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前男友梦里打炮又不犯法。
平常我不走这条路,又黑又脏,路灯坏了好几个月没人修,垃圾堆满墙根,终日盘旋着一群绿头大苍蝇。今天实在没办法,晚自习作业没写完,家里又不方便做作业,我硬是点着手机照明在学校把作业写完的。
出教室门一看已经十点半了,我只得从这条小巷抄近路回家。
坏掉的路灯大概是电路板接触不良,在我头顶一闪一闪的,要只是其中一盏这样还没事,关键是这条路上连着好几盏都是这样,我打了个哆嗦,忽然觉得这夜风有些阴凉,脑子里闪现出以前看过的恐怖片画面。
估计这会儿随便从哪窜出来一只小猫小狗都能把我吓个半死。
我仅能凭着十几年来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安慰自己: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就在我怀揣着一腔孤勇,即将拐进又一段下行的楼梯时,我停住了脚步,牙齿因为害怕而打起架来——我听见了人说话的声音。
开玩笑,现在都快十一点了,除了悲催的高三生谁还会半夜不睡觉在外面游荡啊!?
那声音经过我的主观加工,入耳时变得含混难辨。但我却抑制不住好奇心,屏息静气竖起耳朵想极力听清这声音包含的内容——恐怖片主人公都这样,越害怕越要往前走,完全将好奇心害死猫的劝诫抛在脑后。
“包里都装了什么好东西?拿出来给我。”
嗓音在徐徐的夜风里微微上扬,馋了些许的骄横和不耐烦。更主要的是,他说的是非敬语。
于是我充分发挥我的主观想象力,创造性地在脑海里加工出一个有关校园霸凌的故事。
好哇,做坏事被我抓到了是不是?
我心里这样想着,扶着墙往前近了点,头探出去打算把这霸凌现场拍下来——一瞧愣住了,跟我想象中的场面不太一样,怎么还是1vs1啊?
两个男生,都挺高的,从我的角度看只能看清小半张脸,但从这隐隐约约的轮廓里,我硬是瞧见了几分帅哥的苗头。
他俩一个贴着墙根站着,背个黑色的双肩包,戴黑框眼镜,皮肤很白净,校服领子严谨地扣到了最后一颗,一看就是深受老师同学喜爱的那种模范生;另外那个就不一样了,校服里面穿一件蓝色卫衣,卫衣帽子松松垮垮地戴在头上,肤色有点深,看站姿吊儿郎当的,但裹在紧身破洞牛仔裤下的腿很长,露出截细细的脚腕。
我仔细辨别着他们的校服式样,又看看自己身上穿的,无声惊叹——这是何等的缘分,竟然在这里遇上了同校同学。
“快点啊。”
刚刚说话的那个男生催促道,故意装得恶声恶气。只可惜舌头短,粘连的尾音让这句话威力折损了大半。
他面前站着的那男生估计和我一样的想法,动都没带动的,书包的肩带握在手里,平稳地反问:“干什么?”
“你怎么这么多废话啊李马克,”那男生头一抬,“你不给我可就自己翻了啊?”
我突然觉得他刚刚说的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绞尽脑汁回忆了好一会,终于想起来了。
李马克!可不就是我校那位鼎鼎大名的风云学长嘛!不光成绩好,长得帅,还很擅长运动,据说连高考都不用考,就等着毕业被保送了。
这样的人怎么能被霸凌呢!
更让我惊讶的是,竟然有人敢霸凌他?
我的好奇心更强烈了。我四下寻找一番,找到一个绝佳的掩蔽处,于是便悄着脚步摸下去,闪身躲到距他们四五米远的两根并排的电线杆后面,从电线杆之间的缝隙里望出去,正好能看清他们两个的表情,也因此让我发现了一些被距离模糊掉的细节。
我看见李马克的唇角轻轻提了提,像是忍着笑的样子,抬手想摸那个男生的头发,却被一把拂开了。他收回手,像在对付一个不听话的小孩,很无奈叫他的名字:
“东赫啊,为什么这么生气呢?”
是认识的啊,那没事了。我尴尬地摸摸鼻头,把那个霸凌故事剔出了脑海,然后继续往下听。
名字叫东赫的男生却变本加厉,直接上来扯他的书包,动作很快,但在第二步就被卡住了——他把书包带从李马克肩头捋下来,然后就被李马克抓住了手腕。
也不知道是李马克力气太大还是他力气太小,李马克一只手就把他手腕拿捏得死死的,他用另一只手来掰也没掰过李马克,脸都涨红了,最后只能委委屈屈求饶,鼻音软软的,完美诠释什么叫大丈夫能屈能伸:
“疼……你放开我……”
我再一次唾弃我的想象力:就这?霸凌李马克?李马克霸凌他还差不多。不过他们大晚上不回家在这干嘛?有什么事是要躲到小巷子里才能说的?
李马克依言放开他,脸上正色道:“李东赫,好好说话,别动手动脚的,让人看见不好。”
李东赫捏了捏发红的手腕,闻言看向李马克,两只眼睛一边写着“荒”一边写着“唐”。他翻了个白眼说:“这哪有人?你装样子给鬼看啊?也不知道是谁大白天的就精虫上脑,打电话叫我去天台……唔唔——”
话没说完,他的嘴就被李马克捂住了。我在电线杆后面抓着头发无声哀嚎,为我极有可能永远也听不见了的惊天爆料哀嚎。
李东赫伸手扒拉他的手,却被他轻松反制。李马克有些急切地辩解道:“明明是你前一天给我发、发那种片子影响我!”
靠。什么片子,快说来听听!
我强忍着激动,看见李东赫好不容易挣脱了李马克的桎梏,有点儿喘地说:“所以啊,我不是对你负责了嘛。真是的,那天弄得我手都酸了,回去笔都握不住。”
靠。负什么责?给什么负责?
可惜的是,这两个人听不见我的心声,径自转移了话题。
李马克耳朵还红着,就生硬地转移话题,问:“那你今天又干嘛抢我书包?”
李东赫下巴一抬,任谁都看得出他吃醋了,语气酸酸的说:“晚自习第二节课下课休息的时候,是不是有人给你递情书来着——别以为我不知道。”
李马克看上去有点惊讶,拧着眉反问:“那时候你不是在睡觉吗?”
说着还伸手扒拉他脑袋,似乎是真的想看看他是不是头上长着眼睛。
李东赫躲开他的手,气呼呼地捋捋自己乱掉的头发。
“我是睡着啊!但我还听、得、见!”他捏尖嗓子重复着他听到的话,“‘李马克学长,我喜欢你很久了,希望你能接受我的心意’。”
他本就声音软,一学女生的腔调就更黏黏糊糊的,李马克快憋不住笑,马上抿唇进行表情管理。
我在心里给李马克配音:「真可爱啊,好想继续逗他,我不能笑。」
刚刚我就看出来了,他一直在心里头憋着坏呢,看上去处在被动位置,实际上气定神闲又游刃有余,就刚刚那会儿慌了下;反观李东赫,全程像个炸了毛的小动物,被逗得上蹿下跳。
“可我已经拒绝了啊,你干嘛还翻我书包?”他睁大眼睛,无辜地问。
“谁知道你有没有偷偷收下那封情书?”李东赫不依不饶的,“放书包里等着回家看呢是吧?心里还挺美的是吧?”
“真的没有。”李马克哭笑不得,拉下他戳着他胸口的手,“我在你心里的信任度就这么低吗?”
“基本为零。”
李马克问:“那你说怎么办?”
路灯昏黄的灯光暧昧不明。李东赫眼珠子溜溜地转两圈,好像突然想到什么好主意,两只眼睛狡黠地一弯,猛力推了下李马克。
李马克被迫被他压在墙上,手条件反射地撑着墙面,蹭了一手的灰。
李东赫嗷呜一声埋进他脖子,指头灵活地把他扣到顶的衬衫给解开了,粗暴的一扯,露出小片白净的皮肤。他就专门对着显眼的地方下嘴,红润的唇贴在李马克的颈边。
而李马克就僵着身体任他又吸又咬,渐渐吮出一块颜色猩红的草莓印来,明晃晃地缀在白净的颈侧。
李东赫满意地移开头,拉开一段距离欣赏自己在李马克身上留下的杰作,然后流里流气地吹了声口哨:“还不错~”
李马克像是才回神,反应迟钝地抬手摸了摸刚刚李东赫下嘴的那块地方,大概是有点儿发麻。
“那我呢?”他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这一句。
我和李东赫一样都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他下一步的行动给惊到了。当然,我只是在心里被惊呆了,李东赫可是实打实的被亲晕的。
这个吻就他妈长得离谱。我都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在心里感叹学长不愧是学长,肺活量好得就他妈惊人,担得起他的名号。
李东赫估计被亲得腿软了(谁被这么亲不腿软啊),止不住地往下滑。李马克边亲他边拎着他,最后不耐烦了,直接一把抱起他抵在墙上仰着头亲。李东赫那双很漂亮的腿就很有自觉性地勾住他的腰,熟练得像之前做过不知道多少次一样。
我捂住了嘴,但变态的目光还是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我有什么办法啊,我也很绝望啊。我只是抄个近路回家,哪想得到会遇上这两个人,还在我面前做这种事。
那天晚上我浑浑噩噩地回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横竖睡不着,脑子里全是刚刚看到的那些画面,索性坐起来打开了灯。
院子外的狗叫了,我也跟着叫了起来。
人鱼AU,不是特别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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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随着向某处世界闻名的“黄金渔场”的慢慢靠近,渔船每一次捕捞起来的鱼类数量也出现了爆炸式的增长。绳索在悬臂上一圈圈绕紧,昨天晚上撒下的巨网便收束起来,一寸寸上升。它越过甲板以下的视线盲区,慢慢显出了全貌,这时,所有身处于甲板之上的船员都有一瞬间停止了呼吸。
毫无疑问,这是两个月以来收获最多的一次。
几千几万条品类各异的鱼在巨网中一同弹跳的景象十分壮观。年轻力壮的船员们在大呼小喝中干活儿,搬来好几口贮存鱼类的大箱子,接着解开了悬臂上的绳结。
一众热切的注视里,那些鱼犹如瀑布般从半空中泻落,原本网成一团的鲜腥气味也随之在空气中炸裂开来,浓郁得连海风都吹不散。
深浅不一的鱼背密密麻麻地挨在一起,大多数是平庸的灰色,透出几分海蓝;也有色彩艳异的不知名鱼类,它们会被单独装箱,在不久后运送至各个港口的海鲜市场,作为观赏鱼卖出参差不齐的价格。
半空中那个硕大的球体以惊人的速度分崩离析,在它急速缩小的一霎那,有个眼尖的船员看见了一抹神秘的银色,接着,是一条和人腿差不多长度的鱼尾。他望向那张半空中的巨网,瞳孔因震惊缩成针尖大小的黑点,随后指着它失声叫道:“——是、是人鱼!”
李马克当时在舱里清点货物,错过了这一场面,是后来有人跟他说的——那条人鱼凄惨地挂在渔网上,云层晦暗的光线朦胧地照亮了它半人半鱼的轮廓:人类少年一样纤瘦的上半身,而腰部以下,取代人类双腿的则是一条如月光般皎洁的银白色鱼尾。
这条漂亮得难以言说的鱼尾无疑是造物主得意的佳作,它本该在海水里恣意游动,每一块鳞片都闪动着珍珠般的光泽;而现在却无力地垂在渔船最底层肮脏的地面上,像他在厨房里看到的每一条待宰的鱼一样失去了活力。
他在离人鱼半米之外的地方停住,把手里盛着两条鱼的小桶放下,然后用一根木条小心翼翼地推到人鱼伸出手臂就能够到的位置。
人鱼一直垂着的头抬了起来,脖子上粗大的铁链发出轻声的响动。它向背光处的李马克投来目光,露出迷茫的神情;接着看向手边的小桶,慢慢伸出手抓住一条鱼抬到嘴边。
李马克看见他张开嘴巴,细细的尖牙在柔嫩的嘴唇之下只露出极少的一部分,但显然极其锋利。它用双手捧着那条鱼,一口一口干脆利落地将其拆吃入腹,却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咀嚼声。
他不再看人鱼称得上虔诚的用餐姿态,目光下移至那条漂亮鱼尾上几处残损的伤口——被之前看值的人弄的,那人生生拔掉了好几块鳞片,就为了欣赏人鱼极度痛苦却无法发出任何求救的惨状。
当然他也受到了人鱼的报复,被咬掉的手指怎么也止不住血,一路滴在他跌跌撞撞跑向船医室的途中。
“人鱼有很强的攻击性”。
这一论断随着每个见过那人畸形断指的人传播开来,使得这项原本炙手可热的工作一下子变成了烫手的铁块,人人推脱,最后落在了资历最浅的李马克头上。
但眼前的人鱼与船员口中“凶残暴烈”的形容却相差甚远。他注意到它每一次将鱼肉吞下时,头两侧替代耳朵的扇形侧鳍都会轻轻抖颤、收拢,再恢复正常的展开——似乎在表达享受。
李马克为自己的神奇的意会感到荒诞。
人鱼此时已经将两条新鲜的鱼都吞下了肚,腹部下缘有些圆润的凸起。它轻轻甩了甩鱼尾,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李马克,好像在说:没有了吗?
李马克默默伸出木条把空掉的桶勾了回来,提在手里站起来。
“没了,”他有些为难地挠挠头发,跟人鱼有商有量的说,“要么,明天给你多带一条小鱼?”
人鱼歪了歪脑袋,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李马克立刻就意识到了自己的行为有多么傻:他竟然试图和一条人鱼对话。
攥着木桶的手紧了紧,旋即转身大步地向外面走去,临关门前,他最终还是忍不住,往身后看了一眼——人鱼隐在浓重的阴影下,两条纤瘦的手臂撑在地上,脖子上粗重的铁链绷得笔直。它似乎没料到李马克还会回头,玻璃似的眼珠里忽地闪烁出某种美丽的光芒,喜出望外般快速甩了两下尾巴。
李马克的身影凝滞在门口,许久之后,铁门慢慢合上,夺去人鱼眼中最后一丝光明。
2
误打误撞捕捞到了一条人鱼,船长为此情绪高涨,同时很快决定了它的去向:几天后渔船一泊进某个海湾城市,人鱼就会被送进那个城市最繁华也最罪恶的地下卖场。
他们不是第一个抓到人鱼的人。这种传说中的美丽生物经常出现在水手的日记中,起初人们仅仅将这些日记里的内容当作水手们旖丽荒唐的白日梦看待,但随着这种案例的增多,以及日记中所记录的特征逐渐显示出惊人的一致,人们兴奋地意识到:人鱼原来不止存在于传说当中,它是真实存在的。
一时间,大海对于人类的诱惑又增添了新的内容,人鱼成为大海中活的宝藏。
但从来没有人将它们成功地带上岸。
“我们会大赚一笔。”
船长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李马克和其他人正在将前一次捕捞上来的战利品冰冻装箱,趁着他们不注意,李马克把一条小幅度扑腾的鱼藏到了宽大的口袋里。
李马克给人鱼送饭,慢慢摸清了它的食性:人鱼相当挑食,只吃新鲜的鱼,哪怕是刚死的鱼,它连碰都不要碰一下;喜欢吃这种小鱼,不喜欢吃那种小鱼,因为前者刺更少肉更鲜。
但给它分小鱼的人哪知道这个,每次只拣了两条不大不小的鱼扔到桶里,好几次把不够装箱标准、隐约发了臭的扔进来,连李马克看了就要皱眉,人鱼更是不屑一顾。
于是开小灶就成了日常。人鱼大概也意识到他可能是这艘船上唯一对自己好的人,对他也渐渐亲昵起来,就着他的手吃饭的时候喉咙里会发出低声的咕噜,吃完饭后仰着脸让他擦嘴,不小心被碰到嘴唇时耳朵会突然地一抖,人类的体温犹如火星掉落在人鱼的唇边。
“我走了。”
李马克收回手。人鱼嘴唇湿软的触感留在他的指腹上。
他关上铁门,背靠着向远眺,视线一直延伸到海天一色的交界处,慢慢感觉到心脏好像被海水灌满,海浪随着心脏的每一次搏动拍打血管,不断激起全身细微的战栗。
3
船底传来激烈的响动。起初他们以为是遇上了风暴,强忍着睡意睁开一条眼缝看向上方,却见头顶那盏吊灯只是微微晃动,想象中的天旋地转并没有发生。
那些声音听起来就像船体内部一团无规则的暗流四处碰壁所发出的响动。
李马克第一个反应过来,睡在他上铺的人撑起脑袋骂骂咧咧让他去船底看看时,他已经披上外套往外跑去了。
“……是,你是该跑着去。”
那人目瞪口呆地看向他一掠而过的背影,咕哝着说。
李马克跑到最底层,看见人鱼正疯狂地拿尾巴撞击船壁,张着嘴无声嘶吼。他想也没想地靠近人鱼蹲下,小心翼翼地抱住那条伤痕累累的漂亮尾巴。几块鳞片零星地散落在地上,看起来就像枝头凋落的白色花瓣。
他的手带着疼惜触碰那些裸露的皮肤,指尖却摸到一片黏稠的水液——尾巴侧面原先被鳞片覆盖的地方竟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暗蓝色的光线下湿淋淋地反着光。
人鱼在他怀里颤栗,耳朵上的两扇侧鳍紧紧地贴在脑后。这是人鱼处于应激状态的表现。
人鱼会有发情期吗?李马克不知道,但他知道海豚有发情期,春秋两季航行在海上时,常能看到许多雄豚跃出水面作出高难度的动作来吸引雌性,仿佛一场华丽的杂技秀。
他轻抚着人鱼的额头,试图让人鱼平静下来,随后谨慎地拨开那道小口。极度柔嫩的触感,像退潮后海滩上的贝类,轻轻一碰就有凉滑的水液涌出来,一瞬间就打湿了李马克的手指。他感觉到人鱼在那一碰里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猩红的舌尖从尖细的齿列之间探出来,人鱼像是失了神般任由他动作。
李马克动作相当谨慎,随着指尖慢慢的深入,他摸到了那道小口深处密密麻麻宛如猫舌的倒刺——尽管现在还柔顺地收着,但这隐藏的锋利还是让李马克额角淌下一滴冷汗。
人鱼脸上浮现出一种哀婉的神态,睁着两只湿润的眼睛,好像轻轻一眨就会掉下泪来。
“别害怕。”他安慰道。
李马克吻它像人的一部分,手指陷在它湿软的内腔中,模拟性交的动作缓慢地抽插着。长指的每一次送入,都能从绞紧的层层肉壁中挤出一滩黏稠湿冷的水液。那些液体慢慢浸染上人体的温度,像是从女人身下流出的淫水。
但人鱼不会像人一样呻吟,亦不同于没有生命的漂亮娃娃,有别的声音代替了愉悦的发声。海浪拍打船体的声音,还有掌根拍在湿得一塌糊涂的腔口发出的潮响。
手指狠狠抽插了两下,几乎戳到了底。人鱼的尾巴痉挛似的卷起来,直愣愣僵在半空,好一会才无力地垂下去,抽去骨头般瘫在地上。
李马克捧起人鱼的脸,摩挲他腮边薄透的皮肤,往下摸到它脖子上冰冷的锁链。
“不会很久的。”他轻声说。
4
海上漂泊的日子一晃而过,明天就要登岸了。
船长从他的私藏酒窖里搬出了一箱白兰地,决心以一场人事不省的醉酒结束在海上的最后一晚。
船员们两个月来滴酒未沾,光是听到酒瓶子在箱中碰撞的声音便觉得口干舌燥,几乎是箱上贴着的封条一揭开,就忍不住伸手,一群人抢作一团。
他们饮下葡萄酒的纯净炽烈的灵魂*,感受酒液划过喉咙,像同时饮下冰河和岩浆般产生冰冷灼烧之感,在熏然欲醉中张开双臂感受狄俄尼索斯在他们中间降临。
狂欢的人群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声音,接着被越来越多的人附和,越来越响亮:
“把那条人鱼带上甲板,让它为我们唱一支歌!”
“把那条人鱼带上甲板,让它为我们唱一支歌!”
“把那条人鱼带上甲板,让它为我们唱一支歌!”
……
船长也被这疯狂所感染,来不及咽下的酒液淌湿了胸口,他哈哈大笑两声,从手里抛出一把钥匙。如血的夕阳下划过一道古铜色的抛物线,最后坠落在地。
李马克从这群光会喊叫的醉汉中间站起来,冷静地越过甲板上横七竖八、分不清名字的四肢,一下子就找到了那把钥匙,好像一直紧盯着它落下似的。他把钥匙攥在手里,没有一丝犹豫就迈步往船底走去。
铁门打开时,人鱼依旧保持着乖巧的姿势横卧在阴影处。它扬起头,李马克的身影在那双玻璃珠似的眼睛里放大。
他解开它脖子上的锁链,伸出手指碰了碰它干燥的鱼鳞。
“我带你出去。”他对人鱼说,眼底是人鱼看不懂的情绪。
不过半刻,李马克就带着人鱼来到了甲板上。人鱼被横抱在李马克怀里,长长的鱼尾垂荡在半空中。它微微抬起脸,久违地感受到了海风吹拂在脸上的咸涩。
原本瘫软在地的人们看见了那条在视线里摆动的鱼尾,立时兴奋扭动四肢,想要站起来。无数条暗红的手臂高举酒瓶,从瓶口晃荡出来的酒液像巨兽嘴边的口涎般滴落在地上。
李马克把人鱼放进一口长长的箱子里,默然无声地回到人群中间。
人鱼被许多双布满血丝和欲望的眼睛盯着,长长的手指局促不安地抓向箱子边缘。
那些眼睛喷洒着酒气,一声连一声不厌其烦地问它:你怎么不唱歌?
从一开始的轻声细语,到后来许多道声音不断重叠,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轰隆隆地回响在天地之间。
你怎么不唱歌?
你怎么不唱歌?
……
人鱼惊惧地缩起耳朵,尾巴绷成一条僵直的线。
船长不耐烦了,打断那犹如一长串恶毒诅咒的话语,抛下一个更大的诱惑:谁能让人鱼唱歌,他就让谁当这艘船的大副。
船员们梦魇般的重复戛然收住,但他们看向人鱼的目光,却爆发出了更猛烈的热切。
5
他们没有一刻像现在这样,疯狂地想撬开人鱼的嘴巴,听听那传说中最美丽的歌声。
船长话音刚落,就有人自告奋勇站了起来。他向着人鱼靠近,高大暗红的身躯慢慢矮下去,因酒醉变迟钝的目光缓缓落在它身上。
长方形的箱子装着这条小人鱼,就算它警惕地往后退,最多也只能退到靠在箱壁上,怎么也不可能逃出去的。
他脑袋里一下子就冒出许多方法,用来凌虐这美丽生物:用烟头烫它晶莹的皮肉,烫得它皮开肉绽、身死魂消;酒瓶子砸碎以后用尖损锋利的那头连根割掉它漂亮的鳞片,或者干脆塞到它那死了一样唱不出歌的嘴里……
他相信后来的人都是这种想法,因为船长说了——人鱼就算玩得只剩下半条尾巴,也照样卖得出去。
那条银白色的鱼尾在窄窄的箱子里翻滚,绝望地挣扎,一遍遍地添上伤口。旁边酒瓶子碎了又碎,玫瑰色的夕照里像一堆腐烂的花瓣。
“妈的,这人鱼他妈的是个哑巴!”
最后那个人如此咒骂道,掀起其他船员一片又一片怅然的唏嘘,好像大船驶过的每一道航路底下都有他们错过的巨大宝藏。
眼见人鱼的脸一点点败下去,李马克终于从人群里走出来,青白的脸庞在那些红涨的脸中尤为显眼。
他的声音比海风更轻。
我来。他说。
6
船长甚至不记得这个年轻人的名字,他浅浅地眯着眼睛,见那个年轻人在人鱼面前蹲下去,嘴巴开合说了一句话。
船长短促地发出一声嗤笑,移开目光仰头灌下一口酒——然而就在他放弃对年轻人寄予希望的下一刻,人鱼腮边忽然滚下两滴泪来,松开了一直紧闭的歌喉。
那歌声仿佛从极为遥远的地方传来,细细的嗓音连成一条长长的线,从传说最隐秘最美丽的角落牵出来一段故事:大片的黑色礁石,成群的人鱼,途径的船一不留神闯进这歌声的迷雾,便再也走不出来。
甲板上异常安静,连重一些的呼吸声都消失了。海水拍打船体的声音成了天然的伴奏,人鱼的唇轻轻动着,喉咙震颤着将这群人送往虚幻的天堂。
船长跟着歌声幽幽飘着,忽然一脚踏空,他在骤然的惊惧里睁开眼,看向四周,对上了许多双和他一样的眼睛。
他抖着眼球找歌声断掉的原因,脖子伸得长长的——终于在栏杆边找到了。
那年轻人抱着人鱼,姿势下倾,正要将人鱼抛到海里。船长喊了一声,他就回头看了他一眼,暴露在夕阳中的半张脸轮廓显得很艳异。
让船长更觉惊惧的是,人鱼倚在他怀里,也向他投来了目光。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目光:傲慢的?嘲弄的?带着胜利者对失败者浓浓的挑衅?
海风渐渐冷下来,船长在风里打了个寒颤。那年轻人没有一丝犹豫,抱着人鱼的手臂向栏杆外送去。
银色的鱼尾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坠进海中。
船长跌撞着跑过去,几乎探出大半个身子往下找寻人鱼的踪迹。刚刚人鱼坠落的地方只剩下一堆细小的白色泡沫,让人想起那个有名的童话故事。
那个绝望又美丽的生命在跃入海中,和她的爱情一同化为泡沫消失在海里。
船长怒睁着两只眼睛,扭头盯住李马克,那目光像是要把李马克也丢进海里去。
他这么想了,也这么做了。麻绳一端系在甲板白色的栏杆上,另一端绕在李马克的手腕上,将他吊在船外。
从昨晚艳异的夕色,到现在天边泛起的鱼肚白,李马克在船外悬吊了整整一夜。他的半个身子沉在冰冷的海水里,几乎已经感觉不到存在。
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忽然听到头顶上方有人说话,是船长的声音。他没有抬头,只是听着船长说:
“再过半个小时我就割断绳子,你猜那条鱼会不会来救你。”
船长在这时展现出令人意外的宽容,笑声沉进胸腔。他兴致勃勃,跟他讲从来没有人成功把人鱼带上岸的原因。
“人鱼这东西最会伪装。它选中一个人,向他讨好、示弱,赢得他的同情,最后借助那个被选中的傻瓜成功逃脱。”
说到这,他长叹一声说:“像你这样的傻瓜太多了。”
李马克动也不动,手臂撕裂般的痛楚已经麻木,他目光慢慢散开去,面前的大海变作一块被人抓皱了的丝绸布,逐渐在他眼里滑脱。
但在大海只剩最后一角时,他的视线中忽然冒出一个圆圆的脑袋,随着海浪浮沉越靠越近。
他看清了那双玻璃珠似的漂亮眼睛。
为什么要回来?他想这样说,但实际只是虚弱地嗫动了一下嘴唇。
人鱼在离渔船还剩一段距离时停住了,它谨慎地朝甲板上望了一眼,便马上沉入海底,再度失去踪迹。
半个小时一晃而过。阳光在海面上洒下一片浩荡的金色,船长手里的烟熄了,烟头抛往海里。
“太可惜了。”
头顶传来绳子被缓慢割开的沙沙声。李马克感觉吊着他手臂的力量越来越小,最后陡然一空,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冰冷的海水就涌进了他的鼻腔。
眼前是一团灰冷的蓝,拌着细碎的光斑。
李马克意识昏沉,被重力拉着往下拖去。
刚刚见到的人鱼似乎只是一场幻梦。他想起船上的一切:人鱼向他求食时天真娇憨的模样,那晚阴冷月光下横陈的鱼尾,还有甲板上哀婉飘渺的歌声……忽然变得很久远,很不真实,似乎在短暂来到现实后又缩回到传说的一角。
肺部残余的空气渐渐被挤压干净,李马克在吐出最后一缕气息时睁开眼——人鱼悬浮在他面前不远,摆动长长的鱼尾,安静地看着他沉下去,脸上的表情混合着人性化的悲悯和兽类孩童般的天真残忍。
它好像真的在考虑等他死了再把他拖进海底,他的尸体会和珊瑚、和海底沉没的船只一样,成为它永久美丽的收藏。
但不知道是什么最后改变了它的想法。李马克闭上眼睛之前,看见它摆动鱼尾向自己游来,两具冷冰冰的躯体像海底的水草一样亲密地缠绕在一起,逐渐浮上水面。
表层的海水晒得暖了些,人鱼连拉带拖把李马克推到一片礁石上,他呛出两口水,身体恢复了知觉,但指尖仍抖得剧烈。
人鱼小小圆圆的脑袋靠在他的胸口,认真倾听他的心跳声。
除了阳光和新鲜的小鱼之外,它又有了一样喜欢的事物。
一个活着的人类。有心跳,有体温,重要的是——还很好骗。
*白兰地通常被人称为“葡萄酒的灵魂”。
fin.
你是我的尽头。
八月的第一天,这个枫叶之国一年之中最舒适宜人的时节,李马克带着李东赫回到了加拿大。这一天在各种意义上都值得纪念:八月假日,爱德华王子岛的发现日,李马克三十岁生日的前夕,也是他们被迫“公开”的第一天。
* 李东赫坐在靠窗的位置,从舷窗望下去能看到飞机雪白的机身,还有机身之下静止的云海。两个小时的飞行之后,大半个太阳已经火红地坠入云层,使周围的一切都闪耀着金粉的火光。而他们乘坐的这架飞机,正沿着固定的航线向落日飞去,即将决绝地投身火海。
二十多个小时的旅程很长,他们升上万里高空,漂洋过海,最终降落在这片熟悉的土地。
李东赫来过这里。记忆中最遥远的一次,他们来这里开演唱会,一行人走到接机大厅时,迎接他们的是异国粉丝热情的欢呼;最近的一次,他孤身一人,穿过长长的甬道,迎接他的是加拿大又高又暗的天穹。他没有告诉任何人他来了这里。李马克正在家里休假,而他站在如丝的细雨里,看着从窗子里透出来的温暖的灯光,想对电话那头的人说“我就在你家门口,你能不能出来见见我”,但最后只是说:在家休假开心吗?
电话那头李马克的声音很松弛,他轻快地回答——让李东赫能想象到他在电话那边轻轻扬了扬眉的那种轻快——“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
忘了说,此前他们已经快三个月没见面了。他们都很忙,忙各自的事业,结识各种各样不同的人,忙着穿梭于尖叫的光色之中。
那晚李东赫在李马克家的房子外只是站了一会,很快他就不得不返回机场,辗转下一趟航班去这个国家的另一个城市,参加一场颁奖礼。
又过了三个月,曾经梦梦的经纪人给他们发来请柬,邀请他们去参加他的婚礼。
这是一次相当难得的会面。他们七个人都到齐了,将一张桌子围起来,围成了别人插不进去的领地。李马克就坐在他左手边,扬起脸专注地听台上的司仪讲话。
大家的变化都很大,六年过去了,不变的只有他们头上这个象征着青春活力的名号——可如今他们之中最小的那个也已经二十六岁了。
二十六岁的朴志晟依然非常感性,在全场奏响的抒情歌曲中悄悄红了眼圈,借酒浇愁喝了半瓶的红酒——至少他在酒量上是有进步的,这一点值得夸奖。
钟辰乐没发现他的异样,也没发现坐在朴志晟另一侧的李帝努已经默默地将座位移远了。他看见经纪人在台上哭得稀里哗啦的奇观,用胳膊肘捅了捅朴志晟让他看。
朴志晟吸了吸鼻子,没去看经纪人哥哥,反而将他揽过去亲了一口。钟辰乐捂着脸转向他,那眼神活像是被揍了一拳。
李东赫笑了笑,视线从这两个人身上移开,落到李马克手上。钉子式样的戒指反射着一点细碎的银光,正随着他拍手的动作不断闪烁。
他是个幸运的人。李东赫想。他拥有许多人一辈子都无法拥有的东西:一段尤为鲜亮的记忆,其他所有的记忆与之相比都黯然失色;爱一个尤为闪耀的人,其他所有的人与之相比都不值一提。
* 首尔的风是苦的。
李东赫站在酒店门口,看着经纪人哥哥操劳地将一个又一个醉鬼托付出去,低头捻了捻衣角。他没有彻底喝醉,只是感觉脚底下变得轻飘飘的,坚实的大地此刻突然变得像丝绸一样柔软,他光是站着都费力,生怕下一刻自己就会跌倒。
不远处,经纪人哥哥的声音朦胧地传来:“你送他回去吗?……也行,路上注意安全。”
接着就有人走到他跟前,低声问:“走得动吗?”
李东赫抬起眼看他,缓慢地摇了摇头。
他的住所离这里不远,因此没有开车过来。李马克背着他,觉得他好像比以前更瘦了,轻飘飘一片压着他的肩膀,随着一呼一吸软软地起伏。
在他们走过的第三个路灯底下,李东赫忽然出声叫他:“马克哥。”
“嗯。”
“我们有多久没见了?”
李马克回想了一下:“大概,六个月吧。”准确来说,是六个月零一个礼拜。
“那有很久了呢,”李东赫喃喃自语,“怪不得……”
李马克没听清他说什么,稍稍侧过头又问了一遍,路灯倾泻下来的光打在他转过来的半张脸上。但李东赫却没再说话了,头发蹭在他的颈侧,好像是睡着了。李马克背着他继续走了一段路,在遥遥望见那幢高楼时,忽然感觉到自己的脸,靠近下颌角那块地方被什么温热的东西碰了一下。
他顿住脚步,叫了一声李东赫的名字:“东赫?”
李东赫闭着眼睛,可他的心跳得飞快,头低得恨不得埋进胸里。
他暗暗对李马克说:拜托你了,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那样继续往前走吧。
也不知道李马克是不是真的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竟然真的重新迈步,继续往前走了。
* 车里,李马克抬手把他的口罩摘了下来:“没关系,这里认识我们的人很少。”
李东赫看向他,疑惑于他似乎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般自然的神态。刚刚在飞机上也是一样,李马克一上飞机就开始睡觉,好像拉上李东赫雷厉风行赶最近一趟航班来加拿大的人不是他一样。搞得李东赫开始怀疑自己:他们是被狗仔拍到了照片没错吧?
枫叶还没开始变红,入眼所见的加拿大更像是一幅色调冷绿的油画。
到房子里时已经是晚上了。李东赫坐在那张松软的沙发上,看着李马克给他端来一杯热水。
“看电影吗?还是,你想做别的事情?”李马克问。
后半句话因为他轻佻的语气一下子变得含义丰富起来。李东赫目光闪躲,掩饰般抿了口热水,嘴唇贴着杯壁讲话:“咳,那就看电影吧。”
听见他的回答后,李马克露出了遗憾的神情:“好吧,我本来以为你会更想看一看我小时候的照片来着。”
李东赫见他从身后拿出一本厚厚的相册,立刻就反悔了:“电影有什么好看的。”
身旁的落地灯像一蓬朦胧的记忆。李马克指着那个戴帽子的小男孩说:“那年我十二岁,参加了一场篮球比赛。”
他的声音很柔和。李东赫强撑了一天的眼皮在他的嗓音中慢慢松懈下来,最后合上了。
* 好像过了很久,李东赫挣开梦魇般的束缚,眼前映入了一幢熟悉的房子——刚刚他还坐在房子里面松软的沙发上,李马克正翻着相册给他讲那些照片背后的故事,一眨眼的时间,他怎么就站在了房子外面,就像那天晚上,全世界的孤寂都落在他头上一样。
但很快,那幢房子的门打开了,头戴鸭舌帽的男孩背着比上半身更宽的书包走了出来。他脚步轻快地路过呆若木鸡的李东赫,并没有对这个奇怪的人投来目光。
李东赫看见了比他记忆中更年轻的李马克。十二岁、篮球比赛,这两个字眼一瞬间跃入他的脑海。他在原地呆了会,然后抬脚跟了上去。脚底踩碎了一片枫叶。
十二岁的李马克穿过几条少人的宽阔街道、云影飞掠的一大片草坪,来到了一个篮球场。那里早有人等着,见到他的身影马上就簇拥上来,另一个人从篮筐里拿起一颗篮球砸向他脚边的地面。李马克接住球,冲他笑了笑。
这里并不限制外人进入,观众席上已经稀稀落落坐了不少人,但都是些有着不同肤色的孩子,长着亚洲脸庞的成年人只有他一个。他顶着那些漂亮的、好奇的蓝色和棕色眼睛坐下来,问旁边的孩子:“这里是不是有一场篮球比赛?”
那孩子很惊异地看看他:“你怎么知道?这是我们两个学校之间的事。”
“听我弟弟说的,”李东赫眨了眨眼,手指指向被一群孩子簇拥着的李马克,“他就是我弟弟。”
“你是李马克的哥哥?”那孩子纠着粗粗的黑眉,“可是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啊?”
李东赫撒谎不打草稿,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是这样的,我们从小就一点也不像。但是我确实是他哥哥,你看,我姓李,他也姓李——”
那孩子正听着他诡辩,忽然一扬手大喊:“马克!你哥哥来了!”
李马克应声回头,看到的便是李东赫僵住的一张笑脸。他疑惑地耸了耸眉毛——一双海鸥眉振翅欲飞一样抖了一下,旋即毫不在意这个玩笑似的弯了弯唇角。
李马克篮球打得很好,十二岁的他当然也是。即使身高在那些白人孩子中间并不出众,但他出色的表现足以弥补身高上的不足。李马克所在的队伍赢了,他被高高地抛向半空,无数双手在底下准备着接住他。
这时有人高声喊:“马克!看这里!”
李马克转头望去,于是那一幕就这样被定格下来,成为李马克将来拿给他看的厚厚一叠相片中的其中一张。
李东赫只觉得恍若隔世。他坐在观众席上,沉浸在自己的回忆里,没发现结束比赛的李马克已经走到了他跟前。
李马克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响起。“你是谁?”他问。
李东赫抬头,望进十二岁的李马克圆圆的眼睛。“我是李东赫。”他轻声回答。
* “你是说,我会在两年以后见到你?”李马克显然不太信地反问道,“所以你现在,穿越时空了?”
“嗯,”李东赫笑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我是来警告你的,两年后看见我跑得越远越好。”
李马克诧异道:“为什么?”
“因为我老是欺负你。”
“为什么欺负我?”
“因为喜欢你。”
李马克沉默下来,眼睛盯住李东赫不断开合的嘴唇,听见他说:“因为我你过得很辛苦。我们真的非常合不来,所以总是吵架。”
李马克缓慢地眨了下眼,似要再确认一遍:“这是我亲口说过的话,还是,只是你自己以为的?”
李东赫被他问住了,原本非常明晰的记忆也失去了轮廓般模糊起来:“……忘记了。”
这里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了。李东赫的目光向着篮球场划出的线条延伸出去,看到地上有一条遗落的纸彩带,被风吹得滚了两圈,一端是火红的,和地平线上的落日融为一体,另一端静静地卧在地上,像一根引线,也像荒腔走板的旋律。
李马克扯着书包带站起来,在原地踏了两下,让书包合身地贴在背上:“我得走了。”
李东赫“唔”了声,向他摆了摆手。
李马克很有礼貌地冲他点了点头,下颌角还保留着孩童的稚嫩,与那张照片里被拍到的锋利明朗的线条很不一样。他往前走了两步,忽而回头说:“谢谢你。”
“什么?”
“我在学钢琴,练习唱歌,也报了舞蹈班。”李马克顿了顿,接着说,“我本来很害怕的——害怕去到一个陌生的国家,还要在那里待上很多年。但现在我觉得不害怕了,如果真的能遇到你的话。”
那瞬间,十二岁的李马克稚嫩的面庞似乎与他熟识的那个李马克重合起来。
他的身形轮廓渐渐熔化在落日盛大的余晖中,声音显得很遥远。
“虽然你说你总是欺负我,但我还是想谢谢你。没有你的话,那个李马克应该会很孤单吧。”
* 半梦半醒之间,李东赫问自己:他对李马克的感情是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他曾经无数次扎进回忆里去细究,得到的却是一个又一个宣告无解的答案——又或者说,其实过往的每一个瞬间,都构成了他爱李马克的现实。
* 李东赫在李马克试图挪动他的时候醒了,两个人的姿势一下子变得尴尬起来:李马克一条手臂从背后圈住了他,另一只手放在他的腰上,大概是还没来得及往下移到腿弯。
李东赫眨了眨眼。
李马克轻轻咳了一声,解释道:“到房间里睡会更舒服一点。”
说着,要将自己的手臂从李东赫背后撤出来。
李东赫却不让他逃了,他抓住李马克的手腕,就像一天前李马克冲到他家抓着他手腕往机场去一样,将设想过很多次的话说出了口:“……马克哥如果没遇到我的话,人生会不会更好一点?”
李马克扬高了眉。
李东赫看着他,像看一只气球在蓝天上越升越高,最后在越来越稀薄的大气中破掉。
李马克终于回答他:“谁知道呢?可能更好,可能更糟,取决于以什么标准衡量它。”
“以最普遍的那种,一辈子做着自己喜欢的事,丰富的人生经历,娶一个你爱的也爱你的人,生一个、两个,很多个孩子……”
李马克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他:“没有你吗?”
“嗯,没有我的话。”
“那这些幸福与我无关。”
李东赫看着李马克的眼睛,好像一下子失去言语的能力,很久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却只是干涩地叫了声他的名字。
李马克被他哭哭啼啼的样子吓到,但马上又笑了。他坐下来拉住他的手,手指一根根嵌进他攥得发白的指缝。
“东赫啊,”李马克喊过很多次他的名字,但这一次尤为郑重,好像早就准备好在那似的,舌尖自然而然地发音,“我们真的,做一次正式的公开吧。”
* 按说这个氛围是该亲一下的,但是李东赫朝着李马克越靠越近,鼻尖快挨着的时候突然就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
李马克已经闭上眼睛。李东赫摇了摇他的肩膀,让他睁开眼。
“马克哥,现在几点了?”
李马克眼睛还是迷茫的,听见问话后放开他稀里糊涂地一通乱找,最后在沙发的夹缝里找到了他的手机。
“凌晨一点五十。”他说。
李东赫“啊”了一声,表情一下变得皱皱巴巴的。
李马克担忧地问:“怎么了?”
李东赫:“今天是你的生日——我应该掐着零点跟你说生日快乐的。”
李马克打开手机,才发现给他的生日祝福几乎快塞满整个邮箱了——从另一方面说明,世界没有因为他和李东赫的那张照片曝光而面目全非。
李东赫靠着他肩膀,和他一起看手机屏幕。
大多数都是简简单单的一句生日祝福,除了那几条看起来格外智障的信息。
js25:莫呀莫呀,那照片是怎么回事啊?
js25:哥你是跟楷灿哥在一起了吗?这不是那天婚礼上你们穿的衣服吗?【图片】
chenle:叽桑啊,能不能有点眼色?
黄仁饼:这很重要吗?比起这个,马克哥今天三十岁了——这才是重点啊。
•••附一则读后感•••
「读的不是这篇文,是我脑子里的那一篇。」
李东赫的心路历程be like:我的爱会不会是李马克从开始就不想要的,我的陪伴对李马克来说是一场漫长的惩罚而李马克本身并没有犯下任何罪行?
其实这个问题归根到底其实是他对李马克的内心想法或者说他这个人没有信任感和安全感,所以他觉得李马克害怕他的爱,往昔对他的纵容其实是迫于形势的忍耐,对他作出的超出友情的亲密行为其实只是一时的忘情,刨去以上这些,他们之间就只剩下无休无止的迁就和争吵。
李马克对他来说是毒品,也是安慰剂。他觉得自己会给他带来痛苦,但又出于自私想要让自己好过点而情不自禁地接近他。这是个恶性循环。
所以他回到过去,和十二岁的李马克有了一次短暂的会面。他看到了比他记忆中更年轻的李马克的样子。而他来为的是告诉他:我一直是一个诚实的人,我不会因为任何东西妥协掉我这个可贵的品质。我对你说过的话都是真的我想对你说的话,no means no,yes means yes。就算是在舞台上,我穿着华美的服装,几百几千个镜头像枪口一样对准我,好像在说“dude,不能说出让世界满意的话你马上就会完蛋了”的情况下,我也只会说我真正想说的话——李东赫,你对我而言就是那个不可替代的存在。你的爱也许会成为我一时的烦恼,但我绝不会认为这是你强加于我的负累。因为我知道你怎样小心翼翼地管住自己的嘴巴、鼻子、眼睛,知道你怎样使自己的感情在冰与火之间挣扎,知道你无数次辛苦地逃离却不得不妥协于命运安排的无助……对于这所有的一切,我很感谢。
二十九岁的李马克依然如十二岁的那个他一样,诚实,勇敢,善良。他从来没有逃跑过。他把那些无据揣测的报道和恶意中伤的评论甩在身后,飞跃一整个太平洋,是为了奔向自己的爱情,花了许多年才确证的爱情。
黏黏双性转;没有逻辑,纯属搞凰。
01 这是个漫长的夏天。对罗渽民和李东赫来说,夏天是做爱的好时候。日头还很高,蝉声响亮地在空气中颤抖。李东赫把罗渽民推到床上,滚呀滚地把她滚进一堆兔子玩偶里,再用自己的身体盖住她。
罗渽民蹬了蹬腿,象征性地反抗了一下,马上就摊平在床上不动了:“热。”
李东赫手摸进她裙子底下,指头灵活地挑开内裤,摸到她热乎乎的小小阴户,圆钝的眼角狭起:“渽民湿了。”
“嗯。”罗渽民挺了挺腰,原本放松撇开的两条腿夹住李东赫的腰,轻松地把她掼到床上,她的旁边。
罗渽民膝盖顶到她潮热的腿心,李东赫娇娇地哼了声。“你也湿了。”她说,漂亮的眼认真地看向她。
够锱铢必较的。李东赫绷不住笑,一边笑一边把头低下去,牙齿咬住内裤的边缘褪了下来,露出细软毛发覆盖的阴户,深红色的一道肉缝正在吐出晶莹的水露。
她伸出舌尖蜻蜓点水般碰了碰,手里的小巧胯骨就跟着一颤。刚洗过澡,尝进嘴里的就只有女孩子下体腥甜的味道。李东赫捉住那把隐隐往后退去的细腰,埋头让舌苔贴着窄窄的肉缝滑动,再抬起来的时候连鼻尖上都沾着水了。
李东赫注意到渽民手边的床单,像是被人狠狠抓皱又松开的样子。她舔得渽民很爽,她想,虽然渽民连一声都没吭——或许有,只不过被外头大树响亮的蝉声盖过去了。
罗渽民长睫毛抖了抖,睁开乌润润的一双眼眸,里头满是迷茫。而后终于缓过神了,扯了下李东赫的胳膊,让她自己骑上来。
李东赫脸有点红,天气热得很,空调吹出来的冷气杯水车薪。她毫不客气地骑到罗渽民脸上,后者已经半张着嘴,伸出一小截红红的舌尖准备好承接。
她已经完全湿透了,透粉的阴唇翕张,从隐秘的孔洞里源源不断地流出粘稠的水液,流得整个下体亮亮的,毛发被水沾湿了纠结成几簇。罗渽民卷着舌尖往湿软的小洞里插,那里像是有生命般,立刻紧紧咬住她的舌头不放。
罗渽民皱起眉,啪一下打在李东赫扭来扭去的屁股上。打得挺重,肉圆的臀部立刻浮起几道细细的指印。李东赫颤声叫起来,一把细细的嗓子甜得像掺了白砂糖。
舌头在小洞里灵活地进出,做着活塞运动。紧窄的肉道被一寸寸舔开,像阳光炙烤下迅速融化的冰淇淋。但舌头太短了,够不到更深的地方。李东赫轻轻摆着腰肢,恳求罗渽民把手指伸进来。
罗渽民的手指很长,指甲干净又圆润,此刻并紧了插进来,立刻被湿淋淋地裹住了。她找到那块粗糙的软肉,屈起指节勾着往外掏,李东赫的腰僵直了一瞬,随即软绵绵地塌了下去。
她倒向一旁,渽民和她如同两条游鱼似的,在白色的床单上亲密地啜吻着。太阳穿过玻璃,在屋子里投下几块耀眼的光斑,光斑之外是满屋子飘扬的细小的微尘,宛如光的海洋里不计其数的浮游生物。
窗外忽然吹进来一股涌动的风,气流将窗帘鼓起,又被系窗帘的绑带拦腰勒住,使得它看上去像一具丰满的女性躯体。
李东赫将自己汗湿的刘海捋上去,露出一片漂亮的额头,然后突然想起来似的,语气轻巧地问:刚刚在房子外面遇到的那个男生是谁?
罗渽民很敏锐,懒洋洋掀起眼皮,薄薄的透着水红色:“打听他做什么?”
她那好像没聚拢的眼神投向李东赫,看到她耷拉下来的湿湿的眼尾,润泽的皮肤上很显眼的几颗小痣,觉得很像自己小时候在橱窗里看到的小熊玩偶。
唤起她收藏欲的李东赫浑身不长骨头一样,靠向她,冲她撒娇:“渽民就告诉我嘛。”
02 李东赫搂着罗渽民的腰快进门的时候,正巧遇到了出来扔垃圾的李马克。戴一副银丝边的眼镜,眼睛很大,眼皮上方抬出两道深折,脸颊中间有颗黑色的小痣。
她毫不掩饰地打量着他。李马克在这道快燃起火的视线里低了低头,目光在李东赫贴紧罗渽民侧腰的手上扫过,顺着露出蜜色肌肤的手臂往上,看见“他”戴了顶男孩子气十足的棒球帽,帽子将一些额发压在眉梢,阳光下翻着浅棕色的卷。
罗渽民向他颔首,自然地打招呼:“马克哥,你在家啊。”
李马克点点头,快速眨了两下眼,吞吞吐吐地问:“……你爸爸妈妈,不在家吗?”
罗渽民打掉腰侧的那只手,无视李东赫委屈的眼神,回答:“嗯,他们去旅游了。现在应该在飞机上了吧。”
这时李东赫捂着红了一块的手背,忽然插进一句:“好热,我们快进去吧。”
尾音娇滴滴的。李马克这才意识到,这个戴棒球帽、穿男孩子才穿的宽松短裤的原来是女孩子,他那颗博爱的,生怕邻居家妹妹学坏的心骤然松开了。罗渽民向他挥挥手,扯着李东赫的胳膊进了门。
两幢别墅由一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分开。从李马克家的阳台望出去,正好能将罗渽民家的私人泳池一览无余地收进眼底。
李马克头一次见到这么有活力的女孩子:自娱自乐踢了一上午的足球以后,下午还能接着在泳池里泡一下午。罗渽民不想把自己搞得湿淋淋的,只拉了把椅子躺在一旁陪着她,头顶还罩了把大大的遮阳伞。
李东赫丝毫不畏惧头顶火辣辣的日光,在泳池里一遍又一遍地游,灵活得像条小人鱼。
李马克才收回目光不久,又听见她高声呼唤罗渽民。罗渽民没回答,她就舀起一捧水哗啦啦地泼到那片可贵的阴凉下面。李马克看到她弯起的双眼里满是狡黠,混了点蛮不讲理,但并不讨厌。
罗渽民生气的样子难得一见,但此时她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一样,气得喊那个孩子的全名:“李东赫!你给我过来!”
知道把人惹毛了,李东赫就乖乖从水里爬出来,短袖短裤湿哒哒的黏在身上。她钻进那片阴影里好声好气地哄人:“别生气嘛,我错了。”
接着那把鲜亮巨大的遮阳伞晃了晃,底下传来几道暧昧的声响,像是舌头绞缠在一起发出的声音。
电光火石之间,李马克终于对她们之间的关系恍然大悟。他匆匆忙忙地离开阳台,脸上一片滚烫。
03 渽民家的沙发很宽,很适合做爱,唯一的烦恼是沾上水渍后不好清洗。
李东赫才不管——这又不是她家的沙发,只是不讲理地把渽民往沙发上推。罗渽民罕见地慌张起来,骂了句黏糊糊的脏话。
这让李东赫更加起了逗弄她的心思。灵巧的手指解开她的内衣扣子,脸埋进少女雪白柔软的胸脯,两只小巧的乳房被她从两边推挤着,挤出一道深深的沟壑。
“渽民好香哦。”李东赫不吝于对身下这具漂亮躯体的夸奖,手里的乳房被她揉成了各种害羞的形状。
罗渽民乱了呼吸,长长的睫毛上下纠缠在一起。李东赫看得心痒痒,一蓬扎人的短卷发埋进罗渽民的颈窝,手伸进裙子底下利落地把自己的内裤脱掉,纯棉布料脱离身体的时候甚至扯出了一线粘稠的银丝。
柔嫩的阴户蹭在大腿上,像一口湿热的嘴在亲吻。四条光裸的腿挤在一起,腿根都是湿淋淋的。
李东赫正小声喘着,罗渽民凑过来要封她的嘴。她连忙用手掌捂着,气喘吁吁地解释:“我刚吃了草莓冰淇淋。”
而罗渽民讨厌草莓。冰淇淋是她们刚刚出去买的,李东赫记得当时罗渽民看着自己往购物车里放草莓冰淇淋的目光很是嫌弃。
但罗渽民无视她的好意,强硬地拉开她掩住嘴的手掌。“有什么关系?”她说,接着抬起李东赫的下巴亲了上去。
门铃这时候响起来了。两个人动作停下来。
李东赫眼睛睁得圆圆的,有点受惊:“你爸妈?”
罗渽民皱紧眉头,说:“怎么可能?快穿衣服。”她从李东赫身上起来,捡起地板上的内裤嫌弃地穿上,顺便把李东赫的内裤也扔给她。
李东赫很嫌弃地再次扔开:“脏了。”
“别废话。”她瞪了眼李东赫,边穿裤子边向门口喊,“谁啊?”
“李马克。”门口的人说,“你爸妈说打不通你电话,很担心,让我来看看。”
罗渽民这才想起那部被她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她懊恼地啧了声,开门的时候正好系上最后一颗纽扣。她打开门,对李马克说:“抱歉,我手机静音了——”
李马克不小心往门内扫了一眼,脸上顷刻变得通红,呛住一样咳了两声。
罗渽民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去:李东赫只有一条腿套进了内裤,裙边还乱糟糟卷在腰间,上衣领口被扯开了,胸上一颗小痣在罗渽民和李马克眼前晃来晃去。
“……”李东赫咽了咽口水,为自己辩解,“你开门太急了,都没问我穿没穿好……”
罗渽民:“……”
04 李马克现在很尴尬。他刚刚撞见并毁掉了一场和谐的身体交流,却又不得不遵照长辈的嘱托,坐在罗渽民和李东赫旁边,监督她们写暑假作业。
她们这个夏天好像光做爱了,作业本比白纸还干净。
李东赫看了眼真的做起作业来的罗渽民,撇了撇嘴;又看看旁边僵直得像根木头一样的李马克,拳头托着下巴,眼神由上往下扫遍他全身。
李马克身体更僵了,喉结不动声色地上下滑动。
李东赫收回目光,看到作业本上的人体结构图时忽然灵光一闪,指着那幅图问李马克:“马克哥,上面说男生的那地方最多能长这么长——”
她伸出手指比划了下,眼神充满求知欲:“——是真的吗?”
罗渽民知道她又在戏弄人了,眼睛离开书本,向她投来警告的目光。
李东赫才不怕呢。她追着李马克闪躲的视线,好像一定要从里面揪出个满意的答案。
李马克感觉自己的脸颊又烫起来,半天支支吾吾挤出一个字:“……呃。”
罗渽民隔了一个座位伸手,拿笔敲她脑袋:“不要欺负马克哥。”
“知道了。”
李东赫挨了一下,但丝毫没悔过的意思,亮晶晶的棕色眼珠在眼眶里左右打转,目光在李马克裆部落了落,又很快地抬起、移走。
李马克头稍动,看向李东赫的侧脸,从她耸起的眉弓滑到阳光下茸茸的睫毛,顺着鼻梁到圆圆的鼻头,接着急转直下,到了她习惯性半启的唇,还有两片红红的嘴唇之间小巧的门牙。
察觉到李马克的目光,李东赫的唇角微微翘起,原本交叠着的双腿松开来,恶作剧般伸长了腿,肉乎乎的脚掌踩到了李马克的鞋面上。
一个充满了性暗示的举动。
她以为李马克会受惊地跳起来——根据他刚刚的表现来推断的话。但李马克没有,反倒一瞬间镇定下来似的,四下飘散的目光收束起来,直勾勾地望进李东赫眼底。
李东赫莫名一怵,脚默默从李马克的脚上移开了。
蝉声不知疲倦地叫了一下午。李马克走后,罗渽民把本子合上,嘴唇一掀,开始跟李东赫算帐:“你刚刚在对马克哥性骚扰。”
李东赫:“嗯嗯。”
罗渽民被她的心不在焉惹怒了,语气刻薄地指出:“你看向马克哥的时候简直就像发情的泰迪,一个劲的摇屁股。”
李东赫快笑死了,抱着肚子反复确认:“泰迪——是那种棕色的卷毛小狗吗?”
罗渽民看她这样油盐不进,气得哼了一声,抛下狠话:“今天的晚饭里我要放十斤香菜。”
放十斤香菜哪还能吃?李东赫忙举起双手作投降状:“我错了。”
05 李东赫提着两袋子东西,看着罗渽民满身掏钥匙。“找着没?”她问。
罗渽民把全身上下的口袋翻了一遍,最后泄气地一摊手:“要么出门忘记带了,要么路上掉了。”
李东赫问:“那怎么办?”
罗渽民抬头,以目光丈量两幢房子之间的距离,咬了咬下唇,想了个办法出来:“我们从马克哥家里的阳台爬过去。”
李东赫跟在她身后,看她摁响了门铃,和李马克简单沟通之后,长驱直入地进了李马克家的门。
“……感觉还是有点危险,不如叫开锁公司来吧。”
“你带手机了么?”罗渽民头也不回地问。
李东赫摸了摸裤兜:“……没有。但是我们可以找马克哥借手机。”
她们找到李马克,看着他拿起手机找到开锁公司的电话拨过去。电话是接通了,但那头说,得明天早上才能来。
坐在沙发上的李东赫一抬头,问:“渽民呐,那我们今天睡哪?”
罗渽民向李马克递去一个“求你收留我们”的眼神,被李马克接收到了,他真挚地回应:“……呃,客房倒是有,但是很久没收拾了,很多灰。”
李东赫和罗渽民很爽快地说没关系。尽管如此,李马克还是尽宾主之礼,找出了一套换洗用的床上用品给她们。
本来她就是易出汗的体质,提了一路的重物回来,加上因为没钥匙在门口折腾了快一刻钟,李东赫身上早就黏腻不堪了。她扯着自己潮湿得像另一层皮一样紧扒在身上的上衣,冲罗渽民眨巴眼:“我想洗澡。”
“忍着。”罗渽民冷酷无情地说。
此刻的李东赫充满了反抗精神,一边说着不要,一边找李马克——她要问浴室在哪。李马克靠在沙发上看书,她来到他面前,汗湿得像刚从水里捞起来。
“马克哥,浴室在哪呀?”她惯会装乖,尾音俏皮地往上扬。
李马克愣了愣,随即抬手给她指了个方向。李东赫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扭头便走,没瞧见李马克在她背后懊恼地捂住脸,薄薄的耳廓已经红得不成样子。
她拐进一个房间,走进内嵌的浴室,一眼扫尽里头的陈设,立时意识到这就是李马克平常使用的浴室。她打开淋浴的开关,将沐浴露挤到手心,熟悉的气味随着丰富的泡沫扩散开来。
李东赫呆了呆——她发现得太晚,现在她已经是个行走的大西瓜,正发出独属于夏天的清凉又甜美的气味。
洗完澡后她裹着浴巾出来,手里拿着一团皱皱巴巴发着汗味的衣服——她不愿意再穿上了。
她路过床上的李马克,停下来朝他看去,不明白为什么他这样僵硬地靠在那。
李马克也朝她看去,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样僵硬地靠在这。
落地灯发出的光暖融又暧昧。李马克看见李东赫娇憨地歪了歪头,随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06 浴巾落在地上的声音很轻,但李马克却听到了它坠地时发出的轰然响动,接着李东赫就像土匪一样扑向了他。
他被她压在身下,手自动寻觅能握住的地方——而后握住了她的腰,湿润又柔韧地靠在他掌心。他一下子丧失了呼吸的能力,喉结一跳一跳的震动着,目光比灯光更晦暗。
李东赫拿和罗渽民练出来的吻技去亲李马克的唇,从淡色的,吮吻成水红色,亮亮的覆着一层口水。李马克则僵着身体由她亲。
李东赫的手不老实地从李马克的卫衣下摆伸进去,在他的胸脯上抓了抓,但马上意识到什么,尴尬地停住了。
“我忘了,”她扬起上半身,咕哝似的说道,“马克哥没有胸。”
李马克耳朵尖,将她每个字都清晰地捕捉到了。他慢慢从那种束手无策的僵硬中回过神来,手指尖用了些力。
李东赫被他掐得疼了,扁起嘴开始哼哼。但不知道为什么,在渽民那百试百灵的招在李马克这儿突然就失了灵,汽车加速冲上坡一样,位置被颠得倒了个个儿。
李东赫有点惊吓,但还没到六神无主的地步。脚丫子踩在李马克肩膀上,娇声娇气地让马克哥给她舔,舔舒服了才给操——她在拖延时间。
李马克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像是狮子或者老虎看着爪子底下的猎物蹦跶一样,慢慢矮下身,粗糙的舌面完完整整地覆盖在她湿乎乎的肉花上。
李东赫扬起脖子小声地喘起来,大腿微微发着颤。
她自以为能在这套熟悉的操作里将快感控制在一定的阈值,但李马克却不在她的控制范围内。当李马克挟住最敏感的地方又咬又舔时,她几乎尖叫着泄了声。
李马克抬起头,鼻子上都是她亮晶晶的水液。他凑到李东赫耳边问她舒不舒服,李东赫只能委屈地点点头,小鼻子小嘴都湿漉漉的让他操进来。
于是李马克换上真家伙,头部在湿淋淋的入口处磨了磨,挺身缓慢地拓开肉道。身体慢慢被填满的感觉让李东赫眼神都发直了,嘴唇中间露出点猩红的舌尖,大腿一抽一抽地想要夹紧李马克的腰,却被他无情地扳开。
接下来的事态更是失去控制——她两边的乳尖都被李马克吮得破了皮,乳肉又刺又痒地擦在李马克长出青色胡茬的下巴上。李马克把自己深深地埋在她的身体里,缓慢又沉重地磨着。
李东赫被吊得不上不下,眼尾下撇,可怜兮兮地央求他快一点、要到了。
她这会儿看出来李马克吃软不吃硬了,抱着他的脖子从眼皮亲到了下巴,甚至勾在他背后的脚都讨好地蹭了蹭。
但她很快就在李马克疾风暴雨一样的抽插中后悔了——她的双臂本来环绕着李马克的脖子,现在撑在他的肩膀上,推一座山一样无力地试图将他推远。紧窄的肉道被完全操开了,甚至能从软乎乎的小腹看见李马克的形状。
李东赫咬住自己的手背,不让尖叫声从嘴里溢出来。
李马克将那只手拿开,她便转而死咬住自己的下唇。问她为什么不叫出来,她就委委屈屈地回答:“渽民、渽民会听见——”
她大概是被操昏头了,时钟早就摇摇摆摆晃过零点,渽民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大概已经都知道了。
不过李马克没那么好心,不会去提醒她。他就只是看着她,被操得浑身发红还小心翼翼维护着对渽民的爱。
他突然觉得自己好像有些嫉妒。
fin.
三李修罗场。
“对门201搬来了一个新邻居。”
李东赫把一截音轨移至下方,乍然想起来似的——但实际上他已经斟酌了很久——转过头对正坐在沙发专心工作的李马克说。
李马克“唔”了一声,眼睛仍盯着电脑屏幕:“是吗。”
见他不太感兴趣的样子,李东赫张张嘴,把接下来要说的话通篇咽了回去,接着摘下耳机挪过去。沙发底下铺了地毯,他柔顺地跪坐在李马克的脚边,将下巴放在他腿上。
“马克哥。”他喊。
“嗯。”李马克这回有反应了,视线从屏幕移到李东赫扬起的脸上,表情比看电脑数据时柔和了些,“怎么了。”
李东赫摇摇头,尖下巴来回蹭在李马克大腿内侧,声音瓮瓮的:“没有,只是一天不见,我很想你了。”
李马克被他蹭得有些痒,腿并了并,纠结的目光在他和电脑上转了一圈。就在李东赫以为他终于要放下工作陪自己的时候,李马克脸上却浮现出了为难的神色。
“东赫啊,我还有工作没做完,等我做完——”
这个工作狂!竟然又一次在他和工作中选择了工作!
李东赫倏地扭过头,躲开李马克伸过来摸他头的手:“知道了,知道了。你不是一直都这样么,对你还抱着期待的我就是个傻瓜吧。”
后半句话说得嘟嘟囔囔,李马克应当是没听见的。李东赫气呼呼地进了房间,将追在背后的视线隔绝在门外。他仰面躺倒,柔软的大床将他接住。
熟悉的气息萦绕在鼻端。李东赫扯了个枕头抱在怀里,深深吸了一口。
有许多细节他刚刚没对李马克说,关于新搬来的邻居。邻居其实长得很帅,开门时李东赫还猝不及防地惊艳了一瞬,接着帅哥邻居脸上挂着友善亲近的笑容自我介绍:“我叫李帝努,我养了一只狗。”
李东赫觉得很合理,因为李帝努一看就是会养狗的人——他自己就长得像一只小狗狗。他搬来时外面正好在下雨,行李和他都淋得半湿,几缕头发软趴趴得黏在额头和鬓角,像被雨淋湿毛发的小狗。看上去怪可怜的。李东赫犹豫了一下,问他要不要进来擦一下头发。
李帝努眼睛一亮,点了点头问:“可以吗?”
其实李东赫不是那种会关心流浪猫狗的人,但这会竟然鬼使神差点了点头,把模样落魄的新邻居放进了家门。
家里全是他的乐器设备以及和李马克的合照。李帝努一进来就眼尖地看到那张摆在玄关柜子上的照片。“这是你男朋友吗?”他问。
李东赫拆了条新毛巾给他,看着他手指的方向点头:“嗯。”
李帝努笑了笑,眼睛眯起来,毫无攻击性的样子:“他不在家吗?”
李东赫觉得有些怪异——刚刚见面的新邻居问了个涉及隐私的问题,但看他的样子,似乎又只是顺口一问。李帝努接过毛巾,冰凉的手指在他手背上轻轻擦过,低声道了句谢。
“他工作比较忙。”李东赫含糊其辞地回答。
李帝努点点头,接着好奇地打量了下那些看上去十分唬人的电子设备。就在李东赫以为他要问关于他职业的问题时,他已经收回视线,在长睫毛掩映下的目光茸茸的:“那就告辞了。谢谢你的毛巾,”他扬了扬那块白色的毛巾,“我可以带走吗?”
李东赫稀里糊涂地点头,把李帝努送走之后呆呆地在门后站了一会。一种怪异的熟悉感从脑海深处浮现出来——好像,以前也有个人这样拿走过他的一块毛巾来着?
李东赫想着那块白毛巾,昏昏沉沉地快要睡着了。这时,房门轻轻打开,他模糊地感觉到怀里的枕头被抽走,换成一具温暖的躯体。他自然而然地缠上去,脑袋在对方胸口蹭了蹭:“马克哥……”
“嗯。”李马克的手从他的后脑勺滑下去,轻轻揉开他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继续睡吧。”
李东赫在李马克怀里安心地睡着了,可隔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床上又只剩下他一个了。手摸了摸身旁的位置,还是温热的。李马克似乎刚刚才走。
他坐起来呆了半晌。等指尖上那点残留的余温终于冷透了,他翻身下床,门铃就在那时候响起来的。李东赫从猫眼望出去,看见李帝努低着头站在门口时诧异地睁大了眼。
现在才几点啊?
李东赫犹豫着打开了门,眼神传递出如上疑惑。
李帝努从背后拿出两个便当盒。李东赫看清上面的字样,表现得很惊讶:“你怎么知道……?”
这是他最常点的一家外卖。他看向李帝努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审视。
李帝努却赧然地挠了挠头,解释道:“我点外卖的时候多点了一份,不想浪费食物所以来问问你有没有吃饭……”
原来是这样。李东赫脸有点热,摇了摇头:“刚起床,还没吃。”
“那太好了,”李帝努笑眯眯的挤进来,一屁股坐在了沙发上,“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
这么一来二去的,李东赫就和新邻居成为了饭友。李马克回家的时候注意到垃圾桶里两人份的餐盒,随口问了句:“东赫,是有谁来过了吗?”
李东赫莫名其妙有些心虚,戴上耳机佯装没有听清李马克的话,反问:“什么?”
好在李马克并不觉得这是什么需要重复问两遍的事,于是摆了摆手不再问。
又一次和李帝努一起吃饭的时候,李东赫问出了自己一直以来的疑惑:“你刚搬来的那天,说你养了只狗,怎么没见你出来遛过?”
听见他的问话,李帝努往他碗里夹肉的手一顿,接着把筷子放下来,语气意味深长地说:“在我家,东赫想去看看吗?”
可惜李东赫毫无察觉。他答应李帝努吃完饭去他家看狗——不就是出门拐个弯的事吗?
李帝努掏出钥匙开门。玄关很暗,李东赫一脚踏进去,木质地板凉凉的触感从脚底传来。他环顾四周,问背对着他的李帝努:“狗呢?”
李帝努忽然转身,手臂从他脸侧穿过去将门关上了。电子门锁发出悠扬的声音。
黑暗中,李东赫只能看见李帝努隐约攥起的双手,和如雕塑般流畅立体的面部轮廓。
李帝努凑到他耳边,从喉咙里发出的音节低低的:“就在你面前呀。”
气息暧昧地洒在耳廓,“——你想让他叫给你听吗?”
李帝努的唇干燥而滚烫。李东赫愣愣地由着他亲了一阵,在他试图挑开牙关更加深入时似乎骤然清醒了过来。他推开李帝努,用手背擦了下嘴,留下了一句“抱歉”,逃也似的奔出了门。
他跑回自己家,心砰砰跳着。不断滋生的背叛感犹如细小藤蔓慢慢爬满心脏。李东赫颤着手,发短信给李马克。
「今天什么时候回来?」
约莫五分钟后李马克回:「今天会晚一些,你先睡吧。」
李东赫看着这行字,指尖在屏幕上停了很久。
李马克果然如他所言,到家的时间比平常更晚一些。李东赫将睡未睡,眼皮沉沉地掀开一条缝。李马克刚将他的西装脱下来挂好,正要走进浴室。
李东赫闭上眼。好像只是上下眼皮一沾的工夫,就被揽进了一个湿润的怀抱。
沐浴露是共用的,清淡的橘子香味笼罩着李东赫。他往李马克怀里缩了缩,梦呓一样轻声叫他:“马克。”
李马克的声线因为疲惫而有些沙哑:“嗯,晚饭吃了什么?”
李东赫仍然闭着眼,回答他:“泡菜汤。”
李马克笑了笑,呼出的气息喷在他头顶:“你真是,泡菜汤吃不腻的么?”
他等着李东赫回答,但过了许久,李东赫才出声,手指揪着他的衣角:“是哦……那明天换别的吃吧。”
大概是心里有事的缘故,李东赫早上竟然醒的比李马克还早。他贪恋地注视着李马克的睡颜。冷冷淡淡的,像一樽无悲无喜的琉璃塑像。眼下结着一层青色的阴翳。
吻轻轻落在李马克的脸侧,脖子,睡衣宽松领子露出的胸口,最后落在小腹。李东赫小心翼翼地扯下睡裤,李马克的阴茎半硬着——显然刚刚那一连串的吻让他在睡梦中也感受到了情动。
李东赫张嘴含住头部,舌尖尝到一丝腥膻。李马克的阴茎在他嘴里跳了一下,并且开始迅速地涨大。就算他费力地张大嘴放松喉咙,也只能吞到中段。他吐出已经沾满口水的阴茎,手指扶住茎身,小猫一样卷着舌头,细致地舔舐着每一条勃起的青筋。
李马克的呼吸声失去平稳,逐渐变得粗重起来,大腿因为快感而绷紧。
李东赫头埋得更深,脸颊被私处粗粝的毛发磨出一片艳烈的红。他闭着眼睛吸得啧啧有声,直到头顶的被子被人揭开。
头一回,叫醒李马克的不是七点钟准时响起的闹铃,而是密密匝匝、直击要害的快感。刚醒来的李马克眼神茫然,带着一丝慌张望向始作俑者:“……东赫,你在干什么?”
李东赫觉得这样的马克哥很可爱。他吐出被他含得湿淋淋的阴茎,红而湿润的嘴唇凑上去亲李马克的下巴。那里经过一夜荒芜生长出来的青色胡茬有点扎人。
“不喜欢吗?”李东赫棕色的瞳仁一动不动地盯住他,好像在他眼里死找些什么东西。
闹铃适时响起。
李马克清醒了大半,伸手挠了挠李东赫的下巴,一如既往地用那种包容一切的语气说,“喜欢。但是时间来不及了。”
李东赫眼睛亮了亮,又很快黯下去。“今天不能不去吗?”他咬着唇,牙齿深深嵌进肉里。
“别闹。”李马克拉开他的手,无奈地说。
为什么会觉得我在闹呢?
李东赫觉得自己的眼眶像干涸的河床。他看着李马克穿戴整齐,提起公文包即将走出房间时头稍侧了一下,像是想说什么,但最终没说。
李马克关门的声音和门铃前后脚响起。李东赫从一团糟的情绪里挣扎出来去开门。
门外是李帝努。他罕见地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见李东赫时眉头一提:“抱歉,是我太心急了……”
不知道是在解释昨天那个吻,还是现在急匆匆的、表现得像偷情一样,李马克刚走就来敲李东赫的门。
李东赫看了看自己赤裸的下身,虚虚地被宽大的睡衣下摆遮盖——却反倒更加欲盖弥彰地说明,早上他刚刚经历了一场失败的求欢。
“不,”李东赫抬眼,扯着唇角笑了笑,“是我的错也不一定。”
跨出那危险的一步其实也没有那么难。李东赫上前一步抱住李帝努,在他耳边轻声说:“抱我。”
于是李帝努就抱住他,富有力量感的手臂环抱住他的腰,另一只手穿过膝弯,演练过很多次一样,熟练地将他打横抱起。
床上乱糟糟的一团。李帝努把被子踢到床下,倾身压下去之前对李东赫说:“我知道东赫想做什么。没关系,我心甘情愿。”
因为他等这一天也等了很久。
李东赫鼻头一酸,红着眼圈去找李帝努的嘴唇,主动张开嘴索吻。李帝努当然乐于满足他,收起锋利的牙齿,薄唇沉沉地贴着李东赫的嘴唇厮磨。
李帝努给予他的是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满足感,使他全身心地泡在那种连指尖都懒得动弹一下的温柔中。这种满足让他头一次意识到自己对李马克的迷恋并非不可解释的——一直以来被他称为“命运”的那种吸引,原来在另一具躯体里也可以同样地获得。
但他爱李马克的时间太长了。他的爱长在骨髓里。李马克已经变成他的骨中骨,血中血,他身体无法自主排出的一部分。
正因为如此,李东赫在李帝努身上获得的第一个高潮是那么痛苦。他想呕吐、哭泣,像是出现严重的戒断反应,世界在他眼前模糊成一片。
李帝努拍着他的背安抚他。他渐渐冷静下来,随即发现自己在李帝努肩膀上留下了一圈深深的牙印。
“对不起。”李东赫歉疚地说。
李帝努眼睛弯弯的:“没关系。”
为了消磨时间,李帝努开始自说自话。讲他大学时候,为了去看一个学长的演出,翘了最凶的那个老师的课,路上又不碰巧下着大雨,他赶到现场的时候完完全全淋成了一只落汤鸡。学长刚表演完,头上还戴着洋娃娃式的长卷发,腰肢被演出服勒得细细的,像一捻杨柳。
学长也没带伞。他和学长在檐下躲了一会雨。大概是看他可怜,学长犹犹豫豫的,最后从包里拿出一卷白毛巾递给他。
李东赫惊得张大嘴:“那个学长,不会是我吧?”
大三那年,音乐剧社组织了一场表演。因为缺人,李东赫被临时拉过去凑数,到了现场他才被告知,要演的是一个女性角色,最后只好戴起假发强行上阵。下场后他悄悄从后台溜走,因为急着和李马克约会——他死皮赖脸好不容易让李马克松口的。到了外面才发现天公不作美,天空破了道口子,黄豆大的水珠砸了满地。
他焦躁地在原地等待,怕李马克不来,怕难得的约会成了泡影。没注意到旁边不知何时多了个人,像一只淋湿的小狗,双眼亮晶晶地看向他。
模样怪可怜的。他犹豫了一下,从包里拿出演出前发的一卷白毛巾递给他:要不要擦擦?
淋湿的小狗刚想说话,却见李东赫目光望向雨里,双眼一下子被某种东西点亮了。他用力地咧开笑容,然后冲进雨里,浪花一样冲进一把黑伞底下。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李东赫撒娇的声音远远传来。
“——抱歉,我实在想不起来。”
李东赫绞尽脑汁想了一会,却发现自己的记忆只到那卷白毛巾为止,对李帝努的脸竟然毫无印象。
“没关系。”李帝努这样说,可眼睛里却好像开始下起雨来。
李东赫不可能留李帝努到很晚。太阳往西落去的时候,李东赫就想赶人了。但李帝努没等他开口就自己站起来:“我走了,再见。”
此前他们之间已经经历了一段很长时间的沉默。
李东赫干巴巴地憋出一句:“再见。”
李帝努又挂上他那副招牌式的笑容,眼睛狡黠地弯起:“明天要我来吗?”
李东赫一下子脸红耳热,手掩住下半张脸,支支吾吾地说:“……再说吧。”
他和李帝努走向两个不同的方向——李帝努出门,他进浴室。在浴室里听见门碰上的声音,李东赫终于松了口气。他搞不明白那种自心底泛上来的情绪,只觉耳朵尖莫名其妙地发烫。
温度正好的热水将那股又酸又甜的餍足气味冲刷干净,熟悉的柑橘味又回到了他身上。
他设想着像清理犯罪现场一样巨细靡遗地清理掉李帝努来过的痕迹,但事实上他只是换掉了床单,粗略地将用过的安全套包上纸巾扔在垃圾桶里,自欺欺人地忽视掉许多未处理的细节。
李马克今天意外地回来得很早,但李东赫戴着耳机,没有听到他开门又关门的声音。所以在李马克从背后抱住他时吓得快从椅子上弹起来。
“怎么不出声啊,怪吓人的。”李东赫拍拍胸口安抚自己。
李马克笑起来,大概是觉得在椅子里缩成一团的李东赫很可爱,情不自禁地向他伸出了手——没摸脑袋,掌心正好圈住李东赫光滑阴凉的赤脚。
李东赫感觉到一阵心颤,火速把脚收了回去。
“干嘛啊,”他咽了咽口水,不太习惯李马克现在好像吃错药了的样子,“这么肉麻。”
李马克“嗯”了声,也不反驳,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拍了拍自己的大腿:“要不要过来亲亲?”
李东赫想拒绝。但李东赫没出息。他也不穿鞋,直接赤着脚蹦过去坐到李马克大腿上,撅起嘴巴要亲。
李马克没立刻亲他,微微倾身在他颈侧闻了闻。“洗过澡了?”他问。
李东赫心都跳停了一拍,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嗯……吃饭的时候不小心把油弄在衣服上了,就顺便洗了个澡。”他补充说,“我还把床单换了。”
“这么勤快吗。”李马克夸奖般摸了摸他的头,凉凉的唇压下来。吻像冰下的火,冒着丝丝冷气,但仍具有灼人心腑的热度。
李东赫仰头被他亲着,手臂绕过他的脖子抱住,愈发着迷与李马克窒息的亲密。
但同时他又不免悲凉地想:等李马克发现他出轨了,他就再也不能拥有这种亲密了。李帝努是他和李马克之间的一道裂缝,其余的一切都只会让这条裂缝越变越大。
光是想象他就心脏抽痛得无法思考,只能将李马克越抱越紧。
李马克艰难地抬头,接着就发现李东赫满脸是泪,冰冰凉凉地贴着他脖子的一小块肌肤。
“怎么了?”他皱起眉。
李东赫抱着他,眷恋地拽着他衣服,然后小声地说:“马克哥,我们分手吧。”
闻言,李马克盯住他湿漉漉的眼睛,语气沉下来喊他的全名:“李东赫,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不好笑。”
但这次李东赫没有被他吓住。他摇着头,手往卧室一指,没给自己留任何后路,只是仍旧不敢看李马克的眼睛。
“套就在垃圾桶里。我出轨了,马克哥。”他说,眼里胀着两包泪。
李马克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站起来,话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行啊李东赫。”
但他没答应李东赫说的分手——李东赫懂他的意思:他们之间总归是不能这么轻巧地结束了。
他看着李马克重重地摔上门离开,眼泪跟着掉下来。
“总有一天马克哥会为我发疯的。”
他听见以前的自己这样说。多得意洋洋,唇上还沾着奶白的冰淇淋——刚从李马克那里抢来的。李马克就坐在对面,平静地听完他大放厥词,然后垂下眼睛,看到冰激凌上被他咬出的一个豁口只是抿了抿唇。
李马克永远冷静,永远克制。永远不会为他发疯。
即便李东赫告诉他自己出轨了,他也只是摔门而去,在这座城市的某幢高楼上点起一个彻夜长明的窗。
而李东赫蜷在床上,同样孤独地度过了一个夜晚。
李马克很多天没回家,打电话也不接,发短信也不回。不过好在他还没把李东赫拉黑,每次打电话过去被掐断时,李东赫反倒是松一口气。
李帝努偶尔会造访,但李东赫愧疚于见他,能给开门的只有外卖员。李帝努便掐着饭点来,敲门时李东赫还以为是外卖到了,但一开门就被人拉住了手腕。
李东赫吓了一跳,门后显出李帝努的脸。
“……干什么?”李东赫语气虚弱地说,眼神在别处乱飘,就是不看李帝努的眼睛。
李帝努就这么拉着他手腕,卡着门不让他关。“你们分手了?”语气里抱着隐隐的期待。
听见这话,李东赫气上来了,瞪圆眼睛凶他:“没分!——你是不是偷听人说话呢?”
但李帝努只是好脾气地笑笑,解释说:“是你们动静太大。”
李东赫话被堵了回去,搜肠刮肚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句能回嘴的,只好干瞪眼。
于是李马克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幅景象——李东赫和人拉着手,含情脉脉地望着对方。
他只觉得荒唐。一个人怎么能一边给他发着成堆的短信,一边又能若无其事地和别人调情的?
李东赫轻轻推了李帝努一把:“你走不走?”
李帝努看了眼自己握在手里的那截细瘦的手腕,手指一根根松开,最后叮嘱他:“走了。记得好好吃饭。”
李东赫靠在门背后,摸了摸唇角。刚把心里咕嘟咕嘟冒气泡的异样感觉压下去,门铃又被按响了。他一愣,不知道李帝努为什么去而复返。
“你——”
李东赫刹住嘴里的话,好似被人兜头泼了冷水一样从头到脚冷下来。李马克站在门口,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身上还穿的走之前那套西装,下巴上冒了青青的胡茬,眼眶有些充血。是李东赫从未见过的模样。
于是他更加张不开嘴,又迈不动腿了。两个人在门口僵持不下。
对视良久后,李马克问他:“东赫,你爱我吗?”
李东赫觉得这问题就像试卷上第一题一样,就是送分题,他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爱。”
李马克目光柔下来一点,李东赫肩膀就塌下来一分。他看见自己差点栽倒在他雾沉沉的眼里。
他们第一次在除了床以外的地方做爱。李马克是个正经到有点老派的人,连做爱姿势都仅限于传教士。但今天他把李东赫压在浴室冰凉的瓷砖上,亲吻他颤抖的背,薄薄的一层皮肉包裹下精美的脊骨。他又深又重地操进去,两只手像枷锁,固定着李东赫的两条手臂。
头顶冲下的热水让李东赫睁不开眼,他紧闭双眼,艰难地转头索吻。但李马克只是潦草地碰了碰他的唇,接着松开一只手,把李东赫被水打湿贴在脸颊的头发捋到耳后,露出光洁发红的耳朵。一口咬下去,李东赫低低地抽了口气,然后不小心呛住了,一下一下耸着肩膀咳嗽。
李马克趁隙把手指伸进他嘴里。李东赫还在咳,牙齿不痛不痒地磕在李马克的手指上。过一会好不容易止了住,牙齿换成舌头,舔冰淇淋一样舔李马克的手指。
李马克被他舔得更硬,闷哼一声,掐着他胯骨来回操。李东赫小声地喘着,获得自由的两只手顶在贴了瓷砖的墙壁上,借力往后靠在李马克的怀抱里。
浴室变成了潮热的海洋。
和他有同样气味的李马克搂住他,被子和床单在他们身旁皱起波纹。
“我们去旅行吧。”李马克说,一边摩挲他的头发,“我已经买好了机票。”
李东赫一愣:“去哪?”
但李马克只是笑了笑,两条手臂圈成一个圈,把李东赫框在里头。
“有我在身边的话,东赫去哪都可以,不是吗?”他说。
fin.
泥雷ooc/非常背徳。
可想而知,某幻这天晚上没有睡好。
哪能睡得好——他仰面朝天躺在床上,双眼盯着天花板上的一小块污渍久久未动,脑袋里一团乱麻。记忆从昨晚开始回溯,一直回溯到刚见到花少北第一面,五六岁的小姑娘嫩生生的手抓着他两根指头冲他笑。
花少北小时候多可爱啊,虽然现在也可爱,但、但就是两种不同的可爱你知道吧?他对她是没有那种感情的你知道吧?
他烦闷不已,抓抓头翻了个身,继续他苦大仇深的默想。一直到花少北出房间喝水,轻微的关门声让他几乎要打架的眼皮又睁开了,兀自惊慌了一阵,这才睡着的。
没成想梦也是一团糟。
梦见他十六七岁不学好,和人家打赌谁能拿下漂亮学妹。又深又窄的一截小巷,他吊儿郎当地去抬漂亮学妹的下巴,撩拨得人从脖子到脸一整片的红霞。于是他自己也心猿意马起来,画面一转,他就把漂亮学妹推在家里刚铺好的床上,冷硬的凉席顿时在对方雪白的肌肤上留下几道鞭笞般的红痕。
天气怪热的。学妹双腿虚虚地架在他腰间,头发丝被汗粘在颊侧。他伸手去拨开那些碍眼的头发,骤然间,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他眼前。
他骇得立刻动也不是,抽出来也不是,整个人僵了住。一股莫名的错乱感让他脑海一片空白,而躺在他身下的花少北这时哼哼两声,伸出一双手臂绕上他的脖子,嗓音甜丝丝的,对他说,爸爸,北北好舒服噢。
醒来之后,某幻洗掉了自己的内裤和床单,坐在床沿上抽了有半小时的烟,终于意识到花季少女和中年男性之间的界限只剩一道危墙,别说踹了,几乎是风一吹就倒。
「中年男性在家里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
他颤着手熄了烟,决定了一件事。
这天是周六,学校里只用上半天学,花少北下午两三点就回了家,外套和鞋袜从进门开始脱,到卧室时正好甩掉身上最后一件累赘。
好像没看见坐在客厅沙发喝养生茶的某幻。
习惯了。
某幻佯装镇定,咽下喉咙里那口哽了许久的茶,茶叶吐到烟灰缸里,之后抬抬手把换了睡衣的小姑娘招过来。
“…去对面沙发坐着。”
花少北瘪嘴:“我就是想挨着你坐嘛。”
“别撒娇。”某幻把她环在自己胳膊上的手捋下来,让她在对面坐好。
“过两天我去给你办住校手续,”他不自然地扯慌,有些不敢看花少北的眼睛,“这几个月我要出差,不方便接送你;另外就是,住在学校对你的学习也有好处……”
说着说着自己开始真情实感起来:小姑娘长这么大没离开过他,这些年来至多在同学家住两天。这一下就让她住校是不是不好?会不会和舍友相处有困难?会不会想爸爸?
话还没讲完,某幻眼睛里就出现了可疑的泪光。
“好的呀。”花少北甚至没等某幻说完就爽快地作出了回答。
正要伸手揩泪的某幻:“?”
幻想哗啦啦碎了一地。某幻结结巴巴:“也不是一定要你去住校,爸爸只是,只是跟你商量一下……”
花少北脸带微笑:“所以我说‘好的呀’。”
某幻心里一梗,忍不住问:“为什么?你是不是讨厌爸爸,不想和爸爸一起住了?——要不你还是再考虑一下吧,这事也不着急……”
“没有啦,这不马上就要高三了,住校比较有学习氛围嘛,”花少北听出他话里前后矛盾的地方,好奇地问,“可是,你不是要出差好几个月吗?”
某幻:“……”
某幻面上一派冷静:“我已经跟公司说我不去出差了。”
住校计划暂时搁浅,但不妨碍晚上某幻炖鱼汤给花少北喝。今天下午他看见了,小姑娘正是抽条长身体的时候,胳膊腿上没二两肉,不补补哪能承受得了接下来更重的学业压力?
锅里汤已经闷成浓白色,咕嘟咕嘟缓慢地冒着泡。是时候出锅了。他小心翼翼地把鱼汤盛起来。碗竟然不够宽,一条鱼剩了尾巴在外面,直愣愣地竖出碗沿。
——要是旁人看到他这副父爱满溢的样子,指定要大吃一惊。
某幻把围裙解下来,一边擦手一边往花少北房间的方向走,没想到要敲门,任谁也想不到花少北会在饭点换衣服——坏就坏在这里,他握住门把,推开一条十公分的缝:“北北,吃——”
饭。了。
接着就被门把手烫到一样,火速地远离了门边。动静弄得不小,花少北看见他一闪而过的背影,“呀”了一声,用衣服掩住胸前的风光,慌忙背过了身。
某幻缩在花少北看不到的地方,耳朵听见花少北慌忙穿衣服发出的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眼前是挥不去的一抹白。他痛苦地皱起五官,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
花少北换好衣服出来时,某幻已经坐在餐桌旁了。她一眼就看出来他的姿势僵硬,手握着筷子像握着鱼叉,视线笔直地射到碗里那条鱼上。
她撇了撇嘴,坐过去直呼他大名:“某幻。”
某幻一震,僵硬地转过来看她,对在她面前彻底丧失父亲威严这件事接受得奇快。
花少北严肃地,夹了块鱼肉给他:“下次要记得敲门。”
某幻听见这话,小心翼翼看她眼色。好像是没介意,刚松口气,又听见她说:“我晚上出去看电影,差不多九点回来,要不要给你买点水果回来?”
怎么又要出去?他忍不住想发问,可一抬眼看到她眉眼弯弯的,再多的问题都咽回去了,最后只是黯然又伤神地说:“去吧。不用。”
「关爱留守老人,不要让等待成为遗憾。」
大荧幕上最后跳出来一行字。花少北本来开开心心的,把奶茶换到另一只手拿着,左手用来牵狼尾小幻的手。眼睛里跳进这行字之后,她若有所思,垂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狼尾小幻捏捏她的手心,慵懒地问:“怎么了?”
花少北听见问话,朝他扬起一个甜甜的笑:“没什么啦。”
回家的这条路也不是没走过,平时牵着手一起走的时候只觉得怎么那么短啊,今天走着走着,却隐约觉得漫长了起来。直到见着熟悉的路牌,拐进小区之后,花少北才松出一口气。原来此前竟都是提着的。
狼尾小幻敏锐地察觉到她的异样,想了下可能的原因,问:“是电影不好看?”
花少北摇摇头,正想说话,却在这时眼尖地看见自家门开透出了一线光,有个人影慢悠悠晃出来,手里提了一大袋疑似垃圾的东西。
花少北吓得扯着狼尾小幻躲到暗处。
许是听见了声响,那个拖拖拉拉的脚步声一停,四下环顾一圈,才接着往垃圾箱走去。
垃圾箱放置在大门外,路灯昏黄的光孤伶伶照着,某幻掀开盖子把垃圾扔进去后折身返回。
门关上了。
花少北心还跳着,心里有点五味杂陈,尤其是看到刚刚这一幕后。
「关爱留守老人,不要让等待成为遗憾。」
这行字再度跳入脑海。
她正一门心思打算着以后多陪陪某幻呢,忽然下巴被人捏住抬了起来,对上狼尾小幻危险的目光。
“没看出来啊花少北,”狼尾小幻咬牙笑着,“你是不是,把我当他的替身?”
“要不然你怎么解释,他跟我长得一模一样这件事?”
笃传望链。
李东赫一边搂着酒吧里刚认识的帅哥热吻,一边急哄哄从口袋里掏出钥匙开门。
门打开了。李东赫急色地推着人进去。然后被地上的裤子绊倒了。
房间里灯火通明。
对上两米宽大床上两双赤裸男男的眼睛,李东赫这才想起来——罗渽民晚饭前好像是发了条短信过来说他今晚带男朋友回来住,让李东赫随便找个地方睡觉,去哪都行,总之别回来了。
看到短信的时候他还吐槽罗渽民没良心,然而转眼他就给忘了,忘得彻彻底底一干二净,和加拿大boy眉目传情一拍即合时压根儿没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罗渽民男朋友他也认识,平常在学校里也见过几面——上回他俩还尴尬又不失礼貌地点头致意,谁能想到下一次见面进展飞速,直接就坦诚相对了。
即使是像李东赫这样见过大场面的人,也觉得此刻的状况已经超出了他可承受的范围。
他的视线不由自主移到床上两个人相连的部位,咽了咽口水:罗渽民这小子,有福气啊。
他室友一副刚刚进入状态后被强迫中断的样子,不爽两个字就差写在脸上。罗渽民看着李东赫那张脸就来气,手往后拿了个枕头扔到他脸上,咬牙切齿地骂:“李东赫!想死吗你!”
加拿大boy迅速伸手抓住了即将砸到他脸上的枕头。“Did you see that?”他冲在场另外三个人挑眉,“Nice catch!”
李东赫:“……”他怕不是个傻子吧。
罗渽民也深有同感,差点气笑了:“李东赫,你带回来个傻子气我是吧?”
李马克一愣——不是被骂得,主要是漂亮男生骂起人来怪好看的,眼圈红红,睫毛又长又浓,小尖下巴两根手指就能掐碎一样。
好歹是自己带回来的人。李东赫把李马克护在身后,叉了腰反唇相讥:“怎么还骂人呢你,这房间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怎么就许你带男朋友回来不允许我带男朋友回来?”
说完他拉着李马克走到床边,没好气地:“让让!”
李帝努本来是抬着罗渽民大腿的,这时候抬也不是放也不是,整个人僵在那,像被人敲了一棒傻掉的大型犬。
罗渽民眼睁睁看着李东赫把李马克推到他旁边,然后骑了上去。他气得发抖,也不管不顾起来——李东赫就是有这种能力,每次都能把罗渽民气得和他一样发起疯——他推推李帝努的肩膀,赌气似的:“动呀!”
这会儿四个人挤在一张床上,各自占据半壁江山。
李东赫好像在和旁边的人比赛一样,飞快地将他和李马克剥光。李马克还有点囧,戴套的手都是抖的。李东赫抱着他脖子沉下身,变着角度找让自己舒服的地方,顶到了就叫起来。叫床声在半空中能拐弯似的,好听得紧。
罗渽民闭着眼睛,睫毛跟着李帝努的节奏一颤一颤的,嘴里发出难耐又隐忍的抽气声。
有点超过了。他咬着牙想。
殊不知床上另外三个人也都是这么想的。
李帝努掐着罗渽民的腰往里撞,眼神不知不觉就要跑到旁边李东赫身上。他回想起之前见李东赫的样子,觉得如果要用一个词来形容,那一定就是“可爱”。
他抬起眼看你的时候眼睛总是湿湿的,好似有意挑逗你;等勾得你心里痒痒的,一转眼他又去跟别人打闹去了。
而渽民虽然面上表现的十分嫌弃,但其实喜欢得很,出门在外把李东赫看得要多紧有多紧。李帝努有一次想摸摸李东赫的脑袋,被他啪一下抽在手背上,并加以眼神威胁:你敢摸试试看?
李帝努还委屈上了:到底谁是你的男朋友啊。
现在手又有点痒了。李帝努看着李东赫慢慢失去力气塌下腰,手撑在床上朝李马克撒娇,默默滚了滚喉结。
躺着的人越靠越近,两颗头险些撞在一起。罗渽民的头发蹭到李马克脸上来,能闻见他发梢清冷的气息。
李马克忍不住侧过头,瞧见罗渽民脖子到耳根都是红的,好像被操化了一样张着嘴小声喘气,长长的睫毛上下纠缠,眼睛里全是迷离的神色。
等李东赫伏在他耳畔撒娇的时候他才回神,旋即听见李东赫轻声说:“渽民长得很漂亮吧?”
李马克不由自主点了点头。
李东赫咬着唇,笑得像个小妖精,蜜色的肌肤慢慢渗出细汗来,灯光下镀了一层诱人的光泽。
“嘘。”他冲李马克眨眨眼,随即起身凑到李帝努唇边,伸出舌尖舔了舔。他压根用不着试探,李帝努想什么全写在眼睛里。
李帝努愣了下,但马上张嘴和他接起吻来。小狗的舌头长驱直入,侵略过他口腔的每一寸。
偷亲渽民男朋友的后果相当严重——李东赫被亲得几乎直不起腰,好听的叫声全堵在喉咙口了,只有呜呜叫的份,口水快淌到下巴。
他甚至产生了一种错觉,好像现在在操着他的不是李马克,而是李帝努。这份错位的认知让他小腹细微地抽动着,开始频繁地夹紧身体里进出的李马克的性器,最后在李帝努锋利的犬齿衔住他下唇的时候射了出来。
与此同时李帝努狠狠地往罗渽民身体里撞去,使得罗渽民腿根一阵痉挛,白色的浊液星星点点地落在了抽搐的小腹上。
李东赫缓过来一些,去亲罗渽民的唇角,眼睛亮晶晶的:“渽民,渽民。要不要换?”
罗渽民神智不清地“唔”了一声,等自己被翻过身,陌生的形状顶进身体的时候才清醒过来,有些惊慌地看向旁边。
李东赫已经勾住李帝努的腰开始晃起来,嘴里溢出又娇又甜的叫床声。
“渽民,啊——”他断断续续地说,咬着手指,眉目之间浮现浪荡的神态,“只管享受,就行,嗯啊——”
李马克和李帝努床上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罗渽民被干得一晃一晃,快委屈死了:哪有上来就这么凶的呀,不像他男朋友……
他撑起眼皮去看李帝努。
……算了,也一样凶。那只熊都快被操得翻白眼了,下边一直淅淅沥沥地出精,嘴里冒出哭腔:“慢、慢点。”
罗渽民自己也在床单上一耸一耸的,还分出精力嘲笑他:“你个,呃啊、笨蛋。”
李马克顶得他脚趾都蜷起来了。
李东赫眼睛含着两泡泪,也不知道在醋谁,语气酸酸的:“马克哥弄得你舒服吗?”
罗渽民咬牙切齿的:“你说呢?”
李东赫含泪望着他,神色有点忧伤:“我很舒服,希望你也觉得舒服。”
你妈的。罗渽民恨恨闭上眼睛,心里骂李东赫是个疯子,身体却慢慢放松了。
折腾大半夜以后,他们穿上衣服,四个人相对无言坐了一阵,直到罗渽民发话。
“没有下次。”
他身心俱疲地说。
今日生活细节。
李东赫买了个浴缸,并且凭着这个大家伙成功将自己的宿舍变为最受欢迎的宿舍第二,仅此于李帝努。
他对此表示不服气:玩游戏是刚需,但偶尔也要体验一下高品质生活,以此缓解压力,提高幸福感。
李马克有幸成为第二个入缸之宾。第一个早舒舒服服地躺在热水里,眼睫毛湿湿地指挥他从柜子里取出什么东西。李马克把包装严实的塑料薄膜拆开来,里面是一颗实心的蓝色的球,沉甸甸地压在掌心。
“快拿过来。”李东赫等不及,从水里伸出一条湿漉漉的蜜色手臂。
蓝色的泡泡球在热水里越滚越小,水面渐渐漾开蓝绿色的闪光的纹理。李东赫有些兴奋地招呼李马克躺进来。
浴缸并排躺两个人略显拥挤。李马克躺在李东赫身边,背上挨着被捂热的瓷面,手臂和腿则在水底下和李东赫亲密无间地蹭着。
李东赫动了动,一捧柔亮的海水在并拢的掌心轻轻转着。他眨着湿润的双眼,侧头对李马克说:“你看,是不是和迈阿密的海水有点像?”
浴室的暖光灯铺洒下一片金色,李东赫掌心也跟着波光粼粼,闪动的细碎的光将他带回迈阿密温暖的海滩。
头顶一片云也没有,阳光可以无遮无拦地晒下来,把露在外面的肌肤晒得焦干,唯独踩在海水里的双脚是凉的。李东赫戴着墨镜,视线向远处送。海床平缓低浅,似乎可以一直远远地走入大海,走到海鸥轻点的地方,找到一片浓郁而沉静的蓝。
他这么想着,也这么做了。拥挤的人群渐渐被他抛在身后,脚底的海水冷下来,从轻盈变得浓稠,死去的浮游生物和珊瑚遗骸团聚在脚底,冰凉地啜吻他的小腿,大腿,腰部。
李马克在身后远远地叫他的名字。他一下子回过神,发现海水已经漫过胸口。
他拒不承认那时他走向大海是因为产生了极端的想法。他只是被什么吸引住了。就像他突然之间回头一样,只是因为听见了李马克的声音。
“我只是游到那里看看嘛。”李东赫极力解释说。
但李马克却像是受到了背叛,好长一段时间对他臭着个脸,又忍不住花两倍的心思看住他,防止他再做出什么傻事来。
没心没肺的李东赫觉得这样矛盾的李马克很可爱,有时候甚至故意在他面前表现出一副看破红尘的样子,长嘘短叹,让李马克的心提了又提,始终无法放下来。
果然,一提到迈阿密李马克就倏地转过头攫住他视线。
李东赫无辜地眨了眨眼。
掌心里的水在长时间的眼神交汇中漏得一滴不剩,只有拢在一起的湿润的掌心。
后来李马克垂下眼,将李东赫悬在半空的手也拉下来,放进人造的海水里。直到水慢慢变冷,手指上的皮肤起了褶皱,李东赫才终于拉着李马克起来,把浴缸的塞子拔掉。
海水被无声地冲进下水道。
李东赫不知道他话里含着谄媚,浴巾下的小手指勾住李马克的手:“Johnny哥今晚不回来,马克哥跟我睡吧?”
李马克“唔”了声,也不知道答没答应,只是草率地将自己擦干,套上衣服后出了李东赫的宿舍门。
李东赫在他身后撇了撇嘴,自己躺到床上去了。耳机刚戴上,李马克再度出现在他宿舍门口,已经换上了舒适的睡衣,手里拿着一本书,是英文的。
李马克躺进他窄窄的单人床,装模作样靠在床头看起书。李东赫跟着看一会,发现实在看不懂,便很快放弃,转而去看李马克脸上专注的表情。
他正一错不错地盯着书页,只是翻书的时候有些颤动的目光和偶尔滚动的喉结,表明他或许并不如他表现出来那么认真地在看书。
李东赫福至心灵,藏在被子下的手臂慢慢伸到李马克腰间抱住他,抬眼看李马克表情——只是抿了抿嘴。
他抱住不动的时候,李马克也不动,几行字看了好久也没看完;可只要稍微动弹一下,李马克就像手指头被书本烫到一样,飞快地翻到下一页。
李东赫在心里偷笑,想着:马克哥大概可能是真的有点变态吧。
台灯旋得很暗。李东赫看着灯影里显得悲悯又平和的李马克的面容,撑起身体慢慢凑上去含住了他的嘴唇,温吞地舔舐着。
李马克仍然垂着眼睛,像是未曾发现他作出的过分之举。
被子在动作中渐渐挣落,滑脱。李东赫捧住李马克的脸,舌尖挑开牙关,放肆地闯入。
空气热起来,肌肤相亲的奇异体验调动着沉睡的感官。他嗅着李马克身上和自己一样的海盐气息,舌尖扫过上颚时会产生触电似的微微发麻,每一次呼吸都不分你我。几乎要醉的时候他感觉自己腰间搭上一只手,宛若天生就该放在那里一样紧密地贴合着,掌心的纹路要烙成他皮肤上隐形的纹身。
他舍不得放开李马克。那么多来了又去的人里,他最放不下李马克。对于此刻的李东赫而言,说什么都太远,连明天要好几个小时以后才能到来。他恨不得把这几个小时全部用来和李马克接吻。
等明天一来,他们又会变回队友,变成离对方最近也最远的人。
背上硌上了什么东西,李东赫疼得睁开眼。
是李马克的书,坚硬的书脊被压出一道深刻的折痕,有几个字母深深地陷了进去。
完蛋了。他小心翼翼地去看李马克的眼色,以为会在那里看到生气或者惋惜的情绪,却意料之外地愣住了。
一片永郁的蓝,正以极缓慢的速度流进水湾。在那里他能看见自己的倒影温吞地跟着水波起伏,而不至于担心有朝一日会迎来破碎。
李马克把压坏了的书放在床头,手轻轻摸着他被硌疼了的背。
“睡吧。”他说。