三的暑假,就在暑假开始的前一周,无情葬月从家里消失了。暑假的时候,雪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荻花题叶以为她在哭,切了水果拿进去,才发现她没完没了地写着作业。没作业可写了,就开始看书,剪纸,画画。

荻花题叶看过那些作品之后,上网求助,妹妹好像抑郁了怎么办。底下有个网友回复,送去电一下就好了。荻花题叶又开始搜怎么举报一个人。他在雪心里的位置还不够高,不足以影响她的心情。他们可以一天都不说话。暑假的最后几天,荻花题叶说出去走走,拉着雪出门。他们去了水库,这里没人收门票。

花让玲珑雪霏站到前面去,拍一张照。太难为情,她第一反应是拒绝,扭头去看周围有没有人。一个人都没有,只是洪水般的声响在耳边滚动着。荻花题叶说,就拍一张。她摘了发圈,递给荻花题叶,示意放在他的口袋里,再远离镜头,背过身去,后面传来喀嚓一声。见她许久都没有动,荻花题叶走上前去。

玲珑雪霏看着汹涌的水许久。眼前的景象似乎永无止尽,为什么它永无止尽?

荻花题叶:“雪?”

在沉默里,玲珑雪霏没有回应他。他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可能是在想消失的月,可能在想他们死去的大哥。每天每天,雪的心里都有太多人可以想,那什么时候可以轮到他?荻花题叶突然觉得没什么意思,这不是一次策划得很好的出行,水库没什么好看的。他只是呆在家里呆得厌烦了,迫切找到一个喘息的空间。

荻花题叶说:“雪,我们回去吧。”

一个低低的声音说:“花,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可以。”

“我还没说……”

荻花题叶说:“你也知道,对我来说无所谓。”

“如果有一天,”玲珑雪霏的脸从长发里抬起来,“我们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就一起跳下去,好吗?”

这句话可以联想很多东西。荻花题叶想起网友告诉他的话。这种悲伤叫做青春期,只是暂时的。他点了一下头,伸出手去。这一刻,雪前所未有的乖顺,握住了他的手,让花就这样牵着自己回家。一路上,荻花题叶恍恍惚惚,手里攥着什么,但又那么轻,让他感受不到重量,不敢动,捏一下就会碎。如果从来没有感受过沉甸甸的重量,那要怎么回忆这种拥有的感觉?荻花题叶只能选择不把发圈还她。

蓝色碎花图案。荻花题叶抓起一把头发,用发圈束起来,马尾放到后背。下午一点,他开始给家里打扫卫生。太安静了,把电视开着,一边听夜间购物频道,一边将客厅来回拖了两次。毛巾擦了架子,电视机,餐桌,他再把柜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全部整理一遍,再放回去。太阳快落下的时候,他推开窗,整个屋子闪闪发光,影子被拉长,晚上还是要来了。

穿上外套,把发圈摘下来,放到桌子上。他发现,别人好像都更喜欢他散发的样子,眼神会不同。好像他头发乱一点,遮住自己半张脸,那样更像是一种隐晦的美。荻花题叶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脸色平静。早上他给雪发了一条短信,她没有回复。可能在认真学习,可能怕手机被宿管没收,最有可能的他明知道,雪不想回复。他还可以让事情变回以前那样吗?又或者,月回来之后,他的处境会更糟糕。荻花题叶打开手机,给风逍遥发了一条信息,让他别迟到了。

到了一家化妆室,助理给他推荐的,说是拿工作证可以打折。坐到镜子前面,有刷子在他脸上刷,有人推荐套餐,他分心回答几句,终于睡着了。

再醒来,荻花题叶的脸蒙着一层闪亮的粉。他张了张嘴唇,看到镜子里面的那个人也张开了嘴,露出粉红色的舌头,白色的牙齿。桃花一样的脸,一定有人很乐意将自己的手按上去,涂抹成欲望的丝状。

化妆小姐姐说:“你这张脸绝了。怎么不早点学化妆?收拾一下,你当网红绝对火。”

荻花题叶对她一笑:“第一次要用在最有用的时候啊。”

他打车去了目的地,还是专车,工作场所,可以报销的。走进去之后,有人领他进房间,没有前天那么隐秘,像KTV包间一样,服务员推着水果餐车到处走。推开门,风逍遥穿着西装,大咧咧坐在那里。帷幕还没拉开,他已经演上了。那么好指使,荻花题叶心想,有人说过他很好利用吗,莫非这人真的喜欢自己?假装喜欢,别有所图很正常,但单纯的喜欢就是完全的恐怖了。他是直男。

荻花题叶一出现,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他身上。他矜持地和每个人对视过一次,然后坐在风逍遥旁边。风逍遥不动,荻花题叶将他的手拉到自己的腰上。

他低声问:“我要怎么叫你?”

风逍遥丢给他一张名片。荻花题叶正准备看,就听见旁边的人叫他赵总,抿着嘴才不至于笑。

“赵总,介绍一下?”

风逍遥搂过荻花题叶,笑说:“叫他花就行。人家刚满二十岁,别吓着了。”

在场众人便小帅哥,小弟弟的叫起来了。荻花题叶环视一圈,没看见要找的人。

“迟到几分钟,总得喝一杯吧?”

周围人都在起哄,风逍遥劝了一下,没再劝了,看着荻花题叶把酒喝下去。喉咙烧起来一样,比前天晚上喝到的辣得多,有一瞬间他在想风逍遥是不是故意的。忍着咳嗽,荻花题叶状似柔弱,倒在风逍遥身上。

他长得好看,就只有被灌酒的份。灯光昏暗,脑子越来越晕,看不清其他人的脸。风逍遥好像在笑,说着什么,似乎对这种角色扮演早就得心应手了。荻花题叶想知道他练习了多久,或者面对自己的样子也是扮演的一部分,其实他早就看穿,心里觉得可笑,只是面上不戳穿。荻花题叶咳嗽一声,坐起来,接过别人递来的话筒。

喧闹声越来越大了,有谁趁他起身的时候摸过大腿,荻花题叶回头瞪了一眼,但不严肃,反而像是在勾引人。一边走着,一边想风逍遥会给刚才一幕打多少分。

“要唱什么?”

荻花题叶说随便,坐在高椅上,腿往下摆。他唱歌其实不大好,哪个死人又给他点了首爱情买卖,算是豁出去了,乱唱。

唱到一半,房间门被推开。有人托着盘子来送酒,一杯一杯放到桌子上。荻花题叶盯着他,唱着唱着,唱到出卖两个字,停在那里不唱了。

荻花题叶突然捂着嘴,作势要吐。风逍遥站起身,见到他不停摆手,示意不要紧,径直推开门,往外走。走廊里,可以听见其他包间传来的嘶吼声,荻花题叶往前跑,看见那人的声影消失在拐角里,他追上去。

走廊外面是一个舞池,人和人簇拥在一起。荻花题叶剥开相拥的情侣,穿过去,不住来回望。他有几次直接叫出了那个名字。

有人回过头看他。迷醉的灯光里,每个人的脸都带着瘀青的颜色,他们在音乐里束缚对方,或者用双臂抱紧自己,好像他才是那个异端的人。荻花题叶突然有些想吐,踉跄着,从人群退出来。他的领带被人扯掉了,西装裤有些湿,谁的酒倒在他身上。

他一定是醉了,才会看到月坐在不远处,托着下巴看着自己,好像在看一个傻子。荻花题叶正要冲上去,他又突然不见了。小时候也是这样,月比他高,但一玩起捉迷藏,大家都抓他不到。月好像天生就有隐匿在人群里的能力,因为他意识自我的存在和他人一样,像透明的水渗进去了。

荻花题叶继续追上去,中途脱掉外套,丢在不知道哪个卡座里,跑得气喘吁吁。他来之前事先查过,这个夜店没有后门,月想走的话,除了大门,就只有厕所。那里有一扇窗,窗外是一个公园。他转弯,往厕所找去。

门口摆着清洁中的牌子,荻花题叶无视掉,直接走进去。一个长发的青年正攀着窗,准备往下跳。

“月!”

荻花题叶喊,“你闹够没有!”

无情葬月侧过头,那一瞬间,灯光是橙色的,花看不清他的表情。好像没有表情,月就这样,又好像笑了一下,更加气人了。接着,他跳出窗外。

荻花题叶只来得及阻挡住往里关的窗,推开,头探出去,月已经跑出几十米外,很快不见踪影了。他盯着那处黑暗,盯了很久。再退回来,靠在厕所门前,荻花题叶才发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混蛋,他低低地说。荻花题叶缓缓往下滑倒,坐到了地上。说不清是一种什么感受,他们已经很久没见。月长得更高了,穿着一件长长的黑袍,像裙子一样。是谁给他穿上的,还是他沾染上什么古怪的品位,这些不得而知。谜团终于出现了,但带来更多的谜团,他要怎么跟雪解释自己没把握这次机会,让月逃掉了?如果他真的不想回来,就不会再出现了。

这样倒好,荻花题叶的内心里有一个声音那么说。就让他死在外面,反正无情葬月不需要所谓的家人,这话带着一股没来由的恨意。他站起来,洗干净自己的双手,脸。抽出几张纸巾,擦干身上的酒。

荻花题叶感到全身都在发热。一开始他以为是酒和激烈运动害的,但平息之后,反倒升起了一股异样的躁热。镜子里的自己满脸通红,眼神也有些失焦了。他晃了一下,往旁边倒。

风逍遥抓住他的胳膊。

“发生什么了?”他问,撑住荻花题叶的身子,“你怎么在发热?”

荻花题叶摇摇头,动了嘴唇,但说不出话。风逍遥的手抚过脖子,而他简单地,为此勃起了。他很快意识到这不是自己的本心。

“酒里面有问题。”他沙哑着说,喘着,拉扯风逍遥的袖子,像是求救,但力度不大,随时可以将其甩开。

风逍遥骂了一句什么,可能是脏话。他走,荻花题叶就跟着走,浑浑噩噩的,不知道能去哪里。好像有一段时间,冷风吹到自己脸上。荻花题叶睁开眼睛,看见车窗外的画面飞驰而过。他们正坐在出租车里。他的手放在风逍遥的掌心里,被紧紧地捏着,但印象中,似乎是自己强行把手塞进去的。风逍遥一直在好声好气跟他说话,让他别乱动,很快到了,等等,操,你别吐在人家车上啊——

荻花题叶忍住没吐。他把身子蜷缩在风逍遥怀里,来回蹭。再回过神来,眼前是天花板,世界在旋转,自己已经躺在一张床上。

他的眼球往下移,风逍遥正跪在前面,脱下他的裤子,把什么含了进去。他猛地弹起腰。理智断线之前,荻花题叶只记得自己被吞吃进湿热的口腔里。

#风花雪月 #金光布袋戏

花为了这个家去做鸭子之后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联系我。”

见他没说话,助理回过头看了他一眼:“所以你是做好心理准备了?”

荻花题叶回答:“我不介意尝试。”

“尝试?”助理重复了一遍,“你真乐观。走快点吧,你比约定时间晚到了十分钟。”

荻花题叶没有说话,跟在后面进去。这次的安保要严格得多,他被要求脱掉外套,过一轮机器,再搜身。墙壁雕刻着花纹,精致柔美,紫色的灯光朦胧,一切看起来都是无害的。路过一扇扇门,荻花题叶透过窗口往里面瞧。似乎有人坐在里面,但没有声音传出来,这里的隔音也做得很好。

助理停下来,递给他一张卡:“左转,往里面一直走,你会看到一扇刻着蝴蝶的门。进去就是了。”

荻花题叶接过卡,攥在手心里。他捏得死死的,卡的硬角硌着肉,泛起尖锐的痛觉。他问:“我……要做到哪一步?”

“你能做到哪一步?”助理问,顿了一下,快速地将什么东西塞到他手里。小巧的一片药。荻花题叶听见她低声说:“如果不想再继续,就把它放酒里。”

荻花题叶进去了。一打开门,几个男人坐在沙发上,齐刷刷将视线投过来,看着他。来之前,荻花题叶被叮嘱穿白衬衫,客人喜欢。空调开得太低,身体只有一层薄薄的布料,他已经觉得有些冷了。荻花题叶在门口站定,扫了一眼房间,没有犹豫,径直向中间的男人走去,坐到他旁边的空位里。就是他了。男人的视线始终集中在荻花题叶的腰上,被衬衫勒得纤细的线条。

一阵沉默之后,男人发出嗤笑声。好像觉得很有意思,他俯身拿了一个空杯子过来,叼着雪茄,眯着眼往里倒酒,倒得满满的。灯光太暗了,荻花题叶看不清颜色,也不知道是什么酒。酒杯推到眼前,他拿起来,一口饮尽。

放下杯子,荻花题叶抿着嘴,好像缓了一会儿。很快,他的脸变红,对他们笑了一下:“我是不是迟到了?”

中间的男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名字?”

他的事情,早前已经通过两张A4纸概括完全,但男人还是要问。荻花题叶:“可以叫我花。”

“嗯,很适合的名字。”说完,男人拿起酒杯,喝了一口,又给他倒了一杯。没有更多表示,他转而投入旁人的交谈里。三人似乎在聊一单交易,对象不明,用着暗语。他没有说自己的名字,好像荻花题叶介绍自己是理所当然的,而他不是。

坐在那里,荻花题叶低着头充当花瓶的角色。男人突然抬起手臂,往旁边放,差一点可以将他整个人揽过去。面无表情瞥了一眼,荻花题叶放软身子,将自己靠了进去。那只手顺势往下,搂着他的腰。隔着一层布料,热度像虫子一样在皮肤上爬。

荻花题叶将这一杯新倒的酒喝了。没等他喝完多久,杯子又会被倒满。一次又一次。现在他能明白这是一种捉弄,为了满足客人的心理,他需要显得很可怜。酒灌进去,灼烧感蔓延开,侵蚀着内壁,胃部痉挛起来。荻花题叶低着头,舔了舔唇,牙齿咬下去,几乎出血。他今天没有把头发扎起来,长发垂落,刚好可以将脸遮住,没有人看得见他用力眨着眼来让自己变清醒。

陆续有新的人进来,和他一样,乖乖坐到客人身边。荻花题叶莫名想到初中食堂,刚将盘子放下来,就有一勺饭菜从窗口伸出来,重重砸到盘子上,再挪位置,下一个,又是一勺。米饭砸落之后,餐盘上的不像吃的,而是呕吐物。正事说完了,旁边响起玩骰子的声音,有人在石头剪刀布,就算输了也笑得很开心。他们哄顾客的话听起来千篇一律,但语调太甜,没有人会拒绝的。

“你醉了?”耳边响起男人笑着的声音。

荻花题叶抬起头,吓了一跳,忍住没有往后退,男人凑他很近,笑眯眯的。莫名其妙的,脑子里出现风逍遥的脸,他笑的时候,眼角会有细小的皱痕。

荻花题叶回答:“有一点。你呢?”

“这点酒还不算什么。”男人说,“你是第一次?”

荻花题叶嗯了一声。他眼角有泪痣,长得白,不说话的时候,显得冷清。喝了酒,脸蛋已经红成一片,偏要强撑着,人来到了这里,但他好像还没准备好堕落。放在他腰肢上的手缓缓往下,正要捏到屁股,他猛地俯过身,用牙签叉了一块水果,塞到男人嘴里。咬住蜜瓜,以一种暧昧的方式进食,眼睛还盯着他看。那只手停住,转而抽开,男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站起来,往旁边的吧台走去。

手表震起来,屏幕发亮,荻花题叶瞥了一眼。有人给他打了几十通电话,又是短信,两个简短的字,在哪。

趁其他人不注意,荻花题叶给自己灌了一杯白开水。杯子刚放下,推出去,就看见男人带着一瓶酒回来了。他坐下来,摇了摇,木塞拔开,液体喷出来。方向不太对,酒全部溅到荻花题叶身上。他低头,衬衫都湿了,酒顺着胸口的弧度流着,乳头可以看得很明显。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发出嬉笑的声音。不用抬头,就知道视线会集中在哪里。

男人惊讶地说:“哎,一不小心,要不要换身衣服?”

荻花题叶立刻坐直了身,将衬衫扯了一下。小腹凉凉的,液体止不住滴落,可能他的裤子也湿了一大团。他对男人笑:“不用了,我正觉得有点热。”

“来,”好像没听见似的,男人招了招手,“我带你去换衣服。”

全部人都盯着他看。如果要逃的话,还没跑到门口,就会被人抓住。荻花题叶抿紧嘴,被男人拉出去。来到走廊,温度更低了,他打了一个哆嗦。他们都喝得醉醺醺的,男人的脚步也不太稳。那只手从手臂开始,再是腰。

荻花题叶跌跌撞撞,被他一路半强硬地搂到房间里,丢到床上。他的长发散落,床单上绽开一朵紫色的花,只是花蕊已有些惨白了。如果残忍地将其折断,可能太早了,从中流出来的汁,虽然涩,但别有一番腥甜,尝起来像血的味道。男人俯身,低下头。

吻落空了。荻花题叶撑起身子问:“是不是太着急了?”

“怎么,还要再约几次会,培养点感情才能上你吗?”

这话说得太露骨,但荻花题叶没给反应,起身倒了一杯酒,递过去,对他笑:“我先去洗澡。”

男人啧了一声,在后面喊:“反正等下还不是要弄脏?”

啪的一声,浴室门关上了。

荻花题叶立刻将衬衫脱下来,仔细冲洗掉身上的酒。全身上下洗了足足半小时。没有换洗的衣服,荻花题叶只能披上一件浴袍,出门之前,他将裤子里的小刀藏在袖子里。

打开浴室门,男人已经在床上睡着了。刚才的酒加了那颗药,效果好得出奇。荻花题叶蹲在旁边,开始扒人的衣服,掏出手机。没有预想中的密码,直接打开了。他点开相册,翻到在最开始,时间显示是三年前,一张一张看过去。终于,让他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酒吧里面,灯光很昏暗,镜头有些模糊了,但可以看到画面右边站着一个男孩。十六岁左右,头发有点长,垂到肩膀,低着头。所有人都坐着,只有他没有自己的座位。荻花题叶再往下滑,男孩不是拍照对象,入镜只是偶然,剩下几张都没有他的身影。继续找,时间移到两年前,他找到了一张拍得最为清晰的照片。男孩的头发长了许多,他跪在地上,四肢着地,像狗一样吃碗里的饭。嘴巴旁边沾了米粒,刘海遮住眼睛。拍照的人抱着嘲笑的心理,对这一幕拍了好几张。确认后面没有更多照片,荻花题叶把照片删掉,再点到回收站,彻底删除。翻找了一通短信和聊天软件的记录,获取到想要的信息,他才把手机放下来,塞回男人兜里。他打了个电话退房,开始收拾东西。到一半,外面开始有人敲门。

荻花题叶只能换好衣服,出了房间,手表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他侧过身,让保洁人员进去。脚光着,他还提着鞋子,跌跌撞撞走在走廊里。喝了太多酒,头还是晕沉的,走路没走好,过了一个拐角,撞到人,他低声说了句,不好意思。

一抬头,风逍遥站在面前。

荻花题叶:“真巧。”

风逍遥一把攥住他的手,将人往外拉。怎么都那么喜欢扯着人走路?荻花题叶嘶了一声,告诉他:“你捏疼我了。”

他好像很熟悉这里,带着人进了消防通道,一圈一圈走楼梯下去。荻花题叶身上的衬衫还是湿的,一股酒味,头发散开,来之前,助理让他穿紧身裤,他照做了。和风逍遥站在一起,可以很快分出正常人和风尘业的区别。荻花题叶怎么叫他,风逍遥都不说话,脸色黑得吓人。

推开后门,一条小巷,微弱的灯光。一个人蹲在旁边抽烟,闻声扭过头来看。

风逍遥:“滚蛋!”

他散发着可怕的气场。那人还真乖乖走了,被瞪着,下意识加快速度。风逍遥转过身,扫了他一眼,看着他好像被人糟蹋过的模样,问:“做到什么程度?”

荻花题叶:“什么?”

“接吻,还是口交,”风逍遥劈头盖脸地问,“你让那些人操你?”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说,荻花题叶倒真想试试,再去看风逍遥会以什么表情面对。他说:“你了解过的,猜猜看。”

风逍遥捂着额头,喃喃道:“荻花题叶,你是不是疯了?”

他问:“你不记得我说过的话?”

“记得。”荻花题叶说,“但我好像没说我要听。”

风逍遥深吸一口气:“衣服脱了。”

荻花题叶没动,他有点好奇下一步会发生什么。风逍遥上前几步,开始扒人衣服。他挣扎了,但没用。但凡他说,荻花题叶会采纳,但明显不在一个可以沟通的氛围里。衬衫丢进垃圾桶里,风逍遥脱了外套,给他穿好,快速拉上拉链。在这个过程里,他往下扫一眼,荻花题叶的上半身干干净净,没有任何蹂躏的痕迹。

风逍遥的脸色缓和了。荻花题叶故意问:“安心了?”

“别跟我说话,”风逍遥说,“怕忍不住揍你。”

他打了个车,让荻花题叶上去,再说了个地址。荻花题叶有一秒在考虑要不要搬家。他摇下车窗,“不一起吗?”但如果风逍遥答应了,他会拒绝。

风逍遥面无表情地说:“我是管不住你了。就这样吧,别再见面了。”

车已经开始往前行驶,荻花题叶把头伸到车窗外,回头喊:“我总得还你外套吧!”

风逍遥不理他,转过身,大步往反方向走。荻花题叶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气冲冲的,像是要找谁算帐,找不到人,只能在街上暴走。

他从兜里掏出手机,嗒嗒打字。

你说喜欢我,我还当真了

其实没有说过,如果是在说那个晚上的事情,风逍遥的意思也只是说,他想试试。但荻花题叶觉得他会喜欢自己这么说,最起码,想象雪对他说,他就会喜欢。等待回复的时候,荻花题叶还在考虑对策,想让风逍遥再次上钩,要展现柔弱的一面,还是自己该主动一点。

过了一会儿,风逍遥回复了。

你知道我可以把你拉黑的吧?

荻花题叶发了个表情过去,好像在测试这一点。他成功发过去了。聊天界面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等了几分钟,没有消息冒出来。荻花题叶能想象到这个画面,风逍遥气个半死,奈何打字很慢,只能手指一个字一个字去点,同时搜刮着脑子里的狠话。他急着走,似乎要去处理一些事,关于自己的事。荻花题叶知道他现在可能已经得知自己今晚服务的对象是谁,也会很快搞清楚自己想做什么。

他传了一个地址过去。风逍遥发来问号。

荻花题叶告诉他:时间是后天晚上七点半,我在那里等你。

风逍遥回复:我不会来

荻花题叶没有再回复,关上手机,知道后天风逍遥会准时出现。他让窗外的风吹凉自己的脸,在这一天的最后,心情变得好起来。

#俏玄 #金光布袋戏

我觉得我的心在受伤。所以这段时间……我不想考虑关于感情的事。

俏如来下车之前,特地绕到后面去,闻一闻有没有味道。他喷过很多栀子花的香水,香得有些发臭了。只有栀子花香精,没别的。

开了两天车,他终于快要到达第一个目的地。天已经黑了,俏如来决定在收费站附近的旅馆住一个夜晚,明天早上再出发。他去超市里买了盐,能量棒,保鲜膜,最大号的垃圾袋还有更多的廉价香水。结账的时候,俏如来才发现自己没带口罩,下意识抬头,但忍住没往监控看。收银员面无表情,正在把他的东西折起来,费力地塞进同一个袋子里。她的脸看起来连着一周都在熬夜。

俏如来轻声说:“我来吧。”

他拿了袋子,退到一边,将物品在袋子里叠整齐。现在天气太热了,俏如来宁愿在超市里呆得久一点,但捡到一半,他开始加快速度。好像刚刚才想起来,天气越热,肉就会臭得越快。把车驶进停车场,停好,他把空调开到最大,又喷了好多香水,确保窗户都关紧,然后锁上车门。犹豫了一下,俏如来径直走进旅店里。

对这种偏僻的地方来说,旅店的环境好得不太必要。等待的时候,俏如来问他的车是否可以在外面停一整晚。

“不收费,”男人捏着切到中途的苹果,空出一只手,把他的信息录入系统里,“这附近人不多,你停多久都行。公用洗衣机在三楼,阳台想晾衣服可以用。你房间在二楼。”

服务也好到好像要把人骗进来杀。俏如来接过房卡,上了楼梯,走到二层,他的房间就在最尽头。不祥的征兆。俏如来小时候看过一部恐怖电影,高潮瞬间就在走廊的尽头发生。好像已经有什么在等着他了。他没有迟疑地踏进阴影的领域里,用钥匙开门。

屋里的家居摆设很有生活气息,柜子摆着一些书,冰柜表面是发黄的颜色,像上一秒有人搬出来,他就住进去了。俏如来把每个角落都巡逻一遍,没什么稀奇的,除了床。他专门跪下来,俯身确认,床底空荡荡的,一眼望穿过去,能看到对面柜子的花纹。自从杀了人,他突然变成一个超自然主义者。

洗澡之前他接了一个电话。没来得及说话,电话里已经有人在嚷嚷他的名字。俏如来把手机拿远一点,应了一声。

剑无极:“操,你在哪?你弟说你突然消失了,打电话也打不通。他现在蹲在麦当劳门口哭。”

俏如来:“手机没电了,我没事。你把电话给他。”

对面的声音乱了一会,有人说话了,还是剑无极:“他说他不想跟你说话!”

俏如来:“那就算了。我有点事,要出一趟远门。这里信号不太好,之后可能联系不上我。到了地方,我会再打电话来。你让他不用担心。”

“行吧,”剑无极说,“又不是我说什么他就听。你出去旅游?”

“不是旅游。”俏如来说,“需要处理一件私事。”

剑无极问:“和其他人在一块?”

“没有,为什么这么问?”

“不知道。好像发生了一些事,不然没法解释这种感觉,你懂吗?天气太多变了,上一秒还在打雷,过一会就出太阳,风平浪静。应该发生过什么,但你太擅长闭着嘴。你知道玄之玄也不见了吗?”

俏如来:“这不是好事?”

“天大的好事,来得太突然,我还没到狂喜的那一步。你真的没有什么要解释的?”

“等我回来,给你们带一些地方特产。”

“少来,给点实际的。”

俏如来:“我给你转钱,你给银燕买个全家桶吧。剩下的你自己留着。”

剑无极:“大哥,麦当劳没有全家桶。”说完,挂了电话。

俏如来给他转了可以打车去肯德基买一百个全家桶的钱。过了十分钟,剑无极发来一张银燕正在低头吃薯条的照片,手指上有番茄酱,他穿着一件狗穿过的毛衣。

这么一来,他的银行余额就陷入危机了,但他又觉得,在这个时候,钱一点都不重要。钱曾经很重要,他挣钱为了维系生活,帮助自己想帮的人,对付自己要对付的人。这个过程里,他的生活已然破碎了,帮过的人都很短命,要对付的人躺在他的后备箱里。好像只有最后一项成功了,而复仇之后,他竟然还要烦恼抛尸的问题。他不是应该就此过上快乐的生活吗?俏如来放下手机,拿了衣服,进浴室洗澡。思索着,他开始羡慕银燕,对自己来说,有些问题没办法用一百个全家桶来解决。

洗澡的时候,头发被水冲洗,流到下巴,肋骨上。俏如来闭着眼睛,感觉外界被隔绝开来,只有耳膜在颤动的声音。等待着,慢慢觉得有人在盯着他。为了能看见,他又强行睁开眼,只看到墙壁,反光的水龙头,发素流进去,感到一阵刺痛。他时常注意门外的异响,或者有没有影子穿过去,浴室门是半透明的,他可以很快发现任何动静。

擦身子的时候,俏如来看见了镜子里的自己。侧过身,隐约可以看见肋骨的弧度。成年的体型,嘴角有点向下,是常年不笑的痕迹。他的生理器官垂在两腿间,全身上下唯一直白的部分,只是关于性而已。他抚摸几下,有轻微的快感泛起,但很快觉得无趣了。头发像某种藻类,缠在身躯上,黏着皮肤,再被他拂开。俏如来把包装拆掉,拿出梳子,再开吹风机,一边吹,一边梳头。他的头发多且长,最后梳子先断了。

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这么热的天气里,他想到明天下去,会看到车窗结一层水雾。那后备箱里会不会全部湿了?当时太仓促,把尸体拖到车之前,他只拿一层垃圾袋裹住,然后将保温毯覆在上面,再用双面胶缠起来。毯子似乎是有一次计划全家去野外露营买的,当然最后没去成。如果不是从柜子里翻出来,他都想不起来有这一次,无数次中的一次。到现在俏如来早就明白了,钱拿来筹划这些,不如直接转账,只有他不开心,但其他人都开心。

万一有人砸开了车窗怎么办?砸开车窗,搜寻无果,却在后备箱里发现一具尸体。凌晨,他还在睡梦中,门外突然传来砰砰几声响。打开门,警察对他亮出证件,让他跟他们走一趟。不对,买这辆车的时候,那个销售的男人说车窗是防盗的,就算真的被砸开了,车会立刻发出声音,绝对不会这样安静。车就在旅店门口几步的距离,现在是深夜,他的睡眠很浅,有什么动静他都可以听见。俏如来仔细去听,听见门外有人走动的声音。

他猛地坐起身来。打开门,走廊右边有一个人转过头,诧异地看着他,手上提着外卖。俏如来把门关上,换了一身衣服,下楼。旅店门口静悄悄的,天边只有路灯的橙色光圈在亮。他东张西望,没有一个人。前台削苹果的男人也不见了,只有电视还在播动画片。

打开后备箱,俏如来闻到了一股稳定的臭,和香水味混在一起,好像肉在发酵。玄之玄蜷缩在那里,一动不动,银色的保温毯兜住了他的脚,像只即将被烤的大番薯。俏如来把那团蜷缩在一起的东西抱起来,搂在怀里,然后又从后座顺了一只玩偶。在监控里面,他看起来像是晚上不搂着自己的大抱枕就睡不着觉的人。一路上很顺利,上到二楼,关上门,俏如来喘了一会儿,把尸体放到地上。

他把冰柜里的架子抽出来。玄之玄好像是为这个冰柜而生的,塞进去刚刚好。剥开保温毯,露出了一个小孩的脸。皮肤青白,刘海遮住了左眼,嘴角有血迹。他的脸颊肉是饱满的,五官小,只有睁开眼睛,露出笑,那颗残忍的心才会像龙眼核一样,从果肉里滚落出来。

俏如来进了厕所,将地面的水拖掉,用纸巾仔细擦干,再把玄之玄抱进去,平放在地上,开始脱他的衣服。空气中飘浮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味,甜得发臭。小孩的躯体,骨骼还没成长起来,表面覆有一层脂肉,因为薄,味道并不那么明显,但过几天就无法再掩盖了。俏如来擦他的身体,沥干水分,然后涂满盐。最后再给人穿好衣服,捏着下巴,让嘴巴张开,俏如来把一袋香包放进去。手指擦过口腔,再是软软的舌头。他突然感到一阵恶寒,胃部痉挛几下。今天他只喝了一点水,所以什么都吐不出来。

重新将玄之玄用保鲜膜封住,包裹好,塞回冰柜里,俏如来已经大汗淋漓,只能再洗一个澡。躺回床上,他终于什么都没有想,睡着了。

醒过来之后,他把脑袋埋进枕头里,在三十秒里,一直让自己处于窒息的状态,好像这样头就可以不疼了。不管用。俏如来把空调关了,打开窗户。长时间没有进食,他的胃部开始痛。对着窗外飞过的鸟,他机械地拿着一个面包咀嚼。从旅店出发,过了收费站,再开两小时,就可以进山了。

玄之玄死在他的家里。如果俏如来能选,也会选这个地点。他的家是史艳文留下来的老宅,有三层楼高,除了他,所有人都已经搬出去了。俏如来坐在沙发上,思考杀人的计划,得出几个方案,又一一驳回。门突然被敲响了。透过猫眼,甚至看不见玄之玄的脸,只有一颗黑色头发的脑袋。俏如来打开门,没有请他进去。两人站了一会,玄之玄成功用师叔的身份进到屋里,上了二楼,在客厅坐下。俏如来去给他泡茶,花了几秒阻止自己投毒。现在不到时候,玄之玄还不能死。

从厨房出来,玄之玄正在乱动他放在电视架的全家福。见俏如来回来了,他说:“师侄小时候爱穿裙子?”

俏如来几步上前,夺过玄之玄手里的照片,塞进抽屉里。他忘了,忘记昨天梦虬孙来他家吃饭,从抽屉里翻出这张照片,并摆在了最显眼的位置。那件粉色的蕾丝短裙是刘萱姑买的,已经在十年前扔掉了。

俏如来:“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废话不必多说。你过来做什么?”

玄之玄坐回沙发上,把热茶喝了。那副坚信自己不会死在这里的模样让人看了烦躁。俏如来醒悟,不毒死,放点泻药也好,他怎么就没想到?

茶放下,玄之玄拿出一份文件,递给他。好像靠近一点就会有病毒,俏如来等他把文件放在桌子上,才拿起来看。里面是这段时间玄之玄收集的资料,也是把柄。凭这个文件,他可以置俏如来的棋子于死地。同样性质的东西,俏如来在几天前刚刚得到,他不知道玄之玄是怎么知道的。

俏如来:“你想谈条件?”

玄之玄:“你也可以当作我是来示威的。”

“要是能做,你早就做了,”俏如来陈述,“也不会跑来找我。”

玄之玄:“不,我说的是实话。要是想,我可以让两个人都死,只是成本比现在要来得高,不划算。”

俏如来抬起头看着他。玄之玄确实可以这么做,他已经杀了很多人,不介意再多几个。把柄没了,他又可以抽身开来,笑嘻嘻地看着俏如来挣扎,看着他重新寻找用来对付自己的手段,像被主人虐待的仓鼠,一辈子都在滚轮里跑。

“俏如来,你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是什么吗?太在乎所有人的性命。你这样,要怎么赢过我?”

俏如来没有说话。他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玄之玄转而看向他的脸,伸出手去,故意问:“你的脸好点没有?”

只是被手指碰了一下,俏如来似乎过于敏感,猛地将其拍开,脸侧过去。前几天他落了圈套,成为勾结公敌的罪人,玄之玄称其为墨家之耻,当着所有人的面斥责他,说到激动处,反手甩他一耳光。俏如来的脸肿了一天,用冰块消去些许,只是有点红。但那一下力气太重,舔过牙齿,似有松落的迹象。玄之玄的表情看起来像已经开始寻找着下一次扇他的机会。

俏如来说:“你该走了。”

玄之玄本想起身,但就在他们说话的时候,有一只猫从沙发底下钻出来,跳到他的大腿上,然后赖着不走。看起来像刚从外面抱回来的,还没有洗澡,毛脏污污缠成一团。猫判断他的大腿舒适,便展开四肢,开始舔毛。玄之玄皱了皱眉,一把将猫推开。猫还很小,跌落在地上,撞到桌脚,发出一声细细的痛叫。

俏如来把猫揣在怀里,看着玄之玄的背影,心里希望他立刻就死。下一秒,玄之玄摔下楼梯。等俏如来跑到一楼,他已经没有呼吸了。几个小时后,玄之玄的脖子后方会出现局部瘀斑,再用手捏过去,颈椎是断裂的。俏如来回到二楼,查看台阶,这才想起来,昨晚他为了让猫下楼,在楼梯上挤满了猫条。猫吃了一些,用爪子弄乱了一些,剩下的都在玄之玄的鞋底。俏如来很快得出结论,客观上讲,猫是无辜的,他间接害死了人。

他第一时间找到师叔的小灵通,查看所有短信。电话记录里显示他上一通电话是昨晚,没有备注姓名。他记起似乎还有一台智能机,但玄之玄不太会用,只有正式场合才带在身上。俏如来打了一个电话,对方告诉他没有发现任何异动。最后,俏如来推断,玄之玄来之前,没跟任何人说。

他开始把尸体搬到后院里,挖了一个土坑,埋了进去。坑有点浅,他决定晚上再来处理,戴上手套,回到屋子里,开始清理指纹,以及一切可疑的痕迹,甚至扒开了猫的嘴巴,仔细查看猫舌上是否有人的毛发。整个下午,他在屋子里神经质地来回走动。玄之玄死了,他诅咒过那么多次,为什么偏偏这一次会灵验?动画片里,终极BOSS死掉,主角从此迎来平静的生活,但到了俏如来身上,他觉得自己的人生没有一天比现在更糟。玄之玄本不应该这样死去,他没有得到自己最想要的酣畅淋漓的复仇。

还有很多问题等着他善后,第一个是玄之玄的尸体。俏如来坐在客厅里,冷静了一下,来到后院,将人重新挖了出来。他列了一些清单,有些家里有,有些需要到超市里买。他不能去附近买,他不能把尸体放在家里。上了车,俏如来没有忘记把猫带走,然后捎到梦虬孙家门口。人不在,他留了一张便签。像梦虬孙这种人,他声称不会养任何,但从来没有让一只动物死在自己面前。

他的车上山,过了一小时,卡在半山腰不动了。一个男人从旁边的小卖部里走出来,说他会修,问俏如来可以给多少钱。俏如来把身上的现金给出去一大半,留一点买瓶水喝。站在这个地方,已经可以看到目的地。上方被称作月亮崖,他在网上刷到,现在看实景,觉得不算照骗。

有一对情侣占着位置,拍婚纱照。风太大了,吹得新娘的裙子到处跑。俏如来拿了一个凳子,坐下面看。有一个老人在旁边摇头。

注意到俏如来看着自己,老人对他说:“这个地方不是给他们这样用的。”

俏如来:“我听说,这里有秃鹫。”

“秃鹫吃人,”老人告诉他,“上面总是有一股味道,如果你上去,可以闻到。家里有烂掉的鸡,鸭,我们就放上去,让秃鹫吃了。它们什么都吃,包括人。我们一直都是这样,没有人会跑上去,占用秃鹫的地盘。它们会发怒。”

俏如来:“我好像没看见有秃鹫。”

“现在还太早。等到下午,人都走了,做饭的时候,不要的就丢上去,它们会跑出来,叼了肉吃。只有这样,小孩跑进山里,摔倒了,它才不会去吃。”

不处于事件的漩涡里,俏如来发现时间比自己一直以来的要慢得多。他坐在小卖部里,喝完了一瓶汽水。打开手机,忽略掉上百条短信和来电,精准看到了小空发来的一个问号。

俏如来直接打电话过去。过几秒,电话接通了。好像听见了扭蛋机的声音,他问:“你在外面?”

小空嗯了一声:“在哪?”

“山上。”

电话对面顿了一下,骂了句粗口,可能扭出来不是想要的手办。俏如来主动交代:“我有事出门,这几天不在家。你找我做什么?”

小空问:“没事就不能找你?”

“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很久没说话了,小空,我只能想到这么问。”

小空嗤笑一声。这次他的态度出奇的好,没有质问,没有指责。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什么间隙,就好像俏如来无法接受他在嘴唇上打了三个唇钉,又在耳朵上打了四个,更无法接受小空做过的一些事,但这都可以用血缘关系来化解。自此之后,他可以把反对和恨的感情区分得很清楚。

小空:“我以为你死了,特来道贺,没想到还活着。就这样吧,我忙得很。”

俏如来问:“要不要视频?”

小空好像吓了一跳:“你特么要干啥?”

“这样我们就可以看见彼此的脸。”俏如来说,“我可以给你看看我在哪里,如果你想的话。你的唇钉还在吗?”

话说到一半,小空已经把电话挂了。他放下手机,看见旁边老伯的神情,解释道:“我弟弟。”

等到半夜,小卖部关门,人都回家了。俏如来在车上睡着了,醒来之后,看见月光照亮小路,好像在引导他上去。他再次想起来,有一具尸体正躺在自己后备箱里。他把车开上去,没看见秃鹫,月亮崖上有一地雪白的霜。

俏如来把玄之玄从后备箱里搬出来,再往上走一段路,然后放置到空地上。四周寂静,风声吹动自己的衣衫。他屏着呼吸等待。说不清楚为什么,俏如来没办法直接将尸体埋进土坑里,藏起来。不是出于尊重,也不是为了泄恨,他在寻找一种可以了结的方式。如果被秃鹫吃掉,起码对秃鹫来说是好事。玄之玄的脸笼罩在月光里,被撑得饱满,好像重新活了过来。有那么一秒,俏如来几乎要往后退。再仔细听,是人的脚步声。他跑过去,飞快捞起地上的尸体,藏进草丛里。

早上拍婚纱照的情侣牵着手,对着月亮说一番话之后,脑袋就挨到了一起。细碎的亲吻声。俏如来转过头,正好看见玄之玄半睁着的双眼。草丛之外,情侣在亲热。草丛里面,他们面面相觑许久,一种特别的媾和。距离太近,俏如来可以在嘴唇上尝到盐的咸味。玄之玄的眼珠很黑,嘴唇微张,脱离原本扮演的角色,露出几乎纯真的面目。俏如来伸出手,拂过他的双眼,将眼皮闭起来。

俏如来在草丛里蹲了将近一个小时。坐回车的时候,他只感到精疲力尽,就这样将就睡了一夜。除了亲热的情侣,半只鸟的影子都没有看见。醒过来之后,他继续开车,往深山里去。无论如何,他都要在尸体彻底腐烂之前找到安顿的地方。他想过很久,好像一生的聪明都栽倒在这里了。一个人活着的时候让他为难,死之后还闹得他不得安生。

越上山,海拔越高,气温就越冷了。没什么人来,他怀疑自己已经跨过了无人区。车上有他需要的物资,也不会因为有人发现他随身携带尸体而报警,情况没有比其他时候更糟。他不在车上睡,转而在河边搭了一个帐篷。听着水声,玄之玄就躺在旁边,俏如来思索着其他办法。把人放进河里,顺着水流下去。不好,他不想其他人看见一个人死后的模样,本质上,这是对人心的伤害。他也不可能将人切碎了,丢出去。他想到玄之玄常用软弱这个词来形容自己,尽管事实不是如此,但他虚心接受。如果他死了,玄之玄会毫不犹豫切掉他的肉,冲进下水道。在这方面他愿意认输。

第三天,玄之玄的尸体不可避免地出现腐坏的迹象。他尽了最大努力,但肉只是肉,这个世界是没有超自然的。俏如来的手机信号时有时无,大部分时间没有。他白天在山里走,变得只相信直觉。走过的地方,留下一路的腐肉味,好像山里唯一的野兽。不像两个弟弟,俏如来从来没有离家出走过,在这里体验到了相同的感觉。沉默的时候,山好像正在吞吐着他的记忆。

他第一次见玄之玄的时候默苍离就坐在旁边,他的老师。默苍离介绍道,这是你的师叔。这是你的师侄。好像报字幕一样。玄之玄说师侄,你好,之前就听说过你,然后伸出了手。俏如来算是九零后,已经对这种招呼方式感到陌生了,反应几秒,才跟他握了握。玄之玄碰起来有点冷,如果将手握成拳头,可以将他的包住。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叫一个手小小的,步伐永远迈不快的人师叔。俏如来就这样叫了三年,最恨的时候也是一样。他感到自己不得不呆在玄之玄身边的时候像一种病急乱投医,将自己典当出去,有时候可以换取来线索,经验,有时候只是更深的茫然。早年,他和师叔从饭局回来,打车一路,玄之玄总共训了他四十分钟。司机是软件上匹配的,没敢说话。俏如来听着,时不时嗯了一声,心里在考虑打开车门跳下去。因为有一刻,他竟跟着在心里重复那些话。玄之玄最擅长的不是面对事实,而是扭曲事实的能力。人为了达成自己想要的,可以无耻到这样的地步,以至于无耻变成一个陈述的中性词。

像是被静音的电影,有几次,俏如来赶到,玄之玄已经得逞,事态发展至无法挽回,而悔恨,心痛就像是永远。躺在床上,思及自己的无能,俏如来将手嵌进床的边缘,指甲缝里都是刮下来的木屑。却又切回一个画面,他和玄之玄,还有其他人,坐在一家茶餐厅里。玄之玄给他泡了一杯咖啡,往里面不断加糖,牛奶,用木棒搅拌。心平气和的一次交谈,俏如来说起自己弟弟的事情。没有话题,还要装作闲聊,家人好像是最好的选择了。玄之玄告诉他,自己的家人跟没有一样,没死,但和死差不多。俏如来把甜得发腻的咖啡喝下去,差点脱口而出,师叔,这不是你应得的吗?但转念一想,自己竟也是一样。那时候,他已经五年没有见过史艳文了。

彻底决裂之后,那种恶毒一下子摊得太开,让人不禁对人性产生过度的悲观。如果一个人可以这样活着,并且不遭受天谴,那显得俏如来的坚持都像一种不得不如此的迁就。但他偏要跟玄之玄作对,也是在那个时候,俏如来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起码,至少,不要和他的师叔一样。师叔亲手将他变成了自己一生的敌人。

走在黄昏底下,玄之玄的影子蔓延出短短的一截,和自己的对比,像是刚从小学放学回来。那天的事不顺心,他黑着脸,用手来回薅着自己的辫子。他往前走一步,俏如来就走一步,在后面问:“你当真想不到这么做的后果吗?”

玄之玄回答:“又能如何?大不了一死。”

俏如来:“但你不知道。”

他手指前方,带着扭曲的快意笑道:“如果我该死,这太阳早就把我烧死了!”

没有太阳,月亮,他醒过来,不知道是否彻底醒来,而自己处于幽秘的空间里。玄之玄已呈死态,可以碰触到他冰冷的嘴唇。还没来得及被烧死,已经死于他的诅咒。他陷入困意,像被蛛丝缠住,动弹不得,也就不动了。空乏,没有内容,肉体贴在一起,触感有些涩,被什么阻碍了,但很快润滑开。温热的液体漫流着,穿过指缝,有一种黏腻的不适。

俏如来想起那颗被慢慢剥去的苹果,表皮脱落,露出清甜的脆肉。热意顺着他的骨线游走,一节漫过一节,每到一节,这块的皮肤就整个开始发热。指甲嵌进去,就会留下一道纤细的月牙,他几乎感受不到疼痛,而是被束缚住的快感。喉咙灌满了自己的喘息,像猫舔了太多毛的线团。

几个表情切入,切割开来,在他面前闪回,是同一张脸。冷笑,鄙夷,一时离得那么远,一抬高下巴,他便知道这副眼神的含义,瞧不起他。逐渐变淡了,像被一滴水稀释,五官散开,趋于漠然,然后贴着脸颊,做出动物互相的舔舐动作。

那么一瞬间,玄之玄立于上方,只是平静地看着这两人,使他更为难堪。好像是他渴望这样去折磨他的尸体。他唤了一句,师叔。张开嘴,便含进那截他用手指碰触过的舌头,它有樱桃一样的颜色,俏如来尝到了盐的咸味,不确定里面有没有自己的汗。他的阴茎被抚慰,吞进一点,微妙,生机勃勃的,也很满,让他喘息。他该睁开眼睛了,又有一种挣脱不掉的窒息感,被卷入处于原始的交缠阶段,即将孵化出什么。欲望,欲望像虫子一样,钻遍了缝隙。如果不拿火烧,是清不干净的。这个念头就像一道神谕,划过他的脑海。

俏如来挣扎着醒来,大口喘气。山里的雾气让他的脸湿透了。打开帐篷,他带上打火机,纸巾,那具尸体,往高处走,找一个风正猛烈的地方。慢慢的,他脑子清醒了。他是怎么了?他早该想到,而不是像疯了一样,在山里和他亲手造就的尸体同住,好像被什么追捕,躲藏起来。他怒气冲冲地往上走。

一点火柴划开猩红。俏如来没有犹豫,将火丢进尸体里燃烧。被风吹着,火势变大了。他把手揣在兜里,看着玄之玄的脸变成焦黑的颜色。他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俏如来接了电话。刘萱姑在电话那头问:“儿子,你在哪呢?打了你几个电话,都没有接。”

“我在山里,”他说,“信号不是很好。”

“怎么突然跑山里去了?”

“朋友邀请,我们几个人结伴,到山里玩一玩。”

“你说什么?”

风太大了,俏如来不得不提高音量,喊出话来。刘萱姑问:“朋友是男是女呀?”

“妈,别想了,不是女朋友。”

玄之玄已经淹没在火里,看不见轮廓。滚滚黑烟升起来,一股咸腥的味道弥漫开来,风吹不散。

刘萱姑在电话里说:“上次跟你说的,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俏如来咳了几声,“我和那个女孩,我们不太适合。而且,我不太喜欢通过相亲去开展一段关系。”

刘萱姑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了。妈妈只是担心你,从小到大,你都没有谈过一次恋爱。”

她说:“精忠,爱是一件很美好的事。”

俏如来:“我爱你,也爱我的弟弟。”

刘萱姑提醒道:“你还没说自己的父亲。”

俏如来的眼睛被烟熏着,流出眼泪,他忙说:“我也爱父亲。”

“但我说的不是亲情的爱,”刘萱姑说,“我指的是……就像我和你父亲之间的爱。”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

“就算如此,我还是爱过你的父亲。”

火烧完了,俏如来走上前,查看地面的残渣。他问:“为什么不爱了呢?”

刘萱姑把话题说回来:“我们现在讨论的是你。”

俏如来叹了一口气。他刚想说什么,脸颊忽有湿意,抬头看了一眼,天空下雨了。看着地面的余烬,他匆匆道:“其实……之前我有一个女朋友。”

刘萱姑大喜:“发照片给我看看。”

俏如来继续说:“但是我们分手了。我被甩了。”

刘萱姑在电话那头迟疑地啊了一声。雨下大了,俏如来鬼使神差地蹲下去,扒拉几下,拣了一根完整的骨头,放进兜里。他还没想好如何处置它,但总会想到的。

“我觉得我的心在受伤。所以这段时间……”俏如来转身下山,“我不想考虑关于感情的事。”

刘萱姑说了什么,他打断道:“妈,下雨了。我们之后再聊。”

电话挂了。雨点砸到他身上,俏如来加快速度跑起来,他气喘吁吁的,掌心里的骨头还在发烫。不经意间,脚下打滑,他摔倒了,从坡上滚下来。他的长发湿得往下垂,狼狈的模样。摇了摇头,俏如来重新站起。他得回去,离开这里,再也不回来了。等雨停了,会有秃鹫和野兽从灰烬里挑拣出剩余的肉,然后吃掉。玄之玄死后的第六天,他终于开始把这事实当真。

突然,俏如来感到嘴有些异样,血腥味蔓延开,手伸进去,摸索一会儿,他从里面拿出了一颗松落的牙齿。

#素all #霹雳布袋戏

素all,含素钗,素屈,素书,日月 男女女女女的恶俗文 较多魔改

一大早,叶小钗就有些奇怪。素还真快步走上去,低头问:“叶小钗,你怎么了?”

叶小钗并不理会他,往前走,脚一定要踩进格子里面,装作正在玩某种游戏。素还真想了想,拉了一下她的手,想引起注意,没想到叶小钗一挥,将他的手拍掉了。

明显是生气了。素还真回想起来,今天早上他从屈世途家里出来,往学校走,正好碰到叶小钗在便利店买早餐。至于她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也只有一个原因了,这家便利店就在他的宿舍楼对面。一大早翻窗进房间,没找到人,叶小钗不知道自己在那里找了他多久。素还真开始思考对策。

A 跟叶小钗说明

B 承诺每天都和她一起睡

他怎么觉得这些选项越来越离谱了?素还真两三步就追上了叶小钗,和她肩并着肩走路,解释道:“叶小钗,对不住。昨晚我在屈老师家留宿了,所以今天早上不在宿舍。”

叶小钗一只手攥紧,瞬间把牛奶盒抓得扁扁的,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只笔。明明可以写手心里,但不高兴的时候就拒绝一切肢体接触。写完之后,她将片状的牛奶盒递过来。素还真拿来一看,上面的字小小的,像蚂蚁:解释,就是心虚。

素还真哑然失笑。他们两人认识那么久,叶小钗第一次因为这种小事跟他生气,倒是稀奇。他说:“我和屈世途也是多年的老熟人,她的邀请,我没有回绝的必要。再是先前我问你是否要一起,你不应,我便以为你不愿意去,也不强迫。下次我们一起去,如何?”

这一番话,素还真自以为说得很妥帖,耐心,有道理,想必叶小钗能理解。谁知她听了之后,加快步伐往前走,好像根本不认识他一样。越说越糟糕,素还真不敢再作声。他告诉自己,这个世界的叶小钗,和真的叶小钗还是不一样的。但看她的神态动作又和叶小钗有九十分像,加上完全一样的脸,总是让人恍惚。见好友不理自己,素还真便心烦意乱起来。

走到校门,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素还真忙道:“会长,早上好。”

一页书板着脸,只是对他点了点头。素还真知道她因着在众人面前要保持不苟言笑的模样,也不多说,往里面走。没想到一页书瞥他一眼,缓缓说:“站定。”

素还真愣了一下,往后退几步,站在她面前。一页书上前,一边往本子上写字,一边说:“扣两分。”

“我没迟到吧?”素还真疑惑地问,顺便看了一眼手表,离上课还有半小时,绰绰有余。

“没穿外套,扣一分,”一页书说,“领带没系,再扣一分。”

素还真这才想起来,他对校服的穿法还很陌生,昨天出宿舍,宿管将他叫住给系了领带。而今天早上一起来,屈世途早就出门了,压根没人提醒。他回忆着系领带的方法,费劲地将带子穿进去,手法笨拙。

一页书叹了口气,走上前,将他的手挪开,亲自来给他系。素还真忙道谢,听见她低声说看好了,便认真去看她系领带的手法。

压根看不清。不知为何,对方贴得特别近,从素还真的角度,不管怎么低头,视野里都是她的脸。一页书低垂着眼,睫毛浓密,柔美的脸。她没有看人,只顾盯着领带,嘴唇抿起来,这个距离,刚好可以看见润唇膏的光泽。素还真心生怪异,将视线挪到一边去。

这领带系得太久,久得他心里开始有些煎熬了。一页书终于退开,问:“学会了吗?”

素还真:“学会了。”其实没有。

他进去了,轮到叶小钗接受审核。今天她没睡成回笼觉,头发整齐了一点,衬衫好好塞进裙子里,领扣照样没系。但一页书看了看,什么也没说,就这样让她进去了。

这下素还真可以百分百确定她是故意的了。前辈爱捉弄人的喜好还是没变,他无可奈何地想,像昨天的中庭试吃,看得出来一页书在装傻,但就是拿她没办法。不过,如果一定要有人当这个被娱乐的对象,那素还真也不介意是自己。

回到教室,谈无欲站在讲台上,往黑板写着什么。素还真坐到自己位置上,看到大家从书包里掏出纸币,放进信封里,一个一个往上传。传到素还真了,他还在思考修学旅行是什么意思。选项及时浮现。

A 向叶小钗借钱

B 求助谈无欲

他回过头,叶小钗趴在桌子上睡觉,便抬起头,对着谈无欲眨眼。

谈无欲正在回答其他同学的问题,看了他一眼,将视线挪开,装作没看见。奈何素还真的眼神太闪烁,对着她放电许久,终于是将人召唤过来了。

谈无欲:“干嘛?”

素还真:“我今天没带钱,能不能明天再交?”

“今天中午就截止了,”谈无欲说,“你前几天干什么去了?修学旅行要交费这件事我早就写黑板上,你没有看?”

A 卖萌

B 不去修学旅行

素还真向来很有挑战精神,虽然不知道卖萌是什么意思,但果断选了A。他双手合十,用上目线看着谈无欲,拉长声音说:“班长,求求你了——”

谈无欲好像受到了惊吓,“先,先声明,我可以帮你垫付,但要收利息。”

“班长,这就见外了。”素还真说,“我俩这个关系,借钱还要利息吗?”

谈无欲忙道:“素还真,你别乱说。什么叫我俩这个关系?爱借不借!”

素还真从善如流:“好好,利息随你算。还不上我整个人抵给你。”

这话一说出口,又自觉不对,但没法收回。谈无欲看了他一眼,有些幽怨,又好像是烦他了,怪他随便说话。在纸上勾好素还真的名字,她转身就走。

看着她迅速变色的心,素还真开始沉思。如果好感度影响剧情进度,那按照这个走向,好像太快了。距离结局,他回去的那一天根本用不着多久。若是想要快些回去,就得努力提高好感,但让他全然把眼前人当成一个纯粹的游戏角色,假装与其发展恋情,那怎么可能呢。素还真自问做不到,踌躇着,一时之间没有合适的对策。

他坐在位置上想着,无意间看到什么,蹭地一下站起来,快步走过去。

叶小钗有东西掉了,要从柜子底下捞出来。整个人双膝跪在地上,身子俯得极低,臀部翘高。察觉素还真的动静,她抬起身子,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素还真汗颜:“我来,我帮你拿。”

少女应了一声,站到旁边去。素还真赶紧将她的短裙往下扯一点。叶小钗不语,只是一味地加好感。

很快到了修学旅行。全班同学排着队上车,素还真被叫去做苦力,又是搬水上车,又是给同学拿行李,来来回回好几趟,还没出发,就忙得满头大汗。

看他累成这样,谈无欲满面春风:“素同学,平时还是要多健身。”

嘴上嘲笑,但她自己背着一个背包,又提了几袋东西,看起来并不轻松多少。素还真并不回呛,手去拉她手里的袋子,温声道:“我帮你拿到位置上。”

谈无欲气焰立马消了,嘟囔着我自己拿,不用你管,径直上车了。素还真跟在后面,一走上去,就感到有几道视线集中在自己身上。

谈无欲坐在第一排,把袋子放自己脚下,盯着他看。再往后,叶小钗探出头来。她的对面就是一页书。察觉到视线之后,她好像咳了一声,什么意思,不言而喻。素还真默默地想,前辈不是他们班的,哪会在这啊……

A 跟谈无欲坐

B 跟叶小钗坐

C 跟一页书坐

终究还是来了。大巴最后一排的四个座位已经被人占满,他一视同仁的梦想注定被现实打败。想着不如一个人,或者坐到不认识的同学旁边,又找不到其他空位。没办法,素还真开始在心里念点兵点将口诀。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素还真,愣着干什么,车要开了,快过来坐下!”

众人往末尾看去,屈世途在后面招手。与此同时,眼前不情不愿地浮现出选项D,跟屈世途坐。素还真诧异的同时,也不再多想,往后面走去。

一坐下,屈世途就抽了几张纸巾出来,又是给他擦汗,又是递水。

素还真:“老师,你别这样。”

屈世途嗔道:“看你流那么多汗,我给你擦擦嘛。”

一身的鸡皮疙瘩都冒了出来。他转移话题:“一页书怎么会在这里?”

“哦,”屈世途想起来,“她们班好像人太多了,坐不下,所以过来坐我们的车。”

素还真说:“我刚才路过她们那车,好像还有几个空位。”

这女人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要是真想知道原因,就去问问她。”

素还真是断然不会去问的。

车驶入山里,很快停在一座神社前。同学们下了车,吱吱喳喳往外冲,叫也叫不住。等了一会儿,神社的向导过来,领着大家从外往里走,队伍渐渐分散开来,素还真也不和其他人搭讪,远离队伍,一个人在这山野之间走。说起来奇怪,一下没注意,他相识的人竟都找不着了。往山的深处走,阳光变得稀疏,清凉的风吹过衣袖,素还真站定下来,只是听见鸟在叫。

A 继续往里走

B 回到神社门口

C 去纪念品店逛逛

这些选项的背后都有什么含义?素还真思考起来,当下去想,也想不出具体走向,只能随本心选。再往里走,恐怕迷失山林,他换了个方向,很快,就看到很多同学聚集在纪念品店里,挑选着自己喜欢的吉祥物。这些毛绒玩偶憨态可掬,手感也好,特别受欢迎。人群里,远远就看见少女高挑的身影。一页书正站在柜台前,低着头,双手捏着一支木签,表情严肃,口中念念有词。

素还真放慢步伐,特地绕了个圈。站在一页书后面,听到她念:“上上签上上签上上签……”一边念着,手指缓慢地往下挪,露出签文,下下等。愣愣看着结果,一页书半响没作声,稍微用力,木签被她两根手指轻松掰断。

他哎呀一声:“可惜了,没中。”

一页书抖了抖,转过头来:“谁?”

将刚才从别人嘴里听来的打招呼方式学来,素还真笑眯眯地说了声嗨。

一页书数落他:“素还真,你吓我一跳。”

“方才看你那么专注,不好意思打扰你啊。”

他问:“会长求的是什么签?”

一页书给他介绍:“这家店有个活动,每人可以免费抽一支签,但签文里不是那些寻常的吉凶祸福,而是按照等级送不同奖品。”

她突然指着墙上的海报:“如果抽到上上签,就可以拿到这只在温泉里吃米饭的松鼠!”

素还真:“什,什么松鼠?”

一页书异常的积极:“素还真,每个人只能抽一支签,你要不要试试?”

试试倒也没什么。在怂恿之下,素还真上前抽了一支签。手指按着,往下挪,一个“上”冒出来。一页书激动之下,抱住他的手臂,往前凑,要看下一个字是什么。

素还真手按在第二字上,指肚蹭了蹭,心里已经有答案,他偏不揭露,故意问:“真不知道下一个字是什么呢?”

一页书心情焦灼,用力打了他一下:“快看!”

手指放开,一页书呆住了。素还真笑着说:“看来我运气不错,这签就送你了。”

上上签。跳动的心直接转成了桃红色。她拿着签去换了玩偶,这挂件配着钥匙扣,刚好可以别在裙子上。走出了店,一页书还低着头,用手来回把玩这只松鼠。

坐在庭院里,面前是百年的松树。幽静之景,空气透出清亮的色泽。难得放松,素还真心情转变得极好,船到桥头自然直,也不再想其他。靠在柱子上等着,过了一会儿,一页书从贩售机回来,塞给他一瓶饮料。

一页书:“请你。”

瓶身印着不认识的外文,素还真扭开喝了一口,差点没喷出来。他控诉:“前辈,你又整我。”

一页书理直气壮:“这是人参汁,对身体好。”

如果不是看到她忍着笑的嘴角,这话他就信了。“才刚给你抽到这只松鼠,”素还真说,“怎地恩将仇报?”

她伸手欲拿:“那就不喝了。”

素还真扬起手:“送给我的就不能再收回了。”

一页书哼一声。手里捧着玩偶,翻来覆去地玩。上面的绒毛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得惨不忍睹的模样。她情不自禁地问:“觉不觉得,这只松鼠很像一个人?”

素还真:“嗯,很像。”

一页书回过头看他。

“像长得像松鼠的人。”

本来是很冷的话,但一页书笑点很低,这样也捧场笑了。她甜甜蜜蜜地说:“素还真,你长得就很像松鼠。”说着,她的手捏着松鼠不放,爱抚的手法极为凶残,差点要将松鼠的脖子拧下来。

素还真心里害怕,只能强颜欢笑道:“哈哈,是吗,你喜欢就好……”

两个人在这边坐着,旁边走来一个班里的同学。她问:“有看到班长吗?”

素还真想了想:“没看到,怎么了?”

“半小时之前,她说要去打水,但现在都还没有回来。”同学挠着头,“屈老师也在找她,不知道到底去哪里了。”

A 回到神社门口寻找

B 去后山寻找

C 不管她

素还真边走边问:“打水是去哪里打?”

“神社前面和后山都有一个打水间。”同学把电话放下来,“她的手机也打不通。”

素还真:“你们去前面找找,我去一趟后山。”

他踏上刚才回来的小路,往里深入。慢慢地,人变少了,仔细查找一圈,没看到谈无欲的身影,素还真便出声呼唤起来。走着,心里泛出一种熟悉的感觉。

他幼年与谈无欲在半斗坪同修,课程上完了,便常常跑到山上玩耍。师兄弟的关系时好时坏,不吵架的时候就是盟友,联合起来欺负别人,吵架的时候就是闹得天翻地覆,互相针对。是日素还真从山里回来,到晚饭了,仍不见师弟人影,一开始不以为意,到了深夜,终于是把书丢了,跑到山上去找。谈无欲有一个秘密基地,除了他鲜有人知。到了地方,就看到谈无欲窝在草堆上睡着了,旁边放着一篇日记,上面全是骂素还真的话。好哇,找你找那么久,竟然在这里诅咒我出门绊到石头,喝凉水塞牙。素还真将人背起来,一步一步走下山。等第二天谈无欲醒来,就发现自己早上准备要交的作业都被某人用红笔批注了个遍。

漫无目的地寻找不是办法。素还真想了想,看见眼前冒出两个选项。

A 回到神社

B 继续往里走

按照谈无欲的脾性,若是他到后山,多半是看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了。素还真想起来,刚下车的时候,听见旁边的同学提及后山有一堆残破的古迹,只不过距离太远,要往山里走上十五分钟。他看了看地图,往左边拐,踏上一条小路。走了五分钟,果然,满是灰尘的指示牌有被擦拭过的痕迹。

他一边喊,一边走,刚出了声,底下就有一道声音回应。踩过枯叶,往小山坡下面看,谈无欲捂着脚坐着,眼巴巴地说:“喂,我在这里。”

少女长发凌乱,脚踝红肿一块,明显是从坡上摔下来,身子滚落,脚也崴到了。素还真也不问她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德行,下去之后,先用手机给同学发条短信说人找到了,再弯下身:“上来,我背你过去。”

没有逞强,谈无欲攀上他的后背,搂住脖子。素还真将人往上颠了一下,用一根树枝去固定,慢慢往上走。可能觉得不好意思,谈无欲一声不吭。

素还真:“你手机怎么打不通?”

谈无欲小声说:“没电了。”

听到她这种语气,好像整个人都蔫了,素还真笑了起来。恼羞成怒,谈无欲质问:“笑什么笑?”

他问:“难得跑这一趟,不往里再走走,是不是挺可惜的?”

谈无欲:“……你要是想去的话,我无所谓。”

那就是想去的意思了。素还真转个方向,继续往里走,远处出现一片断壁残垣。

素还真:“到了。”

眼前,神秘无言的石像静静伫立在那里。飞禽走兽,各有神态。谈无欲收了声,着迷地看起来。她用脚后跟打了一下素还真:“往前走走。”

素还真无奈,只能背着她走进去,从前到后兜了一圈。再出来时,又耽搁好一阵,手机已经被打了几个未接来电。走回来路,山里面一片寂静,连鸟的鸣叫都不太有。彼此的存在感更显,走了十分钟,素还真的呼吸声变重了,谈无欲挨着他的后背,感觉那双手捏在自己大腿上,发烫起来,两个人体温热成融起来的一团。

她跟素还真商量:“要不把我放下来。”

“放下来你要怎么回去?”

谈无欲嘴硬:“我可以单脚跳啊。”

素还真笑出声:“挺好的,你在前面跳,扮演僵尸,我就走后面,做赶尸的。”说完,也没动作,继续往前走。看来是没得商量的。被背着,看不到前面人的表情。感觉只有自己在这里兵荒马乱,这个人却无动于衷,谈无欲气不过,收紧搂在他脖子上的手,将人死死勒着。

“呀,快要喘不过气了……”

回到神社,素还真莫名出了很多汗,把人放下,又拿来冰袋。谈无欲把冰压在脚踝敷着,就见到素还真又拿来药水,向她讨要着什么。

“手。”

谈无欲下意识看了一下旁边,没人围着,大家见她没事,都各自野炊去了。她把手放上去,摊开,掌心划出几道略深的血痕。消毒水往里倒,手指缩了一下,但没有动弹。

消毒完了,又上药。谈无欲这才发觉,两个人像牵手一样。她抬眼瞥一眼,才发现素还真抿着嘴,脸也有些发红。谈无欲不吭声,只在内心笑他。一颗心跳了跳,直接转成桃色。

班级聚在一块吃午饭,到了下午,所有人自由活动。能逛的地方都逛得差不多了,素还真转了一圈,没看到某个身影,便出了神社。门口前面,叶小钗坐在水池边上,坐台很高,她两条腿垂在空中晃,拿着一个冰棍慢慢舔着。

素还真坐在她旁边。双手往后撑,两个人无言,悠哉游哉看着天边出现夕阳的颜色。叶小钗把冰棍吃完了,把外面的包装纸递给他。素还真接过来,丢在旁边的垃圾桶里。

他突然问:“叶小钗,假如,只是假如,之后我会离开,我必须要离开,你……”

话说到一半,他又顿住了,似乎在想怎么措辞。就在刚才,他突然想到,如果这个游戏迎来结局,他回到苦境,那剩下的人又当如何。随着这个游戏的结局而消失,还是继续按照某种神秘的秩序运行着?仔细一想,便生出了异样的感情,就算知道这是不可避免的,但心里像空了一块,总有些失落。可能这里什么都是假的,但对他来说,眼前的天空是真实的,吃冰棍沾到手会歪头舔掉的叶小钗是真实的,他和每个人的对话都是真实的。

叶小钗拿着吃剩的木棍,弯下腰,在沙地上写字:一起。

素还真沉默一会,问:“如果你没办法和我一起呢?”

叶小钗继续写:会的。

也不知道她拿来的信心,但叶小钗向来都是这样,语气笃定。素还真笑着说:“好像每次听你一说,我就能安心不少,总觉得事情不至于糟糕到哪里去。”

叶小钗接着上一句:但在走之前,要让我知晓。

素还真问:“我哪一次不曾让你知晓了呢?”

他站起来:“走,你在这里坐一天,都没有好好逛逛。”

叶小钗显然不太情愿,如果可以,她一般不太爱动弹,但已经被素还真拉了起来,只能跟着。他们沿着小河走,走进花丛里。

素还真说:“走到前面去,站在那里。”

不明白为什么,但叶小钗照做。她站在那里,背对夕阳,看到素还真掏出手机,对准自己。她往旁边走,想躲掉镜头。素还真一声别动,给你拍张照,她只能又回去。

可能不太习惯被拍照,叶小钗有些拘束。一片灿烂的喜林草前面,少女低着头,一不注意,长发被风吹拂起来,遮住半边脸,只露出垂下的双眼。定格瞬间,变成永恒。素还真很满意,对她比了一个OK的手势。照片存下来,他捧着手机来回看,心里琢磨着怎么把这张照片带走。

晚上的饭是长桌子,全部人围在一起吃。叶小钗喜静,拉着他到角落里坐。饭菜摆好了,素还真拿起筷子,正准备夹菜,看到一页书拉开门,走进来,正在找位置。

A 招呼一页书

B 不说话

素还真想了想,对一页书挥手。后者点了一下头,走过来,坐到他们对面。再过一会儿,谈无欲拿着筷子路过。眼前再次出现选项。

A 招呼谈无欲

B 不说话

……他怎么觉得怪怪的?素还真迟疑了一下,叫住谈无欲。见到几人都在这,谈无欲顺了把裙子,坐下来,一页书及时给她拿来坐垫。

屈世途姗姗来迟,一来,强行在素还真左边挤了一个空位,坐下去。环视一圈,这桌基本上就只剩下熟悉的这几个人了。素还真有些尴尬,对自己说,剧情需要,剧情需要。他不说话,其他几个女生倒聊得热闹。

谈无欲:“今天你们都去哪里逛了?”

一页书:“我没有走远,就呆在室内。你有没有去过那家纪念品的店?”

“还没有,”谈无欲说,“这种店的东西不都是骗游客的吗?”

一页书从裙子旁边把玩偶掏出来,给她看。谈无欲对毛绒生物无甚偏好,兴趣缺缺,叶小钗紧盯着看,伸出手,把玩偶拿到手之后,揉捏几下。好像想起什么,她指了指松鼠,又去指素还真。

一页书高兴到说话很大声:“我也觉得很像!”

素还真:“……”

屈世途:“哈哈,我要喝酒,有人要吗?”

谈无欲东张西望:“注意形象。”

屈世途:“天知地知我知你知,谁都不许告发我。”她不知从哪里掏出几罐啤酒,咔一声拉开拉环,往杯子里倒,伪装成是热带果汁,豪爽地喝起酒来。叶小钗无声地把自己杯子推过去,屈世途便给她倒了半杯。

谈无欲欲言又止,去看风纪委员长的脸色。

一页书说:“我什么都没看见。”

素还真也起了兴趣,想要尝尝滋味。几个人在一群高中生群体里瓜分几瓶啤酒,神色小心,场景一度像地下组织交易。谈无欲抚额,不再管了。一餐饭下来,屈世途摊在桌子上,看来酒量极差,只是爱喝。别的同学路过问起来,素还真忙解释,老师困了在睡觉。

叶小钗的脸红了。一页书看了,起来打了一杯热水给她。杯子还没递出去,不料叶小钗头一栽,直接往她怀里钻。一页书被她撞倒,跌坐在旁边,成了一个鸭子坐的姿势。刚想起来,少女双手搂着她的腰,脸往胸上蹭个不停。讶异之下,一页书只能将水凑到她嘴边。叶小钗茫然地看了她几秒,张开嘴,还是被哄着一点一点把水喝下去了。

此等画面,虽然温馨,可爱,却让人看了有些脸热。素还真将自己视线固定在上方,不往叶小钗乱蹭的地方看,结巴地说:“要,要不先把她回房里吧?”

谈无欲在旁帮着,将叶小钗制服住,再由一页书抱起来,遣送回房。素还真松了一口气,转过身子,又发愁起来。

那么现在,就只剩下这个麻烦了。

他蹲下来,拍了拍屈世途:“醒醒。”

“啊?”屈世途突然抬起头,“哦,哦。吃完了吗?”

“看你醉成什么样了。”素还真扶起她,“来,我带你回房间。怎么走?”

屈世途看起来还是有一点意识的。不用素还真扶,其实也能走,只是有点晃。老师的房间是单人的,拉开门,里面一片漆黑。素还真先开了灯,又推开窗通风。转过身,屈世途已经躺倒在地上,开始脱衣服。素还真连忙去找行李,给她拿了一身睡衣,让其换上,自己背过身去。

屈世途在后面缓缓地说:“真不想回去。”

素还真笑了一下:“我怎么感觉,你一点都不喜欢做老师?”

屈世途嗯了一声,“就是不喜欢,没意思。换好了,你可以转过来。”

素还真转过身,问:“那当初怎么要做老师呢?”

屈世途不说话了。她从包里又拿出一瓶啤酒,并提前给了素还真一个少管我的眼神。素还真张了张嘴,没能把话说出口。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他觉得屈世途有事瞒着自己。这种直觉在过去的相处里,百灵百验。

从上倒下扫一眼,如果排除性别,以及一切外在的因素,屈世途的坐姿,表情,都和他所熟知的人一模一样。素还真坐下来,犹豫了一下,说:“你和我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不过你应该不认识。”

屈世途问:“你还认识我不知道的人?”

素还真笑了:“那肯定还是有的。你话说得那么自信,倒让我开始质疑自己了。”

屈世途听了,觉得他语气太恼人,也不接茬,转而问道:“喜欢是一种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

“怎么不知道呢?”

素还真说:“我很久不曾有这种感觉了。”

“是真的没有,”屈世途说,“还是其实有了,但不想承认?”

素还真问:“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昏暗的灯光下,屈世途深深地看他一眼。素还真欲起身,他说:“时间不早,我得走了。”

屈世途问:“如果……让你选,你会选谁?”

“什么?”

“一页书,叶小钗,谈无欲,”屈世途低声说,“还有我,你要选谁?”

因着素还真沉默不答,她彻底发作了。一个俯身,将人压倒,坐到他大腿上。震惊之余,素还真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她。

“喂,你看着我。”屈世途拉着他的校服领带,“就现在,不要把我当成你的老师,你的家人,好友,只是我,不可以吗?”

往下看,屈世途的胸口,赫然出现一颗爱心,正怦怦跳动着。

#飞渊 #玄狐 #北冥觞 #锻神锋 #金光布袋戏

玄狐看着面前的少女:“飞渊,一个人怎么可以有三个男朋友呢?”

据玄狐观察,飞渊坐在树上已经长达三个小时了。难道她只会爬树,不会下树?

所以他走过去告诉她:“我可以帮你。”

“嘘。”飞渊比了个安静的手势,“麦吵。我正看到关键的时候呢。”

玄狐抬着头,只看见飞渊拿一本书,目不转睛地看着,脸上狂热的神态让他有点害怕。飞渊曾经也对他露出过这种表情,那天,他被迫换了五十套衣服,就因为飞渊给北冥觞买衣服当作生日礼物,她需要一个衣架子。

他后退几步,正想走,就听见飞渊头也不抬地说:“上来,我让你看看好东西。”

她用的是命令的口气,很少人会这样跟他说话。玄狐认为自己没有必要听,但他想,好东西,怎么样的好法?他轻轻往上一跃,树叶发出轻微的声响,他便已经在树干上了。身高一米八,体重估计八十公斤,树干有往下沉的趋势。飞渊啧了一声,被他挡住了阳光,只好让出一个位置,让玄狐坐过来。

她抽出一本书,玄狐接过,先端详封面,上面写着书名《我在仙界开鱼塘》,下面是一张华丽的图画,闪烁着亮晶晶的粉。他推测是从蝴蝶翅膀收集而来的,洒到这上面。图画里有三个男人,中间有一个女人,捧着自己的脸,惊慌失措的神情。左边的男人盯着她,嘴角微勾,一抹邪笑。右边的男人笑眯眯的,但手臂搂着女孩不放,将她压向自己的怀里。最后一个男人站在后面,低着头,发丝垂到女孩的脸上。

玄狐抬头问:“这是讲什么的?”

飞渊:“你不是想了解恋爱吗?看这本书,你就明白了。”

说完,她便不再搭理玄狐,埋头读书。看到激动之处,抱着书狂滚,笑得泛滥,用手拍打不幸坐在旁边的人。玄狐不胜其烦,带着书下去,找个清静的地方自己呆着了。

北冥觞正在学习做针线活。一双手从后面捂住他的眼睛,花的香气扑来。那是不属于飞渊身上的香气,他心想,今天又上山找锻神锋玩了。

“猜猜我是谁?”

北冥觞:“难道是中原人见人爱的传奇剑仙,飞渊女侠吗?”

“对啊对啊!”

飞渊笑嘻嘻地转身,坐在他前面。北冥觞问:“突然过来,怎么了?”

“来看看我的boyfriend,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北冥觞说,又不说话了,他的作品还差一点能完成,将针插进去,抽出线来,看起来很专注。那副玩世不恭的神态收起来之后,更显清俊。

飞渊凑近问:“这是给我绣的桃花扇?”

北冥觞嗯了一声,笑着将扇子收进去:“还不能看,那就没有惊喜了。”

“好吧好吧。”飞渊侧过头,指着头饰,“好看吗?”

北冥觞摸了摸她的头发,“之前没看过你戴过这簪子,新买的?”

“这个啊,”飞渊回想了一下,“锻神锋给的。我死乞白赖,求了他好久,又是帮他搬煤块,又是给他捶背的,累死我了。不过簪子够美,赚到了,哈哈!”

“所以你刚从他那里回来喽?”北冥觞没说什么,掏出一条丝巾,轻轻给她擦脸,“怪不得脸上有炉灰。”

飞渊摸了摸脸,不好意思地笑了。她突然啊了一声,挣脱北冥觞的怀抱,站起身来:“忘记了一件事。”

北冥觞还拉着她的手:“什么事?”

“忘记去看看玄狐了。”飞渊欲走,“我让他在荷花池旁边的亭子等我来着,去去就回!”

北冥觞有些幽怨:“才来没多久你就要走?”

“约定嘛。”飞渊说,挥挥手,“走了,拜拜!”

北冥觞在后面喊:“我还是不是你的boyfriend了?”

玄狐坐在亭子里,双手拿着一本书。飞渊坐到他面前,顿时乐了。看了几天,玄狐的进度还停留在《我在仙界养鱼塘》第一部。

“今天我把第二部带来了。”飞渊从兜里掏出书,放到桌子上,“怎么样,有什么收获吗?”

玄狐眉头紧锁:“养鱼和恋爱有什么关系?”

“不是那个养鱼!唉,你这个乡巴佬。鱼塘是一种时尚用语,形容这个人发展了多条恋爱关系,就像书里的女主,她和很多男人有纠葛。你喜欢哪个男主?”

玄狐:“我为什么要喜欢男主?”

“呃,我换个问法吧,你推测,女主最后会和谁在一起?”

玄狐沉吟片刻,回答:“妖王。”

“为什么?”飞渊问,“他长得最帅?”

“因为他最强。”玄狐坚定地说,“这本书到现在为止,一共发生了20场战斗,妖王参与了14场,胜率是百分之百。并且在一次他和玄虚仙君的对战之中,他赢得了最终的胜利。想和女主在一起,他只需要把其他人都杀了。”

飞渊傻眼:“拜托你!不要那么血腥好不好,这是一本恋爱小说,重点是恋爱,不是战斗。”

玄狐摇摇头,表示不甚理解。看着他这副样子,飞渊问:“能不能摸摸你的头?”

玄狐:“你已经摸了,为什么还要问?”

飞渊哈哈一声,揉了几把他的脑袋,过足瘾了,才把手收回来。她原先以为玄狐的头发是粗硬的,摸起来一定很刺手,没想到手感极好,摸起来像婴儿毛发那样柔软。说起来,玄狐来到人间也不算很久,头发可能也是现长的,没有受过岁月的摧残。

“那你先看吧,不吵你了。”飞渊坐到旁边去,随手掏出一本小说看。养鱼塘她已经看完了,有点书荒,总觉得看哪一本都没有这本好看,看了一会,又去看池子里的莲花,书也没翻几页。其实最近她的心情一直不好,总觉得心浮气躁的,脑子一团乱麻。

心有所感,她回过头,玄狐坐在那儿,严肃地看着自己。

“怎,怎么了?”

玄狐:“你和北冥觞是恋爱关系吗?”

“对啊。”

玄狐点点头:“不出所料。”

“什么,”飞渊笑了,“你现在才知道?”

“嗯,”玄狐说,“昨天我看见你们接吻,书上说,接吻是情侣才有的行为。”

飞渊哗地站起来,脸涨红了:“你偷看?!”

玄狐回答:“他们说天上要放烟花,让我上顶楼。我上了顶楼,看见你们站在走廊尽头,不能算我偷看,只是你们刚好在我的眼睛里接吻了。”

“好了好了,别再说这两个字。”飞渊头上冒汗,用手背给自己的脸降温,“玄狐,你记住,以后再碰到类似的事情,你回避一下好吗?”

“为什么?”

“这是人类的礼仪,你要学的地方多着呢。”飞渊说,“比如我,我就不喜欢别人看到我和男朋友亲热,这会让我害羞。”

玄狐哦了一声,也没问为什么害羞,直觉那还不是自己能理解的领域。他又问:“所以你喜欢北冥觞?”

“废话,不喜欢我干嘛和他谈恋爱。”

玄狐点头,没说什么,他继续看书。揭露了飞渊和北冥觞的关系,这给他带来了信心。他现在对爱的认知是对的,还可以继续靠着这本书学习下去。

飞渊走了。玄狐刚才这一提,她又想到那天晚上的事。两个人都喝了一些酒,烟花在天空绽开,那时候北冥觞突然叫她的名字。她转过头,嘴唇就被亲了一下。北冥觞看起来脸也是红的,或者是因为烟花,心跳的声音很大。从阿觞的眼睛里,她看见一个人的影子。陷入恋情的自己,看起来小小的,表情有些茫然。这样子真的好像小说里常说的永远。她会和阿觞永远在一起吗?她要和阿觞永远在一起吗?飞渊以为自己要掉下去了,原来只是心跳加速导致的头晕。北冥觞及时抓住她的手臂,轻声让她抬头。接着……

“走路看路。”

一个凉凉的声音在上方响起来。飞渊啊了一声,这才意识到自己走路发呆,撞到了人,连忙说声对不住。

抬头一看,锻神锋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什么嘛,原来是你啊。”

锻神锋:“你这是什么态度?答应我的事呢?”

飞渊刚回过神来,“什么事?”

锻神锋抽出她头上的花簪,“不记得了,那簪子就收回吧。”

宛如痛失至亲,飞渊啊啊几声,伸手去抢。然而锻神锋高她许多,又把手抬得高高的,无论飞渊怎么踮高脚都拿不到。

“好好好我知道了!”飞渊挫败地说,“搬东西好累,那炉子又脏,能不能换别的?”

“你早上答应得好好的,搬一天,现在又想耍赖了?那算了吧,况且这簪子我也没说要送你,戴一个上午,足够了。”锻神锋慢条斯理地说,一转眼,他手上是空的。簪子不知道被收到哪里去了。

这漂亮东西她才带了不够三小时!飞渊一激动,整个人蹦起来,抱着锻神锋不放手。后者正俯身去拿茶杯,被她这么大力撞,扑倒在地。

锻神锋大喊:“你这个疯女人!”

飞渊不理他,压在他身上,上下其手。锻神锋的衣服被她翻乱,领口大开,露出胸膛。上面没有,那就是在下面的口袋里了。飞渊按着他的大腿,男人尖叫起来。

“你!非礼啊!别碰那里…别…变态……啊!痒……”

拿着簪子,优雅地插回头上,飞渊带着胜利的微笑站起来,扬长而去,搬砖去也。锻神锋躺在地上,气喘吁吁,衣服凌乱,一副被人糟蹋过的样子。

搬了整个晚上,终于把煤都搬进炉子里。飞渊筋疲力尽,一进门就大声说:“搬完了,检查去吧!”

没人应声,她张望了一圈,拐过房间,在阳台找到了锻神锋。他躺在躺椅上,躺椅在摇,旁边立着一个架子,全自动的,夹着扇子给他扇风。月光倾洒而下,照得锻神锋的脸雪白一片,丰神俊朗。

哇。

飞渊轻手轻脚,坐到旁边,仔细端详。这么好看的一张脸,让她真想,真想……

让她真想画点什么上去啊!

飞渊奸笑着,不知从哪掏出一支毛笔,凑上前去。

正想着要从哪里开始落笔,突然,锻神锋睁开眼睛。飞渊本来用脚踩着躺椅,让其固定,被他吓了一跳,整个人没站稳,往他怀里跌。两个人睁大眼睛,同时感到嘴唇上有一片温热的触感。

“对不起!对不起!”

大难临头。飞渊嗖地站起来,结巴着道歉,同时两只脚往外挪。

锻神锋全身发抖:“郁,剑,须,臾……”

“我不是故意的嘛!”

“飞,渊!”

“呀啊啊啊——”

听见脚步声,北冥觞回过头:“舍得回来了?”

这一回头,他被吓了一跳,“你的脸怎么了?”

飞渊哇一声哭出来,扑到北冥觞怀里,来回打滚。少女一张玲珑俏皮的脸蛋,此时鼻青脸肿的,已经看不清原来的五官。

北冥觞一时没忍住,喷笑出来:“好像猪头……”

“呜呜,你还笑。”飞渊哭得更大声了,嗓门很大,但挤了半天,没有一滴眼泪能够流出来。

“玄狐干的?”

飞渊摇头,愤恨地说:“锻神锋这个狠毒的男人,打人光打脸,不知道怜香惜玉!”

北冥觞问:“他做什么打你?”

这一问,飞渊不吭声了。

北冥觞挑眉,“怎么不说话呢?”

“没有啊,就惹到他了呗。你也知道锻神锋这个人,脾气古怪,神经兮兮的。”

她坐直身子,去拿桌子上的茶喝。一口下去,她全都喷出来,大着舌头:“烫烫烫!”

北冥觞:“没来得及告诉你,这茶刚斟好。”

男人的第六感告诉他,这件事绝对没那么简单,但北冥觞想不明白,飞渊会出于什么原因瞒着他。他们几乎无话不谈,没有秘密,难道一直以来这都是他以为吗?

他将扇子拿出来,“喏,看看,你的扇子完工了。”

飞渊惊喜地接过去,双手捧着来回看。桃花扇是淡淡的粉色,精致非常,在月光的照耀下几近透明,右侧歪歪扭扭地刻着两个字,飞渊。质朴的感情。

她轻轻地说:“谢谢你,阿觞。”

北冥觞笑着说:“你喜欢就好。”

他将手藏到身后去,不料飞渊眼尖,注意到他的动作,将那只手拉过来。手指上都是刺出来的伤痕,看着不深,但密集。

“哎呀哎呀。”北冥觞说,“都是我手笨,一不小心就弄伤手了。不过都是很轻的伤,过几天就好了。”

飞渊不说话,看着他。她的眼睛湿润,看起来泪水快要滴出来了。

北冥觞伸出手,啪,正好接住她的泪,化在掌心里。他开玩笑着说:“怎么还哭了?不至于吧?”

飞渊眼泪汪汪:“太感动了,忍不住。我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啊。”

她擦掉眼泪,突然笑出声:“说起来,你知道吗,锻神锋那个人太臭屁了,他家里竟然一堵墙都是扇子,还有孔雀毛的,镶着五颜六色的宝石。品味奇差!”

北冥觞的笑容淡了下去:“是吗?从他平时拿着的扇子也能看得出来。”

有人跟她一起说锻神锋坏话,最好不过了,想到刚才此人的恶行,飞渊更是战斗力飙升,不断输出。北冥觞耐心听着,时不时应几声。说累了,飞渊转移话题,说起最近看的小说,又避免不了提起玄狐。

北冥觞突然问:“飞渊,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你开心吗?”

飞渊愣了一下,点头:“开心,很开心啊。”

“那为什么你总是在我们两个人相处的时候,提起其他男人的名字呢?”

飞渊第一反应是这句话好熟悉,但想不起来在哪里看过了。她急忙说:“这是我的问题,阿觞,对不起。”

北冥觞苦笑:“其实我不希望你道歉,我不是想要得到你的道歉,我只是……”

他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飞渊,我喜欢你。”

飞渊不知道他怎么了。她说:“我也喜欢你,阿觞。”

北冥觞问:“你会永远喜欢我吗?”

飞渊迟疑了一下,问:“永远到底是什么呢?这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是永远的,不是吗?”

北冥觞沉默片刻,过了一会,他说:“我不知道。有些累,我先去睡了。”

飞渊无助地看着他。北冥觞没有停止离去的脚步,留下一句早点休息,把门关上了。

当玄狐再见到飞渊的时候,她一脸沮丧,有些无精打采。

他先发制人:“我看完了《我在仙界养鱼塘》。”

飞渊哦了一声,似乎对他的进度并不感到惊喜。

玄狐并不在意,继续说:“我没有想到,她最后会跟玄虚仙君在一起。这个人战力很低,废话太多,如果没有女主的阻止,他早就被妖王杀死了。他能活在最后,只是因为女主的爱。如果女主不爱他了,那他就是一块废铁。”

飞渊弱弱道:“你也不用说得那么过分吧。”

玄狐摇了摇头,从他的表情上,好像能看出一丝郁闷。这不是他满意的结果。

“重点不是这个,”飞渊说,“通过这本书,你知道什么是恋爱了吗?”

“一开始,我以为我明白了。”玄狐说,“但后来我发现我还是不明白。”

“怎么说?”

玄狐看了她一眼:“我看到你和锻神锋接吻了。”

不等飞渊发作,玄狐补充道:“锻神锋叫我过去的,我一直都呆在屋子里,只是你太弱了,发现不了我。你亲他的时候,太突然了,我没有反应过来,所以不算偷看。如果你不希望别人看到你和男人接吻,下次应该提前和我说。”

飞渊崩溃大叫:“没有下次了!话说回来,怎么哪都有你啊!”

飞渊摇晃他的脑子:“你给我把这段记忆删掉,忘记,全部都忘了!”

玄狐轻而易举地拍掉她的手,问:“你和锻神锋在谈恋爱吗?”

“我没有!”飞渊悲愤地反对,“玄狐,我警告你,你这是在抹黑我的清白!”

“当初你告诉我,看这本小说,我可以明白什么是恋爱。”玄狐说,“我看书,书里面男主告诉女主,他喜欢她,然后吻了她。由此可知,接吻是一种恋爱行为。”

“你不喜欢锻神锋,为什么要亲他?”

“他突然睁开眼睛,我被他吓了一跳,没站稳,我们才不小心亲到的……”

玄狐向她投来不信任的眼神。飞渊很无力,他不是一块铁吗,怎么突然通人性了?

玄狐又问:“飞渊,你喜欢我?”

飞渊彻底沉默,她似乎受到了冲击,张开嘴巴,说不出话。

“妖王对女主做的事,跟你对我做的事一样。”玄狐陈述道,“你几乎每天都来找我,喜欢命令我,虽然你没有资格。你还经常摸我的头,强迫我做一些与我无关的事。女主说这是一种控制欲,妖王则说,这是喜欢。如果你不喜欢我,那为什么一见到我就笑?”

“你对锻神锋也是差不多的。你和他的相处像女主和第三个男主,魔尊。你们总是拌嘴,为了捉弄对方,愿意花费大量时间在一些无聊的事情上面。小说提到,这叫欢喜冤家。你们是因为喜欢才互相捉弄的。”

玄狐看着面前的少女:“飞渊,一个人怎么可以有三个男朋友呢?”

飞渊有些结巴:“不,不是这样的,我就只有一个男朋友啊。”

“那谁是你的真爱?”玄狐问,“我,锻神锋,还是北冥觞?”

搞错了,完全搞错了,怎么会有这种问题?飞渊脑子一团乱,心里却隐隐感觉,自己好像被玄狐说服了。难道她喜欢的人,真的不止一个?

她的手往旁边摸索,掌心咯到一个硬物,顺手拿起来,那是一把扇子。桃花扇,阿觞亲手给她做的。摩挲着上面两个字,飞渊,那是笨拙而清晰的绣线,一点一点,将心串起来。想到这么好的阿觞可能会得不到她一个人的爱,飞渊就心痛起来。

飞渊说:“玄狐,是我一开始误导了你。这本小说没有告诉你,喜欢不是只有一种的。”

玄狐的眼里露出疑惑的神色。

“我喜欢你,喜欢锻神锋,喜欢北冥觞,”飞渊说,“但我只对北冥觞一个人抱有恋爱的喜欢,也只想和他接吻。锻神锋……那次真的是不小心,我对他的喜欢,是一种朋友的喜欢,跟恋爱不一样。”

玄狐:“那我呢?”

“你呀,”飞渊思考片刻,“对你,是宠物的喜欢吧。”

玄狐不太乐意:“我为什么是宠物?小说里面,女主的宠物地位很低,经常被男主欺负。”

“都说了不能只参考这本小说,它不是全部。”

“宠物也可以比男朋友的地位高吗?”

飞渊笑了:“你傻呀。宠物是要过一生一世的,男朋友不是,知影吗?”

玄狐:“嗯。”

飞渊站起身来,拍了拍他的头。这个一万个为什么终于安静下来,她想,她该去找北冥觞了。

管它什么永远不永远,她明明就只有现在啊!

#素all #霹雳布袋戏

素all,含素钗,素屈,素书,日月 男女女女女的恶俗文 较多魔改

素还真一觉醒来,看到陌生的天花板。他只记得自己正在被追杀,再往前就是悬崖。身后的敌人不肯放过他,万般无奈,只能跳下悬崖。没有想象中的疼痛,他眼前一黑,昏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竟然就到了这个小房间里。

身子沉沉的,好像被什么压着,他挣扎起来的同时,一些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的名字叫素还真。因为父母工作原因,他不得不独自回到老家的小镇生活,转学到了苦境高等学校,成为二年级的插班生。原以为小镇的生活会和以前一样平凡度过,但今年的春天似乎有所不同。窗外的樱花盛开了,某些邂逅正悄然发生……

“唔?”

随着素还真的动作,窝在他胸膛上睡觉的一团东西也缓缓爬了起来,用手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地看着他。

素还真大吃一惊:“叶小钗!”

不,不对,这还是叶小钗吗。只见眼前的少女长着一张婴儿肥的脸,上面有一道伤疤。她的衣服领口正敞开,露出大片白嫩的肉。素还真急忙移开视线。好像被吵到了,她皱着眉头,攀上素还真的脖子,就这么搂着,将自己蜷缩在他怀里,埋头,再次睡了过去。两人身体贴着,小小的胸脯压过来,柔软的触感。

眼前突然冒出两个透明的框。

A 推开她

B 捏她的脸

这是什么?素还真心生疑惑,似乎是选项?他神念一动,上面的框发出亮光,消失在空中。

“姑娘,你先起来可好?”

素还真推了她一下。无论说什么,都没有回应。少女看着是睡了,力度却很大,不管怎么扒拉,都像章鱼一样,将人缠得死死的。被窝里热得很,不出一会,素还真的额头冒出一层汗。

门突然被推开。

“还不起床,就要迟到了哦。”

宿管走进来,看见眼前的画面,头疼道:“小钗,要跟你说多少次?”

她走过去,一手就将叶小钗从素还真的怀里提出来。突然失去抱枕,她茫然地在空中扒拉几下,被放置到一边去。窗外的阳光太刺眼,她皱起眉头,很不高兴的样子。

“你又爬窗进来了,这里可是男生公寓。”宿管教训她,“而且,你们都还是十六岁,十七岁的年纪,还不可以做这么亲密的事!”

陌生的房间,奇特的装扮,素还真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突然被宿管瞪了一眼:“还不出去,是要偷看女孩子换衣服吗?!”

素还真出去了。等一会儿,宿管就领着叶小钗走出来。和刚才那套不同,她换了一身裙装。裙摆很短,遮住大腿,露出粉白的膝盖。

“来,你快洗漱吧,时间不多了。”宿管朝素还真招招手,又对叶小钗说:“怎么了,不去学校吗?”

叶小钗看了素还真一眼,默不作声坐到椅子上。意思是要等他。

等素还真靠着记忆艰难地把校服穿上,宿管已经催第三次了。被赶出门外,他们走在上学的路上。素还真不太适应地拉了一下领口,又去看旁边的少女。按照记忆里所说,叶小钗是自己幼时的玩伴,可惜后面他跟随父母去了都市生活,两人就此断了联系。再回来的一天,他提着大包小包的行李,路过曾经的公园。黄昏里,白发少女坐在小时候的秋千上,安静地看着素还真。那个瞬间,心剧烈跳动了一下,涌出说不上来的情绪。不是恋情,不是感伤,而是一种注定的感觉。第二天,他掀开被窝,叶小钗就在自己怀里甜睡。她不曾说过自己的事,也从来没有看过她回家,身世不明,就像小镇里的幽灵,神出鬼没。以一种无厘头的架势,两人就这样回到了小时候形影不离的关系,神秘,却又让人安心。

基本上自己去哪里,她就跟到哪里,面无表情,沉默,这样的叶小钗让素还真感到陌生又熟悉。熟悉的是,她的无言,陌生的是,似乎有点太黏人了。

素还真看着自己被拉扯的衣摆,无奈道:“叶小钗,再这么走下去,我们就要摔倒了。”

叶小钗不说话,只是放开手,转而去拉他书包上的带子。素还真走在前面,她就被带子系着,走在后面。总觉得好像能看到身后有尾巴在晃。

这不是他的叶小钗,也不是他的世界,但素还真擅长融入。他走在路上,脑子里,记忆正在过滤,浏览,再思索。过一会儿,他已经了解周边世界的大概。这是一个游戏,他作为男主,将会和各种各样的女孩邂逅,通过选项,提升好感度,体验令人心跳不已的剧情,衍生出不同的关系和发展。在一个明确的节点——三年后的学园祭,他将迎来最终的告白时刻。

按照时间,现在处于游戏的开头。素还真暗暗叫苦,难道自己要在这里呆三年才能回去?他往旁边看去,颇觉新奇。原先没注意,现在才看到,叶小钗胸前跳动着一颗心,这应该就是所谓的好感度了。

远处传来学校的钟声。素还真叫道:“不好!”

要迟到了,他管不了那么多,拉起叶小钗的手,往前跑。开满樱花的道路尽头,校门显现出来,旁边挂着苦境高等学校几个字。眼看着越来越近,有希望赶在校门关闭之前进去。突然,空中再次出现两个透明的框体。

A 加速冲刺

B 缓下脚步

不假思索,素还真选了A。下一秒,他只感到脚下一滑,松了手,没刹住车,自己往前摔出去。脸先着地,却不见疼痛,埋进了两团柔软之中。

这里怎么会有香蕉皮……晕头转向,素还真起来,捂着鼻子揉了揉,这才看清楚眼前两团是什么。未见其人,先埋其胸,如此冒犯,实在不应该。

“万分对不住,”素还真急忙起身,活了那么久,他第一次感到这样狼狈,抬起头,不由失声:“前辈!”

一页书高声道:“素还真!这是你本学期第六次迟到了。”

她好像对刚才的闹剧不太在意,拍了拍裙子,站起来,露出严肃的神色,只是那张脸白里透红的,难有震慑力。

这是他碰到过最离奇的事。一夜之间,他的好友,前辈竟全变了性别,素还真看了看一页书胸前的爱心……还都是以可攻略角色的身份出现在自己眼前。他也说不准,她们到底是不是自己所熟知的那个人,抑或这些角色都是取自他的记忆,再结合游戏本身而生成的设计。

素还真振作精神,再次道了歉。一页书穿着制服,胸前的衬衫看起来有些紧了,被撑得变形。裙摆随着动作展开,下面是浑圆的大腿。她一袭长发垂腰,身材高挑,手臂扣了一个风纪的袖标,气场强大。将素还真的名字记到本子上,她看见背后还冒出来一只叶小钗。

她声音宏亮:“小钗同学!你过来一下。”

虽然茫然,叶小钗还是乖乖地走到她面前。一页书说:“你的着装违规了!衬衫需要塞进裙子里,袖扣系好,领子不能敞开三颗扣子。”顿了一下,她声音和缓道:“……下不为例。”

说完,她伸出手去,把对方的领扣和袖扣系好,她说转身,叶小钗就转身,她再把后面的衣服下摆塞进裙子里。小钗潦草的穿着被整理个遍,摇身一变,加上没什么表情的脸,看起来文静许多。只是头发在素还真的被窝里睡乱了,看起来毛毛躁躁的,倒显得有些呆。

一页书放行:“好了。进去吧,加快速度,第一节课就要开始了!”

即使到了异世界,前辈还是这样霸气,素还真感叹道。他们快步上楼,教室已经开始上课。打了报告,素还真和叶小钗回到各自的位置上。

几堂课过去,素还真还坐在位置上沉思。虽然有些别扭,但他总算接受了当前的状况。暂时没有解决问题的办法,不妨顺着事态发展,看后续如何。冥冥之中,他感到自己是受规则约束的,不能做出正常范围之外的事,而是要按照记忆扮演一个普通的男高中生。这个不难,再说,若是抱着玩乐的心情看待,这个世界里的事物是他前所未见的,除了身边的挚友都变成异性,这确实是一次不错的游戏体验。

一声拍响将他拉回现实,手撑在桌面上,少女扎着高马尾,五官精致,语气很不好地说:“交作业。”

素还真沉默着,从上往下扫了她一眼。

谈无欲有些不自在,直起身,双手交叉在胸前:“盯着我干什么?交作业了!”

若是让师弟看到自己以一身这样的打扮出现,反应一定很有趣。素还真笑了一下说:“今天没带,明天交可以吗?”

“没带,”谈无欲重复了一遍,“昨天你说没带,前天你也说没带。素还真,我看你就是没做吧!”

搪塞不过去了,素还真正想着说辞。眼前出现两个选项。

A 能拖一时是一时

B 作业太难了,请她教自己做

素还真诚恳道:“师…班长,我觉得作业太难了。”

还以为会和平时一样抬杠,谈无欲有些措手不及:“你不会?”

素还真很坦然:“对,我不会做,你能不能教我?”

这家伙考试拿第一比她的次数还多,现在竟然说不会做作业,谈无欲冷哼一声:“你以为我是傻子好糊弄吗?没带,就重做,限你放学之前完成,不然我就跟老师说明情况。不想被罚做值日,就按时交作业吧。”

她拧了一下腰,快步走了。远远看着背影,一颗爱心在胸口处跳动,裙摆和马尾跟着摇晃,看起来风风火火的。这般性子让素还真有些怀念,早年谈无欲就是如此,而越到后面,行事就越成熟,情绪少有完全外露的时候了。

一只手伸过来,贴了贴,凉凉的触感。素还真抬起头,问:“叶小钗?怎么了?”

叶小钗看着他。素还真立刻明白了,将自己的掌心展开。叶小钗用手指在上面写:老师叫你。

“老师?哪个老师?”素还真问,“班主任?”

叶小钗点头。

班主任的办公室在哪里来着,素还真回忆起来,正要出去,被叶小钗拉住。她继续写:午饭。

素还真:“嗯,中庭见。”

叶小钗这才放他走了。素还真来到办公室,敲了几下门。坐在里面的老师埋头批改着什么,抬头看了一眼:“进来吧。”

老师一头齐肩的黑发,普通的教职装。她推了推眼镜,示意素还真坐下。

素还真已经麻木了:“屈老师。”

他扫了一眼,屈世途的胸前没有爱心,松了一口气。少了一个任务对象,总是好事。

“素还真,老师今天找你是想谈谈志愿的事项。”屈世途说,他把本子打开,“班里就剩下你还没有填这个表,是有什么烦恼吗?”

“老师,我可能还需要一点时间思考。”

屈世途叹了口气:“可以理解。我高中的时候填志愿也想了很久。那我先这样问吧,你要选文科还是理科?”

A 文科

B 理科

C 逗她玩

非攻略对象也会有选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素还真欣然选了第三个,便听见自己说:“老师,说实话,我不打算上学了。”

屈世途吓一跳:“你要辍学?”

“你怎么会想要辍学?臭小子,我这就打电话给你爸妈……”

“冷静,冷静,”素还真按住屈世途,“我开玩笑的,你当真了?”

屈世途瞪了他一眼,“少对老师开这种玩笑。”

两人交谈起来,十分熟稔,看着不像师生,而像亲人。不是亲人,但也算半个亲人了。小时候,屈世途就住在他们家隔壁,那时候她还是孤零零一个女学生,无父无母,每天不是关在房间里读书,就是为了学费房租打工。看她可怜,素还真的父母天天把她叫到家里吃饭,最后甚至还认她做了干女儿,资助学费,让其寄宿。高中毕业之后,屈世途考上理想的学校,从家里搬了出去,但那么多年来,一直保持着联系。很久没见了,没想到在这里与她重逢。见素还真自己一个人住,屈世途便经常来关心他,一副大姐姐的模样。只不过,这关心有时候过了头,没把握好尺度,让青春期的男高中生心生困扰。

……游戏旁白是这么写的。素还真转移话题:“今天早餐又吃三明治?”

屈世途有些惊奇:“你怎么知道?”

素还真笑着指了指她的衬衫,下摆上有一圈黄色的污渍。她喜欢吃三明治加致死量的蛋黄酱,这个习惯也维持了很多年。屈世途忙用水沾湿纸巾去擦。

他摇了摇头:“老师,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喂,等等!”屈世途忙叫住他,“晚上过来吃饭。”

素还真有些无奈:“不是说在学校要和你装不认识吗?”

屈世途:“这里又没人在,有什么关系?记得过来,你柜子里那堆泡面桶是怎么回事?吃那么多泡面,对身体不好,我已经扔掉了。”

“你又偷偷来我家?”素还真皱眉。

“什么偷偷,我是光明正大用钥匙进去的。”屈世途说,“你那屋子乱成这样,我好心帮你收拾,你应该谢谢我呀。”

“那钥匙分明也是你自己拿去的。”素还真叹了一口气,“以后要来,先跟我说一声。”

不管屈世途在后面叫他,素还真走出去。根据剧情,似乎每个人的性格都有一定程度的扭曲。素还真心想,在琉璃仙境,屈世途也会给他收拾房间,但这是在他默许的前提之下,更不会乱动他的东西。想到这里,素还真觉得口有些渴,许久没喝上这个家伙泡的茶,肉体竟然比大脑先感到不习惯了。

刚走出教室,就看到一页书站在走廊里。素还真有点累了,这个学校那么大,碰到熟人的几率怎么会这样离奇的高。一页书双手捧着一沓高高的书,慢步走着,还没走几步,风吹过来,撩起她的裙摆。她急忙空出一只手去按住自己的裙子,避免春光乍泄。与此同时,书也往左倾斜,掉到地上。

A 帮她捡书

B 趁机偷看她的裙底

怎么会有如此下流的提议!素还真赶紧走上前去,帮一页书捡起地上的书,“会长,我来帮你拿一些吧。”

眼前的爱心似乎出现变化,从浅蓝色变成了掺着一点绿。一页书没有推辞,道了谢,把书分给他。素还真抱着书,跟着她往前走,问:“这是要去哪里?”

“最近社团从一楼搬上了二楼,大家都在帮忙整理。”

一页书不只是风纪委员会长,还加入了社团?素还真好奇地看了看书目,上面写着,《味觉的顿悟》,《昭和妈妈十八兵》,《让丈夫爱上带便当的50个秘诀》,《用砂糖统治家庭》。他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不知为何有点难为情,一页书提高音量告诉他:“我是家政部的!”

听到了听到了。如果没有抱着书,素还真可能会选择捂住耳朵。他笑着说:“会长对烹饪感兴趣?”

一页书:“也不能说感兴趣吧!只是…我不擅长烹饪,有机会深造一下,也是不错的选择。”

不擅长?素还真想了想,这倒是一个新奇的说法。一页书是得道高僧,不食五谷,吸风饮露,从未见过他吃过什么寻常食物,更不用说亲自下厨了。

素还真:“如果有机会试吃一下就好了。”

话音刚落,一页书猛地侧过头,眼神发亮:“你想吃我做的东西?”

看着她胸前的爱心变成了完全的绿色,素还真有些愕然,只能嗯了一声。

一页书走路的速度好像快了一些:“社团室里正好放了一些我做完的便当。素还真,要一起吃午饭吗?”

午饭!素还真这才想起来有人在等自己。走进社团室,他看了看时间,午休已经开始十多分钟了,叶小钗恐怕已经坐在中庭里。

正如他心里所想,眼前缓缓冒出两个透明的选项。

A 跟一页书吃饭

B 跟叶小钗吃饭

这……素还真头疼起来,他非要选一个吗?在他挣扎的时候,一页书已经取来了两个便当,表情认真,但语气略显欢快:“素还真,你想在哪里吃?”

素还真犹豫了一下,尝试道:“叶小钗在中庭等我吃午饭,要不我们一起吧?”

一页书愣了愣,说:“当然可以。原来你已经约了小钗同学,如果我打扰你们的话,或者下次再……”

此时,空中冒出了第三个框。

C 三个人一起吃饭

素还真连忙选了C。看来这个游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拘束,如果想,还是可以按照自由意志来选择的。叶小钗是他的好友,一页书是他的前辈,无论跟谁一起吃饭,素还真都觉得很好,三个人能一起吃饭,那便最好不过了。

他一高兴,就拉着对方的手臂往下走:“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大家都是朋友。”

朋友……

素还真低着头走楼梯,因此错过了身后人脸上的失落。

来到一楼,穿过走廊,中庭的大树下面,白色长头发的少女正安静地坐在围台上。大腿放着一个巧克力牛角包,还没开封。她手里则拿着一盒牛奶,正在用手指拨弄着摘掉吸管之后留下的塑料边,或者其实是在发呆。

素还真快步走过去,“不好意思,叶小钗,我来迟了。”

“啊。”

叶小钗应了一声,听不出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看表情,应该是高兴的。一页书比素还真高,跟在后面,想藏也藏不住。她打了一声招呼:“小钗同学,你好。”

叶小钗对她点头。看来在这个世界里,她们的关系也很不错。素还真坐下来,看了看一页书,又看了看叶小钗,不知怎么,心情变得愉快起来。来到这个世界之前,他已经有好几年都没见过叶小钗了,一页书则重伤闭关疗伤。记忆里,三人聚会的次数少之又少。这个世界没有阴谋,没有灾难,难得的和平。

阳光透过树叶筛下来,正好将地面的小芽圈起来照着,烘得绿油油的。素还真坐在两人之间,只觉得不用吃饭,他便已经从内而外的饱足了。

一页书打开饭盒,给他递过来。素还真微笑着道谢,从里面抽出一块曲奇,微笑着吃下去。

下一秒,他捂着嘴咳嗽起来。

一页书吃惊道:“素还真!你怎样了!”

“咳咳!没……没什呕…咳咳…没什么!呕……”

A 咽下去

B 吐出来

吐出来,前辈该有多伤心啊。素还真闭上眼睛,喉咙一滚,将嘴里这团神秘物质咽了下去。他面色平静,祥和,进入灵魂出窍的状态。

一页书用鼓舞的眼神看着她,叶小钗好奇地伸出了手。

素还真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话。这一刻,他心里只有一个阴暗的想法,叶小钗吃了,就可以减少曲奇的数量,对他来说是好事。对不住了,他心想,叶小钗,素某之后会弥补你的损失。

叶小钗咬下一半,面无表情地咀嚼着,过了一会儿,她将曲奇递了出去,同时极其刻意地举起自己的巧克力牛角包。

一页书好心转译:“小钗同学说她要吃牛角包,吃不下曲奇了,素还真,你便帮她吃了吧。”

素还真用背叛的眼神看着叶小钗。叶小钗默默侧过头,啃一下牛角包的尖端,又去舔末端溢出来的巧克力酱,很忙,忙得看不见他。如果素还真也有好感度,那这颗爱心在此时此刻将会是灰色的。

吃完剩下的,半条命去了。素还真顺手接过叶小钗递来的牛奶,喝了一口,莫名其妙地看着叶小钗的爱心开始变色。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什么,拿开牛奶,正是叶小钗自己喝的那盒。过去这些事做起来自然,现在怎么感觉那么别扭?

一页书旁观一切,不说话,默默啃曲奇,一个接着下一个。素还真心想,可能她就是靠这样吃法才成就了如今的百毒不侵之体。

素还真眼尖,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穿过走廊。他唤道:“班长!”

谈无欲转过头,疑惑地扫了一眼,很快定位到是谁在叫她。素还真坐在两个女孩的中间,左边的娇小可爱,右边的丰满端庄。她的脸色顿时不好了。

见她看了过来,素还真诚心邀请道:“要不要一起吃午饭?”顺便帮忙解决前辈的点心。

谈无欲翻了个白眼,马尾甩开,转身欲走。

此时,素还真面前出现三个选项。

A 丢下两人,追上谈无欲

B 用交作业的借口让她过来

C 不管她

素还真心里摇头,这个游戏还是不够了解自己的师弟。走着走着,谈无欲耳朵尖,隔着老远,就能听见素还真对叶小钗轻声说着什么,好像在说别管,脾气奇怪之类的字眼。

她蹭地一下闪到素还真眼前:“你说谁脾气奇怪?!”

素还真对她微笑:“屈老师啊,刚才把我留下来,唠叨了好久。怎么,你以为我在说谁呢?”

谈无欲沉默了一下,凉凉道:“你整天不交作业,不被唠叨才怪,小心我去告诉屈老师。”

“来,这里有会长做的点心,”素还真热情地递上饭盒,“要试试吗?”

一页书咳了一声,素还真四处推销自己做的食物,她似乎有些难为情,但爱心的颜色默默变深了。

本人在这里,虽然不饿,谈无欲也不好拒绝。她拿起曲奇,咬了一口。素还真往后坐,想躲开接下来可能的殴打。

谈无欲嚼了嚼:“真好吃。”

素还真:“啊?”

叶小钗把牛奶放下,张了张嘴,看口型应该也在说:啊?

谈无欲有礼貌地问:“可以再吃几个吗?”

一页书的脸透出红润,声调拔高:“当然可以!”

她双手奉上饭盒,谈无欲倒是主动坐到她旁边,两个人挨到一块,就不用她抬着手那么麻烦了。她们边说话边吃着,很快热聊起来,讨论烹饪的技巧。一页书还给她推荐了一本书,叫《米饭战争:碳水封印七年之痒》。两人交谈甚欢,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素还真和叶小钗面面相觑。

下午放学,素还真走出教室。赶了一天,他终于在关键节点交上作业。谈无欲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意外,但没说什么,将作业收了起来。看着爱心变了颜色,素还真心想,怎么感觉好像无论他做什么,都能加上好感,这事做起来有那么容易的吗?

正要走出教室,叶小钗追上他,手里提着书包。素还真恍然道:“差点忘了,谢谢你。”

叶小钗看了他一眼,应该是在问他接下来是不是要回家。

素还真:“要去屈老师家吃晚饭,你来吗?”

叶小钗后退几步。她记得上次见到屈老师,这个女人捧着自己的脸,不停地说你这样太可爱了,揉了有上百下,第二天还是肿的,还抱着自己,勒得喘不过气来,可怕的力度。那种窒息的感觉,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没等素还真反应过来,她转身就跑。

素还真无奈地笑了笑。循着记忆摸索,他来到了学校附近的一栋公寓楼。按了按门铃,很快有人来开门。眼前的女人脱了职业装,头发扎起来,只穿着一件薄薄的吊带低胸背心,白得晃眼,下面是热裤,有一颗扣子还没扣上。

非礼勿视!素还真捂住双眼,你你你,你了好几声,说不出话来。虽然适应了现代化的装着,但这么暴露的打扮,对他来说还是太超过了。

他催促道:“你速速穿上衣服罢!”

“衣服?我穿着啊。”屈世途笑道,“在家又不是没看过,你害羞什么?”说完,自己走进去,从厨房端出几碟菜。

素还真叹了一口气,只能尽量不去看她。这个是屈世途,这个是屈世途,他在心里对自己说,虽然变成了女人,性格也有些怪,但只要把她当成屈世途就好。此时他无比怀念起那副长须飘飘的模样,现在转变如此之大,催眠自己太难了。

两个人坐下来吃饭。屈世途一边吃,一边给他夹菜,同时还能分出空档来唠叨他。素还真埋头吃饭,有一声没一声地应着。

A 用鸡翅堵住她的嘴

B 劝她别说话,好好吃饭

C 只是听着

“好了别说话了,吃鸡翅。”

屈世途正说得起劲,突然嘴被堵住,塞进去一只鸡翅。素还真暗道不好,他还以为是夹新的过去,怎么拿的是自己碗里咬过的,这选项每次能不能说清楚一点?

“吃过的还拿给我……”屈世途嘴上抱怨,却快速夹起那块鸡翅,就这么吃了起来。看起来好像就喜欢吃人家的剩菜剩饭似的,看着怪可怜的。素还真心想算了,至少效果还不错,她确实安静把饭吃完了。

吃完饭,素还真本想帮忙洗碗,被屈世途毫不客气地赶了出去。好像厨房是她的绝对领域,其他人禁止入内。他只好坐到客厅看电视,过一会儿,屈世途披件睡衣,坐到旁边。穿着总算正常了点。

两个人看了会电视,素还真觉得新奇,问这问那的,和她聊了起来。不知不觉,再看时间已经是晚上九点多了。他站起身:“那么晚,我该走了。”

“嗯?”屈世途发出疑惑的声音,“我早就给你宿舍打电话,说你今晚不回去了。”

素还真顿了一下,不可思议地问:“那我住哪?”

屈世途理所当然地说:“住这儿啊。”说完,把他领到卧室,床旁边已经有了一层地铺。

“床都给你铺好了。”

素还真张了张嘴:“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屈世途拉开衣柜:“我这有,全新的。”

怎么回事?素还真后退一步,再次确认了屈世途的胸前,那里没有任何爱心。这诡异的氛围让他感到有些不对劲,却不知道到底哪里不对。

屈世途从衣柜里拿出一套睡衣,内裤,尺寸竟然都能对得上。她怎么知道我穿这个尺寸?素还真晕晕乎乎地被推进浴室,晕晕乎乎地洗完澡,躺到了床上,还在想这个问题。

素还真翻了个身,看着睡在地上的屈世途:“你是主人,我是客人,难道不是应该我睡地面吗?”

屈世途背对着他,似乎准备睡了,不耐烦地挥了一下手:“别废话,睡哪里都一样。赶紧睡觉,我明天还要早起批试卷呢。”

有话想说,但一阵困意袭来。明明今天没做什么,也没怎么动筋骨,但素还真却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他缩进被窝里,很快失去意识。临睡前,他真心许了一个愿望:希望明天他的兄弟们都能变回男人。

#风花雪月 #金光布袋戏

花为了这个家去做鸭子之后

09

啪,前台将印章盖到纸上,递过来,示意可以进去了。荻花题叶推开门,往里面走,紫色的长廊深处,助理和第一次见面一样,怀里抱着报告,见到他的时候,推了推眼镜。

“好久不见。”助理边说边带着向里面走,“最近过得还好吗?”

荻花题叶:“两个月,也没有过去那么久吧?”

“忙起来晕头转向,”助理说,“你的评价很不错,第一次接触的客人就能成为常客,这种情况很罕见。”

荻花题叶:“是吗?大概是我讨人喜欢吧。”

“哈哈,你还真是一点都不谦虚。”

助理停在门口,让他先进去,介绍道:“难得你想过来总部看看,是有什么原因吗?”

“没,”荻花题叶漫不经心地说,“正好今天有空,过来坐坐。说实话,这里比我想象中还要神秘,像地下组织一样……我们有在做什么违法的勾当吗?”

助理愣了一下,好像没忍住笑了:“你看太多电视剧了。”

荻花题叶:“我会守口如瓶的。”

“都想哪儿去了?我们是有正规营业执照的。”

“我很好奇,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荻花题叶问,“从我进来开始,好像就没看到其他成员。”

“我们一直都在避免成员之间碰面。”助理说,“每个人和公司的接触都是一对一的,毕竟有些人并不想暴露自己,第二,我们也不希望你们产生太多交流。”

“为什么?”

助理想了想,“有很多因素,之前有的人在私底下交换客人的联系方式被发现,我们因此赔偿了不少钱,以及,竞争对手曾经潜进来挖角,给我们造成重大损失。说到底,每个人负责各自的业务,交流有必要吗?”

荻花题叶:“嗯,可以理解。”

助理泡了一杯热饮,推过去。荻花题叶道了谢,啜饮一口,甜得皱眉头,低头看去,才发现是热巧克力。他讨厌喝甜的饮料,又把杯子放下来。

他说:“我记得你之前说,内部有一套升级机制。”

“没错,”助理说,“你有兴趣了解?毕竟,之前我问你的时候,你看起来有些抗拒。”

“了解一下,总没有坏处。”

助理:“看来你终于没那么排斥了。”

过了一小时,荻花题叶从房间里出来,有种缺氧的感觉。说到最后,助理看着他,“如果你真的有兴趣,可以来联系我。”

“我们会给你更多资源,报酬,可能你想要的,我们都能给。”

“但也意味着,我要付出更多,对吗?”

“对,一切都是等价交换的。”助理说,“我们不会强制员工做他不愿意做的事,你想保持现状,没问题,我见过很多人,进来的时候像金子一样闪闪发光,最终沦于平庸。你不觉得,少了一点挑战性吗?”

荻花题叶:“但在我看来,生活并不是一场游戏。”

他站起来,“不过还是多谢你,我会好好考虑的。”

“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助理笑了笑,“来,我带你出去。”

荻花题叶只是点头,跟着她走,有些问题被按捺下去,觉得还是不要现在去问。

走到一半,他停下来,说:“抱歉,我想先去一趟厕所。”

助理欣然道:“那得往回走一段,来,这边。”

荻花题叶对她微笑:“麻烦你,多不好意思。你指个位置,我自己走就好了。”

“没事,反正我有得是时间,这里路很复杂,一不小心就会迷路。”助理说完,直接拐了一个方向走。无奈之下,荻花题叶只能跟着她。

他说:“对了,还没问过你,你当初是为什么选择这里?”

助理理所当然地说:“为什么?当然是为了钱。”

她扭头看了一眼荻花题叶:“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

荻花题叶进了厕所,靠在墙上,在心里数秒。他顺便打开手机,看了一眼。雪给他发了短信,说中午的菜没吃过,但是她倒掉了,让他下午自己做。三点之后,她就要回学校。他回复了一个哭脸,问,这么早就回去吗?

玲珑雪霏:嗯。

玲珑雪霏:一大早就出门做什么?

荻花题叶回复打工两个字,加一个跪下的表情。他看了眼时间,觉得差不多了,收起手机。助理正站在门口等他,好像生怕他逃跑到哪里去。这样一来,显得更可疑了。

接近出口,他不动声色,脑子里琢磨要用什么办法留下。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来。助理接了电话,听着,她瞥了一眼荻花题叶,又对电话应了几声。

她关掉手机,荻花题叶不出声,等人主动说话。助理叹了口气,说:“不好意思,突然有些急事,我得过去了。你自己认得路吗?”

荻花题叶:“没事,你去吧。就那么一段路,我自己可以的。”

助理歉意地朝他招了招手,急急忙忙的,抱着怀里的报告跑远了。荻花题叶转过头,不经意间,视线扫过右上角的监控,慢慢往右靠。

在这个视角里,监控拍不到人。他沿着直线一直走,偶尔往左走动几步,让监控还能拍到自己,最后,在一个转角,他彻底消失在镜头里。

荻花题叶进到一个房间。刚才来的时候,助理路过这个地方,脚步加快了不少。仔细打量,房间内部没什么稀奇的。沙发,茶几,依然没有窗户,办公桌在深处,旁边陈列着一排铁柜。进来的一刻,他就注意到,角落没有设置摄像头。看这里的摆设,应该是某个负责人办公的地方。

他快步走进去,翻了一下桌子上的文件。很快,荻花题叶找到一份事件报告。结合时间,地点,他能确信,报告里的当事人正是风逍遥提到的那位员工,无缘无故在酒店里“自杀”。中间是一大段现场解析,加上医学用语,看到最后,死因分析得出的结论是:药物用量过多致死。

荻花题叶把报告放了下去。房间里静悄悄的,听不到外面的动静。他拉开铁柜,开始一个个文件地翻。说实话,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要找些什么,但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乍看下来,资料都很正常,记录着数年的业绩报告。随手抽出一份,打开,里面变成了和封面标题完全不同的内容。他全部看完之后,把资料放回去,快步出了房间。

一路上,心不住地往下坠。很显然,报告里所记录的并不是合法的行径。重点并不是这个,而是十年前,阴阳会所确实如风逍遥所说,参与了道境的围剿事件。也就是在那个事件里,荻花题叶的家族一夜之间衰落,让他落得无家可归的境地。

出了会所,被太阳照着,荻花题叶才觉得身体没那么冷。他拿出手机,给风逍遥发消息。

你知道忘今焉是谁吗?

风逍遥很快回复了,不是以文字的形式,而是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荻花题叶想了想,还是接了。

风逍遥急切地问:“你现在在哪?”

荻花题叶:“麦当劳。”

风逍遥:“你真是……哪里的麦当劳啊?”

“还能是哪里?”荻花题叶说,“酒店外面那家呀。”

“呆着别动,我去找你。”说完,风逍遥直接挂了电话。收回手机,荻花题叶这才不紧不慢地往刚才所说的地点走,还坐的公车。到地方之后,风逍遥已经点了一个小杯的巧克力圣代,坐在那里吃,见他才到,露出怨念的眼神。

风逍遥:“骗子。”

荻花题叶毫无愧疚之心,坐到他旁边,问:“没有给我点吗?”

风逍遥懒得接茬,“为什么突然问我那个问题?”

荻花题叶:“偶然听说,这个人和我们老板有一点关系,好奇而已。”

“我看不只是好奇那么简单,”风逍遥说,“花,我跟你说过了,不要轻举妄动,怎么能把人的话当耳边风?”

看着他那么严肃的模样,荻花题叶突然觉得好笑,没有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风逍遥黑着脸:“笑什么笑?”

荻花题叶拿起巧克力圣代,勺了一口来吃。舌头上冰冷的触感,吞下去之后,甜意蔓延开来,但是一种幼稚的甜,好像小时候,他也曾经坐在这个地方,对面坐着一个人。他恍惚了一下,眨了眨眼睛,风逍遥的脸再次变得清晰。他的头发乱糟糟的,脸有些憔悴,但终于没穿着他那件风衣,而是换了一套比较居家的衣服,看起来像是刚起床。

他说:“我就问一问,你那么敏感做什么?”

风逍遥认真地看了看他:“这个人很危险,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说的,但我劝你不要再深入。花,就听我这一次,可以吗?”

他低声说:“就算不是为了你,也要为了你身边的人着想。”

“那要怎么办呢?”荻花题叶说,“我已经知道,这件事跟我有关系,就不可能不管。”

他问:“你还没有尝过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的滋味吧?”

冰淇淋咽下去,整个身体变得凉凉的。旁边有小孩在举办生日会,响炮发出破空的声音,然后是彩条洒落一地。荻花题叶垂着眼睛,声音也跟着低下去,看着有些寂寞。

这家伙是故意的,风逍遥心想,但好像一种不可抗力,他没有办法对荻花题叶动怒。这几个小孩好像生来就是克他的。

他叹了一口气说:“算了,说说你的发现,刚才跑去哪了?”

荻花题叶从善如流地掏出手机,给他发了几张照片。报告提及的事,他通通留了档。风逍遥翻看下去,感叹道:“没想到你还有做密探的才能。”

荻花题叶踢了一下他的脚:“信息共享,你的呢?”

“我什么时候说要和你信息共享了?”

没想到风逍遥能那么厚脸皮,荻花题叶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说:“你诓我?”

风逍遥站起来,“我也没想到你直接就说了。那么相信我?好了,我还有正事。记得啊,少淌这趟浑水。”说完,还抬手揉了一下他的头。

荻花题叶阴沉着脸拍开,“你说不淌就不淌?管好你自己吧。”心道,背地里我做什么,他又不知道。

风逍遥好像看出他内心所想,呵呵一笑:“你要再乱来,我就跟他们投诉你,拉低你的绩效。对了,我还可以找人监视你。你知道我做得出来的吧?”

“……你怎么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无耻的话?风逍遥,这是犯法的!”

风逍遥挥了挥手,走了。看着这个人潇洒的背影,荻花题叶气得发抖,把没吃完的圣代狠狠扔进垃圾桶里。

10

荻花题叶回到家的时候,雪正在收拾背包。她已经穿好学校的制服裙,白色长袜,一双帆布鞋。刘海剪得齐齐的,头发落到腰后,看起来就是乖乖学生妹的样子。荻花题叶看了一会儿,等雪抬头的时候,才递了一个牛皮纸袋过去,打开来,一大杯淋草莓酱的圣代和派。她摇摇头,“我不饿。”

荻花题叶坐到她旁边:“我记得你小时候特别爱吃这些,怎么现在不喜欢了?怕胖?”

“小时候是小时候,现在是现在。”玲珑雪霏有些冷淡地说,“你怎么老是把小时候的事拿出来说?”

荻花题叶忽地站起来,俯身过去,手伸向她的脑袋。玲珑雪霏顿了一下,还是停在那里,看见他从自己头发上拿下一朵花。

他笑着说:“头上怎么有花?”

玲珑雪霏有些无奈:“这个魔术你不厌,我都厌了……”

“这花衬你,”荻花题叶把花放进她手心里,“要好好珍惜它。”

玲珑雪霏看了他一眼,还是将花收了起来。荻花题叶仍然坐在那里没走,好像有话要说。她把背包放下,坐到旁边。

荻花题叶开口:“前阵子,你的班主任打过电话给我。”

雪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只是侧过头问:“说了什么?”

“你在学校里很不开心,也不和同学相处,总是自己一个人。”荻花题叶轻声说,“她挺关心你的,问我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靠在沙发上。当荻花题叶全心全意看着一个人的时候,就会露出一种凝眉的情态,痴迷,热切,好像自我都要被融掉,化成幻彩的酸水。被这样的眼睛看久了,玲珑雪霏有时候会想,这个人喜欢的是自己,还是一种对钟情的妄想?

“雪,”荻花题叶想要拉回她的注意力,“还记得小时候,我们无话不说,彼此之间没有秘密。现在好像变了。你明白吗?我比任何人都要关心你,想了解你。但你不说,我只能靠猜。”

玲珑雪霏说:“花,有时候我觉得,你才是我们之中那个没有长大的人。”

荻花题叶:“我——”

“那我也想问你,”玲珑雪霏抬起头,“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呢?”

“我?”荻花题叶皱眉,“雪,我能有什么事瞒你?”

“你撒谎的时候很喜欢用反问代替回答。”

荻花题叶张了张嘴,什么都说不出来。

玲珑雪霏继续说:“你有秘密,我也是,我们扯平了,对不对?”

她背起书包,正要离开房间。荻花题叶在后面说:“雪,最近我在打探月的消息。”

玲珑雪霏停下脚步,侧过头。这副关切的模样让他厌烦,但又没有办法。他继续说:“很快……我就会找到他。这样你可以开心一点了吗?”

“花,他是你的小弟。”玲珑雪霏说,“不要说这么无情的话。”

荻花题叶:“好像无论我做什么,在你这里都是错的。”

玲珑雪霏没说话,走出去。跟在后面,荻花题叶看着她打开门。雪还用着旧书包,但是干干净净的,没有损坏,挂着一个摇摇晃晃的青蛙挂件,有些幼稚,走路的时候会发出声音。随着门关上,那声响也消失在门后面。

一片寂静。荻花题叶转过身,回了自己房间,一下子倒在床上,泄恨似的,手握成拳头用力地捶了一下床。

无情葬月最近一直在思考。

他蹲在马路上,手指之间夹着一根烟,深沉地说:“欧巴桑,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

“吓?”

他拿起烟,往嘴里吸了一口,呼出来没白气,这才看出来是糖。无情葬月深沉道:“肉夹馍,比之前少了20克香菜吧。”

阿嬷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往里放过香菜?”

“不对,不对!那我之前吃的香菜都是什么?”

““滚啦!谁知道你。”

无情葬月跳起来,“嗯,嗯!这不是重点。肉夹馍吃起来跟以前不一样了,你要怎么赔我?”

把面皮翻转过来,往里填酱,夹子夹起,塞进纸袋里,递给对面。谢,谢谢,路人说,看了一眼黑着脸的阿嬷,又看了一眼无情葬月,快步走了。

“去去去。”阿嬷不耐烦地说,“你老呆在这里,把我的客人都赶走了。”她往收钱袋里翻找,掏了一张棕黄色的纸票,塞到无情葬月手里,又往他怀里放了一个肉夹馍。

无情葬月攥着钱,高高兴兴地走了。一路上,他踢着路边的汽水罐,吵吵闹闹的,嘴里咀嚼着肉,还要哼一首曲子,骚扰路过的猫狗。小巷子里,一连串激烈的声响吸引了他的注意力。身子藏在墙后,无情葬月探头去看。电玩店里聚着一群小孩,手在控制台上动得飞快,嘴巴没停过,朝着坐在旁边的对手说垃圾话。旁边围观的则大呼小叫起来,每一次重击落下,命中草薙京的瞬间,就会爆发出一阵叫声。

忽然有一道笼罩在小孩们的头顶上。抬头看,一个表情神秘的长发大哥哥站在身后,眯着眼睛看屏幕,十分专注。气势太可怕,没有人敢说话,就连草薙京被打飞出去,滚到角落,也没有人敢说话。

无情葬月:“差点火候。”

草薙京的皮下正打得激烈,突如其来一句点评让其心生不快,“你行你上啊!”

听了这话,无情葬月仰天大笑一声。小子,你将承受不起挑衅。他果断将一个十岁小孩推倒,真上了。一顿炫酷的操作,手快出残影。众小学生的下巴跌到地上,草薙京反败为胜,不知火舞再也无法站起来。这次轮到不知火舞的皮下怒了,拍掌而起,“不公平,你找外援!”

“哈哈哈!他是我的小弟,帮我热场子而已!”草薙京的前主人撩起袖子,准备再战八百回合。无情葬月一个手刀劈过来。

他问:“我的奖品呢?”

“什么奖品?”

一分钟之后,无情葬月叼着巨大的波板糖,心满意足地从店里走出来,兜里装着一大堆零食。一道气冲冲的声音从旁边响起。

“无情葬月!”修儒叉着腰,“你又偷跑出来玩!”

无情葬月有些惶恐:“大哥,大哥!你怎么来了。”

修儒快哭了:“你真是要气死我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了好久,还以为你丢了……”

“大哥,别哭。”无情葬月身高一米八,跟修儒面对面说话得弓着腰,用这么一个诡异的姿势,他把兜里的糖果全部送给修儒,犹豫了一下,把话梅糖拿了回来,“这个不好吃,你别吃。”

“你最喜欢吃的就是话梅糖,别装了!”修儒没好气地说,“走吧,我们一起回去。”

路上的影子多了一个,小小的,头毛还在炸开。无情葬月往上踩了几脚,又被生气的修儒打了几下,勒令他不许踩自己的影子。是,大哥,无情葬月答得很快,还是在踩。一个水坑,往里踏之后,泛起激烈的水花。无情葬月的脚都湿了。脑子里出现小时候的事情。有一天下雨,他在路上走,就是这样一点一点把自己溅湿的。风吹来阵阵湿意,水雾像绒毛一样贴在他的脸颊上。雪牵着自己的手,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大声喊着什么。

月,快跑,别让他们追上!

无情葬月跑得气喘吁吁的,伸出手去够,对面的人很快变成了另一张脸。修儒眨了一下眼睛,雨滴在他脸上,像眼泪。

“月,”他说,“下雨了,快走。”

无情葬月嗯了一声,往前一撞,似乎不经意地,将修儒撞到里面。小卖部的雨棚遮住了一部分雨,不至于让修儒浑身湿透,只有他一边肩膀的衣服已经变成了深色。

修儒今年十四岁了,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但每天吃不饱,所以还是那么一个豆丁状态。不高兴的时候会哭,高兴的时候就嘻嘻地笑,脸蛋像香瓜一样白。他小时候被遗弃在路边,没有父母,被人捡回去之后,跟师傅学习医术。学了几年,师傅也死了,这个世界上就再也没有可以挂念的人。直到现在,他捡到野生的无情葬月,当成自己的义务,像狗一样抚养了起来。

无情葬月今年不知道多少岁,看脸的状态,超过十四岁,但应该还停留在青春期,不比修儒大多少。从第一天见面开始,他就叫修儒为大哥。那时候他睡在马路上,用麻布将自己裹成一团,披头散发。狗睡在路边会有被投喂的机会,但人就无人问津了,所以修儒发现他的时候,他快饿死了。将人带回自己打工的餐馆,修儒做了一碗盖浇饭,推到他面前。无情葬月看了看饭,又看修儒,啪地一下,脸盘往饭里塞,就这么咀嚼起来。

修儒大吃一惊:“用筷子呀!”

无情葬月学会用筷子了。吃完之后,修儒抽了几张,给他擦嘴巴,又把人带回出租屋里,扒掉衣服,洗了一趟费劲的澡。无情葬月的头不停往下点,一沾到枕头,四肢就缩成团,在修儒一米五的小床上把自己盘睡了。

回过神来,自己站在艳光四射的大厅里。修儒站在前面,对他招手。无情葬月慢吞吞地跟了上去,穿过走廊,拐了两个角,最深处一个房间,门上写着极光厅,没有窗口,只能隐约听见里面的笑声,以及,浓厚的烟味。

推开门,走进去。修儒恭敬地说:“老大,我们回来了。”

一阵寂静。歌曲停下来了,酒杯放在桌子上。修儒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余光瞥见无情葬月挺直腰,忙将人往下按。无情葬月不明所以,直接双膝着地,跪了下去。

“回来了啊。”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他叼着一根雪茄,往自己杯子里倒红酒。烟从他的脸里飘出来,熏到无情葬月脸上。他的鼻子动了动,抿紧嘴巴。

“吩咐的任务,完成了吗?”

修儒把头低得更低了,“不好意思,老大!”他大声说,“月突然被车撞到,我去看他的伤势,不小心给人逃走了。都是我不小心,您责罚我吧。”

“被车撞了?”

吸着雪茄的男人斜眼看去,无情葬月的裤腿都是泥,看起来很狼狈。他把酒杯放下去,走到无情葬月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长长的头发,灰扑扑的脸,那么大个人了,还不懂得捯饬自己,整体像疯子一样在外边乱跑。终于,在这个临界点,无情葬月再也忍不住了。鼻子抽了一下,哈秋!他打了一个喷嚏,声音大得隔壁房间的人都能听见。

男人面无表情,猛地踢了一下无情葬月的大腿。

无情葬月吃痛,再也支撑不住,往下倒,双手只顾着捂住自己的腿,发出疼痛的叫喊。修儒嗫嚅道:“老大,我们知错了,我——”

男人又用力踢了一下,这次不是腿,而是小腹。无情葬月猛地仰起头,在地上抽搐。他喘着气,头发将脸都遮住了,像野人一样。

“这不是还没死吗?”

他提起无情葬月的脸,说一个字,就扇一下,“这是第几次失败了?像你这种废人,还能做成什么事,啊?”

“老大,老大!”修儒跪下了,膝盖磨着地板凑过去,“不关他的事,都是我没有专心盯着,才让人逃掉了。现在,我现在就去把人找回来!”

“修儒啊,”男人转头过来,脸上挂着和蔼的微笑,“不该你充大头的时候,就要学会闭嘴,知道吗?”

修儒噤声了。男人没有再理他,提起无情葬月的衣领,手扬起,一巴掌扇下去。啪,很响亮的一声,所有人沉默地看着。视野模糊之间,无情葬月看不清面前的物体,都变成了凌乱的色块。耳边嗡嗡地响,脸颊火辣,两边都泛着刺痛,肿起来。在那一刻,他突然发现,老大的头好像一颗洋葱,为了不笑出声,他死命咬着嘴唇。

似乎打累了,男人将他抛至一边,坐回位置上。很快,无情葬月感到自己被拖到角落里放着,再也没有人管他。房间开始进进出出,另一个男人走进来,两人寒暄起来,哈哈大笑,说着什么。就这样,一个人接着一个地来,又走。这里好像是犯罪的摇篮,在这个房间决定下来的一切,意味着外面就有人要遭殃。绑架,人口拐卖和交易,洗黑钱,毒品,应有尽有。走动之间,隐约可以听见,修儒正在端盘倒酒,用尽全力地侍奉着面前的两人。

一年前,修儒无意之间救了一个人,就此被迫进到这个帮派里。一个十四岁的小孩,每天干的就是给人取身体里的子弹,削除腐肉,包扎伤口这些事。因为他医术之高超,所以就算带了一个拖油瓶,组织也可以容忍。有一次,修儒路过房间,无意中听到他们叫无情葬月作“低能儿”,“傻子”,“神经病”,什么称呼都有。

不知道过了多久,应该是半夜三四点,人都散去了。房间里只剩下四处扫射的灯光,缩在角落里的无情葬月和修儒。

他忙过去,将无情葬月扶起来。到现在,脸颊还是红肿的,嘴角有着隐约可见的血丝。前阵子气温骤降,无情葬月本来就感冒了,现在还没好,又遭这一记痛打,短时间怕是好不了。他靠到墙上,嘶了一声,修儒扯开衣服,才看见他后背上有一大片瘀青。再去检查小腹,皮肤上泛起恐怖的深紫色,好像脏器在拳打脚踢之下已经破损了。

无情葬月看着他,沙哑着声音,“大哥,你的脸为什么那么多水?”

修儒两三下抹掉眼泪,哽咽着说:“没,没什么啦,刚才在厨房切洋葱,辣得眼泪都出来。抓住衣服,我给你涂点药。”

无情葬月忽然抬起头,“快点快点!这首歌要开始了。”

“啊?”

他抓起麦克风,一边开始唱,一边把另一个麦克风塞到修儒怀里,“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谁知道后来关系那么密切。”

修儒懵着,没能接下去,无情葬月只能继续唱下去。这首歌对于他来说有点太高了,吊着嗓子,抬起头,那副鼻青脸肿的样子,还要坚持唱歌,看起来有些好笑。捏着麦克风,修儒对着屏幕的歌词,呆呆地唱完了。这个KTV好像变成他们玩乐的空间,无忧无虑,银色的闪耀的灯光在修儒的脸上亮起来,将笑容都照得刺眼了,好像魔法,电光石火之间,脑子空空,只留下一个燃烧的意象。

小孩刚好坐得近,无情葬月凑过去,像宠物一样,亲昵地舔了一下修儒的脸,并告诉他这个发现:“修儒,你的眼泪是甜的。”

修儒翻了个白眼:“只是你刚才嘴里含着糖吧。”

无情葬月笑嘻嘻地嗯了一声,手不着痕迹地伸进兜里,关掉了运作几个小时的录音器。

#风花雪月 #金光布袋戏

花为了这个家去做鸭子之后

“说吧,”荻花题叶交叠双腿,“那么晚约我,有什么事?”

风逍遥上下看了他一眼:“怎么感觉你今天心情特别好?”

荻花题叶不回答,礼貌性地微笑了一下,眼里写着,不关你事。半个月没见,就不认人了,风逍遥心想。最近太忙,再说荻花题叶也消停了一段时间,没有让他再操心,见面也就变得没有必要。但是,加了联系方式,两个人这段时间没少给对方发消息。

一开始是风逍遥主动的。他发了一瓶酒的照片过来,荻花题叶不明所以,回复一个问号,至今想起来,他仍然感到很后悔。风逍遥继续发些照片来。课程的第一课,他就被传输过一个认知,不要和客户建立私底下的联系。但在上一次的夜晚之后,荻花题叶醒过来,就发现自己的手机通讯录里多了一个号码,想必风逍遥的手机也是。他想要将生活和工作分开的努力在刚开始就失败了。

风逍遥的消息十分无厘头。有时候是路边的草,他都要拍一张照片过来,什么话都不说。再是一堆陈旧的笑话,图都包浆了,也不知道他从哪儿捞出来的。

荻花题叶想了很久,自认为很委婉得体地回复了一句,你难道就没有其他可以聊天的人了吗?

接下来的发展就再也不受控了。有些事情在调查档案里是不会提到的,包括他喜欢吃什么,上学的时候有多少女孩子喜欢,最喜欢看的电视剧。理论贯彻到实践上,课程恶补的知识已经不够用了,荻花题叶为此专门上网,补充了一番敷衍学,日渐熟练,风逍遥很高兴,心想兄弟之间那点感情到底还是假不了。虽然上过床的兄弟真的很难再称之为兄弟了。

风逍遥:“今天有空,见见你不行?”

荻花题叶站起身,“如果是为了这点事,那我就回去了。”

“等等等等,”风逍遥忙说,“喂,还记得我是客人吗?你就不怕我投诉你?”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荻花题叶已经彻底了解这个人了。无论对他怎么过分都好,只要在这之后示弱,他就会——

荻花题叶叹了一口气:“今天我很累。”

果然,风逍遥软下语气:“好了,那我说正题。你知不知道最近阴阳会所有一个成员死了?”

荻花题叶愣了一下,他想了想,问:“我为什么要知道?”

“有没有搞错,你好歹也和他们签了卖身契,难道这件事就一点都没有让你害怕吗?”

“他的死因还不知道,我害怕什么?”

“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风逍遥清了清嗓子,“他死在酒店房间里,是被保洁发现的。阴阳会所尝试找到本应该呆在房间里的另一个人,联络上了,但她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说是当晚身体不适,提前走了,后来房间里发生过什么,跟她没有任何关系。酒店的监控刚好坏了,现场找不到指纹,或者其他可疑的痕迹,追查了数日,最后这单案子以自杀结案。”

风逍遥看着他:“这是什么意思,你明白吗?”

荻花题叶点头:“现在开始,我要小心不要被你杀掉。”

“呃。”风逍遥觉得很离谱,“花,我怎么会想要杀你?”

“你不是在威胁我吗?”

风逍遥苦口婆心:“你就别开玩笑了,我在讲真的啊。”

嗯,不开玩笑了。荻花题叶收起笑意,有些漫不经心:“就一个死人而已,谁知道他是真的自杀,还是被人杀?这种事的内幕,只有相关的人才能了解,你又是从哪里听说的?”

“我就认识这家酒店的经理。”风逍遥说,“你也太没有危机意识了,死人了还那么淡定?”

荻花题叶摆了一下手:“直接说你找我做什么。”

风逍遥叹了口气:“好吧,今天来找你,是想让你答应我一件事。”

来了,荻花题叶心想,他就知道,风逍遥对自己那么好,成天献殷勤,果然是别有用心。他开口:“你说。”

“不要跟别人提起这件事,也不要去查。”风逍遥说,“就当你什么都不知道,继续过着自己的生活,但要时刻保持谨慎,注意安全。”

“……就这样?”

风逍遥有些郁闷:“其实来之前,我还以为你已经听说了。这事已经发酵了好几天。只是我没想到你消息那么落后,在里面一个朋友都没有,倒是我多虑了。不过无论如何,我都会来跟你说一句的,免得你后面不知从哪里听说,傻乎乎跑去追查,那就麻烦了。”

“你刚才也说了,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我就算去查了又怎么样?”

“花,不要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风逍遥说,“这家会所不简单,十年前道境发生的事件里也有他们的影子。”

荻花题叶的脸冷了下来:“你调查我?”

风逍遥很坦然:“对。拜托,我跟你又不是什么见得人的关系,万一你背景有问题,我就麻烦了,调查一下你,不过分吧?”

荻花题叶笑了:“你也知道见不得人啊,那还学人搞包养?”

“还不是……”风逍遥下意识说,到一半闭上了嘴。还不是因为你,好端端的跑出来做什么鸭子啊!为了自己弟弟的贞操着想,他只能牺牲一下自己了。想到荻花题叶始终不理解,还觉得自己对他有什么阴谋,风逍遥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荻花题叶也不追问。这个人身上太多秘密,问太多,自找麻烦。看到风逍遥一脸苦巴巴的模样,他心里一动,坐到人旁边去。风逍遥不解,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不相关的废话说完了,”荻花题叶问,“可以办正事了吗?”

他们一进来,就急着说话,只把床头一盏灯打开了。昏暗的光线里,荻花题叶的瞳仁像蜜糖一样,流着暗色的光泽,用舌头舔一下,好像可以尝到甜的味道。他今天穿着一件V字领,露出白白的胸膛。头发顺着往下垂,陷进凹陷里,留给他人一丝遐想的空间。

脑海里浮现出这段时间一直避免回想的一切。凌乱的声响,汗水交融,湿热的吻。

风逍遥有些结巴:“什,什么正事?”

荻花题叶逼近,无辜地问:“你说呢?”

大事不好。风逍遥的脑子里拉响警报,心在狂跳。他涨了张嘴,喉咙干涩,什么都说不出来。

寂静的空气里,忽然听见一阵咕噜噜的响声。

荻花题叶顿了一下,没憋住,倒在沙发上笑得浑身颤抖。

风逍遥有些尴尬:“哈哈,晚餐没吃,太饿了。”

“嗯,时候不早了。”荻花题叶看了眼手机,“十二点多,你还没吃饭,很正常。”

这是给他台阶下了。风逍遥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吃饭去,你来不来?”

“我?”荻花题叶怔了怔,“我就不用了,我——”

“来。”风逍遥一把将人捞起来,箍住脖子,“哥带你去吃好吃的。”

“我吃过了,不用……”

“好了好了,我请客,不要你出钱。”

“我不是说这个,我已经很饱了。”

“废话那么多,走啦走啦。”

走出酒店,凌晨的大街没有什么人。看见风逍遥的脸,荻花题叶才想起来口罩落在房间没拿,但看这家伙的兴致,也没可能折返回去拿了,只好作罢。风逍遥打了一辆车,直接跟司机说了一个地址,立刻出发了。

今晚真不应该出来的,荻花题叶心想,也不知道雪在家睡了没有,还是在等他回去。现在想这些也没用,谁让人家还付了钱,买他今晚的时间。他转过头,怨念地看着风逍遥。

风逍遥看着窗外。车辆行驶的速度很快,吹进来的风掀起他的头发,擦过脸颊。他哼着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

荻花题叶突然说:“你哼的是什么歌?”

风逍遥一愣,“啊?小青蛙历险记的主题曲。”

小青蛙历险记,他心里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突然,记忆如潮水般涌进来。荻花题叶想起来了。小时候,他们经常在电视前面守着,就为了等这个动画开播。小青蛙自幼生活在一个大家族里,有一天,它突然对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好奇,于是偷偷跑出家。没想到这一出走,迷失了回去的路。伤心一番后,小青蛙振作精神,决定靠自己的力量回家。在这个过程中,它结交不少小伙伴,经历了刺激精彩的探险,在欢乐与挫折之中慢慢成长。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动画?”荻花题叶问,“我小时候经常看。”

当然知道了,我陪你们一起看的,风逍遥心想,他说:“这有什么稀奇的,这动画很经典,我这个年代几乎没有人没看过。”

荻花题叶:“好怀念。你不哼出来,我都想不起来了。”

他又问:“那你知不知道一个动画,是讲蝴蝶的?一开始,它是一只毛毛虫,掉进人类的口袋里,生活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有一天,它被主人发现,扔了出去。”

风逍遥想了想,摇头说:“没听说过。不过这个情节,跟小青蛙历险记一集挺像的。小青蛙认识了一只蝴蝶,它对小青蛙说,自己曾经被一个人类收养过。但跟你说得不太一样,它不是被扔出去,而是自己主动离开的。”

车停了下来。风逍遥领着他,往小巷里走。现在已经很晚了,但夜市里还是人声鼎沸。不断有人在吆喝,音响放着刺耳吵闹的音乐。荻花题叶紧皱眉头,绕着人走。跟着风逍遥,他们进了一家大排档。坐下去之前,荻花题叶抽出纸巾,仔仔细细地把椅子擦了个遍。

十年了,这娇气的性子还是没变,风逍遥乐了,也没管他,往旁边叫了声美女,哗哗点好了菜。没过几分钟,菜就端上来了,还有两瓶啤酒,摆满整张桌子。

荻花题叶傻眼了:“你怎么点那么多?”

风逍遥:“咋了?”

“我,我吃不下啊……”

“你的份还没上呢,”风逍遥说,“这都我的。”

说完,风逍遥以迅雷不及之势席卷桌上的食物,这狼吞虎咽的吃相,让人惨不忍睹。荻花题叶无言,在旁边等着,过了一会儿,他的份终于上了。一碟袖珍的凉拌黄瓜。这份量正合他心意,便一边吃,一边小口小口地喝酒。

风逍遥埋头苦吃,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荻花题叶看了,都怕他给噎死了。另一方面,又觉得舒心不少。来之前,他没想到饭局是这样的,什么都不用做,不用讨好,他一切业务上的努力都被轻飘飘地略过,甚至让他感觉,不这么刻意也可以,只要做自己就好了。不如说是风逍遥这个人比较奇特,好像什么都不图,每次只是出现,给一些东西,然后就走了。荻花题叶看着他,心想,我应该相信这个人吗?

菜盘全空。风逍遥长舒一口气,往后瘫,“饿死我了。”

荻花题叶缓缓说:“你嘴角有粒米。”

“啊,”风逍遥下意识往旁边一摸,“没有啊?”

“笨蛋。”荻花题叶说,站起来弯腰,抽了一张纸巾,塞给他,“嘴巴右上角。”

风逍遥随手擦了一通,将脸擦干净了。他拿起旁边的酒瓶,刚想喝,手感却有些不对,掂量几下,他转头看了看,瓶子里只剩下一两酒。再去看荻花题叶的脸,一双桃花眼水汪汪的,脸颊通红。

“……你是不是喝多了?”

“没有啊。”荻花题叶轻快地说,“我现在觉得很精神。”

他说着,拿起酒杯,又喝了一口。这回没止住,酒从嘴角溢出来,流过脖子,漫湿了胸膛。风逍遥连忙抽了几张纸巾,给他擦。荻花题叶迷瞪瞪的,突然握住他的手。

“风,风逍遥,”他说,“你到底是谁?”

风逍遥:“你喝多了。来,我们回去吧。老板,买单!”

“哎!来了!”

荻花题叶摇摇欲坠,即将倒下,风逍遥连忙过去把人撑住。付钱之后,他一面搂着人,一面用手机打车。醉了,但没完全醉死的人是最可怕的。一个没注意,他被扯了一下,跟着往下坐。

天翻地覆之际,最先出现的是荻花题叶笑眯眯的脸。他坐在风逍遥的大腿上,双手热乎乎地捧着男人的脸。

“你长得,”荻花题叶思索了一下,“好像狗。”

风逍遥:“哈?”

“狗狗乖。”荻花题叶捏起他的脸,用力往外扯,“好狗狗,来,叫几声。”

“痛痛痛!喂,你别发酒疯——”

似乎是不高兴他的挣扎,荻花题叶张开手,五指并拢,再猛地合上,等同于是扇了风逍遥两巴掌。这一下给他扇得脑子冒金星,脸颊火辣辣的疼。

他疼得大叫:“我操!荻花题叶,你死定了!”

“咦,不对,要汪汪叫才对啊。”荻花题叶奇怪地说,“恩,算了,来,舔我的手。”他伸出手,凑到风逍遥的嘴边。

旁边站着一个路人,用诡异的视线目击这一现场。风逍遥想死的心都有了,他说:“我才不舔,神经病……”

荻花题叶不高兴了:“又不乖了啊,主人的话,你怎么不听呢?”

风逍遥软下语气:“我求你别闹了,祖宗啊,车快到了,来,快起来……”

“你不舔,我就不起来!”荻花题叶威胁着。

红灯转绿,路人低头过了马路,周围没人了。一辆车缓缓驶过来,看着车牌号,跟手机的对上了。荻花题叶还瘫在他身上,一副他没达到要求,就誓不罢休的模样。

风逍遥咬了咬牙,将荻花题叶的手指拢在掌心里,飞快地舔了一下。

荻花题叶:“哈哈哈,好痒。”

我要杀了你,风逍遥心想。

上了车,他报了荻花题叶的家地址。转头一看,人已经昏睡过去了,总算没有再闹。风逍遥决定,以后都不能让他再喝酒了。

到了地方,下车,风逍遥将人拖进电梯里,按了楼层。手摸索着,在口袋里找到钥匙。打开家门的时候,里面一片漆黑,但扑面而来是一股熟悉的感觉。一时之间,风逍遥百感交集。

这里和十年前的摆设几乎没有变化。他把荻花题叶放上床,脱了鞋,再盖好被子。站在门前,风逍遥默默将每一处都看了一眼,才转过身。

正准备离去的时候,后面响起一个女孩的声音。她问:“你是谁?”

风逍遥咳了一声,沙哑地说:“我是他的同事。今晚他喝醉了,我送他回家。”

女孩沉默了一下,才说:“嗯,谢谢你。”

风逍遥没有说话,打开门,飞快地离开了。

#风花雪月 #金光布袋戏

花为了这个家去做鸭子之后

“小雪,一会我们要去后山,你来不来?”

玲珑雪霏抬起头,眼睛朦胧一片,再聚焦回来,看得出来刚才是在发呆。女孩弯下腰,示意她把耳朵凑过来,才小声说:“最近有个很帅的学长经常坐在后山的亭子里读书。”

玲珑雪霏明白过来,婉拒道:“我就不去了,有点不舒服。”

“怎么了?”女孩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雪的长发柔顺,五指穿过去,会像水一样流下来。她觉得上瘾,就来回摸,用上了老师傅撸猫的手法。

玲珑雪霏:“可能是经期到了,肚子有点疼。”

“噢,喝点热水呀。真的不去?嗯,好,那我先走了。”她最后揉了一把玲珑雪霏的头,裙摆摇晃着,离开教室。

等她走了,玲珑雪霏从盒子里拿出一把梳子,将自己的头发梳整齐,再叠了几本书,捧在怀里。这节是体育课,老师平时管得宽松,总是请假,现在一到体育课,就等同于是自由活动。别人都坐在教室里上课,他们却可以到处游荡,比正常的放学还要来得快乐。

玲珑雪霏穿过走廊,先去图书馆,把书还了。坐在图书馆前台的女老师看她到来,先问书读得怎样,她回答都读完了,很好,又被推荐几本,她都应下来,但没有拿,走的时候手里只剩下自己的日记本。下楼之后,跨越整个广场,眼前立着一块古代人的石碑,再绕过去,就是一条小道。

两边都是高大的树,把她围起来,透过树叶筛进光,随着雪的走动,在那张白茫茫的脸上簇拥而行。走到最深处,没有一个人,只有风吹动的声音,偶尔有鸟叫,抬起头却看不见在哪里。玲珑雪霏坐到长椅上,把本子打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全都是一个人的脸。从第一页翻到最新一页,每一张都画得不太一样,只能从脸部轮廓和发型看出来是同个人。

她把铅笔头削去尖端,开始用钝的一点画今天的脸。十年过去,风中捉刀的五官已经蒙上了一团雾,他那张脸是瘦削的,侧过头去,垂下来的长刘海就会把一边眼睛遮住,看起来有点冷漠。一个小时里,玲珑雪霏都在画他的五官。画完擦掉,重新画,再擦掉,画第三次,重复不知道多少次,纸张被擦破了,只剩下一个穿透的空洞。

雪把旁边树丛里的花一根根折断,从里面挑选长得最好,再用掌心压扁,遮住那个洞。男人的脸看不清了,只有扬起来的头发证明他还存在过。她把剩下的花丢到地上,用脚踩烂。关上本子,玲珑雪霏往回走,鞋底都是泥,手沾满了紫色的花浆。

再往后是两节连堂的数学课。老师进来,先敲了几下黑板,公布上次测试的成绩,然后她第一个被叫上去,领自己的试卷。老师对她笑,她也笑了一下,维持着这个笑容坐回位置,再低下头,揉了一下脸,将弧度扯回来。讲题目,解法,第一节课将试卷讲完了,第二节开始解析练习册上的高难题。玲珑雪霏埋头做着,做完一道题,就用刀在日记本画一条杠,直到将纸张划成碎开的细条。

铃响,终于解放了。大家提起书包往外冲,玲珑雪霏站起来,收拾东西,动作有点慢,但一点都没耽误。所有要带的东西都放进了书包,再把桌子上的书整理一下。有人约她去学校外面新开的小吃店吃东西。

玲珑雪霏对她笑了一下:“我今天值日,下次吧。”

等人都走光了,她用扫把扫了一下教室,一起值日的同学刚好打完水回来拖地,她就拿湿毛巾擦窗。将整个教室清理完,外面已经是黄昏。和同学告了别,她提起书包往外走。

学校门口站着一个人。越走进,越觉得眼熟。玲珑雪霏眯起眼睛,仔细看了一下。荻花题叶转过头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脸上错愕的表情。

玲珑雪霏快步走近:“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放学。”荻花题叶回答,拎走她的书包,再把奶茶塞到人手里。玲珑雪霏有点懵,但奶茶在手,也就不问了,一边喝,一边跟着他走。走在后面,花的背影看起来瘦了一些,头发长长了,用黑色发圈扎起来,垂在肩膀上。

走着走着,两个人距离反而变远了。荻花题叶停下来,耐心地等她,直到并肩,才重新往前。

荻花题叶:“你怎么了?”

玲珑雪霏侧过头看他,“嗯?”

“你今天不是很开心。”花说,“不要骗我,我看得出来。”

“在我说话之前,先假设我会骗人,是不是不好?”玲珑雪霏问,“好像我经常骗人。”

“不经常骗人,但转移话题很拿手。”

玲珑雪霏点头:“可能是不开心吧。”

“为什么?”荻花题叶追问。

“不想说啊。”玲珑雪霏轻声说,“你不要问了。”

她捏住书包的两边,低着头,鞋踩在自己的影子上。长发遮住侧脸,从花的角度,只能看见她抿起来的嘴唇。他忍不住抬起手,想要拨开恼人的发,真正看见她的脸,但忍住了。上公车,玲珑雪霏坐到单人座上,往窗外看,荻花题叶站在她前面,完全挡住其他人,形成一道隔开的屏障。旁边明明有位置,他偏不要坐。

玲珑雪霏困扰地看他一眼,示意他赶紧找个位置坐下,荻花题叶笑眯眯地说:“我想站着。”

有时候他真够烦人的,雪心想,她说:“花,你知不知道自己像什么动物?”

“嗯,”荻花题叶自持地说,“天鹅?”

玲珑雪霏:“你像公鸡。”

荻花题叶不高兴了:“我是一只鸡?”

玲珑雪霏:“总是喜欢在不合时宜的时候彰显自己的存在感。”

“这么说会不会过分了一点呢?”

玲珑雪霏:“你看起来很享受这样呀。”

荻花题叶叹了一口气,刚想说什么,手机就响了一下。他拿起来,双手捧着,看了一会儿,开始打字。这一看,就拿着手机不放,一路都在看,时不时笑出来,好像在跟谁聊天。

玲珑雪霏扯了一下他的衣角:“到站了。”

荻花题叶这才回过神,跟在后面下车。他们去吃饭,玲珑雪霏抬头看了看餐厅的装潢,往后退几步。她说:“要不换一家吧。”

“没事。”荻花题叶把她扯过来,顺势拉了手。雪被他这么拉着,一路坐到位置上。旁边的人都很安静,吃饭几乎没有声音,只有刀叉轻轻擦过餐盘的脆响。一落座,服务员就来到面前,递上菜单。

玲珑雪霏扫了一眼价格,就关上菜单,觉得还是不看为妙,只是抬头盯着荻花题叶,无声地说,现在走还来得及。

好像没看见似的,荻花题叶点了几个菜。玲珑雪霏叹了一口气,从书包里掏出练习册做。荻花题叶的膝盖靠过来,碰了一下她的,问:“请你吃好吃的,想要一点奖励。”

玲珑雪霏头也不抬,握着笔在本子上写着,问:“什么奖励?”

“笑一笑就很好啊。”荻花题叶托着腮看她,配合橙色的灯光,眼睛湿湿的,泪痣像哭了。玲珑雪霏终于抬起头,眼前就是他柔情似水的模样,真对他笑了笑。

荻花题叶立刻说:“不要假的笑。”

玲珑雪霏不想理他,又低头看本子。

荻花题叶有些挫败,他不明白,自己的脸到底哪里比不上一本练习册好看,问她:“你到底喜欢什么?”

玲珑雪霏想了想,突然说:“你有没有看过一个动画片,主角是一只毛毛虫。它每天爬啊爬,荷叶上,水潭边,不明白爬行的意义,只是以为每一天都是这样过下去的。有一天它从在树枝上爬,掉进了一个黑黑的洞里。这个洞里,毛茸茸的,空间很大,将冷风都挡在外面,任由它舒展身体,又可以窝起来睡觉。在摇摇晃晃的洞里,虫子就这样睡着了,睡得太久,当它醒来的时候,已经不知道在哪里了。钻出洞外,前面就摆着食物。毛毛虫吃了喝了,又钻回洞里睡觉。一天天过去,它把这个洞当成了自己的家,在里面结成了茧。它想要出去,只能不断地挣扎。突然有一天,洞的外面有了不同的动静。这个声音咦了一声,好像是才刚刚发现它。虫子感到自己被拎起来,甩了一下,掉得远远的。茧壳摔到石头上,破开了,从里面飞出来一只蝴蝶。它不断地飞,四周张望。这时候,它才发现,这个世界大得走不完,原来的家只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旁边住着一个人,他的衣服有一个足够容纳一只虫子的口袋,仅此而已。比起破开茧壳的痛,真正的痛苦是从这里开始的。”

荻花题叶问:“这和我的问题有关系吗?”

她说:“我喜欢的就藏在这里面。”

“这个动画叫什么,”荻花题叶说,“我也去看看。”

傻瓜,玲珑雪霏心想,从来没有什么动画,这都是我编的。她说:“早忘记了。”

手机亮了起来,荻花题叶抬手将屏幕灭了。菜上来了,一大杯巧克力圣代摆到雪面前。玲珑雪霏去看他,后者对她笑,示意快吃。

她吃了一口,荻花题叶才拿起手机来看。

玲珑雪霏忍不住问:“是谁一直找你?”‘

荻花题叶开始装可怜:“客户一直给我发信息,下班时间还这样,你说讨不讨厌?”

“开勿扰模式,别理他。”

“嗯,就这样听你的,明天开始我应该就不用去上班了。”

玲珑雪霏终于笑了一下。

这饭吃完,已经是晚上九点。两个人走出来,风吹得脸凉凉的。这里离家不远,就这样走回去。玲珑雪霏看起来终于心情好了一点,就算路有点黑,也能看到眼睛是亮亮的。好像很久都没有过了,两个人一起走回家,有点像小时候,夏天出去买冰棍,花总是要和她一起走,说是怕她被拐走。买完冰棍,路过电玩店,又总能抓到跑出来玩拳皇的月。她便留下来,苦苦劝说月回家。月说不,今天我就要拿到全区——后面没说完,机器电线给花拔掉了。

玲珑雪霏边想边笑,想着等等要问一下花记不记得这些事,手摸索兜里的钥匙开门,走进去之后,才发现荻花题叶还站在门口。

她问:“怎么不进来?”

荻花题叶有些抱歉:“有点事。你先睡吧,我很快就会回来了。”

“是客户找你?”

他没说话,默认了,玲珑雪霏点点头:“去吧。我洗个澡就睡了。”

门关上了。玲珑雪霏没有开灯,就这么站着,心里数了十几秒,她踮起脚来,看猫眼。

外面走廊的灯已经黑下去了,她轻轻开了门,走出去。电梯显示正在往下移动,他们住得不高,玲珑雪霏从楼梯跑下去,然后躲在墙角里,她侧过头,看见荻花题叶正从电梯里出来,走得匆忙。等人快要从视野里消失,她才跟上去。

荻花题叶打了一个车。玲珑雪霏背下了车牌号,在后头另外打一辆,让司机跟上去。

大叔狐疑看了玲珑雪霏一眼。她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男朋友和我吵架了,能不能帮帮忙,我想知道他要去哪里……”

“大晚上的怎么还搞这出,哎呀,我看你穿着校服还是个学生,早恋哦……”司机念叨起来,但还是跟上去了。

花要去的地方不远,过了十分钟,他就下车了。玲珑雪霏道了谢,赶紧开了车门跟上。她长得高,但头发长长的,和黑暗一个颜色,晚上走在外面,不容易惹人注意。荻花题叶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有人尾随,等红灯转绿,他径直穿过马路。

人群汇合的时刻,一个男人越走越近,直到走到他后面,才慢下脚步。长头发,穿着一件褐色风衣,军靴。他始终背着身子,无法看清楚他的脸。荻花题叶没有回过头,两个人保持一前一后的步伐走着,似乎只是刚好要去同一个地方。最后,花停下来,等酒店的自动门打开,和男人一起走进了酒店大堂。进去之后,他坐到接待的沙发上,玩手机。男人则来到前台,掏出身份证,似乎在开房。

没有必要再看下去了。玲珑雪霏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就这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